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要去哪兒?」
    當仇瑚找到她時,已看見她手提著包袱,慢慢地摸向大門,準備離開。
    「我……很抱歉……我留下來只會為你們添麻煩,所以只好回去找爹商量,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逃避責任的。」兒哽著聲說道。
    離開他並非她所願,況且她也捨不得,只是他的無情傷了她的心,說什麼她也無法厚臉皮的待下來。
    「你為什麼不早說?」仇瑚抓住她的肩,神色急燥。
    「說……說什麼?」她努力張大眼想看清他臉上的神情。
    「說你到後院的目的。」
    「我說了,是你不相信。」她別開臉逃避他犀利的追問。
    「不是我不相信,而是你遺漏了最重要的一點!」他攫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他,即便她看不清楚,他也要讓她明白他心底的慚愧與懊惱。
    兒迷惘地看著他,卻沒再說半句話。
    「為什麼不告訴我因為那兒的模樣像野店,所以你才想將那兒打掃乾淨?」仇瑚一寸一寸地壓低臉龐,好讓她看清楚他臉上的懺悔。
    「我想說,可……可你卻不給我機會……」她聽得懂他言語中的梗塞,那嗓音觸動了她的心弦。
    「原諒我,兒。」他上前抱緊她,心脈間有著一種無法化解的奇異感受。
    他是怎麼了?!為何會出現一種不捨的心理?這完全背離了當初他請她住在這兒的目的,他原是想守緊她,怕等到他需要她解困時找不著她。可她現在要走了,他腦子裡想的不是她這一走他將會死於非命,而是怕她眼睛不好,這一走將會發生危險。
    「是我的錯,我不該擅自作主的。」兒伸手摸著他的唇,「你真的不怪我嗎?我把你的地方燒成這樣。」
    「沒關係,東西燒燬了可以重建,若你離開我了,我才會懊悔終生。」他深情的吻住了她,敏銳的舌尖挑進她口中,一寸寸地撩撥吸吮,甚至按捺不住地將她抵在一旁石柱上,壓著她的嬌軀,大掌放肆地摸索著。
    「不……這……」兒不安地蠕動著身子,陽光刺著她虛弱的眼瞳,現在可是大白天呀!
    仇瑚仿若能意會她心底的矜持,於是放開了她。這幾天他忍得好辛苦,他是獸不是人,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酷刑啊!
    「兒,你真是位善良的姑娘。」他深吸了口氣,撫觸她姣好的容顏。
    「你沒怪我,你才是個大好人。」兒低著頭,直覺過意不去,若非她的大意,後園也不會燒得面目全非。
    「你再這麼說,我可是會慚愧而死。」他溫柔地對著她笑。「剛剛是我太凶了,一定嚇著了你。」
    「我……」她是當真嚇壞了,只要一思及他剛剛的樣子,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她仍是餘悸猶存。
    「留下,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他緊抓住她的手,神情誠摯的說。
    「不,我還是得走。」經過這次意外,她想通了,留在這兒只是徒增旁人的負擔,不管自己再怎麼努力,還是會做錯事,如果害的只是自己那也算了,可她……她差點兒燒了這裡呀,
    「為什麼?難道我這麼懇求你還不夠?」他心擰了起來。
    「不是的。」聽出他話語裡的急促,她也急了,可這要她怎麼說呢?
    「還是……你仍恨著我,不肯原諒我?」
    「不是……」她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心裡十分倉皇,「你聽說過一句話嗎?當一個人最憤怒時,所說出的氣話就是最真切的話了。」
    「胡說!」仇瑚狂暴的吼道:「無稽之談。」
    兒嚇得肩膀一縮,「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沒有!」他緊扣住她的肩,「答應我別走!」
    每每聽她要離開,他的心底就沉甸甸的,無論她是不是他的「解藥」,他只曉得他已為她著迷了。
    「這……」兒無措了。
    「嗯?」他渴望的看著她。
    「好,我不走,我要等著親眼看見你。」她笑瞇了一雙迷濛大眼,臉上的潮紅說明了她心底的羞赧。
    「對,這才是我的好兒。」他將她輕攬人懷,如釋重負的笑著。
    ***
    經過數天的藥物治療,兒的視力已漸漸清明,而且在最後的階段康復神速,才短短幾日,她已能將眼前物完全看得清楚了。
    如今她終於可看得清晰,而她第一個想看的當然是仇瑚。她要仔仔細細地將他的模樣深鐫在心中,永永遠遠放在心底最深處……
    一想到這兒,她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找仇瑚,讓他也能為她高興。可當她才將房門打開,卻瞧見玉珠站在外頭!
    「你要去哪兒?」玉珠對著她皺眉,直覺她今天的眼神不一樣了。
    「玉珠?」兒對著她笑,原來玉珠長得是這般嬌媚。
    「莫非……莫非你的眼睛真的好了?」玉珠詫異地問,雖然花芸對她的眼睛充滿信心,可經過這麼久,她的進度一直維持在那兒,她還以為那花芸說了大話。
    「對,我的眼睛真的好了。」兒開心地握住玉珠的手,「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
    「看見就看見,幹嘛這麼動手動腳的?」玉珠不屑地甩開她的手。
    「玉珠……」兒征仲地望著她。她怎麼了?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玉珠突然說道。
    「呃……我不去,我想去見仇瑚。」兒現在哪兒也不想去,只想去見他。
    「你真要去見公子?」玉珠發出一聲嗤笑。
    「對,有什麼不對嗎?」兒擰起眉,直覺玉珠這抹笑容別具深意。
    「我勸你別去。」玉珠雙手環胸,嬌媚地對兒一笑,「你以為咱們公子真適合你嗎?雖然我不知他為何要留你住下,可我保證那絕不會是愛……」
    如果仇瑚真的愛上這個「人」,現在又怎會和「紅族」的狐公主小霞關在書房裡?!他們在裡面做什麼,任何人都猜得出來。」
    「啊?」兒小臉一白。
    「我坦白告訴你吧!我們公子可不是普通人,你絕對不適合他。」玉珠已決定要斷了她的念頭,畢竟她敵手太多,滅一個算一個。
    「不是普通人?」兒被她弄糊塗了。
    「你不信?所以我要你跟我來。」玉珠拉住她的手,直往屋外走去。
    望著這條路,兒漸漸慌了,這不是要往前幾天被她不小心燒燬的後園的路嗎?難道玉珠要讓她看看被她毀壞的一切,好自責在心?
    「我不去了,我……我知道我的一時之念害了大家,可求求你,別逼我過去好嗎?」她的眼睛剛復元,無法承受看到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劇,她怕自己會受不了……
    「放心,我不會這麼狠的,你跟我來,保證讓你眼睛一亮。」玉珠雙眼半瞇,射出一道不懷好意的詭火。
    「什麼?」兒茫然了。
    「跟我走就是了。」
    在玉珠的強行拉扯下,兒只好跟著她走,可一到了後園,她果真如玉珠所說,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眸子。
    這……這裡就是那天被她燒得慘不忍睹的地方嗎?
    可是,這裡不但不帶半點燒焦的痕跡,而且週遭綠意盎然、花兒含笑,這絕對不是三兩天就能復原的!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會變得如此詭譎?讓她摸不透,也看不清呢?
    「玉珠,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了?」兒慌張地抓住她的手,已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這種事。
    「我不是早對你說了?我們公子不是平常人,所以才能巧指一變,將這片被火吞噬的殘破景像一下就恢復如初。」玉珠抿起嘴角,笑看著她的一臉蒼茫。
    「變……究竟怎麼變……」兒完全亂了。
    「當然是用法術了。」
    「他會法術!」兒更是一頭霧水了。
    「你不信嗎?不信可以去問他,他現在正在書房。」玉珠的表情夾著一抹陰冷的寒光。
    「他現在在書房嗎?」兒聞言開心了起來,可轉念一想,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居然會法術?
    「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話,但不能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信不信由你,我今天也只是心血來潮,突然想告訴你這些,你記得也好,忘了也罷,可千萬別告訴我們公子是我說的。」玉珠對她露出裝模作樣的笑容之後,便回身離開了後院。
    兒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陣子,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前往書房,準備向仇瑚探問個究竟。
    坦白說,自她到這兒住下後,總覺得這裡存有太多的謎,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消化,而今天,就在她眼睛復元的同一日,她想要解開這個謎……她不想再迷迷糊糊的過日子了。
    ***
    兒在既忐忑必又興奮的心情下終於來到了仇瑚的書房外,她很高興自己終於能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的容貌,求證一下過去她的想像和真實到底有多少差異,但是心底害怕的卻是有關後院那些難以理解的現象。
    玉珠說他會法術!這究竟是真是假?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正當她要舉手敲門之際,突然聽到裡頭說話的聲音。
    「瑚,你真不愧是咱們的領導,我們底下的女人哪個不是被你弄得心癢難耐、服服貼貼的?」紅族公主小霞笑意盎然地倚在他懷裡,臉上掛著是做愛後的歡快表情。
    「你這是在褒我,還是在偷偷吃味啊?」仇瑚輕擰了下她的鼻尖,笑得瀟灑恣意。
    「真有你的,我們那一點心思你總能抓得住,瞞都瞞不過。」小霞吸著紅煙肩的唇,直往他身上磨蹭。
    「我要是不懂你們那些心思,還能當你們的領導嗎?」他低首嘗了下她的小嘴,今兒個他又在他的風流史上多填下一筆了。
    「瑚,聽說你的女人很多,大部分都是藍族的,難道我們紅族的就比不上他們藍族嗎?」小霞一逮到機會就開始計較了起來。
    「天地良心,我對你們各族一樣公平,這話是誰說的?」仇瑚以一根手指勾起她的小臉,笑容詭邪的欺近她。
    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可是他最有成就感的事,所以面對這種狀況他一點也不嫌煩,反而得意得很。
    「可我聽玉珠說,你在這兒藏了個女人,那你怎麼交代?」
    小霞打鐵趁熱地繼續問下去,卻見仇瑚臉色一變,眉頭急速地攏起。
    「這是我的事,你也管太寬了吧?」別人如何爭風吃醋、夾酸帶嗆都沒關係,可一牽扯到兒,他便忍不住光火。
    「瑚,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小霞小嘴嘟得高高的,聲音有些哽咽。
    仇瑚無奈地一歎,雖然他脾氣不好,可最怕女人在他面前撒嬌耍賴的,小霞的眼淚攻勢對他而言還真是奏效了。
    他趕緊將她摟進懷裡,笑著勸道:「你何必跟她計較呢?我留她在這兒完全是因為有她的用處,那不是喜歡……」
    仇瑚拉長尾音,曖昧地笑著安慰,可此話一出,立即將站在門外帶著歡喜心情的兒的心打入了谷底!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只是漸漸地垮下雙肩,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有用?到底有什麼用呢?」小霞不死心的追問。
    「反正留她下來就是有我的用途,你就別問這麼多行嗎?」
    仇瑚抱緊她,指尖逗弄著她的小嘴,此時書房大門突然被推開,只見兒淚眼婆娑地站在外頭,一雙水霧大眼正瞪視著他。
    「告訴我,你留我下來的真正目的?」她的嗓音嘶啞。
    仇瑚立即推開小霞,冷眼注視著兒,「你在那兒站多久了?」
    不對,通常只要有人的氣味一接近他,他必然間得出來,可為何兒站得那麼近,他連一點感覺也沒有呢?該不會是他的劫數已到,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站了好一會兒了,聽見了你們所有的談話,這樣就夠了。」串串淚珠沿著她的面頰滑落。哀莫大於心死,這可一點也沒錯啊!
    「你聽我說,兒——」仇瑚跨近一步,她卻倒退一步,小腦袋拚命搖晃著!就是不肯相信他。
    「瑚,她就是你養在這裡的女人啊?模樣倒還是不錯,只是太寒酸了些,真是小家子氣。」小霞摟住仇瑚的腰,一臉不屑地看著兒。
    「小霞!你太多事了,我有話要和她說,你別跟來。」說著仇瑚已將兒拉出書房,來到後方一處假山假水之間。
    「你的眼睛好了?」他這才注意到兒從頭到尾都冷冷地瞪著他,眼神不再飄忽不定,而且還充滿了恨意。
    「沒錯,我的眼睛已經完全康復,現在能將你看得很仔細、很仔細……」兒的目光充滿哀淒,直望著仇瑚那張俊美得令她心痛的臉。
    「真的,你已經完全看得清楚了?」仇瑚揚起眉睫,露出興奮的表情。
    兒卻直搖頭,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的滑落。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最想見的男人竟會給她這麼一個意外。
    「能不能告訴我,我對你究竟有什麼用處?」她淚眼汪汪地瞅著他,不停泛出的淚水像似永無止盡般的狂流。
    仇瑚抓住她的雙肩,「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你解釋,但你得給我一個辯解的機會。」
    不知怎麼的,他明明可以實話實說,可是一對上她那雙水靈大眼,他居然怎麼也說不出來。
    「好,那我給你機會,你說啊!」兒眨著一雙大眼看著他。可過了許久,她仍得不到他半絲回應,最後,她靜靜地閉上眼,悲傷地說道:「算了,你不說也罷,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肯不肯放我走?」
    「我不放。」
    「你留我有何用?」她望著他,他和她想像中的一般亮眼、不凡,卻離她好遠好遠。
    「給我時間,我會告訴你的。」他拉住她的手,心底暗想著……只剩下五天了。他突然覺得這五天是這麼短,短得連握住她手的機會都沒有。
    「那我能不能知道你和屋裡的女人……」她帶著一抹淺淺的苦笑,「告訴我,你是不是和她……」
    「兒!」
    「有沒有?」她不給他轉移話題的機會。
    「我是男人,我有需要。」仇瑚低沉的嗓音讓人忍不住心中一麻。
    「對,有需要就可左擁右抱,可知在園裡尚有朵不起眼的菟絲花?」兒不帶情緒的美眸靜靜回睇他。
    「我沒忘記你,只是……」只是他不能……不能動她啊!他本是狐身,乃為獸,慾望極強,他忍得不動她,她怎能如此怪他?!
    「不用解釋,你我根本沒任何關係。」她垂下螓首,語調是悲傷的。
    「你真是倔強!」
    「我想家,也想爹,不願再留下了。」她回開眼,不去看他眸中著急的神色,那會讓她心軟。
    「那我派人接你爹過來。」他想都沒想便說。
    兒搖搖頭!忽地抬頭看著他,「你……你究竟是誰?」
    「我?」仇瑚一震。
    「我去後園看過了。」一雙似水秋瞳直凝著他的眼,不容他問躲逃避。
    「你去後園了?」他的雙目緊瞇,已知事態嚴重。
    「對,我去過後園,那兒居然一如往昔,」兒咄咄逼問,直想找出癥結。「才數天工夫,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派大批人手趕工,好讓它盡快回歸原貌。」他的目光銳利,已不再閃躲。
    「可為何……」為何玉珠說他會法術呢?!
    兒並沒將這句話問出口,她噤住聲,心想不該把玉珠牽扯進去。
    「嗯?」仇瑚雙眉一挑,掬起她的下巴,「告訴我,是不是有人在你耳朵旁嘴碎?」
    「呃……沒、沒有。」
    「別瞞我,你的眼睛騙不了人。失明時就讓人一目瞭然,何況是現在雙眼分明呢?」仇瑚直覺有異,一定是有什麼人提醒她,故意讓她對他起疑心。
    「我不知道!」淚霧迷離了她的眼,隨即伸手推開他,快步離開他的視線。可她依然能聽見仇瑚拉開嗓門,在她背後呼喊,「沒經過我的同意,你不准走,聽見沒?」
    為什麼他要限制她?而她又有什麼地方能讓他利用呢?!她不明白……當真不明白……

《比翼雙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