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既然「陶媽」不能談,林妲只好談回Lucy:「你說我要不要把Lucy是Simon老婆的事告訴濛濛?」

    她才問了一半,就已經意識到這是個老掉牙的問題,在美國的時候就問過了,記得當時他是不贊成告訴濛濛的。現在她舊話重提,可別把他問啞了,或者罵她一句「囉嗦」,豈不是很難堪?

    還好,他還比較信守諾言,只要不是與他結不結婚相關的事,他都不介意她問:「隨你,你想告訴就告訴。」

    「我覺得應該告訴濛濛,越快越好,因為濛濛已經——談到——生孩子的事了。」

    「這才幾天啊?就談到生孩子了?Simon肯定不會同意。」

    「不是跟Simon談——」

    「是跟你談?」

    「嗯——是跟我談過——」

    「跟你談就只能是紙上談兵了。」

    「為什麼?」

    他調侃地說:「難道你和濛濛還能——造出一個孩子來?」

    她有點尷尬,聲明說:「當然不是跟我。」

    「你放心好了。Simon不會這麼不小心的。」

    「但是——濛濛把那個什麼都——紮了小洞了。」

    「扎小洞?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上面——紮了——小洞。」

    他明白了,眉頭皺得那叫一個緊:「濛濛這不是害人害己嗎?就算Simon曾經有過跟她結婚的打算,現在知道她使用這麼——卑鄙的手段,他也會甩了她的。」

    「那我更得告訴濛濛了,我得給她打個電話。」

    她掏出手機,他一把按住她的手:「別淘神費力了,現在打肯定晚了。」

    「為什麼?」

    「我們走了這麼久了,他們肯定早就——」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前浮現出艷照上的一些鏡頭,臉發起燒來。

    他放開她的手,轉過身去看電腦。

    她等自己的臉不那麼發燒了才問:「那你是不是應該跟Simon談談?」

    「談什麼?」

    「Simon是你的朋友,你怎麼能看著Simon——毀壞自己的婚姻呢?」

    「我哪有看著他毀壞自己的婚姻?你不記得了,他跟濛濛——發生那事的時候,我不是正在美國嗎?鞭長莫及嘛。」

    「我說的『看著』不是真的『看著』,是——『不作為』的意思。」

    他開玩笑說:「哦,是這個意思?那你也是看著濛濛毀壞Simon的婚姻。」

    「我怎麼看著了?」

    「不是濛濛把Simon灌醉才發生那事的嗎?你也沒作為哦,要說有責任,你比我責任還大,是你的閨蜜把我的發小拉進泥坑裡去了。」

    「啊?你倒打一耙?」

    「呵呵,不是倒打一耙,是想告訴你,我們都沒責任。他倆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那你要不要告訴Lucy呢?」

    「我告訴她幹嘛?」

    她有點不解:「你跟她不是——好朋友嗎?」

    「我沒說過我跟她是好朋友。」

    「那你怎麼會把房子借給她住呢?」

    「房子是Simon出面借的。」

    「但是Simon現在回國了啊。」

    「Simon回國,我也不能中途把房子要回來嘛。」

    她想了想,問:「那你是不是因為Simon回了國,你和Lucy住在一幢房子裡不方便,所以才回國的?」

    「嗯——這只是一個很小的因素,如果覺得不方便,我可以租個房子住。」

    「那你回國是因為——失業了?」

    「不是。」

    「因為炒股炒虧了?」

    「也不是。」

    「你不炒股?」

    他笑了一下:「怎麼不炒呢?在國外,一旦學位讀完了,找到工作了,就沒什麼可幹了,很多人都會把炒股當做消磨時間的方式。」

    「但你沒Simon那麼大的野心?」

    「一個是沒那麼大野心,第二個是沒那麼多——時間。」

    「為什麼?」

    「我每次出去攀巖,一去就是幾個星期,而且都是通訊不發達的地方。炒股這事,幾星期幾星期地看不到股市行情,那就像聾子聽戲一樣——」

    她好奇地問:「你很愛——攀巖啊?」

    「嗯。」

    「你怎麼愛玩——危險的東西呢?」

    他想了想,說:「也許只有在危險的遊戲中才能體會到生命的可貴?」

    「但是萬一出了——事故,體會到生命的可貴也——太晚了。」

    「剛才是附庸風雅,引用名人名言呢,其實我攀巖的動機正好相反。」

    她想不出怎麼個相反法,便問:「你——從危險的遊戲裡得到的是——安寧?」

    「呵呵,那到不至於。我說的相反,是人家從危險遊戲中體會到生命的可貴,而我——是因為覺得生命不可貴才專門玩那些危險遊戲——」

    「生命不可貴?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是有這麼個感覺。我這樣的人,活在世界上有什麼用?還不如早點死掉,把位置讓給別人,把資源讓給別人。」

    她覺得他頹廢得不可思議,很替他著急:「怎麼能說你活在世界上沒用呢?要是你攀巖出了危險,你爸媽——還有你親爸——他們都會多難過啊!」

    他看了她一會,說:「跟你開玩笑呢。攀巖是一種戶外體育活動,人都用繩子掛著,很安全。」

    她舒了口氣:「不許你開這種玩笑,說正經的,為什麼你沒像Simon那樣瘋狂炒股呢?」

    「他是專職炒股,我是業餘的嘛。」

    「你怎麼不——專職炒股呢?」

    「我怎麼能跟他比?他有老婆做後盾,不工作也沒問題。我孤家寡人,怎麼能專職炒股?炒股賺不到錢的話,我去喝西北風?」

    她感歎說:「Simon的老婆這麼好,他想炒股,她就挑起養家餬口的擔子,讓他專心去炒股。他炒股炒虧了,連房子都被銀行收了回去,她也沒怨言,自己撫養女兒,讓老公回國發展。」

    「Lucy也不是完全沒怨言,也經常會——嘀咕幾句,他們為這——吵過不少次。「

    「但是她嘀咕幾句也是——應該的呀!」

    「我知道是應該的,問題是Simon不這麼想——」

    她沉默了。

    他說:「但是我們把Simon和濛濛的事告訴Lucy也沒用啊。」

    「難道就讓她蒙在鼓裡?」

    他咕嚕說:「有時候蒙在鼓裡比知道真相——還好一些。」

    她正想反駁一下,他搶著說:「你想告訴她就告訴她吧,我沒意見。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還得開半個鐘的車。」

    「你住那麼近,還要開半小時?」

    「我住的那塊沒地方停車。」

    她估計他得回父母家去,感動地說:「那你開這麼遠就為了送我回來?」

    他沒回答,打開門,走了出去,叮囑說:「你把門關好,早點休息。」

    「等等,你帶的菜還放在我冰箱裡呢,我去拿給你。」

    他急忙阻攔:「不用,不用,你留著吧。」

    「那怎麼好?不是專門為你帶的嗎?」

    「我哪裡有說專門為我帶的?」

    他說著話,已經下了幾級台階了,她只好說:「那就謝謝你了!」

    「別客氣。晚安。」

    「晚安。」

    他走了之後,她還很興奮,睡不著覺,給媽媽打了個電話,把今天的點點滴滴都匯報了。

    媽媽吹噓說:「我的眼光沒錯吧?陶沙肯定不會撒謊的!」

    「但是我太替Lucy難過了。」

    「你還是別把濛濛的事告訴Lucy吧,她不知道,就跟沒這事一樣,心裡也不難過。如果她知道了,該多麼為難!回中國與丈夫團聚吧,孩子又要在美國讀書;不團聚吧,她肯定再也放不下心了;離婚也不是個事,孩子還這麼小——」

    她發現媽媽跟陶沙的看法太一致了,簡直像事先開過碰頭會,統一了口徑似的。她聲明說:「我也沒說要把這事告訴Lucy,再說我連她電話號碼都不知道,想告訴也不可能告訴。」

    媽媽大概聽出了她的不快,趕快把話題轉到別處去:「好了,現在知道陶沙沒家室,開心了吧?」

    她開玩笑說:「也許陶沙見我們兩個好哄,又在哄我們呢。」

    「不會吧?你不是看到了Simon和Lucy的全家福了嗎?」

    「呵呵,全家福是什麼高精尖技術嗎?誰不會PS幾張全家福出來?」

    媽媽還是堅持相信陶沙沒撒謊,但詹濛濛聽說這事後的反應,簡直與她開玩笑時說的一模一樣:「他在哄你呢,你一下就相信了?」

    「不是哄我,他給我看了Simon和Lucy的facebook(臉書)的。」

    但詹濛濛根本不相信:「facebook?那可是被屏蔽的網站哦,他怎麼能看到?」

    「可能是翻牆的吧。」

    「你看他翻了?」

    「沒注意,我那時沒想到他是在找Lucy他們的facebook。」

    「只一門心思在那裡大動色心吧?」

    「別瞎說了。」

    「他一個電腦洋博士,要搞個山寨facebook網頁還不容易?別說他,我都可以搞一個出來。」

    她覺得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他事先做了個網頁來騙我?」

    「當然哪。」

    「但他怎麼知道我是在為這事生氣呢?」

    「他跟Simon一通氣,就什麼都知道了。」

    「但他怎麼可能山寨出那麼多照片來呢?還有年輕時候的照片。」

    「他和Simon是好朋友,從小到大,不知道合過多少影,只要把Simon的頭移植到他自己和老婆的合影照片上就行了。不信你把你的照片給我,我馬上給你山寨一套你和鄧小平的艷照來,保證你們兩個從竹馬青梅一直愛進墳墓。」

    她沒話說了。

    詹濛濛分析說:「這事肯定是Simon和悶悶串通好了的,難怪你們一走,Simon就陰陽怪氣地說:『你閨蜜今天要丟處了』。」

    她很生氣:「他這樣說了?」

    「是啊,我還跟他爭辯,說你肯定沒這麼開放,但他說他敢跟我打賭,說這次聚會啊,帶菜啊,送人啊,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就是為了讓悶悶有機會單獨和你在一起,把事辦成。結果都被你搞壞了。」

    「我把什麼搞壞了?」

    「把你們自己的事搞壞了,也把我和Simon的事搞壞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如果你昨晚把悶悶留下,他怎麼會深更半夜跑回去把我們都吵醒了呢?」

    她很吃驚:「他昨晚回Simon家了?」

    「是啊。」

    「把車還給Simon了?那他——怎麼回他父母家去的?騎車?」

    「騎什麼車啊!他昨晚在Simon家住的,今天才讓Simon送他回他那貧民窟,害我這麼早就被Simon順路送回來了。」

    「但是昨晚是悶悶自己提出要走的——」

    「他當然要假惺惺地告個辭,難道他能直接了當地對你說『我要留下來跟你過夜』?」

    「但是他——」

    「別但是了,人家把菜都拎來了,又告訴你他住的地方沒廚房沒冰箱,也沒停車的地方,你幹嘛不順口說一句『那就在我家住吧』?你要是不好意思,可以先裝模作樣地跟他一人住一間房,他半夜肯定會摸到你房間來——」

《美麗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