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除了訂婚戒指的事之外,宇文忠的生活可以說非常滋潤,雲珠有工打有錢賺,沒再提回國的事,還決定下學期不繼續上語言學校了,一心一意打工,這樣又省掉了他五千多美元學費的煩惱。

    他展望了一下未來,覺得前景還是很燦爛的,就這麼上學的上學,打工的打工,等他博士畢業的時候,很可能已經結了婚,生了孩子,積下一小筆錢了。再等他工作一找,綠卡一拿,雲珠就可以自己開班教舞,兩個人就算在美國安下身來。

    那年的五月份,國內發生了大地震,死了很多人,整個世界都震驚了。

    很多人來募捐,他是來者不拒,不管誰來募捐,只要說是為中國地震災民募的,他就捐錢。雖然每次捐得不多,但也算盡了一份力。

    但他一直沒看到老楊來募捐,感覺很奇怪,不知道是老楊沒募捐,還是老楊仍然把他當漢奸。

    他和雲珠說起這事,她笑他孤陋寡聞:「人家老楊已經辭職了,還募什麼捐?」

    「辭職了?」

    「嗯。」

    「誰說的?」

    「他自己說的。」

    「但他前不久還把你搞到舞蹈班教課去了。」

    「可能那是他最後一次使用手中的職權吧。」

    「他幹嘛要辭職?」

    「肯定是因為打老婆的事。」

    「打老婆的事——不是解決了嗎?」

    「是解決了,但總還是判了probation(緩刑)的,污點總是落下了。」

    「他就因為這個——辭職了?」

    「辭職也是他自己說的,誰知道?也許是人家把他炒掉了。」

    「算了,他都快畢業了,也是該辭掉那個學生會主席的職了。」

    「他好像準備推遲畢業吧。」

    他沒想到老楊學業方面的事也是雲珠比他更消息靈通:「是嗎?」

    「我聽小小說的。」

    「幹嘛要推遲?」

    「工作的事還沒搞好。」

    「是不是因為——打老婆的事影響了找工作?「

    「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小準備帶孩子回國去——」

    「回國去?」

    「不回國怎麼辦?老楊還沒找到工作,推遲畢業又不知道能不能繼續拿助研的錢,如果老楊沒收入了,拿什麼養他們娘倆?」

    「但是回國去——老楊就能養他們娘倆了?」

    「回國去肯定是靠父母了,還靠什麼老楊!」雲珠感慨地說,「唉,小小真可憐,漂洋過海,折騰了這麼一大通,卻落得這麼個下場,這不是讓人看笑話嗎?如果是我的話,在外面死撐也不會回國去。像這樣回去,有什麼臉面見那些親戚朋友?」

    「我肯定不會讓你——落到這種地步。」

    「那誰知道?我這是沒打你,平時也沒管束你,如果我像小小那樣成天管著你,你還不是跟老楊一樣?」

    「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呢?你跟老楊不是一個村裡出來的嗎?」

    「一個村出來我也不會——打你。老楊他是因為——別的原因打老婆的——」

    「你不打我,還可以有別的——事呢。」

    「什麼別的事?」

    「誰知道?」

    「別瞎操心了,我什麼事都不會。商小小她沒說——叫你陪她回去吧?」

    「說是說了,但我——怎麼走得開?少做一天就少一天的錢,再說機票也不便宜——」

    「那就叫老楊送她回去?」

    「幹嘛?錢多了燒的?老楊送回去,不又得花一筆錢?」

    「那怎麼辦呢?」

    「我怎麼知道?」

    雲珠跟Grace說起這事,本來只是茶餘飯後的閒談,哪知Grace說:「正好,我也準備回國,我可以陪她回去。」

    「你要回國去?休假啊?」

    「救災。」

    「救災?救什麼災?」

    「當然是救地震的災。」

    「你能——救什麼呢?」

    「回去再說,能做點什麼就做點什麼。反正我每年都會利用休假時間回去一下的,今年不過是提前一點而已——」

    商小小聽說Grace願意陪她回去,很感激:「太好了,太謝謝你了。我在這裡,吃沒吃的,喝沒喝的,月子裡想吃點可口的都想不到,他什麼都不會做,就會做他家鄉的那些東西,我吃不慣,請保姆又請不起,不請保姆他連出去面試都走不開,眼看錢就要用光了,我還是趁早回去吧。」

    「你剛生孩子不久,能不能坐飛機呀?」

    「有你陪我,沒問題的。」

    「孩子呢?這麼小的孩子能不能坐飛機?」

    「我在網上查了的,能坐。」

    老楊也同意老婆兒子先回中國休養:「我沒能力照顧好他們娘倆,只好請岳父岳母代勞了。等我在這裡站穩腳跟了,再接他們回來。」

    等Grace他們一走,雲珠就興致勃勃地對他說:「Grace走了,我們請些人來家開party(聚會,派對)吧。」

    「開party?什麼party?」

    「就算是我的生日party吧。」

    「你的生日——不是還沒到嗎?」

    「是還沒到,但學期快結束了,我們班很多人都要到別處去了,有的下學期就不回來了——」

    他很怕那幫人來了會瞎搞一通,把Grace的家搞得亂七八糟,於是阻攔說:「我們是借住在別人家,怎麼好趁房東不在的時候開party呢?」

    「怕什麼?又不是殺人放火,毀屋拆牆——」

    「我總覺得不好。」

    「你覺得不好就不參加吧,反正我是要開的。」

    「要開——我們到——公園裡去開?」

    「那有什麼意思?」

    「那我們打電話給Grace說一下,徵得她同意再說。」

    「要打我來打。」

    他知道Grace會同意,雲珠開了口,Grace還好意思不同意?

    Grace果然同意了,於是兩人開始準備party的事。

    客人名單是雲珠定的,有華人協會的,有C大的,有語言學校的,有一塊打工的,還有舞蹈學校的,等等。他只提供了老任和老楊兩個名字,其中老楊還已經包括在雲珠擬定的名單中了。

    雲珠笑他:「你看你,到美國混了快一年了,還只交了兩個朋友,其中老楊還只能算半個。我還在你後來美國的,已經交下這麼多朋友了。」

    他不得不承認在交友方面雲珠的確比他強。

    雲珠提醒他說:「你那個姓朱的朋友呢?怎麼不請她?」

    「請她幹什麼?」

    「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算不上朋友,只是一起——工作過。」

    「人家還帶你去買過鞋呢,怎麼不是朋友?」

    「那就請她吧。」

    雲珠還把她餐館的大廚都請動了,人家專門換休一天,來他們家裡幫忙做party大餐。

    開party那天,可真是熱鬧,小區裡好像還從來沒那麼熱鬧過,他們家門前和草地上都停滿了車,後到的只能停在路邊上,一直停出去老遠,形成了一個車的長龍。那六輛跑車的主人都來了,五顏六色的跑車停在小區裡,引來許多驚詫的眼光。

    趙雲也來了,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但比平時不打扮還難看。

    剛開始,他一直盯著趙雲,怕她又到處拍照片。但盯了一會,就被老任打了岔。

    老任在聚會裡有點掉單,因為客人大多數是雲珠那邊的人,老任大多不認識,只好纏著男主人說話:「呵呵,你可得防著點那個賈斯丁——」

    他其實也有這種感覺,但被老任說出來就有點不開心:「為什麼要防著他?」

    「當心他把你女朋友奪走了。」

    「為什麼?」

    「他看你女朋友的眼神有問題。」

    「是嗎?有什麼問題?」

    「呵呵,你自己看吧。」

    他向賈斯丁的方向望過去,沒看出什麼異樣,不過就是跟一群小屁孩坐在家居廳的沙發裡,聽人家唱卡拉OK而已。

    他說:「我沒看出什麼,雲珠根本就不在那裡。」

    「是不在那裡呀,所以小賈才那麼鬱悶嘛。」

    他又看了一眼,覺得小賈是有點鬱悶,但他仍然反問道:「他鬱悶嗎?」

    「當然鬱悶啦。剛才你女朋友在那裡的時候,他可活躍呢。」

    「要對比著看呀?」

    「當然要對比著看,全面地看。」老任轉了話題,「給你女朋友說說,讓她把班上的女生介紹一個給我。這些女生都是富二代,找一個來做老婆可就大發了。」

    「你看上了誰,自己去追不是更好?現在正好有機會——」

    老任嘻嘻笑著說:「你允許我去追?」

    「這還要我允許?你想追就追。」

    「那我就去追了。」

    「去吧,去吧。」

    他好不容易把老任擺脫了,轉身就去找趙雲,免得她到處拍照,但他找來找去都沒找到,只好去問雲珠。

    雲珠正在樓上臥室陪幾個客人聊天,他走過去,小聲問:「看見趙雲沒有?」

    「剛才吃飯的時候看見過,現在——沒注意。怎麼了?」

    「怕她又在到處亂拍照。」

    「不會的,她知道Grace家有監視器,怎麼還會拍照呢?」

    「也就是主臥室裡有監視器,別處並沒有。」

    「但她怎麼知道呢?可能以為到處都有呢。」

    「但願如此。」他壓低嗓音說,「怎麼不把客人帶到樓下客廳去玩?」

    「她們要看我的掛衣間。」

    他沒再多說,下樓去找趙雲,最後終於在地下室找到了,正跟幾個男生在那裡玩健身器材。他放了心,地下室沒什麼可拍的,就是一些健身器材和一些雜物。

    趙雲看到他,招呼說:「喂,來試試,看你能舉多重。」

    他沒過去,謙虛說:「我不行,還是別丟醜了,你們接著玩吧。」

    Party結束後,客人一撥撥離去,他和雲珠一撥撥送行。

    等客人都走光了,他打掃戰場,雲珠則清點禮物。

    禮物可真不少,大大小小,紅紅綠綠,琳琅滿目,數賈斯丁的禮物最貴重,是一個大紅的Chanel2.55reissue(香奈兒包)。

    幸好他曾經被雲珠掃過盲,不然肯定以為這是個舊被子縫成的小包。

    雲珠開心地大叫:「哇!這可是我的千年心頭草啊!終於拔掉了!紅色配金鏈,我的大愛!reissue沒有那兩個背靠背的C字,低調的奢華;荔枝皮的,比小羊皮經磨,嘿嘿,看來他知道我這人用包大大咧咧——」

    他不快地說:「咱們不能收這個禮。」

    「為什麼?」

    「這麼貴的禮品,咱們還得起禮?」

    「還什麼禮啊?」

    「難道人家送禮給你,你今後不還的?」

    雲珠調皮地一笑:「他的不用還。」

    「為什麼?」

    「他馬上就回國去了,我到哪裡去還?」

    他咕嚕說:「那也不能收,不然欠下一個人情,你不還禮,人家老念叨著。」

    「算了吧,你以為人家都像你一樣這麼小氣?這點錢對於他來說算個什麼?人家就是湊個熱鬧,過幾天早就忘記了。」

    「湊熱鬧幹嘛送這麼貴重的禮物?」

    「這對於他來說不算貴重。」

    「你不是說他爸爸不愛給錢他用的嗎?」

    「人家是富翁,再不愛給錢,一出手也萬兒八千的。」

    「但別的人都沒送這麼貴重的禮物,就他一個人——」

    「他要送,我有什麼辦法?」

    「那我們就不能收。」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這個包退還給他?別腦殘了,這不是駁人家的面子嗎?如果你給誰送了禮,人家不收,退還給你,你什麼感覺?」

    他想起送導師徐悲鴻奔馬圖被拒絕的事,不吭聲了。

    雲珠又穿戴起來,背上包叫他幫忙照相:「來來來,幫我照幾張,發到網上去。」

    他很不情願地幫忙照了幾張相,雲珠又是立馬就發到網上去了。

    這次比上次的LV包更受追捧,下面的跟帖讚美聲如潮,他已經比較熟悉那些黑社會切口一般的跟帖用語了,什麼「拔草」啊,「種草」啊,都已經不再陌生。

    當他看到幾個「贊貼心BF」「樓主BF真可愛」的跟帖時,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雲珠的主貼,發現這次又是「BF送的生日禮物」。

    他不快地問:「這次不是在撒謊吧?」

    「什麼撒謊?」

    「BF送的包啊。」

    「呵呵,這次沒撒謊。」

《雲中之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