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失落的茉莉娃娃

  5:40……
  5:50……
  5:55……
  5:57……58……59……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那蹦跳的指針,就像是跳在我心頭的一隻小兔子。心臟隨著針尖的擺動,不停地狂跳著,狂跳著……
  離天亮的時間越來越近了,雖然烏雲避日,但東方的天空中,還是微微地透出了一絲朦朧的光。雖然天就要亮了,可是我的心……卻依然還是漆黑一片。
  慕翔依然還站在我們樓下,他的銀色七絃琴,七根弦斷掉了六根,銀色的弦都從他的指縫間落下,就彷彿他的銀髮一樣耀眼……只是他的表情那麼凝重,冰綠色的眸子都轉深成了墨綠色,他的眉頭深深地迭著,偶爾抬起頭來看一眼站在窗邊的我,又迅速地把頭低垂下去……
  我知道,慕翔的心也在痛;我知道,朋友們的心也在痛;可是……我的心更痛……更痛……
  「叮鈴鈴……」
  書桌上的鬧鐘突然間大響,就像是催命的鈴聲一樣,刺心入肺。
  我拿起那只在轟然大響的鬧鐘,一抬手就朝著樓下狠狠地摔去!
  啪啦!
  鬧鐘被摔得四分五裂,就好像是我的那顆同樣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心……
  站在樓下的慕翔被我嚇了一跳,看著我丟下來的那只鬧鐘,他微微地抿了一下嘴唇。
  「茉莉,去睡吧。」他突然開口,輕聲地對我說著,「天已經亮了,再想做什麼,也已經來不及了……去睡吧。」
  慕翔彎下腰,撿起被我丟下的那只鬧鐘,轉身就走。
  我的眼淚,卻在這一刻,刷地一聲再次湧出來。
  天已經亮了,再做什麼,也都已經來不及了……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他……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我摀住自己的嘴巴,在淚眼朦朧中抬頭。
  昏暗的天空中烏雲翻湧,淡淡的藍色幽光從烏雲的間隙中透露出來。不再是那樣的碧藍,不再是那樣的蔚藍,卻像是一種淡淡的、土灰色的藍……就好像那雙曾經那麼明媚的藍色眼睛,是不是到了今天,也要變成了這種絕望,失望的灰藍……
  天翼……
  不,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不能……不能!
  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什麼刺痛了一樣,猛地轉身,一下子拉開了我們宿舍的房門!
  「茉莉,你去那裡?!」優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
  我顧不得回答她,因為……我要去天翼那裡!無論相信或者不相信……我都想再見他一眼!那個從進入魔法學院就一直與我笑鬧爭吵的男生,那個自從我來到這裡,就不停地救我的男生!不管是不是他的錯……請……不要傷害他!
  我大步地衝出女生宿舍樓,朝著天翼被軟禁的那棟宿舍樓跑去。優說他就被關在一樓的最右邊的那間屋子裡,有一扇很大很大的玻璃窗,可以讓我看到他!
  我急切地奔跑著,天空中的烏雲也隨著我的腳步不停地翻滾著。氣溫像是壓在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地令我喘不過氣來。但是我努力地奔跑著,不停地在心底告訴自己:
  我要見他……天翼……等我,等我!只要再等我一分鐘,只要再等我一秒鐘!無論結果如何,我真的不想你受到任何……任何的傷害!天翼!
  轟隆隆——
  雷聲像追著我,一直在天空中滾動。
  我跑著……奔跑著……用盡我生命裡最大的力量奔跑著……
  終於一口氣跑到了那間宿舍樓下,卻在我剛剛跑到那個轉角的時候,我突然聽到屋子裡,有開門的聲音,和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
  我連忙踮起腳尖,朝著那間屋子裡望去。
  透過玻璃窗,我看到雷漠教授、糖果老師、木原老師等全部都來了,甚至還有坐著輪椅的橙婆婆也在這間屋子裡!更讓人吃驚的是,天翼不僅站在他們的面前,而且雙手還被鎖上了金色的鎖鏈!那群平時守著學院的精靈守衛們正用長矛指著他,那樣子,似乎已經把他認做了罪犯!
  啊!
  看著屋子裡被瑣住的天翼,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住一樣地疼。
  那是天翼啊!那是魔法學院裡原來像領袖一樣的男生啊!可是……可是他現在卻那樣狼狽,不僅沒有了那把神氣的無影除魔劍,甚至連手腕上,都被鎖上了鎖囚犯的鎖鏈!他可是天翼啊!他可是那個霸氣無比,傲視天下的男生啊!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變得這樣讓人難過!
  眼看著天翼就要被那些老師們帶走,我忍不住朝著玻璃窗內大喊一聲:「天翼!」
  這一聲尖叫,就像是劃破整個灰藍色的天空,一道閃電驀然就在天空中閃過,把我本已經很蒼白的臉色,更是映得一片慘白。
  窗內的人都聽到了我的叫聲,被金色鎖鏈扣住的天翼,更是吃驚地轉過頭來!
  他那雙像天空一樣碧藍的眸子,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和窗外這沉悶灰藍的天空行成了那樣分明的對比……他的眸子,還是那樣碧藍,還是那樣廣闊,還是那樣的純淨和澄澈……
  他望著我,雖然一開始有那樣一瞬間的吃驚,但隨即他的眼神立刻沉澱了下來。那種凝望的眼神,再不似那日爭吵時的失望,反而回到了我們在神秘洞裡,相依為命時的那種溫暖……
  真的……真的是那樣溫暖的目光……
  不,或許還有寵愛、不捨、抱歉和傷感……
  但絕對沒有失望,沒有失落,沒有難過。
  他那樣坦然,那樣堅定。我甚至在他的唇邊,看到一絲淺淺的微笑,似乎擱著玻璃窗看到我的出現,特就已經心滿意足。
  他輕抿了一下嘴唇,忽然轉身對老師們說道:「走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什麼準備好了?難道是……魔法穿刺?!不!
  「天翼!」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朝著玻璃窗裡放聲大叫,「不要走!天翼!老師……不要傷害他!」
  可是窗子裡的人都像沒有聽到我的聲音似的,居然全都轉身,帶著天翼就要離開。
  我的心就快要揪起來了,眼淚也從眼眶裡狂湧而上,一想起風宇所說的,要用什麼魔法針刺入他的腦子裡……我就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要炸開了!
  我不想他受傷!我不想!
  屋子裡的人開始離去,天翼也轉過身去,跟著那些人一起準備離開。我心機如焚,抬腿就朝著宿舍樓的另一邊跑過去!我要攔住他們,我要求老師們,不要給他做那個什麼穿刺的魔法!那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可是當我大步地跑到宿舍樓的另一邊,還沒有來得及跨進那間屋子,就看到那些人押著天翼,已經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我只能看到天翼高大的身影,還有他那頭即使在這樣的黑暗中,依然閃爍著耀眼光芒的藍色頭髮……就好像我們第一次在摩亞相遇,就好像他要甩掉我,獨自踏上校車時的摸樣……
  「天翼……不要!不要啊……」我忍不住大聲哭喊,只想把他們留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他們一群人拐過宿舍樓的彎角,消失在我朦朧的淚眼中……
  還是錯過了嗎?天空已經亮起,我和他……已經再也沒有交匯的時刻……
  但是在淚眼朦朧中,我突然發現現在宿舍樓的大門邊,竟然擺著一個小小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瓷娃娃,雪白雪白的身子,長長的黑色頭髮,額頭上還別著一枚小小的白色茉莉花;它的臉上畫著大大的、水靈靈的大眼睛,小小的鼻子和紅潤可愛的小嘴巴。
  我拿起這個小小的瓷娃娃,心裡忍不住頓時就是一驚。
  這……這分明是媽媽從燒掉的家裡帶出來,卻被優不小心給扭斷脖子的瓷娃娃!天啊……那一次,優不是把娃娃的臉都給擦掉了嗎?可是……現在居然還被整理得這麼乾乾淨淨!還有開在它額頭上的那朵白色的茉莉花……
  這個娃娃……就好像是縮小版的我……就好像是另一個Q版的辛茉莉!
  是誰放在這裡的?是誰修好了它?是誰……
  娃娃的腳下,還有一張粉紅色的字條,上面只有四個很有力量的字:好好保重。啊……是天翼!是天翼的字!
  是天翼幫我修好了這個娃娃,又把它留在這裡……
  轟隆隆——
  天空中,一道閃電滾過。
  雨水終於像是淚水一樣,從天空中傾盆而下,打在我同樣烏黑的長髮上,打在我手裡那只變得嶄新的茉莉娃娃上……
  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眼淚像是潮水一樣洶湧而出……
  我哭倒在宿舍樓的入口處,倚著宿舍樓的大門,一個人慢慢地滑落下去……眼淚像是珠子一樣,一顆一顆……

《魔法花學園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