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雖然卓越說過不再聯繫的,但石燕還是打了個電話到喬阿姨家,接電話的是個陌生女人的聲音,聽說是找喬阿姨,電話裡就沒聲音了,過了一會就聽見一種奇怪的嗚嗚聲,大概接電話的是新保姆,現在把聽筒放在了喬阿姨耳邊。

    石燕問了好,聽見喬阿姨在回答,但喬阿姨說話已經非常含糊不清,大概是因為中風使面部肌肉也癱瘓了,影響了嘴唇的運動。她勉強談了一會,完全聽不懂喬阿姨在說什麼,後面就只剩下了哭泣的聲音,她也跟著哭了一陣,掛了電話。

    她父母老是在打聽卓越的情況,又催著她回D市去,說分居久了會影響夫妻關係。她考慮到D市的房子太潮濕,又沒空調,怕靖兒受罪,不太想回D市。但她父母提出讓她把空調帶到D市去用,還教導她人不能沒良心,越是困難的時候,夫妻越應該互相扶持。

    她無奈了,只好坦白說:「我們已經斷絕關係了,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她爸爸很生氣:「他自己提出來,你就答應了?你怎麼這麼經不起考驗?文革的時候,我因為出身不好,也向你媽媽提出斷絕關係,但你媽媽堅定得很,毫不動搖,不然哪裡會有你?」

    她媽媽說:「你們孩子都有了,怎麼能說斷就斷了?那孩子不是沒爸爸了?」

    她被逼急了,閃閃爍爍地把卓越跟姜阿姨的事說了出來,她自己尷尬得紅了臉,她父母還是沒聽懂。她也不敢說太明白,怕把爸媽搞得跟喬阿姨一樣了。她想反正離開學也不久了,賴在家裡也賴不了幾天,便叫父母幫忙找個車回D市去。

    她爸爸親自送她回到D市,提出要去拜望一下親家,態度相當堅決,看那樣子,如果不帶他去拜望親家,他就會在D市駐紮下來。她沒辦法,只好叫姚媽媽在家休息,她自己買了點禮物,抱著孩子,陪著爸爸,頂著日頭,打的到喬阿姨家去。

    她跟喬阿姨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根據聲音和常識把喬阿姨的形像想像得很悲慘了,但等到真的見了人,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缺乏想像力。她完全沒想到一個人可以老得這麼快,垮得這麼快。記得第一次見到喬阿姨的時候,是那麼有氣質有風度的一個中年女人,真個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春節時喬阿姨已經算是政治上走了背運了,那時雖然老了一些,憔悴了一些,但也還是個健康的樣子,而現在已經癱瘓在床,口鼻歪斜,嘴不關風,兩眼無神,似乎不久於人世了。

    她走上去對喬阿姨說:「喬阿姨,我爸爸來看您了,今天剛從『洞洞拐』那邊過來的——」

    喬阿姨大概想說什麼,但說不成句,口水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保姆連忙用毛巾擦拭,眼圈紅紅地解釋說:「這幾天已經好多了,前幾天那真是——」

    「她兒子呢?」

    「要到很晚才能回來,說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學習——」

    他們那天就一直呆在喬阿姨家,因為她爸爸一定要親自見見卓越。卓越到很晚才回來,見到他們驚訝得合不攏嘴,先是一愣,然後一個箭步搶上來,抱起孩子,熱淚盈眶地叫道:「兒子,兒子,想死爸爸了!」

    靖兒可能還從來沒經受過這等熱情浪漫的歡迎式,很不給面子地大哭起來。石燕慌忙把孩子接過來哄,叫保姆張羅卓越吃飯。翁婿兩個喝了幾瓶啤酒,都打開了話匣子,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架勢。

    石爸爸喝到高處,拍著女婿的肩膀說:「小卓,我從一開始就看出你是個將才,是個好孩子,我到現在還是這樣認為,我看準的人,保管沒錯。我們家燕兒,脾氣不好,你要多擔待,但她人單純,沒那些花花心思,是一等一的好妻子材料——」

    她生怕卓越酒後吐真言,給她爸來上一句「她還沒花花心思?且聽我給你細說周詳——」。還好,卓越沒那麼戲劇化,可能還沒喝那麼高,也可能是喝太高了,沒打她小報告,而是高風亮節地檢討說:「我這個人一心撲在事業上,平時沒好好照顧燕兒,我——內疚得很——」

    兩翁婿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通,石燕催著回家,石爸爸似乎很驚訝,大概以為經過了他這番強力斡旋,這小兩口肯定要如膠似漆了,看來革命尚未成功,老爸仍需努力,便打死也不肯回石燕那邊去。卓越也說:「太晚了,老人家又喝多了一點,今晚就住這裡吧。」

    她拗不過所有人,只好在喬阿姨家住下。喬阿姨家是三室一廳,喬阿姨住了一間,卓越住了一間,另一間是保姆在住,現在一下來了三大三口子,就有點擁擠。石燕要求跟保姆住一間,讓卓越跟石爸爸住一間,但每個人都不同意,說保姆那間沒空調,孩子受不了。最後決定石爸爸住客廳,卓越石燕兩口子帶著孩子住卓越那間。

    卓越那間房的床不怎麼大,三個人睡不下。好在天氣熱,卓越就在地上鋪了個蓆子,讓她跟孩子睡床上。她知道跟卓越住一間房會有什麼後果,也不準備抗拒了,經歷了這次政治風波,跟國家大事一比,她的家庭小事愈顯其小,她對他的恨已經不那麼強烈了,也可能是黃海那邊已成定局,她沒什麼必要守身如玉,與其鬧彆扭搞得兩個人一夜睡不好,還不如幾下應付了,大家安心睡覺。

    果不其然,剛躺下,卓越就來摟她,她推脫了一下,說孩子還沒睡熟。他自嘲說:「難怪別人說有了孩子,老子就降了價,看來真是不假——」

    他躺在地上等她,翻來翻去的,長吁短歎,不時跑來看孩子睡著了沒有,結果弄巧成拙,不停地把孩子從淺睡中驚醒。後來他老實了一點,躺地上不動了。等孩子睡熟了,她自己爬下床,躺在他身邊的蓆子上。他一轉身緊樓著她,吻她,她感覺臉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他的汗還是眼淚。他解開她的紐扣,吻她的身體,吮她的乳房,但她沒有了以前那種激動的感覺,只問:「髒不髒?身上出了汗,都是鹹的了吧?」

    他不回答,只使勁地吮,然後問:「怎麼沒奶?」

    「奶不夠——斷掉了——」

    「可憐我的兒子,跟爸爸一樣,我小時候也沒吃什麼母乳——」他像捏皮球一樣捏了捏她的乳房,「不過你的奶比以前——大多了——我兒子的功勞——」他伸手在她下面摸,問,「想不想?」

    她只覺得疼痛,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長時間坐車的原因。她以前有過這種情況,特別是坐汽車,不能起來走動,老坐在椅子上,似乎兩腿間不能通風,下面就會發紅髮癢,就像小孩火氣大了下面會發紅一樣,一般要等到第二天症狀才消失。以前沒結婚,沒人碰那裡,所以下面有點疼也沒什麼,洗了澡,穿個通風的內褲,睡上一覺,就好多了。

    她想把這事告訴卓越,但還沒來得及講,靖兒就在床上嘰嘰躁躁起來,她慌忙爬上床去哄孩子,他跟了上來,從後面扳開她的腿,就想往裡刺。她痛得打他的手,輕聲叫道:「輕點!輕點!你慌什麼慌?搞這麼痛——」

    他說聲對不起,停止了進攻,改用手指試探,邊摸邊問:「生了個孩子,就搞這麼幹了?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她的確不知道,她這段時間可以說早就把這個地方和這件事給忘記了,再說沒事誰跑那地方去探乾濕?她自己是從來不深入那裡調查研究的,所以根本不知道是從哪天起開始變干的,可能是從斷奶起吧。聽別人說,一斷奶就該來例假了,但她的沒有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許提前進入更年期了。

    他的手像上了膠水一樣,總是沾在她那裡的皮膚上,扯得痛。他努力了一會,仍沒有效果,每碰一下她就疼得嘶嘶的。她小聲說:「讓我打盆冷水洗一下看好不好一點——」

    她悄悄跑到洗手間,找了個盆子,先把盆子狠狠清洗了一下,然後裝了一大盆冷水,坐在裡面,想讓冷水把那個地方的紅腫消下去。坐在裡面感覺很舒服,但離開冷水,用毛巾拭擦的時候,還是覺得疼,只好又打盆冷水接著坐。可惜坐又坐得不安心,怕靖兒醒來找不到她會大哭大叫,還沒坐出成果來,就慌慌張張往臥室跑。

    靖兒倒沒醒,但她看見卓越已經躺地上去了,正在自立更生,見她進來,馬上招手叫她過去。她有點膽怯,不論是用哪塊為他服務,她都有點害怕,只後悔今天不該住在這裡,都怪她那個「天真無牙」的老爸,此刻在客廳睡得香甜極了,不知道女兒在受什麼苦。

    她遲疑著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小聲說:「還是不行,還是很疼——」

    他一把抓過她,扯到他身邊躺下,趴到她身上,用腿拱開她的腿,強行往裡鑽。她煩了,低聲呵斥說:「你到底怎麼回事?跟你說了,我很疼,你怎麼不聽?」

    他翻落下去,恨恨地說:「你疼,就別跑這裡來惹事生非嘛——,把我搞成這樣,又說疼疼疼——」

    「不是我要來這裡惹事生非的,是我爸爸要來看你和你媽媽——,我說了要回去,是你自己不讓——」

    他好像不好意思再抱怨,只問:「那從今以後你就是這樣了?別的女人生了孩子不是這樣的吧?」

    「我又沒說是生孩子的原因,我每次天熱時坐了長途車就是這樣的——」

    「我們兩個人去年從你家回來不是天熱坐長途車?」

    她也答不上來了,那次好像是沒這個問題,她猜測說:「可能那次座位比較多,坐得比較——寬鬆吧——」

    「算了吧,是什麼原因你自己心裡清楚——」

    她嚇一跳,以為他在影射黃海什麼的,但他接著說:「其實我對人性還是很瞭解的,像我現在這種情況,是應該知趣一點,不要指望別人大發慈悲,我這個人也不願接受別人的慈悲,所以我主動提出斷絕來往。你爸爸是個好人,他不把我當壞人。但你——,算了,不說了,你今天也是因為愛面子,才迫不得已陪他來的——」

    她很有點反感他用這種眼光來看待她,用這個理由來解釋她生理上的疼痛,但她不想跟他吵,只聲明說:「我沒有跟你劃清界線的意思,我也沒有嫌棄你什麼,你提出斷絕關係,我同意,都是為孩子著想。我那裡疼,只是個生理現象,可能是我的兩腿長得太攏了吧——你要是不舒服,我用手幫你吧——」

    他沒再囉嗦,轉過來對著她,讓她用手幫忙。她為了免除嘴巴受苦,拼了命地左右開弓,他自己也十分配合。她做著做著,時常有種好笑的感覺,因為他是很投入的,拚命想爬上那個高峰,但她卻是在完成任務,兩相對照,特別滑稽。就在她自己都以為今天嘴巴是逃不掉了的時候,她成功了!他在她手裡噴灑跳躍,很多下,酣暢淋漓。

    完事之後,她幫他找了個毛巾擦拭了一下,回到床上去陪兒子,而他很快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她躺在那裡,不知為什麼老想到黃海。這段時間她沒給他打電話,他也沒給她打電話。他們之間的通訊聯絡一向都是由她打給他的,因為她離電話遠,他打過來沒法找到他。而他是個「坐地戶」,她打過去一般都可以找到他。

    這段時間她沒打電話,一方面是因為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學校,另一方面是她知道他其實一直是跟小付在一起的。她倒沒覺得他欺騙了她什麼,但是她覺得不應該再繼續下去。從前還可以自欺欺人地說黃海不愛小付,小付也不愛黃海,但這次事件暴露出黃海和小付其實是很相愛的,這次事件肯定也加深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生死之交,救命之恩,那是好玩的?

    他把那塊石頭交給她,肯定是在表白他不願或者不配擁有那塊石頭了,但他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來擁有那塊石頭。她的道德底線可以很低很低,但她在愛情上絕不吃嗟來之食。

    那個夜晚,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還是她赤足在河裡走著,不時彎腰下去撿那些美麗的石頭,但這次她是光屁股在河裡撿石頭,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連條褲子都沒穿就跑到河裡來撿石頭,但事實上她就是沒穿。她想盡一切辦法遮蓋自己的屁股,但總是遮不住。她想坐到水裡去,讓水遮住屁股,但水裡不是有螃蟹,就是有水蛇。

《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