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從秦雨顏住進邵風的住處後,每天都會趁買菜之際回家看看,順便為爸爸做些菜。經過一陣子的觀察,她發現爸爸當真戒賭了,而且不再夜不歸營,也不再借酒裝瘋。這可是目前對她而言惟一的喜事。
    至於邵風呢,醉過之後,他也完全醒了,就此振作了起來。
    他招集一些舊有的夥伴重組公司,致力於程式設計,但萬事起頭難,總會因為資金的不足而放棄,讓她內疚不已。
    然而他對她一樣是不聞不問、漠不關心,她又該如何吸引他的注意?又要怎麼做才能化解他的根意?
    下班時間到了,她又做了一桌子菜等他。聽見開門的聲音,她立刻快步來到門邊看著他推門而入。
    「你回來了!」她趕緊上前接過他的公事包,並為他遞上拖鞋,「去洗個手,我飯菜煮好了,可以用飯了。」
    「你自己吃吧。」睨了她一眼,「我等下還要開會。」
    「可我做了一桌子菜。」雨顏急著說。
    「你錢太多了是嗎?現在我可是得戰戰兢兢的做生意,已不是以前的董事長了,沒法讓你這麼揮霍。」他將外套往沙發上一扔,而後走進浴室洗了把臉。
    「我沒花多少錢,那只是些家常菜。」她斂下眼,站在浴室外,強忍著心頭的疼,「你給我的家用我都省吃儉用,月底一定有結餘。」
    不久,他從裡面走了出來,沒有回應她就拿起外套打算出門。
    雨顏終於忍不住上前抓住他的手,「別這樣對我好不好?兩個多月了,你每天早出晚歸,就不能在家裡多待一下?」
    邵風回過臉,瞇起一對狹眸,「這是你一個女傭可以說的話嗎?」
    「我!」雨顏噤了聲,「對不起。」
    「知道錯就好。」
    可他才轉動門把,她又控制不住地衝上去按住他的手,「吃頓飯好嗎?飯菜還熱著,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說過你自己吃,把手拿開。」他表情冷硬地瞪著她那只按住他的小手。那手正在發抖,纖白的顏色和他那健康的古銅色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要。」就算挨罵,她也要他吃飯。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抓住她的手腕狠狠一扯,「如果賺悶、嫌煩,儘管走,我不會留你。」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原諒我?」雨顏搖搖頭,心碎地問:「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好嗎?不要不理我,不要埋怨我。」
    「秦雨顏,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聽懂沒,結、束、了。」邵風張大深沉的瞳心,狂傲的兩潭深泓裡折射出如撒旦般狠戾的光芒。
    「難道真沒有辦法了?」她抿唇笑了笑,「我要的不多,並不奢望能與你復合,只乞求你的原諒,我受不了你的恨意。」
    「既然受不了,當初就不該自作主張做這種事!你……你根本就是不信任我,不認為我是可以托付的人,對不對?」他不由分說地一步步逼視它,唇畔帶著抹猖狂的獰笑。
    雨顏瞪大了眼,眼底鹹濕的淚水輕輕滑過心窩的傷口,感受到的全是疼啊!
    「就是因為害怕失去你,所以……只是沒想到會傷你這麼重,是我太愚蠢。」她點頭苦笑。
    「走吧,你這麼做只會讓我更討厭你。」說著,他從皮夾內掏出一疊鈔票擲在地上。
    「你這是?」這一擲,重重地傷了她的心。
    「你不是要錢嗎?」他陰霾的臉上閃過一抹冷厲,「拿去呀,不過我已不是大金主,你最好去找呂克義,他會滿足你的。」
    「不要這麼說……不要……」她搗著耳朵,拚命搖著頭。
    「不要我說可以,那就請你好自為之,不要老讓人趕,你不嫌煩,我都煩了。」丟下這句話,他便拉開門,頭也不回頭的走了。
    雨顏定在原地,怔怔地盯著那無情的背影,本就寒冷的心此刻已無溫度,只是她不甘放棄,她愛他……又怎能讓他恨她一輩子!
    「風,我知道,才七十天是打動不了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吧,如果到了我們初識紀念日我仍無法挽回你的心,那我就認了……真的認了……」
    皺皺鼻子,她強忍住鼻酸的感覺,走到餐桌將所有的菜全吃了。
    既然還有漫長的日子要走,她就必須打起精神來。
    雨顏深吸了一口氣,就連最後一碗湯也不放過地喝進肚裡。
    一直等到天黑了,雨顏仍不見他回來,這本就是很平常的事,為何她還會那麼難過呢?
    坐在沙發上看著時間滴滴答答流逝,心也跟著緊張不已。
    不知他會不會回來?
    不知他會不會忘了吃晚餐?
    突然,她的手機響起,嚇了她一跳!雨顏趕緊接聽,「喂。」
    「丫頭嗎?」原來是秦天生。
    「爸,是你,那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她驚愕地問,實在是擔心他惡習不改,又輸了大筆賭金。
    「我不太舒服,上回的感冒好像還沒好,今天腦子好暈呀。」秦天生就是死個性,除非病到不行才肯去醫院。
    「好,你等我,我馬上就回去。」看了下表,快十點了,只好送急診了。
    她匆匆換了件衣服,帶著皮包就出門去了。
    回到家裡,就見父親整個人窩在床上直咳個不停,她趕緊把他扶起,搭原來的計程車趕去醫院。
    經醫生診治之後,才知道秦天生的病拖太久,已惡化成肺炎,必需住院治療,可是……她現在沒有工作,哪來的錢呢?
    只好先安撫父親,為他辦了住院手續,這才回到邵風住處,打算再慢慢想辦法。
    就在雨顏一進入屋內,卻看見邵風就坐在沙發上,瞇著一雙沉冷的眼看著她。
    她怔忡了下,馬上解釋,「剛剛是因為——」
    「我不想知道你去哪兒?只是如果你還想待在這裡做女傭的話,也該知道女傭守則吧?」聽他那口氣明明是生氣了。
    他是氣她出門沒有通知他一聲?或是她突然不見了,讓他稍稍擔心了下?
    「你是怪我?」她只想知道他心裡還有沒有她立足的地方。
    「我……」被她這一問,他還真是愣住了,隨即別開臉,「你扯到哪去了,我只是不想養一個廢物。」
    「廢物?!」她嗓音轉為梗塞,「在你心底我只是廢物?」
    看著她的淚,聽著她轉啞的音調,邵風接下去的話竟已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不是一直要趕她離開嗎?為何剛剛回來見不著她,他的胸腔就像是被一條鋼索給勒緊,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居然會怕……怕她真的就這麼走了,永遠消失在他生命中。
    既是如此,他又為何故意夜夜遲歸,甚至拒吃她做的菜,只為他心裡有恨……恨她的狠、恨她的薄情與寡義嗎?
    她不是和呂克義在一起?為什麼還要纏著他,擰著他的心不放?究竟是何居心?
    「秦雨顏,你還是回去吧?我這裡不需要你。」算了-你走吧。
    「我不走,因為我需要錢,能不能讓我工作支薪?」她抬起小臉,整顆心陷於無奈之中。
    看來,要扭轉他對她的想法比登天還難。
    果不期然,當聽她這麼說,他立刻蜷起嘴角,笑得冷然,「你還是露出狐狸尾巴了。要錢是不?為何挑上我這個窮人?」
    「不,你誤會我了,我要的不多,只要一些些薪水,我——」
    「別說了,你如果願意,我想呂克義一定會收留你,你又何苦對我死纏爛打?真想不通你和呂克義兩人到底在計劃什麼。」他搖搖頭,輕喟了聲,「別裝了,你就直接說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雖然當初是我錯了,誤信他的話被他利用,可我跟他不再有任何連繫。」她愈聽愈不明白,為何他話語裡總帶著譏嘲呢?
    「哼!」他頭一偏,壓根不相信她的話,「得了,你說的話我不會再相信了,受一次騙已經是笨了,再聽你的話我就豬狗不如。」
    「我——」雨顏呼吸一窒,「隨你怎麼想,你答不答應呢?」
    「好吧,要挖你就繼續挖吧,多少?你說。」邵風板起臉,語調是不在意的輕狂。
    雨顏閉上眼,想漠視他這抹不屑的口吻,現在她能求的只有他,她不想再尋求他人幫忙,重蹈覆轍。
    就讓他很吧!就讓他誤解吧!
    「在盤算呀?是在打量我的殘餘價值還剩多少是嗎?」見她久久不語,他還以為她正準備獅子大開口。
    她垂下臉,沒多作解釋,只說:「一個月兩萬。」
    「兩萬?」這個數字倒是讓他意外,「你不多考慮一下嗎?我想……我應該還值一些。」
    「謝謝你,不用了,只要兩萬。但……我想先預支十萬,可以嗎?」當務之急是先將父親住院的費用準備好。
    「好,我明天會把錢給你。」深深看了她一眼,邵風站了起來,打算走回房間。
    「等一下。」她又喊住他。
    「怎麼?後悔了?要多少一次說清楚好嗎?」邵風回過頭,凝住雨顏臉上的是一道不溫柔的眼神。「不是的,你不要誤會。」她急急追上去,卻因為一陣暈眩差點摔在他面前。
    邵風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你怎麼了?」
    「沒……」她甩甩頭。
    「你的臉色很差。」邵風這才發現她似乎比以前清瘦許多。
    雨顏趕緊站直身子,看著他,「因為我……我……」她好想他,想到徹夜難眠呀。
    可是她不敢說,就怕又會被他挖苦,她好累……真的承受不了。
    「怎麼?」他瞇起眼,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沒什麼,可能只是小感冒。」她勉強對他一笑。
    「那你……」想問她看過醫生沒,但他說不出口,只道:「多休息。」
    「謝謝。」雖然只是一句話,已在她心間漾起暖流,或許他們之間還有可能。
    「你有話要說?」他擰起眉。
    「嗯,我想……從今以後會有段時間只能上半天班,不知道你——」
    「我說過來不來隨你。」瞟了她一眼,他轉身便走。
    「不是的,你聽我說,我只是要——」她急急抓住他的手。
    「你到底想說什麼?想做什麼?好好好,以後你要來就來,不來也行,這樣可以了吧?」
    推開她,他打開門要進房的剎那,突聞身後一聲倒地的響聲。
    猛回頭,邵風看見雨顏昏倒在地!
    「雨顏……」他立刻將她抱起,輕拍她的臉頰,「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快醒醒呀。」
    邵風立刻將她抱到自己的大床上,貼著她的耳邊直喊道:「你醒醒,雨顏……你不能有事啊。」
    看著她臉上血色盡退,趕緊輕觸她的鼻尖,發現她的氣息非常微弱。
    糟了!眼看這情況根本來不及送醫。
    情急之下,他只好對她施予人工呼吸,心裡並不斷對上天祈禱著:老天幫幫忙,求你一定要讓雨顏清醒呀。
    幸好,經過施救,她終於張開了眼,當雙瞳的焦距漸漸凝聚在一塊兒,她才看清楚救她的人是他!
    「風……」
    「你還好吧?」他緊握著她的手,眼底的情意這時卻擋不了了。
    「我……我很好……」雨顏笑了,心頭的暖意濡濕了她的眼,可這次是開心的淚水。
    察覺到她眼底不尋常的光影,邵風迅速鬆開手,轉首看向一旁,「你早點歇著,放自己幾天假吧。」
    「謝謝。」她虛弱地閉上眼。
    「今晚你就睡這裡吧。」走到房門口,他不放心地轉過身,「我就在客房,如果又感覺哪不舒服的話就打客房的電話給我。」
    她張開眼,一雙盛有千言萬語的眸直凝注著他。
    被她這樣的眼神盯著,他尷尬的迅速走了出去。
    眼看他消失在門口,雨顏才重重吐了口氣,不過她並不灰心,既然他肯救她,就表示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加油……一定要得到他的諒解……
    雖然身體不適,可是第二天天一亮,雨顏還是急著下床想去醫院看父親。
    才剛坐起身,她竟看見床邊的小桌上擺了一疊鈔票,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抽出那張紙一看,上頭只寫著剛勁的三個字「你要的」。
    沒錯,那是她要的,他竟然還記得。可她也要他的心,他會給嗎?
    拿起錢,她趕緊梳洗一下便出門了,打算走到附近的站牌搭公車到醫院。
    可就在路口的地方,她竟看見亞繪正從那經過!
    「亞繪!」雨顏揚聲喊住她。
    亞繪一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循聲望去,當看見是雨顏,立刻開心地奔了過來,「雨顏,更是你!這陣子你跑哪兒去了,我問秦伯伯,他竟也不知你去哪兒。」
    「對不起,因為……因為最近發生了很多事。」能見到以前的手帕交,她沉悶的心情也露出一絲曙光。
    「沒關係,不過以後去哪兒可得告訴我,別斷了音訊啊。」亞繪拍拍她的肩。
    「嗯,我會的。」雨顏歉疚一笑,也關心地問道:「對了,你爸爸的困難解決了嗎?」
    「你放心,都解決了,或許是運氣,讓我們遇上責人幫忙。」亞繪縮縮脖子,笑容依舊開朗。
    「那你呢?你說有很多事,是什麼事啊?」亞繪好奇地問。
    「我……」雨顏搖搖頭,「說來話長,我不知該怎麼說。」
    「是感情上的事嗎?」亞繪瞇起眼,直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瞧你多愁善感的,肯定跟男人有關。」
    「亞繪!」雨顏極為意外。
    「我說對了是不?他是誰呀?以前的同學嗎?」她好奇地問。
    「不是。」
    「那我認識嗎?」
    「呃——亞繪,我們別提他了,你呢?感情可有著落?」只要一提及邵風,她就有說不出的心疼。
    「我……」說起這個,亞繪的臉都紅了。
    「他是誰?」見她的表情,雨顏已心知肚明了,於是欣喜地握著她的手,問著跟亞繪剛剛一樣的話,「我認識嗎?」
    亞繪搖搖頭,露出的卻是與雨顏不同的小女人般的甜笑,「你不認識,他是我同事。」
    「看樣子你們進展得不錯?」雨顏真替她高興。
    「嗯,我現在就是要去找他,我把車停在那邊的公園。」亞繪指著前方,又問:「那你怎會來這裡?」
    「呃——」雨顏倉皇地說:「我去前面那家店買咖啡豆,他們的咖啡豆很香,我習慣那種口味。」
    「我現在沒時間,下次一定要你帶我去買。」亞繪勾住她的手笑說。
    「嗯,一定。」雨顏也回抱住她,善解人意地說:「那快去吧,別讓他久等了。」
    「那我以後怎麼連組你?」亞繪又問。
    「我告訴你我的新手機號碼,以後應該不會再改了,你記一下。」
    亞繪拿出手機,將雨顏的號碼輸入後便說:「我們再連絡,可別又讓我找不到。」
    「不會的。」
    「那我走,拜。」和雨顏道別後,亞繪便快步朝馬路那頭奔去。
    看著她臉上那幸福的神采,雨顏感同身受的笑了,也祝福她與她的他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
    再低頭看看時間,哎呀不早了,得趕緊去醫院才行。
    她加快腳步往公車站牌走去。

《囚心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