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總算來了!」男子的聲音宏亮,整個人氣宇軒昂,目光炯炯有神,不可一世。
    他是火神炎煌。
    「我來之前,可是特地去看了看你的心上人呢!」說話的女子即是招英。
    「勾芒?她還好嗎?」火神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勾芒的近況。
    「瞧你急的!她呀——」招英冷哼了一聲,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娃,竟能讓兩個男人為她如此神魂顛倒,她想來就有氣!「她可是被咱們赤王『愛』得渾身是傷,卻樂不思蜀呢!」
    火神不懂她的話中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招英輕佻眉黛,趨身向前,附在炎煌的耳畔。「就是說,他們倆終日耳鬢廝磨,日以繼夜,勾芒躺在赤煉身下,忘情吶喊,他們……」
    「啊——」招英慘叫一聲。
    火神的怒氣讓周圍土石俱飛,也將原本依在他的身上的招英震出數尺之外。
    還好,招英不是道行粗淺之人,火神方纔的氣勢尚不足以威脅到她。
    「幹麼火氣這麼大呀?!」招英拍拍身上的塵土,嬌嗲道。「反正你是眼不見為淨,我可是親眼目睹!」
    「住口!別說了!」火神怒喝,他聽不下去!「你說會讓我帶走勾芒,是不是真的?」
    自從火神得知勾芒被擄至魔界之後,便開始籌劃入魔界奪人一事。神、魔向來互不交鋒,為了勾芒,他決定打破這條尺度。前些時候,卻意外得到消息,有人願意助他入魔界索人!而此人便是招英。
    「讓她走是我求之不得的事。記著,人交給你,可得好好看住,別讓她跑了,再來壞我的事!」招英憤憤地說。
    「不會,這一次,我絕不讓她離開我!」火神的語氣儘是堅定。
    一場密謀即將展開。
    夜,星稀。
    遠方狼嗥,更顯淒涼。綺羅帳內激情方歇,餘韻仍在。
    情是難捨,更是難分。
    勾芒整個人貼在赤煉身上,她的頭倚在他的下巴上,兩具赤裸的身軀交疊,肌膚上佈滿一片汗澤,喘息不斷。
    「睡吧。」赤煉輕哄著她,雙手在她背上來回摩娑。
    「不要。」勾芒的語氣有點任性。「我要看著你到天亮。」
    赤煉緊抱著她。「你怎麼了?」
    「你可不可以不去?你有那麼多魔兵魔將,他們一定可以擺平的。」
    日前有消息來報,說赤王領地邊界起了一些爭執。不知是哪一支魔族入侵,傷了赤王好些族人。
    赤煉輕撫著她的發。「不行!有不少族人莫名其妙地受到攻擊,我得親自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勾芒抬起頭,將下巴支在他胸前。「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不想讓你看到血腥場面,你會不舒服的。」
    「不行、不行,我說什麼都不行!」勾芒鬧起脾氣來了。她嘟起嘴,從他身上滑到側邊,背對著他。
    「別生氣了,好不好?」他輕哄,攬住她的腰往他身上帶,讓她的背貼在他胸前,他下顎靠在她頭上。
    「我好害怕,因為太幸福而感到害怕。」她低語,而他聽見了。
    他附在她耳邊低語,她聞言,旋即轉身,緊摟住他的頸項。
    「我也愛你!」
    他們緊緊相擁、相依,直到東方現出魚肚白。直到分離時刻到來。
    夜,冷冽,不見月色。
    勾芒裹著赤煉的披風,坐在後花園的石椅上。她想起那一夜。
    那時候,在她的心裡有兩個赤煉,一個在崑崙樂園,另一個是成魔之後的他。
    我那時候真傻!勾芒心想。
    昨晚,赤煉擁著她,情意綿綿——
    「你害怕嗎?」他問。
    「嗯。有一點。害怕你會受傷、流血——然後,從我眼前消失的那一刻——她曾經經歷過那種痛澈心扉呀!
    「換個角度想,我們也不過扛個臭皮囊在身上而已。即使形體不再,即使魂飛魄散,我也會把『心』留下來,我會用我的心感受到你!」他真情流露地說。
    勾芒想到這裡,不禁心頭一熱,淚水奪眶而出,她掩著面,任淚水氾濫。
    赤煉啊,六百年前那一夜,你也是對我說同樣的話呀!你的心,未曾改變,真是未曾改變!
    「你為什麼哭?」低沉的男聲,將勾芒從傷愁中喚了回來。她抬起淚汪汪的眸,看清來人讓她心頭一驚!
    「煌!」是她眼花了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看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讓火神喜出望外,一把牢牢實實地抱住她。「勾芒,真是讓你受委屈了。」
    真的是煌?!他在說什麼呀?
    「你怎麼會在這裡?」勾芒有滿腹的疑問。
    「我是來帶你離開這裡的。」
    離開這裡?
    「不,我不走!我已經失去神力了,再也不是四方之神,而且,我不想回去!」勾芒用力掙開他的懷抱。
    「你說什麼?」火神不敢置信,她要留下來?
    「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可是,我真的不走,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為了他?」
    「你知道他是誰?」勾芒不解,炎煌為什麼會知道。
    「擎天使者已經告訴我們一切了。」
    因為赤煉與勾芒在孤桑相遇,本是擎天使者刻意安排之事。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原本只想讓這二人緣慳一面,卻出現如此意料之外的發展。
    這兩人是合是分,如今是由誰都說不定的事!擎天使者阻止了炎煌他們三神來找她,也是希望一切能夠順其自然。何況,擎天使者總覺得虧欠赤煉和勾芒他們兩人。
    「即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那就該明白為什麼我不會離開這裡的原因。」勾芒說得斬釘截鐵,她知道火神的脾氣,也知道他對她的心意,更知道他既然不顧一切前來魔界,不達目的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是魔呀?留在這裡,你會萬劫不復的。」勾芒變了,火神感到駭然,她的心思都放在那個人身上。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不能!
    他決定心一橫。「勾芒,由不得你!今天我來這裡,就是非帶你走不可!」
    火神的強制,讓勾芒不解。「煌,你這又是何苦?」
    「我和你相伴了數百年,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
    火神的熱切,看在勾芒眼裡,直覺不可思議。「煌,我求你別逼我!」
    「你非跟我走不可!」火神完全不給她思考的時間,一把抓起她的手,準備離開。
    勾芒慌張起來,極欲掙脫他緊抓的手。「煌,你聽我說——」
    兩人一陣掙扎,一個強行,一個不願。
    「啪——」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分外刺耳。
    兩人皆怔忡住了。
    勾芒看向自己已紅腫的手,而火神炎煌不敢相信,她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煌,我——」勾芒也被自己的行徑嚇到了。「我對你、對鬼肅、浩泱的感情都是一樣的,你們是我的同伴呀!但這和我對赤煉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你懂不懂?」
    當面被拒絕的火神,氣憤已慢慢取代了理智。「我會讓你愛上我的!跟我走!」
    「喂!你是誰?你幹麼拉著勾芒?」麗婆婆本想去找勾芒聊聊,讓她開心一點。看她沒在房裡,便四處找她,卻正好聽到後花園有人在說話。她心想,會是誰呀?都這麼晚了!結果居然看到有人在欺負勾芒!
    「你也是神族人?!你怎麼會在這裡?」怎麼會有神族人出現在魔界呢?看到麗婆婆的菱形浮印,火神感到不可思議。
    「囉嗦!我最討厭向人解釋我為什麼會在魔界了,還有,放開勾芒!」
    面對麗婆婆的怒氣,火神絲毫不看在眼裡,卻因此心生一計。
    「勾芒,跟我走,不然,我不會放過這些魔族人的。」
    火神的恐嚇讓她睜大眼,她不敢相信,炎煌會是濫殺無辜的人。
    「不會的,你不是這種人!」勾芒信誓旦旦。
    「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這已是最後通牒了。
    此刻,麗婆婆衝上前,奮力拉開火神的鉗制。
    「滾開!」火神怒喝一聲,麗婆婆被震出數尺之遙,整個人昏了過去。
    「麗婆婆!」勾芒慌張起來,急著喚她,想知道她傷得如何?卻被火神一把拉住。她旋即回頭,蹙起怒眉。「你為什要傷她?她也是神族人呀!」
    「赤煉奪走你時,不也是用同樣的方法?他也傷了蒼龍,不是嗎?」火神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此時,赤王宮已起了一片騷動。
    「你走不走?再不走,受傷的人會更多!」火神看著勾芒的神情,知道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
    「先讓我看看麗婆婆的傷勢,我再和你走!」她要確定麗婆婆真的沒事,才能夠放心。
    「不必了!她只是被我震昏而已。走吧!」火神根本不想傷害任何人,但他又非帶走勾芒不可,只好出此下策!方纔,他只是略提真氣,牽動週遭土石,以便將那老婦震開而已。
    旋即,火神抱起勾芒,在眾人趕來前,早已消失於無蹤。
    半輪明月掛在柳稍上,幾點螢火忽明忽滅閃爍著。時有蟲鳴,迴盪在寂靜的夜空中。微風吹來,涼爽宜人。
    夜,在天上魔界,竟是如此分明。
    被火神強行帶回天界的勾芒,看著四周景物,不勝感歎。就因為自己當年做了這樣一個決定,竟得如此結果?當年她願意成就補天,是為了換得與赤煉永世相守,而不是要成什麼神哪!眼前的美景,對她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現在的她,想念的是冷冽異常的魔界,那裡有她想見的人、深愛的人呀!
    煉——我好想你、好想你——勾芒的眼眶,早已濕濡一片。
    一隻溫厚的手,為她拂去臉頰上的淚珠。
    「我從來沒有看過你掉淚。」火神悄悄地向她走來,卻見她潸然淚下。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勾芒離他好遠、好遠。
    勾芒沉默不語。
    「你為什麼不想想,我也伴你度過了幾百年,那時候,你根本不記得有赤煉這個人!在你身旁陪著你、伴著你的人是我!」火神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著他。「你不會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的!用情至深的人不是只有你而已!」
    勾芒依舊沉默。
    「你決定以沉默來抗議嗎?」火神從她晶瑩的眸子裡,反射自己的身影,卻看不到任何的反應。
    「你——」火神因她的無動於衷而心煩意亂。「我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他只好使出殺手鑭,即使是生氣、反抗都好,他不要她對什麼事都麻木不仁。
    他粗暴地攫取她的唇,雙手撕裂她的衣襟,一雙大手毫不留情地擠弄她嫩白無瑕的雙峰。他的唇順勢而下,在她的頸側吸吮。她的肌膚如脂似玉,帶著清麗香氣,火神的心被撩動,慾望一發不可收拾。
    他抬起頭,眼底的慾望昭然若揭,卻被勾芒冷漠的神情,澆息了他如火的慾望。
    勾芒兩眼空洞,沒有焦聚。
    「不——」火神憤而大叫。「為什麼?為什麼你一點反應也沒有?」火神緊抱著她,神情充滿痛苦。
    自從回到天界之後,勾芒再也沒有開口和他說過話。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將自己的心思與外界完全隔離。
    「你反抗呀?你罵我呀?」火神晃動她的雙肩,依舊沒有反應。「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只求你留在我身邊啊!」
    整個人被動地靠在火神懷裡的勾芒,痛苦地合上了眼。因為,她知道,炎煌為了她,已陷入情劫,亂了修為了。
    我只有一顆心,只能屬一個人啊!勾芒的心在痛苦地吶喊著。

《赤焰紅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