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她躺在床上,他隨意的坐在地毯上趴在床邊和她聊天,顧九思看著看著忽然伸出手指去勾畫他的眉眼,她的手指細長微涼,輕輕點在他的眼睛上,酥癢的感覺讓陳慕白不自覺的閉上眼睛笑起來,握住她亂動的手,吻著她的手心問,「困了嗎?」

顧九思會心一笑,「你還有事?」

陳慕白也跟著笑起來,「有點兒小事。」

顧九思知道,即便他們要離開,他還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便推了推他,「那你先去忙。」

陳慕白站起來,雙手撐在床邊低頭問,「你等我?」

顧九思點頭,「等。」

陳慕白挑了挑眉,「有事?」

顧九思仰著頭看他,「確實有個問題想問你。」

陳慕白開始和她逗趣,「那不如你先問,我先想想怎麼回答。」

顧九思頓了一下,「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陳靜康去哪兒了,怎麼我來這邊這麼久都沒有看到他。」

陳慕白一聽到這三個字就冷了臉,連聲音也生硬了幾分,站直身體看著前方,那模樣要多高冷有多高冷,「陳靜康是誰?沒聽說過。」

顧九思現在看到他彆扭的樣子只覺得可愛,他長身玉立的站在那裡,或許是她躺著的緣故,他尤顯得高瘦,男孩子發育的晚,她最初在醫院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有她高,也瘦得厲害,所以在後來沒有他消息的歲月裡,那個叫顧九思的小姑娘曾一度擔心他長不高,直到後來,即便高挑的她踩著幾公分的高跟鞋也要抬頭才能和他怒目相視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當初的擔心是有多麼的多餘。

她看了一會兒才笑著問,「怎麼過去那麼久了你還在生氣?再說了,他也沒什麼錯,都是我逼他的。」

「我就不信,如果他真想攔著你還能攔不住?至少他是默許的。」陳慕白的眸色暗了一暗,「他在我和你之間必須要選一個的時候選擇了我,這就是他最大的錯。」

對於這一點顧九思倒是可以理解,「他和你一起長大,早就把你當成了親人,他會選擇你一點兒也不奇怪。」

陳慕白看了她一眼,忽然歎了口氣,低聲說了一句,「就是因為我們一起長大,他才更應該瞭解我,知道我更在意什麼。」

說完便走出了房間。

其實顧九思也清楚,這件事陳靜康完全是撞槍口上了,陳慕白一肚子火沒處發洩,偏偏對顧九思又下不去手,只能把火都撒在了幫兇陳靜康的身上。

陳慕白下樓的時候,陸正誠恰好剛剛到,一坐下便直奔主題,「慕少,人是找到了,可是他不願意見您。」

陳慕白神色輕鬆,「是嗎?」

陸正誠把手裡的文件夾遞過去,「他讓我把這個轉交給您,說當年他承了您的情從陳慕昭手裡撿了條命,到了這一步,他誰也不怪,他願意成全陳慕昭的野心和抱負,當年是,現在也是,也願意在他急功近利頭腦發熱的時候幫他冷靜一下,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太放肆了,您就拿這個給他看,如果他還不知道收斂,你就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陳慕白接過來捏了捏,哼笑了一聲,「挺有份量啊。」

說完便打開漫不經心地看了幾頁後,給出評價,「料也很足。」

陸正誠顯然對提供資料的人更感興趣,「我以為他已經死了。」

陳慕白把資料重新塞回到檔案袋裡,「陳慕昭也這麼以為。」

陸正誠似乎想不明白,「當年陳慕昭的父親把陳慕昭托付給他,他對陳慕昭可謂是亦師亦友,怎麼會落得這個下場……」

陳慕白這才抬起頭,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看著陸正誠,慢條斯理的解釋,「因為他知道的太多,陳慕昭的疑心病久治不愈,已成頑疾,越是親近的人呢,他越是防的厲害,他連淺唱那個小姑娘都不放心,更何況是對他知根知底的人呢,把柄留在別人手裡太多,他會睡不著覺的。不過,你不要擔心,我不是陳慕昭,卸磨殺驢這種事呢,我沒興趣。」

陸正誠是什麼人,這個道理他怎麼會不懂,他是怕重蹈覆轍,在藉機試探陳慕白,沒想到陳慕白就那麼直白的揭穿了他,他有些尷尬,乾笑了幾聲,「那是,那是……」

陳慕白從檔案袋裡隨便抽出了兩頁遞給他,「把這個給陳慕昭送過去,什麼都不用說。」

陸正誠應下來,臨走前忽然想起了什麼,把一個小小的首飾盒遞到陳慕白面前,「前段時間您讓我送去修補的玉佛已經修補好了。」

陳慕白打開來看了一眼,點點頭,陸正誠便離開了。

陳慕白坐在沙發上把檔案袋裡的文件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才上樓去,回到房間,說好等他的人已經睡著了。

陳慕白低頭笑了笑,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把玉佛戴到她的脖子上,又給她掖了掖被角,怕吵著她睡覺便去了旁邊的房間洗澡。

等他躺回到床上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床的塌陷,顧九思迷迷糊糊的自動靠過來,握住他的手之後才不再動。

陳慕白愣了一下,很快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等她的呼吸均勻綿長之後才收回手。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他也不好再抱著她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養成了習慣,一定要觸碰到他才會睡得安心,有時候是握著他的手,有時候是握著他的手臂,對於這一點陳慕白是很滿意的,她不會說好聽的情話,可是她會在很多小的地方表現出對他的依賴。

第二天顧九思醒得早,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陳慕白還在睡,他半張臉都埋在枕頭裡,額前的碎發懶懶的搭在眼皮上,和細密的睫毛交織在一起,看上去散漫又慵懶。

她好像從來沒仔細看過他睡著時候的樣子,這是第一次,雖然只有一張側臉。

他睡著的時候神色放鬆,會下意識的微微抿著唇,看上去像個倔強的孩子,大概是怕壓到她,姿勢有些奇怪。

陳慕白的五官輪廓本就清晰漂亮,即便閉著眼睛也能辨識出這是個「睡美人」,顧九思正看得起勁,忽然那張薄唇動了動,懶懶的聲音裡還帶著晨起的嘶啞,「看夠了嗎?」

說完便掀開了眼簾,大概是剛剛醒過來,眼底還有些迷糊。

顧九思並不覺得尷尬,伸手去碰他頸間那個玉墜,拿在手裡前前後後看了幾遍之後才輕咳一聲,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我的那個呢?還有那個那個?」

陳慕白忽然睜大了眼睛,仔細看了顧九思的脖子一眼,又看了看她的臉,似乎發現了什麼很快收回目光,翻身坐起來,靠在床頭陰陽怪氣的開口,「當初送的時候呢,有人就不樂意收,後來又說還給我,現在說要我就給,那我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顧九思深吸了口氣,「你這個男人也太小氣了吧?」

陳慕白笑瞇瞇的照單全收,「嗯,這下我又多了一條小氣的罪名,真好。」

顧九思也跟著坐起來,咬了半天唇才揉著鼻子甕聲甕氣的開口,「我錯了。」

每每涉及類似話題,陳慕白就格外的胡攪蠻纏,像是要把以前受的憋屈全都討回來。

陳慕白睨了她一眼,「沒聽到。」

顧九思忍了忍,清咳了一聲,微微提高了音量,「我錯了。」

陳慕白看她脹得一張臉通紅,別彆扭扭的瞪他,他就開心,他雖還想繼續撩撥,卻也知道見好就收。

顧九思看著他忽然下了床,走到門口才回頭,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顧九思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抬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雖然看不到,卻也大概猜到了,下一秒手邊的枕頭便飛了出去。

早已預料到此情此景的某人及時閃出房間及時關上了房門,無辜的枕頭一頭碰在門板上,繼而栽到了地上,門外傳來某人得意洋洋的大笑聲,門內顧九思咬牙切齒的蹂躪著另一隻枕頭。

陳慕昭比陳慕白預計的還要沒耐心,才剛剛吃過午飯給他打了電話,連偽裝都懶得偽裝,氣急敗壞的問他是什麼意思。

此時的陳慕白和顧九思正在落地窗前曬太陽,他躺在顧九思腿上一邊聽著胎動一邊懶洋洋的接電話。

「沒什麼意思,有些東西埋得太久了,最近天氣不錯,翻出來曬曬。」

陳慕昭沉默良久,「他還活著?」

陳慕白裝傻,「誰?」

陳慕昭提起那個人也心虛,索性不再糾纏,「你手裡還有什麼?」

陳慕白憑著昨晚看過一遍的記憶,隨便複述了一小段,「諸如此類的要多少有多少,還要繼續聽嗎?」

陳慕昭冷笑著,「陳慕白,當年你勢頭正勁的時候忽然放棄了一切去了美國,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你是為什麼,現在我忽然明白了,當時你是察覺到了我的動作,所以才打算去美國起家。你不過是贏在比我身家清白。」

顧九思正看著手裡的書,對於電話裡的刀槍劍影恍若未聞,陳慕白抬手勾著顧九思的頭髮,「路都是自己選的,到了今天你又何必要怪別人。你不是輸在身家不夠清白,你是輸在不捨得,不捨,怎麼得?」

「我願賭服輸。」

「當家人的位置我沒興趣。」

「什麼意思?」

「我的,你不要動,其他的,隨便你拿。」

陳慕白的聲音輕緩,卻衝擊得陳慕昭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你要走?」

陳慕白沒回答,只是最後一次警告他,「這筆交易你不吃虧,如果你動了我的東西,後果……你知道的。」

才掛了電話就看到一道瘦弱的身影逆著陽光衝了進來,然後抱住顧九思的大腿不放手,哭得昏天黑地,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

顧九思這才認出陳靜康,只不過他實在是……黑得離譜,真不知道陳慕白把他發配到什麼地方去了才會有這般摧殘效果。

其實陳靜康只不過才嚎了兩嗓子,耳邊就傳來陳慕白看似關懷實則威脅的詢問,「很委屈哦?」

陳靜康立刻噤了聲,立正站好猛搖頭,「不委屈不委屈!」

陳慕白瞇著眼睛看他半晌,「你擋到我曬太陽了。」

陳靜康立刻閃開,蹦蹦噠噠的跳到廚房找久未見面的陳方,「爸,你想我了沒?」

陳方一絲一毫喜迎兒子回歸的喜悅都沒有,一臉嫌棄的推開礙事兒的人,看都不願看他一眼,「你不在的時候倒是很清靜。」

受盡委屈想著回來尋求安慰的陳靜康直接淚奔二百米。

《君子有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