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抬眸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劉恪,慢慢笑了出來:「清泓,劉大俠說:杜增已秘密向朝廷和武林都放出話來,他必報沔陽之仇。若是誰將我二人活捉交給他,他便退兵江北,今生不踏入大晉一步。」 他目光沉肅看著我:「杜增為殺我二人,真是不惜血本」 我一下子被他的話吸引住了,連溫宥都被我暫時拋之腦後。我和林放,現在如此值錢了麼在杜增眼中,竟已抵得他垂涎已久的江山 正要斟酌著開口說點什麼謙虛一下,卻聽林放涼涼的道:「你不要得意。杜增出爾反爾慣了,這不過是他的權宜之計。」 雖是潑冷水的涼薄語氣,卻明顯含了笑意。我有些驚訝的看著盟主大人連兩名護衛都明顯一怔。 那笑容中,怎麼有一絲,疑似寵溺的味道 可是盟主大人的寵溺的笑容我不寒而慄 有種怪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林放又轉向劉光:「多謝劉大俠相告之恩。若有用得著林某的地方,還請直言。」 劉光問道:「那你們還去武昌麼」 「自然。」 劉光急了:「杜增兩日前放出話來,現下已秘密傳言大江南北,朝廷武林你們還往武昌去,不是白白送死麼」 林放淡淡看他一眼:「那劉大俠說,我們該往哪裡去」 劉光認真無比的道:「遼東慕容氏。」 「哦」林放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清泓,想去遼東麼」 我馬上接口道:「不去,聽說那邊跟冰窖似的,極寒的蠻荒之地」 雖嘴上戲謔,鬧怪的感覺又湧上心頭我忍不住又看向林放清冷俊秀的臉,只見他長眉微鎖,目光沉靜。 我忽然醍醐灌頂般了悟了難怪我覺得怪怪的 林放對我說話的語氣,淡淡的譏諷、不著痕跡的威脅和似有似無的關心,種種行事風格,好像 我那英明神武的爹啊 只見他嘴角微微翹起,卻未說話大約,我揣摩對他的意思了吧 一旁面色已經恢復正常的劉恪忽然大聲道:「你胡說八道遼東草原比這裡美多了」 我偏頭看著劉恪:「小師父,出家人不打誑語啊」 劉恪又開始咬牙切齒,我無視。 劉光急道:「林盟主,當今遼東慕容氏手握千里沃土,胸懷天下、求賢若渴。你們這樣的出色人物,若去了遼東,才是大大的施展拳腳。他日慕容氏建國之日,可拜林盟主你為國師可不比這**不堪的大晉強了許多」 屋內一下子安靜下來。 林放手捏茶杯,玉一般修長的手摸索著茶杯邊緣,臉上卻是沉靜如水。我頗有些忐忑,又有些得意,我們的大名,居然連遼東慕容氏都聽說了 「恐怕要讓劉大俠你失望了」林放道。 雖然我篤信林放一定不會答應,可聽他這麼說,我還是鬆了口氣。 「遼東雖好,可林某是江東武林的人,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江東呀」林放正色道,「哪怕,是死在朝廷手裡。」 初秋的清晨,天空明淨浩遠。小鎮還在沉睡,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窄窄的官道上一片肅殺寂靜。 未料到,離開這小鎮,竟是剛剛結識的劉氏叔侄送別我們。 劉光仍然依依不捨站在林放身爆兩人低著頭輕聲交談。一旁兩個護衛緊隨林放左右畢竟對劉光,我們也是保持防備的。 那劉恪倒是不計前嫌的晃到我身爆我假裝沒看到,跟小藍兩人眺望遠方。 不過這小子今日換下了那套武士服,穿件白色大袖衫,倒襯得英姿勃發。只是他雖眉目與溫宥相似,皮膚卻比溫宥要黑許多,人也顯得更加跳脫聽說他剛滿十五歲,比我還小兩歲總的來說,比溫宥差遠了 「你砍杜增那一劍,是什麼招式」小劉恪忍了半天,終於問道。 我撿起根樹枝,斜斜的隨便比劃一下:「喏,就這樣」 他瞪大眼,有些不甘心的望著我:「這麼簡單」 「骸」我也還他鄙視的一眼道,「高手過招,招式不重要,關鍵是人劍合一,你的劍出自你的心,懂不懂」 他認真想了想:「不太懂,但是我覺得你說得對。你不愧是名揚天下的戰護法」 我忍不住笑了,孺子可教嘛說的話如此受用,還說得如此認真 忽察覺到熟悉的清冷視犀我轉頭,果然見到林放已與劉光拱手告別,目光朝這邊看過來,示意我們出發。 我朝他點頭以示明白,朝其他幾人道:「走吧」再向小劉恪一拱手:「劉少俠,告辭了」 他一雙虎目緊緊盯著我。 沒禮節的孩子,不去理他 我和小藍將劉恪扔在身後,並肩朝林放走去。 看著林放的臉一點點靠近,我心中忽覺有些驚訝和奇怪。我壓低聲音對身旁小藍道:「小藍,很奇怪啊我現在能夠很敏銳的察覺到林放的一舉一動。你看,剛剛我即使背對著他,也能察覺到他的視犀看他一個眼神,就知道他叫我們準備出發了」 小藍也驚訝的看著我。 我有些激動的說:「小藍,你說這是不是傳說中的」 「奴性」小藍斟酌語句,打斷我的話。 我默了默,小藍,其實我想說的是「默契」啊我忍不住惡狠狠的道:「小藍,你家我豈是」 掌風,一陣勁霸的掌風。 直襲我的後背 我心中一寒。 我的身後,不是小劉恪嗎 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六師弟一臉驚詫飛撲過來,羅武神色驚動,而身邊武藝淺薄的小藍,也伸出手臂護在我身前。 我急速轉身,看到劉恪雙拳朝我擊過來,面上卻是探尋的好奇神色。 掌風雖勁,卻沒有殺氣 我心裡一鬆,提氣想要抵擋,卻被小藍抓住了手 對了,我傷未大好,不能運功。 我垂下手。 劉恪雙拳攻到離我心口不到一寸處,停住。而六師弟的劍也呼嘯而至停在他面門處。 「啊」發出驚呼聲的,是小藍,她面色鐵青,雙手撫住自己心口,喘著粗氣。 只消一招,便可看出劉恪武藝雖不如我和六師弟,或者勉強可與二十四衛中的一人打成平手。 可相對小藍來說,他還是算高手了。他的掌風和六師弟的劍氣,足夠震傷小藍 我壓下胸中氣血翻湧,想要上前一步扶住小藍,卻被六師弟搶在前頭,將她抱在懷中。 不遠處,林放等人都詫然回身,聽得劉光罵了句:「恪兒,你做什麼」 「你為何不出手」劉恪看著我,急道,「我不是要傷她我不過想看看你的招式武藝」 我瞪他一眼,急道:「小藍,要緊麼」 小藍嗚咽道:「還還好」 我想要從六師弟懷中接過她,剛伸出手,卻又被斜裡閃出一個人影擠到一邊是羅武。 一向粗放豪邁的他,呆呆的站在六師弟和小藍面前,道:「阿藍,很痛麼」 小藍低低嗯了一聲,沒有再回答。 於是羅武急了,瞪向劉恪:「你小子不想活了」 懷抱小藍的六師弟狠狠的道:「即便是遼東慕容氏,傷我戰家的人,天涯海角,也讓你不得安生」 林放和劉光等人已經走了過來。劉恪猛然單膝跪地:「我不適意傷她。若她有何不妥,你們只管打我,我絕不還手」 林放掃視一周,停在一個護衛身上。那護衛精通醫術,上前替小藍把脈,後道:「盟主,小藍姑娘內脈略被震傷,所幸傷她之人功力不深,小藍調養三五日,應當無恙。」 林放點點頭,對羅武道:「去給小藍雇輛馬車,明日到了武昌再好好調養。」 那劉恪還跪著,劉光罵道:「你怎麼如此毛躁,若是要比試,直接就是了,為何偷襲」 劉恪垂著頭,不做聲。 我看向小藍,這姑娘很識大體的向我搖:「,我沒事」 我對劉光道:「罷了,我們不追究了。」劉光感激的道謝,才讓劉恪起身。 羅武很快尋來了馬車,六師弟抱著小藍上了馬車。 我的胸口因方才提氣,隱隱疼痛。 望著六師弟和羅武均是一副緊張神色,卻有些欣慰小藍,也該嫁人了 「多謝你」劉恪看著我道。 他雙眼依然是滿滿的愧疚。我心中一動他多像,初入武林的我啊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微微一怔,沒有閃躲。 「小恪,行走武林不是那麼簡單,需得學會隱忍,學會察言觀色。你這麼毛躁,怎麼能成大事記住,無論何時,切記謹慎」作為一個武林前輩,我語重心長的說完,看到他虎目中若有所思,似有感觸。 「我走了後會有期」我翻身上馬,朝他和劉光揮揮手。 「林盟主,記住我的話。永遠歡迎你們來遼東」劉光大聲喊道。我看到林放微微頷首。 「後會有期」劉恪的聲音隨風傳來。 一片密林森然。日光從綠葉間穿透,帶著濛濛的瑩光。我們十餘騎從樹林中呼嘯而過,羅武驅趕馬車,緊緊跟在我們身後。 林放說,劉光的話難辨真假。在未趕到武昌前,為策萬全,我們需得加緊趕路。 今日傍晚,便可抵達武昌。我們在武昌設有分盟,應當可保周全。這片森林,著實有些過於密集。可是日頭實在太好,暖暖和和的,連飛馳的馬兒都勁頭十足。 只是我萬萬沒料到,我們竟是勁頭十足的去赴死 劉光的提醒,確實是對的。可是即使我們知道他的提醒,我們也必須趕回武昌。可是我沒料到,不過一日的路程,竟是赴死之路 一行人飛馳到密林深處,我耳中聽到,虛空中傳來的呼吸聲。 極低的聲音,長而緩的呼吸,刻意的壓制著,聲音卻非常密集,竟似不下百人聽那內息,便知不乏好手我駭然大驚,望一眼身旁尚無知覺的眾人。 林放似有知覺,輕輕勒韁,馬速稍緩,回頭看我一眼,若有所思。 我比了個口型,他略略沉思,向我比了個手勢,我點點頭。 當下再無遲疑,我壓低聲音喝道:「統統往回賺在剛剛的山谷散開武昌分盟匯合」 十餘騎的疾奔之勢不約而同的一頓。駿馬紛紛長嘯轉身。 我們的馬都是非常好的北方戰馬,奔跑速度根本不是一般馬匹可比。然而,對方的人馬忽然從中冒出來,速度竟絲毫不輸我們的馬。我和六師弟對視一眼果然是杜增的人 羅武摟了小藍共騎一馬,速度卻慢了,落在最後,對方領頭的人馬,離他們不過丈許 我心中一沉,卻聽一旁六師弟道:「快住不要回頭」他的臉色極其難看。 身後,殺聲四起。 前方,十餘人從林中冒頭,殺氣瀰漫。 六師弟長嘯一聲,一馬當先衝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