第十五章

    蘿莎撲通一聲坐回椅子上,馴獸師馴獅子都沒有這麼乖。
    可可歎為觀止。
    她好想拜倒在他的門下,大師!您收不收徒?
    蘿莎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委屈兮兮地望向大龍頭。
    南隨手拍拍她頭頂,「目前解碼出來的部分呢?」
    「西克絲,螢幕。」天樞隔空命令。
    可可原本期待他是要開啟視訊模式,自己就可以見見這位名聞遐邇的七星老大,沒想到螢幕從天花板降下來,卻是呈現天樞從傑瑞電腦破解出來的一些資料。
    「這是他電腦中的一個目錄夾,全部是跟山下寶藏有關的資料,另外這些是上網查資料的庫存頁面,也都是關於山下寶藏的搜尋。」
    「山下寶藏?」葛瑞絲輕呼,「就是那個二次大戰期間,日軍藏在菲律賓的寶藏?我以為它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它確實是。」開陽怡然點頭。
    「這幾天我也在查跟這個寶藏有關的事。」天樞繼續道:「據說當初山下寶藏埋好之後,所有知道藏寶處的運載士兵都被滅口,山下奉文的兩個副將畫了兩張很簡單的圖,一張是藏寶圖,一張是地道圖,前者是指引通往寶藏地點,但寶藏藏在一座山裡,要有第二張地道圖才能進入山腹。
    「這兩個副將後來各自逃亡,地道圖據說輾轉流傳到某個英國商人手上——」
    「假的。」
    那個六年前被派去菲律賓處理這件事,後來跟他主子報告沒找到,但私底下有一艘船悄悄離開菲律賓而且至今不知所蹤的始作俑者繼續咬他的棒棒糖。
    「寶藏裡面什麼?」蘿莎小聲問。
    「據說大部分是金條,還有一些值錢的古董。」可可同樣小聲回答她。
    「噢!」蘿莎嚼起唇,「我還以為有什麼漂亮的東西呢!沒趣。」
    可可有點無力,也只有這位小姐會對一屋子金條不感興趣了。
    天樞不理他們插口,繼續說:「但是擁有藏寶圖的那個日本副官,據說隱姓埋名來到美國,躲避軍事法庭的審判,那張藏寶圖極有可能就在美國境內。」
    羅伯森進來直到現在終於開口,「這就是一切的起因?為了寶藏?」
    「我查過當初租這個倉庫的人,」天樞讓螢幕上跳出一張申請表格,「上面簽名的筆跡,我拿來與全世界各地二戰博物館的文物比對過,和那個副將的筆跡相符,他以『山下奉文』為名承租雖然大膽,反而容易讓人以為是同名同姓,他一生都在尋求復辟之道,最後鬱鬱而終於一九八O年代。」
    「時間性符合,筆跡符合,」南對可可揚了下眉,「我想荻荻真的挖到寶了。」
    荻荻愣在那裡,她只是去標一個舊倉庫而已,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和傳說中的巨寶扯上關係。
    「抱歉,插嘴一下……」可可慢慢地舉起手,和荻荻互視一眼,荻荻向她點點頭,由她歉然地望向羅伯森:「我跟荻荻應該知道那到攻擊她的人是誰了。」
    滿室差點炸翻!
    「知道了幹嘛不早說」、「你以為我們時間多」的抗議之聲不絕於耳。
    ……好吧,主要是來自開陽和玉衡!
    「那天我聽錄音和看照片,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只是範圍太大了,一時無法確認,但是在看到J&B那份名單之後,就幾乎確定了。」荻荻看她一眼。
    可可也點頭。
    「是誰?」羅伯森疾聲問。
    可可歎了口氣:「倫德。」
    南深深地望著她。
    「倫德?」蘿莎差點跳起來,「『香其安諾』的那個倫德?」
    「而且我們在我的工作室裡談過荻荻受傷的事,他說『幸好你臨時跑去看她』,我根本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那天的行蹤,他怎麼知道我是臨時起意,而不是事先和荻荻約好了?」可可說。
    「那傢伙瘦巴巴,愛漂亮得要命,打死我都想不到他有這種魄力。」蘿莎說道:「可可,虧他還對你有興趣!」
    你一定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可可真想掐她脖子。
    旁邊的大龍頭面色不改,可可心裡卻一陣發毛,今晚好像會被收抬得很慘……
    「咳咳咳!」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一不小心岔了氣,差點嗆死。
    「既然如此,這件事算結案了。」南看她一眼,站起身來,「攻擊荻荻的人是倫德,攻擊可可的人是傑瑞,明天荻荻會到警局做正式的指認,我們協助警方的調查到此為止。」
    「什麼?」散會了?葛瑞絲忍不住出聲抗議。「但是寶藏的事呢?」
    南看她一眼,「寶藏的事並不在這次的調查之中,倫德是因為覬覦荻荻標到的舊倉庫,於是和傑瑞一起在這個案件中共謀,警方只要有辦法證實他們兩個人認識,案子自然破了,至於這點,我想從天樞解開的電腦裡,一定找得到兩個人互相通訊的記錄,也不會是大問題。」
    羅伯森悶哼一聲。
    葛瑞絲錯愕地看著他們:「但……倫德和傑瑞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開陽探頭回答:「任何人做一點深度調查都能知道這件事,天樞那老小子不就是這麼查出來的?」
    在線上的「老小子」冷哼。
    並不是每一個人吧?先找出原始租賃文件,再在兩天內比對過全球博物館所以文件史料——天知道有多少是不對外開放的——然後找也符合的筆跡,這就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葛瑞絲心想。
    「大約六年前,菲律賓那頭號稱是藏寶處的山塌了下來,又重新挖通,已經開放遊客進去參觀。」南瞄某個傢伙一眼,「當局已經證實了並沒有寶藏,這兩張地圖和地道圖都是沒用的。」
    「重點不是寶藏,而是解密的過程!」葛瑞絲絕望地道:「租倉庫的人真的跟山下秦文有關嗎?誰是那個六十年一直去付錢的人?藏寶圖真的在倉庫裡嗎?這些問題都沒有解答啊!」
    「這已經跟荻荻受攻擊的案子無關了。」南指出。
    可可幾乎要同情他們了,這就好像看電影看到最後,只差幾分鐘就真相大白,結果突然停電。
    「或許我們可以在一『閒暇時』提供警方一點後續報導?」她向南求情。
    葛瑞絲的雙眸亮晶晶,即使不情願,羅伯森的耳朵豎得滿高的,對這樁歷史軼事也高度感興趣。
    南歎了口氣,「好吧。」
    葛瑞絲開心地拍拍手,羅伯森一眼投過去,她馬上收住,手規規矩矩地放回膝上。
    開陽、玉衡、瑤光三人邊走邊打電話,南不可能叫他們來只是為了陪坐,可可相信他們必然有各自負責的事要報告,只是她和荻荻突然丟下「破案彈」,這些事突然不需要讓警方知道了。
    可可從自身經難裡知道,南有多長擅長保留「不必要的細節」,這麼一想,以羅伯森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這人不喜歡南集團,絕對是情有可原。
    所有人離開後,只有蘿莎還留在辦公室裡,拖著天樞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可可微微一笑。
    如果是在一個月前,她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有一天會覺得蘿莎可愛。
    羅伯森向葛瑞絲點了下頭,葛瑞絲先走到電梯前等電梯。
    他來到可可身前,南不等他要求,自動避開,給他們一點空間。
    可可挑起眉,詢問地看著他。
    羅伯森一開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站著,最後,眼光投向還在辦公室裡撒嬌說話的女孩。
    「謝謝!」他終於說。
    可可不太明白羅伯森在謝什麼。
    是謝她沒有將蘿莎是費雪私生女的事告訴葛瑞絲?或是他真正想謝的人是南,只是又拉不下這個臉?
    最後,她只是笑一笑,「我曾經非常討厭她,但現在……她還OK,或許我們之中,最幸福快樂的人是她。」
    羅伯森點點頭,輕拍一下她的肩膀,走回電梯前和葛瑞絲一起下了樓。
    南走回來,攬住她的腰。
    「倫德想追你?」
    呢啊……
    「對啦,所以想追我的人最後證實都是暴力攻擊犯犯,你滿意了嗎?」
    南仰頭大笑,醇厚如酒的聲音讓人醉到心底。
    可可醒來時,身旁的位子又是沒人,看了眼時鐘,早上八點。
    這男人好像不怎麼需要睡覺,不管她什麼時間醒來,他都已經起床了。
    雖然回絕了他搬過來住的提議,她睡在他這裡的時間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跟搬過來也沒差多少了。
    她沖完澡,神清氣爽地穿了一件寬版七分卡其褲,白色合身T恤加吊帶,挑了一頂格子呢帽子,自己對穿衣鏡中的人笑了起來。
    她看起來比較像是漫畫家而不是攝影師。
    一出房門,自動定時的咖啡已經煮好,她拿起咖啡壺替自己倒了一杯,西克絲優美的嗓音突然響起。
    「早安,親愛的可可,睡得好嗎?」
    「咳咳,好,謝謝。」她嚇了一跳,趕忙抽出餐巾紙擦擦濺到咖啡的桌面。
    「天機來電,您願意接聽嗎?」
    可可一愕。
    「南已經去辦公室了,你要不要轉接過去?」
    「天機指定和您通話,您願意接聽嗎?」
    可可受寵若驚。
    「找我?當然,當然。」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睡在他床上了嗎?
    電話無聲地切換到線上,天機清冷如碎冰相擊的嗓音揚了出來。
    「早安,可可。」
    「早安。」她不確定這位大名鼎鼎的神術師找她做什麼。
    「我聽說你在這裡,有一陣子不見了,下樓讓我看看吧。」天機的語音極為親切。
    「好、好,我馬上下來。」
    可可全身的神結都凜得直直的。
    她和天機好像只見過一次而已,甚至沒有談到話,她不曉得天機怎麼會突然想見她。
    不過她深知天機和南集團之中的地位,不敢怠慢,匆匆幾口將咖啡喝完,拎起息的包包下樓。
    天機的住處位於南的下一層,目前唯一住在總部大樓裡的人就是他們兩人——當然現在多了荻荻。
    電梯門打開之後,她探出頭,第一眼有些失望。
    既然是神術師的家,她以為會有一堆秘咒符號或充滿異國風味的法器,事實上就是一處門廳,和南辦公室外的門廳差不多,只是小了許多。
    門廳左側有一扇門,可可一跨出電梯,那扇門自動「喀噠」一聲,輕輕彈開,可可走過去,試探性地推了下門,後面是一排很長的白色走廊,很長很長,真的很長……
    「這棟樓再大,有這麼長的走廊嗎?」可可眼睛幾乎突出來。
    乍看之下,這條走廊竟然沒有盡頭,左右兩側的門也就跟著無邊無際。
    至些她終於有點「這個地方很詭異」的滿足感了。
    左手邊第四扇門忽然又「喀達」一聲彈開了,她大著膽子走過去,邊走邊好奇地張望。
    門內是一間很正常的起居室,她心裡鬆了口氣。
    起居室的一面是整排對外的落地窗,此時門簾全都拉下,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
    她一踏進去,一扇相連的門打開,白袍廣袖的天機走了出來。
    氣溫似乎隨著她的出現自動降低了幾度,可可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天機身後跟著一個形影不離的男人,一開始對可可並沒有多加理會。
    可可對認真工作的人最有好感,想說天機看不見,偷偷對他揮手,笑得很燦爛。

《主上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