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毛-坊」乃是比四軒園小巧但更精緻的宅院,它分為兩個單位,前院即是招待賓客、賞花、對奕的好地方,而後院即是一處大型倉庫,也就是大批毛皮的集中地。
    諸葛駿領著大軍經過此處時,就將身上的重任交由風似海接掌,因為他壓根就不想去京都朝中當個傀儡似的讓人把玩觀看。再說且風似海的傷勢已趨痊癒,將十幾萬兄弟的安危交給他,正是時候。
    「終於可以鬆口氣了。」一進毛-坊,楊秦懋就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大大地呼了口氣。
    「瞧你,像是干了場多麼轟轟烈烈的大事一樣,已經累得不堪一擊。」諸葛駿調侃笑道。
    「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你說能不累嗎?」
    楊秦懋現在可說是愜意極了,因為一脫離軍隊就沒有所謂軍法不軍法的,說起話來也自在多了。
    想想這幾個月來連講話都要前思後想才能出口,雖說諸葛駿一向不拘小節不會在意,但軍中人多複雜,就怕口出是非,若惹得諸葛駿難以做人就不太好了。
    「我叫你別去你不聽,現在悔不當初了吧!」諸葛駿拿了盅酒為他和自己各斟上一杯。
    「也沒那麼嚴重,至少讓我遇見了樁有趣的事。」楊秦懋飽含興味地看著他。
    「哦!幾個月下來,我怎麼沒發現什麼有趣的事?」諸葛駿明知他指的是什麼,所以避重就輕的說。
    「喂,去看看她吧!你把人家放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該去安慰安慰嘛!不過喜歡歸喜歡,也得考慮清楚你們倆的身份。」楊秦懋乾脆挑明的說,當然是指那「不宜通婚」的大唐法令。
    「你又來了,你怎能教我去安慰一個女人?」諸葛駿故意遺漏了他後面的幾句話,那實在太傷腦筋了,他不想去研究。
    其實,他早就想去看看她,但生平從未把女人擺在眼裡的諸葛駿卻有些遲疑了,若他真這麼做,豈不是引人笑話。
    「想去就去吧!別「假仙」了。」楊秦懋一點也不留餘地的譏笑道。
    「楊秦懋!你還真夠朋友,竟敢開我玩笑。我累了,你回你的當鋪吧!」諸葛駿煩悶的下逐客令。
    「你現在可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呀!算了,我就識相點走人吧!」他自以為幽默的開玩笑道。
    諸葛駿搖搖頭,對於他有意的挖苦,實覺難以招架,「請你說話注意點,我可不希望軍中的謠言又傳回了「毛-坊」,到時候可真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沒關係,到時候我免費嫁給你,不要你半文聘禮。」楊秦您的玩笑像是已開上癮,似乎沒瞧見諸葛酸的臉色微凜。
    這回諸葛駿真的發飆了,他沉著氣說:「你走不走!我數到三,一——二——」
    這句話果然有用,二的尾音還沒念完,楊秦懋已一溜煙的不見了。
    唉!諸葛駿禁不住地歎口氣,突如其來有股倦意及落寞席捲著他,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她,不知道她習不習慣這裡的環境?
    或許楊秦懋說的對,她已在他的內心深處撒下了些許不知名的東西,讓他變得有點患得患失,不再像往常那般的瀟灑自若。
    ※※※
    伊蘭一進這塊充滿了皮革香味的地方,就被這裡的環境所深深吸引住了,第一次踏出塞外的她對這裡的每一樣東西都好奇極了,包括建築、衣裝,尤其是食物。
    以往在西突厥,所吃的東西多半是肉類,要不就是麥制點心,在這兒竟能看到綠油油的蔬菜(這亦是由大南方快馬運來的),尤其是香噴噴的白米飯,看得她垂涎欲滴。
    如今擺在她面前的即是一盤盤精緻的米制點心,四周用綠色植物做了點綴,伊蘭看得猛吞口水,但又不捨得吃,這麼漂亮的東西吃了多可惜呀!
    於是她決定先沐浴好了,這些天來,她處在男人窩裡,根本無法好好梳洗,諸葛駿知道她的難處,亦會命令隨侍送熱騰騰的水進他的帳內讓她淨身。因為篷簾無法緊密,她始終不敢大膽的躺進木盆內享受熱水流竄全身的舒暢,最多只是草草擦身了事。
    但現在不同了,這兒的門窗能緊閉,有完完全全的隱密性,這也就是告訴她,今天是洗澡沐浴的好日子。
    她先確定了一下四周的門窗的確安全無虞後,就開始輕輕卸下那雙捆綁了她好幾天的軍靴。
    這種作戰用的靴子雖然牢固,但透氣不佳,而且,這些天來與那些男人在一塊兒,她根本不敢脫下鞋子,再加上長久的時間浸在冰寒的雪地中,她那雙雪白的腳丫子早就長出了凍瘡。
    實際上,她已經痛了好久,只不過不想說也不敢說,就怕一說出來,又遭到那個惡魔的嘲笑。還好自幼練武健身的她受得了這些皮肉之苦,否則,她早就走路一跛一跛的被看出破綻了。
    原本傷口因為捆綁甚久產生了麻痺倒還忍受得住,但等它們一脫離那雙鞋的束縛後,一種火辣的刺痛感一下子貫穿了全身。她咬著牙先將那雙傷痕纍纍的腳放進了浴盆內,一時間劇烈的疼痛讓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然而,她這敏感的動作正被推門而入的諸葛駿看個正著。
    「你的腳怎麼了?讓我看看。」他火速的衝過去,想從水中掬起她的腳。
    她的腳一定出了問題!剛才從她絞緊雙眉的表情看來,那種感覺一定非常疼。想起這個可能,他的心霎時漏跳了半拍。
    她俐落的躲開他,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著他,聲音微微顫抖的問:「你是怎麼進來的?我明明鎖了門呀!」
    還好她只脫了鞋,否則,她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登徒子。
    諸葛駿這才知道她緊張的原因,因此他興味盎然的說:「你可能還不知道這是我的房間,我當然有方法進來。」
    「就算是你的房間,但現在我準備……準備淨身了,請你出去!」她顯然有些羞怯的說。
    「你臉紅的時候更漂亮。」他出其不意的說。
    「什麼?」她睜大無邪的大眼。
    他淺笑了下,「沒什麼,要我出去可以,不過你得先讓我看看你的腳。」
    「我很好,我的腳更好,請你出去吧!」她不敢直視他,卻很凶的開口,任誰都聽得出來她是在逃避。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受傷了,她要表現勇敢、剛強點,即使當了俘虜,也不能丟他們西突厥的臉。
    她卻不懂她是唯一被諸葛駿禮遇的戰俘,還以為大家都有像她一樣的幸運呢!
    他的唇色漾起一抹令人費解的笑容,好像她的回答對他來說並非很重要一般。「把腳給我看。」
    「你就非得那麼霸道?」她驚懼的說。
    「哈……你知道我叫諸葛駿,但或許不知道我在中原有個外號就是「霸道諸葛」,我想這兩者應該有點關聯吧!」
    他很恣意的說,而後出其不意的拾起她的腳,當他看見這些慘不忍睹的傷痕時,一陣苦痛沁入心扉,他真恨自己怎麼沒注意到她的不適,也忽略了她只不過是個嬌柔的女孩子,又怎受得了和長年在戰場上與死神搏鬥的士兵們相同的苦難呢!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向來高傲的他從不曾照顧關心過女人,這些天來,他所表現出對她的關愛,已超出二十幾年來他所做的一切了。
    他極輕巧的撫上那紅腫的傷口,在伊蘭目瞪口呆的情況下,他竟用嘴去吸取她腳上的瘡汁,完全不避諱,也完全沒有輕藐,只有很經柔很輕柔的處理她的傷口。
    接下來,他即用整個掌心覆上她的傷口,伊蘭本以為會很疼,但卻沒有,反而有股熱熱的暖流迴盪在其間,漸漸地,她竟然看見他手指撫觸的地方再起了白色的煙霧。久久,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這是在運氣。
    自小,她就曾聽爹爹提起過中原的武學不同凡響,現在親眼目睹後,果然名不虛傳,真的太神奇了。
    片刻後,當他的手離開的那一剎那,伊蘭簡直是瞠目結舌;那些紅腫潰瘍的傷口竟然消失了!
    「你是怎麼做到的?」她以戰慄的嗓音問道,更不解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
    他只是以其均勻的力道繼續為她按摩,但不回答她的問題,「好了,你動動看有沒有舒服些?」
    伊蘭聽從他的指示輕輕擺動了下腳踝,奇妙的很,果然一點痛楚都沒了!
    她抬起興奮的雙眸,一耒佩服的色彩從眼底掠過,雖短暫但諸葛駿全都盡收於眼底,這可說是她第一回給他好臉色看,也是他第一次為女人服務而感到驕傲。
    「水都涼了,我叫人替你再打盆熱水進來。」他幾近柔情的語調說。
    「沒關係,還可以。」
    「別逞強,我可不希望你腳傷才好,又染上了風寒。」他轉身準備邁步出去之際,又轉過身道:「待會兒我會來接你至後院賞花,動作快一點,否則,又讓我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我可不負責。」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狂笑了幾聲後才又拾起步伐離去。
    「你這個人是怎麼搞的,還是那麼霸道!」她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卻碰巧被他突然間的轉身給嚇了一跳,驀地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般。
    他撇撇嘴,火樣的眼神上上下下瀏覽著她的倩影之後,竟朝她又走了過來。
    「我本來想在女人面前當一次君子的,你為什麼又把我叫了回來,是不是想和我來個「鴛鴦戲水」?沒關係,我可以奉陪。」
    「我沒叫你回來呀!你走!」伊蘭雙手環胸,好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我既然被勾起了興趣,就很難平復下來,你說這該如何是好?」他故意調侃她,看她紅透的俏臉是他最大的喜愛。
    伊蘭當然瞭解他指的是什麼,她自幼生長在男性主義高漲的西突厥,多多少少聽別的女人說一些對丈夫的不專情與跋扈的言論,當然也包括了「房中事」。
    「你可以去找楊秦懋啊!」她脫口而出。
    「我為什麼要去找他?」一聽她這麼說,他直覺不對勁。
    「反正……反正這對你們來說,不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嗎?」她索性豁出去了。
    「你指的是什麼事?」諸葛駿有些納悶又有些好奇的說。
    「這麼噁心的事還要我說……你心知肚明嘛!」她秀顏低垂,簡直不知該做何回答。
    諸葛駿似乎有些懂得她的意思了,他瞇起眼眸說:「你是不是聽到了些什麼謠言?」
    謠言!她可不認為是謠言,所以,低著頭不說話。
    「你是不是聽說我和他之間有什麼曖昧不明之事?」他一臉嚴肅,觀察著她的反應。
    她點點頭,不敢出聲。
    他重重的拍了下額頭喟歎道:「或許我太縱容他們了,才使他們敢肆無忌憚地在我背後說閒話。」
    「是就是,還怕別人說。」伊蘭很小聲的在那兒嘀咕著,但卻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不相信我,你以為我真是那種人?好,我可以以行動來證明他們說的全是瞎話。」他一步步的逼近她,讓伊蘭不知如何是好。
    「你以為你這麼做就能證明什麼嗎?也有人兩性都來的!」她心一急便口無遮攔。
    「你看起來也只不過十六、七歲,想不到懂得還真不少,是你未婚夫教你的嗎?」
    諸葛駿簡直快瘋了,一想起她那個「未婚夫」便更生氣,像她這麼大年紀的女孩兒,也只不過是個愛作夢的年齡,怎麼她比一般人早熟呢?或許她早就不是什麼完璧之身,她們蠻夷不是一向都比中原人開放許多嗎?何況,她還有一個明正言順的未婚夫。
    愈想他心中就愈肯定這個猜忌,也愈來愈恨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她。
    「你被我挾持了這麼久,怎麼從不見你未婚夫來救你,他愛你嗎?」
    「他很愛我的,我當初溜出來他並不知道,現在又被你挾持來這兒,他總得打探一陣子呀!」她說的這句話是實話,支天燕愛她很深。
    「是嗎?那你呢?」
    「我……我怎麼樣?」她故作不懂。
    「你愛他嗎?」他捺住性子又說了一遍,只是掩飾不住他滿臉睥睨的神情。
    「這還用說,我當然愛他了。」她有如蚊蚋般的說出,但諸葛駿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
    「哦!我會讓你改觀的,從今以後你是我的,我要你成為我的女人,而且只服侍我一人。記得我上回曾說過,待我用膩了,會把你還給他,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你一輩子待在我身邊。」他臉上的線條瞬間變得冷峻了起來。
    沒讓她有絲毫反應的機會,諸葛駿已蠻橫的吻上了她的唇,雖強硬卻含著無限的溫柔。
    伊蘭想反抗,但卻抵抗不了他那強壯有力的手臂;這男人怎麼能這樣待她!他們竟在浴盆中做這種事!
    她壓抑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恐懼籠罩著她,因為她發現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都能讓她陷入催眠狀態,心中莫名產生無數的悸動,就讓他予取予求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突然間,他停下了動作,他原以為她不是處女了,所以他毫無考慮到她的疼痛,現在她僵硬緊繃的肌肉讓他為之心疼,卻已來不及了。
    「對不起,伊蘭。我會彌補你的。」天知道他可從沒對女人說過這三個字。
    他強忍住全身的慾望,放慢速度,撫平她的緊張,待她的疼痛全都銷匿無蹤之後,他才像一隻脫困的猛獸,以其狂熱的動作及強猛的旋律,與她一塊獲得最終的釋放。
    盆中的水面也由原來激烈的晃動,慢慢趨於平緩。
    他看著她良久,想從她臉上找到後悔;還好沒有,倒是微紅的臉色證明了她也得到了滿足。
    諸葛駿這才鬆了口氣,「待會兒來接你一塊兒去賞花,我會叫丫鬟來為你加些熱水。還有,我再說一次,我不是雙性戀,更不會喜歡男人的。」
    交代清楚後,他才踩著愉悅的步伐,不在乎全身濕淋淋的走出了房門。
    此刻的伊蘭將她整個身子藏在浴盆裡,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是來為兄報仇的,怎能陷入這種情慾之中,而且更慘的是,她根本就拒絕不了他,潛意識裡竟還主動去迎合他,她悲哀的想,是否她喜歡上他了,喜歡上這個霸道又不乏柔情的男子?
    ※※※
    伊蘭在諸葛駿的帶領下走出了毛-坊的廂房,來到偏門外的花園。其實,說它是花園實在是太小看它了,若是以花之國來形容它也不為過。
    諸葛四郎愛花成癡是大伙都知道的事,所以只要有他們的地方,總缺不了花兒作伴。
    以諸葛駿來說,在他的老窩四軒園,就有著佈滿櫻花的「櫻籬」,可見櫻花是他的最愛。如今毛-坊也不例外,一大遍土地上除了一些雅致的百合、鬱金香外,佔地最多的就是櫻花了。
    「你一個大男人竟會喜歡花到這種程度!」伊蘭實在難以將他這麼一個粗獷狂妄的男人和花聯想在一塊兒。
    「不只我一個人愛花,我們諸葛四郎每個都愛。」他輕拂過櫻花的枝葉,那副疼惜的眼神彷彿它是一個初生嬰兒,就怕手勁一個太大,就傷了它。
    這花真有那麼寶貝嗎?他對它比對她還好。
    伊蘭自掌了下嘴巴,笑死人了,她跟花吃什麼醋嘛!
    「你這是做什麼?」他為她這種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撫上她的臉察看有沒有痕跡。
    「沒有……只不過有只蚊子叮在臉上。」她隨意瞎編個理由。
    諸葛駿輕撇了下唇角,彼此心照不宣的說:「愛花並不是女人的權利,我相信只要用心,男人依舊能將花養得很好。就像是我認定的女人一樣,我亦會用真心去對待她。」
    「我們有仇恨在,我不是心甘情願做你的女人的。」她有些昧著良心說,因為可沙的死,給她的打擊實在不小。
    自幼,她父王(西突厥王)即非常的重男輕女,壓根不把她們這些做女兒的放在眼裡,只有可沙是真心對她好。
    後來可沙的才幹獲得父王的賞視,繼而加以重用,於是,父王在可沙的要求下,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才能以公主榮譽的身份跟隨在可沙身側,即使他上戰場做生死決鬥,他亦會帶著她。
    「是這樣嗎?」他掬起她的下巴,「可是剛才在浴盆內,你是表現得那麼坦然,甚至樂於接受我所給予你的一切。」
    「你……」她霎時酡紅了雙頰,不甘示弱的說:「反正我是屈服於你的威勢之下,有機會我還是會殺了你!」
    「我不會給你這種機會的。」他輕笑著又說:「我今天心情不錯,不想和你計較,賞花吧!」
    花,又是花,有了花,他竟然和她吵架的興致都沒,伊蘭很嘔的想。
    不過,這花園還真漂亮,處處落英繽紛,也難怪他會這麼地沉迷其中。
    ※※※
    今兒個一早,諸葛駿就因為眼皮直跳而臆測到有事即將發生,果然,不出半晌就瞧見楊秦懋像極了「急驚風」般的闖進了毛-坊。
    「事情不好了!」
    諸葛駿聞聲也衝出了大廳,「發生了什麼事嗎?」
    「也沒有發生什麼事,而是我接到了一封從京裡發出的信函。」楊秦懋一進大廳就大剌剌的斜躺在大椅上,還不停地喘著氣。
    「誰發出的?」
    「是風將軍,他說聖上已下旨要你進京面聖。」楊秦懋行色慌張的看著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大麻煩。因為從不愛進京的諸葛駿,總不能因他個人喜好就違逆聖上的命令。
    「看來,我這次不去都不行了。」他搖頭歎息道。
    他知道風似海的用意,他定是在聖上面前說了他不少的好話,想間接提拔他成為他的接棒人。但是他非常淡泊名利,對殘忍的戰爭本就沒興趣,再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何必將功名看那麼重。
    「你藏著的那位突厥女,你要怎麼處理?」
    「交給你照顧-!」說真的,他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沒問題,我一定會將她照顧的徹徹底底,說不定還可以把她接收過來。」楊秦懋嘻皮笑臉地開著玩笑。
    諸葛駿一張臉瞬間變了色,「你如果想活著的話,最好別動她一根寒毛。當然,也不准別人動她,你聽懂了嗎?」
    「懂,懂,當然懂,女人雖好,我的命更值錢哩!」就只有他敢去招惹諸葛駿,也只有他瞭解在諸葛駿霸氣的外表下隱藏的是一顆狂烈野性的心。
    然而伊蘭就有那種能夠將他強硬的外表融化的熱力。
    「知道就好,別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諸葛駿有意調侃他。
    「我什麼時候敢將你的話當耳邊風?」他睜大眼說。
    「那天從戰地回營的路上,我不是吩咐你好好照顧她,你竟只顧著跟一旁邊的人嚼舌根,還讓她聽到了些謠言。」
    「反正謠言處處飛,要聽她早就聽到了。她在意嗎?」他出其不意的問出這一句。
    「在意?!她沒有權利說在意這兩個字。」諸葛駿自以為是的說。
    「是嗎?算了,我也不糗你了。決定什麼時候上路就通知我一聲吧!」楊秦懋第一次自動告辭。
    「今天怎麼了,竟然還我沒下逐客令你就知道要走人?」諸葛駿驚訝的說。
    「沒辦法,我的臉皮一向薄的可以,被人趕久了,總會不好意思的。」他搔搔頭皮說。
    諸葛駿輕笑著說:「你今天臉皮厚點,陪我聊聊天吧!」
    「喲!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啦!好,我捨命陪君子。」楊秦懋稚氣未脫的笑道。
    於是,兩個大男人就在這充滿茶香的斗室中,暢飲長談了一整夜。
    ※※※
    伊蘭獨守在空閨中,無所事事的對著窗外發著呆,自從諸葛駿進京面聖後,她幾乎天天在這種情形下度過漫長的一日。
    她不是沒想過「逃」,只是那個叫楊秦懋的成天陰魂不散的盯著她,讓她錯過不少機會,但回過頭想一想,自己好像也並非很積極,似乎已習慣這裡的環境、有他的日子。
    相處的這段日子,他每晚都幾近溫柔的對待她,讓她狂亂、不能自己的掉入情慾的泥潭中。她懷疑他和她之間似乎正火速醞釀著一股她無法拒絕的情愫。
    還記得諸葛駿臨去前所說的那些話。
    「對於察貝可沙的死我很遺憾,留下那張字條只不過是跟他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請相信我絕無惡意。我甚至懷疑他真是因為那幾句話輕生的嗎?他雖重顏面,但我認為他還不至於以死來報復我吧!以他的個性,大可找我來對決,是不是?你是他的親妹妹,想想看我說的話,不要一味的只想復仇,被這兩個字蒙蔽了你澄澈的心靈。我不在的這幾天,別打逃走的主意,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發誓我一定會找到你,因為你注定是我的。」
    「你注定是我的」,一思及這句強烈的對白,伊蘭心中即起一陣莫名的激盪。為什麼他會要她這個蠻夷女子?她不懂,真的不懂。
    他說的沒錯,她不能因為可沙所留下的那幾個字而判決了他的罪行。其中疑點真的很多,她當初為什麼沒注意到呢?
    或許這就是促使她留下來最佳的借口。
    為了不再陷入這種迷惘的困惑中,她索性到後花園去看看櫻花,在諸葛駿不在的日子裡,伊蘭自動充當起花兒的保母,按時為它們施肥、澆水,簡直比孝順父母還過之。
    本來對花不太瞭解的她,經過這些日子的摸索之後,已挺自豪的認為,自己已算是一名「大師級」的花匠了。
    「小姐,回房吧!又刮起北風了。」螢兒催促著伊蘭進房,並為她披上毛裘。
    伊蘭看著她,溫柔的點點頭。
    螢兒是諸葛駿進京前夕派給她專用的丫鬟,看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想也知道,這是諸葛駿故意安排在她身邊的眼線,好隨時注意她的行蹤,以防她真的溜走。因此,她和螢兒之間總因礙著這個原故,而變得極為客套。
    若少了這層現實的關係,伊蘭是滿喜歡她的靈巧和善解人意,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上這麼一位朋友,伊蘭也覺得滿欣慰的。
    伊蘭接過她手中的毛裘,微微點頭道:「謝謝。」
    「小姐,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我是個丫鬟,你盡可以使喚我啊!」螢兒率真的笑了笑。
    「我不是什麼小姐,只不過是個俘虜,哪有什麼資格使喚人呢!」自從諸葛駿離去後,她並不覺得輕鬆高興,反而更顯得多愁善感了。
    沒想到螢兒卻在這當口大聲的噗哧一笑,道:「小姐,我告訴你個小秘密喲!咱們駿公子是從不抓戰俘的,更別說像你這麼美麗漂亮的女戰俘,你是第一位,也是我所見過僅有的一位「女客人」。」
    「女客人!」
    「就是他第一個帶回的女人嘛!駿公子做的那麼明顯,難道你還不懂?」螢兒俏笑道。
    她該懂嗎?雖然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頗為感動,但他那種對她「強取豪奪」的個性又讓她滿驚慌的。
    「你對他的事怎麼那麼瞭解?」伊蘭好奇的看著天真的螢兒。
    「不是我臭屁喲!我不僅對駿公子瞭解,我對他們諸葛四郎,每個都清楚的很。」
    螢兒很自豪的說。
    「哦?」
    「不要懷疑,我十歲時就被賣進四軒園了,那時我年紀小,駿公子還請夫子來教我讀書識字,就跟妹妹一樣,直到我滿十四,他們才讓我上工,對此大恩大德,我永遠都不敢忘記,永遠銘感五內呢!」說到這兒,可愛活潑的她眼角竟淌著淚水。
    伊蘭還沉浸在她這段感性的話語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很快地,螢兒笑了笑用衣袖拭去淚水,「都是我啦!惹得小姐也跟著我難過,反正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用心去感受駿公子的好,不要錯過了。而且,我也看得出來,他這次是真的陷下去了,別讓他傷心好嗎?」
    「我讓他傷心!會嗎?他會為我這擄來的女子傷心嗎?」伊蘭納悶的想。
    「螢兒,我會好好想你今天的一席話,這次好像是我倆交談最多的一次了。我發覺我們挺投緣的,以後我們就以姊妹相稱好了。」伊蘭很懇切的提出此一要求。
    「我是很想,不過,這樣會不會太冒失了?」螢兒毫不做作的說。
    「怎麼會?我今年十六,你呢?」
    「十五。」
    「那我虛長你一歲,你是我的妹妹-!」伊蘭執起她的手,非常的高興,雖說她本身已有十五個姊妹,但大都鉤心鬥角,毫無姊妹之情可言。今兒個卻有了位知心的異族知己,這不是上天跟她開了個大玩笑嗎?這倒使她感慨,過去兩國之間的殺戮、掠奪,不都是多餘的,而且是殘忍的,同樣是人,難道不能和平共處?
    「伊蘭姊。真高興,我終於有姊姊了!」螢兒開心地又跳又叫,真是個善良天真的女孩兒。
    伊蘭不解的想:就差一歲,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她如此的快樂?還是過去成長的環境已埋沒了她這份可貴的稚氣。

《狩獵將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