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林妲發現自己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真後悔扯什麼「無功不受祿」。

    Simon打趣說:「呵呵,是不是又要『呃』上了?」

    「主要是——」

    「你別主要是次要是了,還是我請你吧。」

    「但是——」

    「你也別但是可是然而是了,這頓飯我是請定你了。」

    「要是我不去呢?」

    「你不去?不去你會後悔的。」

    「為什麼?」

    「因為這次是我和Tony請你和Jenny。」

    她不吭聲了。

    Simon開心地說:「哈哈,這下不『呃』了,改純表情符號了?」

    兩個請兩個,應該沒什麼問題,聽說有Tony參加,她也很想去。但她不太相信Simon的話,猶豫著說:「我先跟濛濛商量一下吧。」

    「她早就答應了。」

    「好的,等她回來,我把我的決定直接告訴她。」

    「跟她對證?你這是防火防盜防Simon呀?」

    「不是,只是你愛開玩笑,我怕被你涮了。」

    「你是該防的人不防,不該防的人亂防。」

    「誰是我該防的人?」

    「不告訴你,你這麼不信任我,我受傷了,找個樹洞吐槽去。」

    詹濛濛一回家,林妲就去向她求證:「聽Simon說,這個週末我們四個人在一起聚聚?」

    「他通知你了?」

    「嗯,這誰的主意啊?」

    「是幾個人的共同主意。我約Tony週末出去上餐館,他說外面吃不衛生,就在家做飯吃。我說我們家空調不好,太熱了,去你那裡做吧,他說他跟父母住在一起不方便,最後就定在Simon家,然後我們就說把你也叫上。」

    原來她只是那三人最後加上的一個小尾巴,這讓她心裡有點不痛快,但她沒表露出來,而是把「高」的話轉述了一番,問:「你覺得這個高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又怎麼樣,不是真的又怎麼樣?」

    「如果Simon真是這麼——可怕的一個人,我們還是別參加這次聚會吧,我也不想在『藍色海洋』上班了。」

    「別傻了,昨天還說沒潛規則也要創造潛規則,怎麼今天潛規則送到面前來,你又想打退堂鼓了?」

    「創造潛規則也是你說的,我又沒說。」

    「話是我說的,但是Simon沒來潛規則你的時候,難道你沒感到過失落?」

    她有點臉紅:「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就是失落嘛,不失落幹嘛好奇?」詹濛濛以詩朗誦的口氣說,「世界上——本沒有潛規則,潛的人——多了,便成為了——規則:你潛的人多,你——便有能力;你被潛的多,你——便有魅力。」

    「我寧可不要這個魅力也不讓他潛我。」

    「你不會吊他胃口,讓他想潛你又潛不著?」

    「怎麼吊?」

    「見機行事啊!我都跟你說了,現在的男上司就沒有不想潛潛女下屬的。要像你這樣,看到上司想潛你就嚇得撲啦啦逃掉,那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在一個地方干長。」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他請你吃飯,你就吃;他請你看電影,你就看;他要給你加薪,你就拿;他要送你禮物,你就收。其他的嘛,就看你自己願意不願意了,你願意他拉你小手,你就給他拉;你不願意,就不給他拉,他要是生氣了,那就拉倒,反正你也不愛他,對吧?」

    「聽上去倒是挺簡單的。」

    「執行起來也挺簡單。像這種不摻雜感情的事,最簡單了,純技術活,當斷就斷,絕不拖泥帶水,就怕摻雜了感情在裡面,那就難處理了。」

    「我對他沒感情。」

    「沒感情就沒什麼好怕的。」

    「好,聽你的。」

    星期六,詹濛濛照例梳妝打扮,也照例吩咐林妲:「你今天還是別化妝哈,還是扎馬尾——」

    「你還要我給你做陪襯?」

    「革命尚未成功,女同志仍需努力。」

    「你還沒成功?」

    「成什麼呀?就看過一場電影,吃過一次飯,打過幾次電話。吃飯還是AA制,電話還得我發起,這能叫成?」

    「那要怎樣才叫成啊?」

    「至少要親過小口,摸過小胸才行吧?」

    她有幾分莫名的高興:「你們還沒親過小口摸過小胸啊?」

    「親個鬼啊!一個AA制就把老娘的心情毀掉了——」

    「那他呢?沒主動——帶隊?」

    「沒。我都沒心情了,他還敢?本來想這個週末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讓他請我吃頓飯,再讓他親個小口的,結果他個小氣鬼提出在Simon家裡做了吃,那還親個鬼?肯定是在美國呆久了,受了萬惡的美國鬼子的影響。」

    「呵呵,現在什麼都怪在美國鬼子頭上。」

    「是真的麼,我聽人說,美國鬼子在錢上都是很緊的,夫妻之間都是你用你的,我用我的,你有你的存折,我有我的存折,你負責這部分家用,我負責那部分家用。」

    「那還叫一家人?」

    「就是啊,哪像夫妻?就像搭伙的一樣。」

    「唉,不過英語裡就是partner,可不就是搭伙的?」

    「不行,我不管它英語裡是什麼,我得把他改造過來,讓他回歸我炎黃子孫的光榮傳統。」

    「什麼光榮傳統?」

    「女的用男的錢,容易容易;男的用女的錢,難得難得。」

    「哈哈,原來是這個光榮傳統啊?」

    「這是我翻譯成現代漢語了的,古代漢語是『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正說著話,林妲的電話唱起來了,是Simon:「兩位小姐,收拾好了沒有?下樓來吧,我在太陽下烤乳豬啊。」

    兩人下了樓,看見Simon站在門洞裡躲太陽,那輛寶馬停在太陽地裡暴曬。

    詹濛濛詫異地問:「怎麼就你一個人?他怎麼沒來?」

    「誰?」

    「Tony啊。」

    「哪個Tony?」

    「你知道我問的是誰。」

    「大姐啊,我認識N個Tony,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啊?」

    「我說的是少東。」

    「什麼少東?」

    「藍少東。」

    「哪個藍少東?」

    「就是那天在『藍色海洋』跟我們一起K歌的那個。」

    「那天跟我們一起K歌的多著呢,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一隻?」

    「這麼跟你說吧,就是Shirley為我介紹的男朋友。」

    Simon做恍然大悟狀:「哦——,你說他呀?他不叫藍少東,他叫陶沙。」

    兩個女生都愣了,林妲問:「他把他騙我的事告訴你了?」

    「什麼騙你的事?」

    「就是——陶沙這個名字呀,不是他騙我的嗎?」

    「怎麼是他騙你的呢?這可是得到中美兩國承認的法定姓名啊。」

    詹濛濛伸出手說:「鑰匙呢?快給我吧,站這裡說話熱死了!」

    「嘿嘿,你是怕把你的妝融掉了,讓我看見了你那大明湖畔夏雨荷的真實面目了吧?」

    「切,姐姐我從來不化妝,天生麗質。」

    「那曬曬不礙事啊。」

    詹濛濛有點煩了:「懶得跟你磨嘴皮子了,把車鑰匙給我吧。」

    「姐姐,你也太彪悍了,打劫呀?」

    「切,就你那姿色,送給我都不要,還打劫?把鑰匙給我,我們開著車慢慢聊。」

    「為什麼要給你?你又不知道路。」

    「你給我指路不就行了?」

    「我給你指路還不如我自己開。你開車橫衝直撞,要是把我車撞壞了怎麼辦?幾百萬啊,你賠得起嗎?」

    詹濛濛狐疑地問:「這是你的車?」

    「不是我的車還能是誰的車?」

    「那Tony的車呢?」

    「他的車在美國。你想開他的車?機票買了沒有?我和Linda送你去機場。」

    詹濛濛跑到寶馬旁邊查看了一下,跑回來說:「這就是他那輛車,我開過兩次,我知道。」

    Simon也不相讓:「這就是我那輛車,我開過兩百次,我更知道。」

    「你的意思是——他這段時間都是開的你的車?」

    「他不開我的開誰的?」

    「他爸沒給他配車?」

    「配了啊。」

    「那他怎麼不開他爸配的車?」

    「姐姐啊,就算是腦殘也知道寶馬比自行車好開啊!」

    「他爸給他配了輛自行車?」

    「舊的。」

    「怎麼不給他配輛寶馬?」

    「他爸一個退休工程師,買得起寶馬?別開玩笑了。」

    「你別開玩笑了,他爸不是『神州』的藍總嗎?怎麼是退休工程師?」

    「嘿嘿,如果他爸是藍總,我爸就是鄧小平。」

    詹濛濛氣急敗壞地說:「那他在『藍色海洋』時怎麼說自己姓藍,叫藍少東?」

    「他有這樣說嗎?是他弟說的吧?」

    「他弟那天也去了?」

    「是啊,還有他弟那群朋友,都是跟去開眼界的。嘖嘖,那幫傢伙,一輩子沒去過『藍色海洋』這麼高級的會所,幾個人喝掉我多少酒水哦,說起來就心疼。」

    詹濛濛沒那麼肯定了,但還揪住一根稻草不放:「為什麼Shirley說他爸是藍總?」

    「那你就得去問她了。」

    「我肯定會問的,如果我查明你在撒謊——」

    「怎麼樣?把我吃了?」

    「我不把你吃了,但我有辦法——整你。」

    「哈哈,我就喜歡被你們女生整,最好是性虐待,最好是群P,輪我。」

    林妲見他越說越不像話,低聲對詹濛濛說:「我們不去了吧。」

    「為什麼不去?我才不信他那些鬼話呢。」

    Simon笑嘻嘻地說:「其實鬼話多半是真話,因為鬼是不需要撒謊的,人才需要撒謊。」

    兩個女生上了車,Simon一邊開車一邊用口哨吹著《Linda》。

    詹濛濛呵斥道:「吹什麼呀,煩死了。」

    「煩我還是煩退休工程師啊?」

    「你是不是說書的癮發了?怎麼突然編出一個退休工程師的故事來?」

    「不是編的,也不是突然,而是向你展示一個如同中國五千年歷史一樣不容置疑的事實。你懷疑中國歷史的真實性嗎?不敢懷疑吧?那你怎麼敢懷疑我的話?」

    「OK,那我換一種問法:既然是這麼悠久的歷史了,為什麼突然想起告訴我?」

    「是你突然問到嘛。」

    詹濛濛一愣,隨即說:「懶得聽你瞎說了,待會我親自問他。」

    「我現在就帶你去他家,你可以親自問他,還可以拜見退休工程師。」

    「不去的是小狗!」

    「不去的是小狗!」

    詹濛濛不吭聲了。

《美麗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