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彈指圓成八萬門

一一因果屬對,相似具足,仍對治種種法門,始得見性成佛。

我們這一生所遭遇的,舉凡生理、心理、環境、家庭、社會、國家、天下等等都有其因果關係,形成我們現在的報應。

這些因果都有「屬對」,也就是有它的來由,我經常體會到的很多例子,有些年青朋友說笑:「這人那麼內向,當是前生給仇人殺了,今生再投胎,看到什麼都怕得那個樣子。」雖是笑話,但何嘗沒有前因?沒有後果?所以因、果之間,有相對配屬的關係。

我們現有的佛教經典是古人翻譯的,表達的方式也是古代的。要把它變作現代的方式,依我個人的構想,現代的青年應該朝這一方面努力,由心理學到各種的科學配合起來,整合為一個非常高深的心理行為的科學。當然,其中尤其要尋找出心理、生理、醫理及佛法修證之間的關係來。

現在言歸正傳。修行人要經常體會自己的行為,有時心裡頭一念動錯了,很快,事情馬上就會擺臉色給你看。只是我們在做人做事上,沒有在這方面自我觀察,所以往往怨天尤人,「怎麼我會遭遇到這種事呢?」真要好好觀察自己,以後就絕不會罵人。清醒,就會發現自己真有過錯。「相似具足」,在我們修行的時候,好像做了善行,不是徹底的,是相似的善行,但是能夠做到相似的善行,並且時時警覺自己的心性,一有不對的起心動念,馬上用佛法種種對治法門來修正。這樣修行不息,行為的善真正圓滿了,才能夠真正地明心見性。

慈悲與解脫華嚴

不是說你把一念空了,坐在那裡,然後飄飄然:「哎呀!四面八方都是空,我兩腳踩在虛空中。哈!悟了。」不是的,那是非常初步。但是,要真正起修,也必須要先有那個境界。歸納起來,這三節說明了:小乘境界的那個求空是不對的。

事實上,這三節是連起來的。一個真正學佛修行的人,先要求到「亡言絕行」,這一點境界證到了,即所謂初悟。這三節等於禪宗的三關;所講的「亡言絕行」,見一點空,是初關;起方便之行,是重關;最後圓滿成佛,破末後牢關。所以禪宗講「悟後起修」,也就是說,達到了「亡言絕行」的境界,這個時候正好開始修行。

談到禪宗,馬祖有一個公案,現在順便給大家講進。你們年輕人現在喜歡搞禪,「饞」得很。有一天晚上,馬祖帶領了三位大弟子:西堂、百丈、南泉,一齊賞月,馬祖指著月亮要他們說說看,西堂就講:「正好供養。」百丈說:「正好修行。」南泉卻拂袖而去,話都不講。

馬祖就笑了,講禪就歸到百丈,講修行歸到西堂,「正好供養」的這位就是修行。南泉的拂袖而去是解脫。解脫是對,不是說他不對。各有所偏,不全。

(編案:《指月錄》原文為:『一夕,西堂、百丈、南泉隨侍玩月次,師(即馬祖)問:「正恁麼時如何?」堂曰:『正好供養。』丈曰:『正好修行。』泉佛袖便行。師曰:『經入藏,禪歸海,惟有普願獨超物外』西堂即智藏,百丈即是懷海,南泉即是普願』)

再講第二個公案。有兩個徒弟都悟了道,在路上走,看到路上一個死人,一位馬上口念「阿彌陀佛,好慘!沒有人埋。」趕快挖地要把他埋了。另一位看到死人,眼睛看都不看,一直走,頭都不回。兩位師兄弟有不同的表現。人家來問他們師父:「您兩個徒弟都悟了,究竟哪個對呢?」「都對!」「怎麼都對?」師父說:「埋的是慈悲,不埋的是解脫。」

說的也是!那個骨頭埋與不埋都要爛的,差不多嘛!但是要注意!真正地學佛,諸行慈悲。在修行上,埋的是對的。解脫是解脫,有時候解脫是不對的,特別要注意!

所以,好像我經常在批駁「禪」,因為「禪」在這個時代產生了更大流弊,滿街是「禪」,不得了!這個禪已經弄得莫名其妙,與佛教正法的形象,差距太遠了,非常可怕。怪不得,王陽明的王學,流行到了明朝末年,「滿街賢人都如狗」。那個時代真是可怕,民族文化的風氣受害很大。大家學佛的人更要注意。甚至我感覺到,現在佛法越昌盛,這個行願就越糟糕。希望年輕同學特別注意。

這三節是連起來的,所以真正見到空以後,正好供養,正好起修狂不得呀!這一狂,非落因果不可啊!現在因果可是電腦時代,小心呀!不要隨便錯喔!

有個朋友講得很有意思!他說:「老師您這樣一講,對了。我們小時候覺得,要看因果要等兩三代,要孫子死了,才算受報。現在好像看到自己就受報了啊!」我說:「那你還看到了,現在不但看到自己受報,而且時間更快,算不得個把月就報了,甚至過幾天就報了,電腦時代呀!」電腦的輸入(因)與輸出(果)之間跑起來快得很,千萬要注意!

這說明修行的三節,處處跟著因果走。不要以為成了佛,就脫開了因果,佛更注意因果,更重視因果。越是聖人,越是小心。下面提到:

法界觀行的重要

如《華嚴經》即不然,一念頓證法界法門,身心性相,本唯法體。施為運用,動寂皆平,任無作智,即是佛也。

最後境界,成佛的境界,要參考《華嚴經》。華嚴所標榜的理不同哦!修行行門也不同。一念之間,頓證法界法門,空有雙方面都具足了。

一念空,這是佛法的小乘法門,不是法界的圓滿。一念有也不然,這是凡夫的境界,而且有些外道境界也是一念有,也不對。

我經常說:「華嚴法界觀行幾乎失傳了。」這個觀行是「一念頓證法界法門」,空有雙圓,一切具備。

下面要注意這幾個字。「身心」,換句話說就是「性相」,心就是性,身就是相。「身心性相,本唯法體」,這個身心性相的根本,整個是法體的大用。所以你身體生病了,心也病了;身體病好的時候,心也不病了。而且,生理上只要有一點不舒服,你那個心理的病早有了;的之亦然。身心兩個互為因果,是很快的。

「施為運用,動寂皆平」,這是講功用、講修行。施為就是現在所講的作為,包括一切的行為、作為、應用、作用。

「動寂皆平」,動也是道,靜也是道。動也是佛,靜也是佛。不垢不淨,乾淨的是佛,污垢的也是佛,這就是華嚴境界。所以把華嚴的理搞通了,就在一念之間,都具足了。就是六祖所說:「何期自性本自具足!」動靜皆平,道都是一樣,都是平等,沒有差別。

「任無作智」,最後悟道了,佛到哪裡去了?佛都再來一切的世間,普渡眾生,這叫無作智。作而不作,為而不為,現在就是佛境界。

你能這樣修持,現在就在華嚴境界。當然打坐可以練習,但不是主要,行才是主要,不過打坐是練習行之一。如果連盤腿都盤不起來,那更不用談到行了。所以佛法不是那麼呆板的,要曉得所謂「善巧方便。」

我們往往拿一種觀念,一種思想,一種法門來確定佛法就是這樣,這都是自己主觀的看法。沒有到圓頓法門,都是偏見來看的。拿一個模子印一切,就不行哦!

要真正講禪宗,不離唯識、不離華嚴,這是真正的禪。千萬不要像現在一般的年輕人,一動就是狂禪。禪是講求行的,達摩祖師就特別吩咐,禪是從行入的。

為一切佛法應如是無長無短,始終畢竟法皆如是。於一真法界任法施為,悉皆具足恆沙德用。即因即果。以此普門法界理智諸障自無,無別對治。

這一段總論理由。一切佛法應該是這樣明白的「無長無短」,,這是理由,要證到,不是理論。

口頭說:「無長無短」。我們做到沒有?學佛、學打坐,說:「我無坐無不坐。」做到沒有?坐與不坐兩樣,都是沒有做到。真做到了,一切平等,盤腿與不盤腿,清淨地方與不清淨地方一樣。這句長短是形容詞,始終就是畢竟,開頭與結果,法皆如是,一切平等。

《華嚴經》告訴我們一個名詞「一真法界」。一切萬有就是一個東西,體也是,相也是。這個東西至真、至善、至美,這個是道,所以叫「一真法界」。

「法界」這兩個字是中國佛學翻譯出來的專有名詞。法界不是宇宙。現在普通所講「國際」這個觀念是包含在「世界」裡;「世界」這個觀念又包含在「宇宙」裡;「宇宙」這個觀念又包含在「法界」的觀念裡面。而法界就是法界,一切事、一切理都包括進去了。

所以《華嚴經》講「一真法界」,一真,一切皆真;一假,一切皆假。所以佛法也有個道理,這裡不是講理哦!這裡有很多求用功修證的人,「諸行無常,皆因假離,離假即真。」世間如夢如幻,但是注意,「離假即真」,離了假,即是真。

比方,這間房子本來要做什麼,不知道。現在我們要在此研究佛學,很嚴肅的;供了菩薩,我們覺得這裡好莊嚴,真真確確。能離了假,真的就來了,就嚴肅起來。「離假即真」,這個道理千萬要注意!

有些修法的人,念佛、觀佛像,為什麼修不成功?有些人唸咒子。一方面用功在觀,一方面太聰明:「哎呀!這是我一時想的,假的。」不虔信!「離假即真」,一念堅定,立刻成功。

不要拿哲學、佛學道理來註解,那就錯了。我們的身體何嘗不是這樣「離假即真」?這是至理,也是唯心所造的道理。把這些道理弄明白了,你就可以修。這也是禪哦!

這裡特別提出:「一真法界,任法施為,悉皆具足」。一點行,具足了一切法,所以大家不要疑,就安心念佛。

現在很多人都發生這種情形。「老師,你教我藥師咒,准提法,又打坐、又空、又聽呼吸、又要氣滿,你叫我學哪樣啊?」我說:「都學。」「哎呀!那不是很亂嗎?」我說:「都放下!」「就是放不下!」我說:「那沒辦法!」叫你提起,你提不起;叫你放下,你又放不下。

問題就是不瞭解修持的道理。你只要「一真法界」,修一法門,信心堅定,一心堅固,萬法皆定。「任法施為,悉皆具足」。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佛在經典上說,世間人下多少地獄,他都知道。我年輕時學佛,別說三大阿僧祇劫,九大阿僧祇劫我也修不成,世間人那麼多!後來明白了,我也同佛一樣,世間人下多少地獄我也知道。有人問:「知道多少?」我說:「一地。」永遠是一地,無數萬億塵沙,地也不過一地。天下萬事,始於一,止於一,終於一。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所以你只要專修一個法門,就成就了,不要三心兩意。

為什麼我們大家學佛的心理會弄那麼多花樣呢?都不放心呢?這就看出人性的弱點,又佔便宜,又貪多,又患得患失。

「哎呀!我念佛,阿彌陀佛念了,今天沒有念觀音菩薩,恐怕他見怪哪吧。」等於明天,「哎呀!糟糕!准提菩薩忘記了。哎!不好!准提菩薩怪罪下來怎麼辦呢?」好像自己功德又少了。都在那裡找算盤。

一即一切,「任法施為,悉皆具足」。只要一門深入,「恆沙德用,即因即果。」很重要,因為它文字太好了,反而被我們迷糊過去了。恆沙同塵沙兩個字一樣。我們中國大河以黃河為標準,印度以恆河為標準。黃河、恆河裡頭有多少顆沙?誰知道?我知道!多少顆?一顆。但是一加一加起來,永遠也數不清。無數、無量、無邊。恆沙形容數目之多。

「恆沙德用,即因即果」。因即在果中,果也在因中。「以此普門法界,理智諸障自無。」這法門,就是《華嚴經》所謂「普門法界」。

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是《法華經》中的一品。《普門品》講觀世音菩薩有三十二個應身。有感則應,其數有三十二。其實,觀世音菩薩豈止三十二應身?三萬二、三億二也做得到,不過他只拿三十二應身來方便說。這個數目哪裡來的?這又同中國的《易經》有關係。

其實菩薩有恆河沙數個應身,什麼道理?「即因即果」,這就是普遍存在的普門法界。真理在什麼地方?真理就在你身邊,無時不在。

密法密不透風

「理智諸障自無」,理上的障礙沒有了,懷疑處沒有了,智慧上你看明白了,一切障礙沒有了。「無別對治」,你不要想辦法來修,那是對治。

真要對治,問題還真多哪!例如:

「為什麼我打坐就是靜不下來?」

「你雜念太多了。就用聽呼吸法,聽呼吸也是一個藥方。」

「哎呀!聽呼吸我不靈光。」

「念佛吧!」

「念佛,雜念還是多!」

「唸咒子吧!」

「唸咒子還是一樣!」

有什麼辦法?我傳你一個密法,密宗的法,那難修了!那壇場講究得很,桌子要怎麼佈置起來,上面要鋪什麼顏色的布,每天要怎麼供養,什麼花、什麼水、什麼燈……然後穿什麼衣服,還要什麼樣的鈴杵,還要獻曼達。要設置得美,裝得精緻,東西還要擺得多。擺好了以後,一天已經忙完了。

早上開始修習,在菩薩前面供奉好了,大概要兩個多鐘頭。然後上座,雙盤腿打坐修法下來,三個鐘頭沒了,一天只能修一座。

修法時,眼睛看著經架上那個法本唸經,嘴裡唸咒子「唵啊吽」,一手搖個鈴杵,另一手搖個鼓,兩個要配合好,然後嘴裡念,頭腦裡要觀想菩薩,觀想完後,兩個手東西放下,趕快結手印,手印結完,什麼東西都忘記了!保證你沒妄想。所以密宗的辦法太好了,你愛忙的夠你忙。然後要發脾氣,它有忿怒法;要歡喜的也有,面容還要笑。樣樣都現場表演,熱鬧得很。當年我很誠心學過密宗,也是這個情形。怎麼樣趕都來不及,一天忙得很,忙出一身大汗來,最後忙得連洗澡也沒有時間。一天想修三堂,一堂法修下來,兩、三個鐘頭。又要吃飯,又要做事,又要每天換供養。那供養要具備三白:白米飯、白糖、白芝麻,還要把它粘攏來,做成饅頭,親手捏好了供起來。供了佛的不能過夜哦!不恭敬!明天又得重新做。哎呀!這個法這一忙下來,真的,立刻可以見到空性。忙空了!累壞了!沒得你想的時間了。

所以大家打坐,為什麼有時候感覺到「哎呀,老師,打坐好像不行!」都是你太清閒了。所以我教你修密法嘛,等你這個咒子練會了,我又來教你下一個咒子了。有位同學的報告就這樣寫道「老師今天教了新咒子,我一邊開車,一邊背那咒子,一點妄想都沒有。」

哪還有妄想,當然沒有妄想!一邊要注意開車,一邊要注意那咒子是什麼。等他熟了以後,他一邊在開車,咒子也在背,妄想卻也在打。人的心理就是這樣。所以注意,為什麼不成功?不是方法的問題,理不透,心不定!不到做到止入。

簡單回轉到中國儒家孔、孟的「沒得用情」,所以我經常在日記上批給你們「沒得用」。要切斷!上座不想就不想,愛想就想。大丈夫說:「妄想不出來,就不出來!」大丈夫就有這個本事。

「無別對治」這四個字有那麼多含義,這就是華嚴境界。「無別對治」,為什麼要修個法來對治自己的心?此心,本來平靜,本來空,本來現成,說它有也可以,說它空也可以,很現成嘛!很自然,你偏要修那麼多對治。

別修別斷,不見變化,變與不變,無異性相故。

「別修別斷」,這四個字有兩種意義。剛才我講密宗的修法,大家不要當笑話聽,太不恭敬了。真照密宗這方法去修,效果還真快!這是特別的修法,別修就別斷。斷了其它的煩惱,成就其它的功德。

又如修禪,參話頭有參話頭的效果,修空有修空的成果,別修就別斷。一個學佛的人,八萬四千法門,無量法門都要學過,每個方法對治成果不同。等於我們練功夫一樣,練手功,這手練慣了以後,手上肌肉就發達,練腿功,腿的肌肉就發達,這叫做「別練別胖」,同「別修別斷」一樣,這是一個道理。

第二個道理,可以由這個世界上曉得,「別修別斷」,唸唸生滅中。修了功夫,擺在哪裡?一點也不存在;不存在嗎?還有作用。所以是「別修別斷,不見變化」。因此,明瞭這個道理,看一切世間就無所謂變化,看我們這個宇宙天地就沒有所謂變化。

我昨天想,看了幾千年的歷史,好像沒有變化過。現代人穿的衣服不同,一切的作為都是同過去一樣。所以一念萬念,萬念一念,都沒有變化的。

我經常喜歡提到,一位禪宗和尚的兩首詩。這位和尚很怪,名字永遠查不到的。晚唐時,他在湖北、廣西一帶很有名氣。每天瘋瘋顛顛的,酒也喝,肉也吃,可是很多人信他信得不得了。他講的話非常靈光,有神通。當時的太守是龐居士的朋友,一聽,認為這和尚妖言惑眾,去抓他來問。太守問和尚哪裡人,和尚始終笑不答。最後,和尚說:「你拿紙、筆來,我寫給你看。」就寫了兩首詩:

家在閩山東復東,其中日日有花紅。

而今不在花紅處,花在舊時紅處紅。

這位太守雖然掌握兵權,到底還是很風雅,一看笑了,就客氣地再問和尚:「你不要跟我開玩笑。你究竟哪裡人?」和尚就又寫了一首詩給他:

家在閩山西又西,其中日日有鶯啼。

而今不在鶯啼處,鶯在舊時啼處啼。

始終都不清楚這位和尚是什麼人。據說是位大士,菩薩化身。

因為「不見變化」,所以「其中日日有鶯啼。而今不在鶯啼處,鶯在舊時啼處啼。」一年有四季,春、夏、秋、冬的代謝,但是年年有春三月,沒有變化,本無變化。生命也是一樣。大家所以畏懼生死,不能了生死,是沒有見到自己那個法身自性的本無變化。

因此,「無別對治,別修別斷,不見變化,變與不變,無異性相故。」變化是現象,不變的是功能、自性。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是現象,而這虛空是永恆不變的。一年四季在動,整個卻是不動。所以「變與不變,無異性相」。相,現象是變;性,本性是不變。

萬法無咎因果同時

普觀一切,無非法門,無非解脫。但為自心強生繫著。為多事故,沈潛苦流故。勞聖說種種差別,於所說處,復生繫著。以此義故,聖說不同。或漸或圓,應諸根器。如此經教頓示圓乘,人所應堪受。設不堪受者,當須樂修,究竟流歸畢居此海。是故余教先因後果,不同此教因果同時。

「普觀一切,無非法門,無非解脫。」故以華嚴境界看,處處都是法門。你不要被困住了,每一種方法無非都是通向解脫的途徑。

「但為自心強生繫著。」都是因為你自己把自己綁住了。

「為多事故,沈潛苦流故。」就是因為我們自找麻煩,所以沉淪在六道輪迴的生死苦海裡。

「勞聖說種種差別。」因此才有釋迦牟尼佛等聖人出世,說了各種的方法。

下面一段,是佛罵我們了,當心啦!

「於所說處,復生繫著。」可憐我們這一般人,因為佛在沒有辦法中想辦法,說了那麼多辦法記錄下來稱為佛經。結果我們拿雞毛當令箭。佛說的法是教我們求解脫,結果我們把佛法死記在腦子裡,還要翻字典,什麼叫十二因緣?什麼是法身?一天到晚在求空呀!有呀!「於所說處,復生繫著」,佛法把你魔住了。

所以從前我的老師說,什麼魔都不可怕,有一個魔碰到,你就沒辦法!什麼魔?佛魔!給佛魔魔住了。一般人學佛都給佛魔魔住了。佛所說法,是叫你解脫的,結果呢?一般人反將解脫的方法,拿來把自己給綁起來。

「以此義故,聖說不同。」因此,佛的說法只好有各種不同,有人喜歡有、喜歡密,就拿些東西給你抓。

剛才講學密宗,抓得才多。頭上要戴什麼樣的帽子,而且每一個法一串念珠,念佛拿的方式又各有不同。真正學密的人出門,後面行李有好幾個大皮箱,法器就是要帶那麼多,不像學禪宗的人,一雙草鞋、一個布包,背起來就走了。禪宗要丟掉,密宗要抓著不放,兩個方法不一樣,所以「聖說不同」。

「或漸或圓,應諸根器。」總而言之,佛經上說的話,或者漸修、或者圓頓,都是看各人根器。

「如此經教頓示圓乘,人所應堪受。」所以《華嚴經》的經教,是頓教、也是圓教。屬於圓乘根器的人,就可以接受了。

「設不堪受者,當須樂修,究竟流歸畢居此海。」假使有人不懂這個道理,乃至不敢接受,自信不過,但慢慢去修行,最後總歸到這條路上來。

「是故余教先因後果,不同此教因果同時。」總結起來,說明一個道理:圓教是因果同時,即因即果。所以《華嚴經》告訴我們「初發心,即成正等正覺」。你一發心的時候,就已經大徹大悟了,成佛了。為什麼呢?「因賅果海,果徹因源」。就是因果同時,即在即果,「初發心,即成正等正覺」。

發心不是有人來化緣,發個心,捐個錢;而是發菩提心。初學佛法,一念清淨,純是求道之大悲之心,那個時候,當下即是,即空即有。這一念,就成正等正覺,立刻成佛。

而其它的修法呢?是先修因後證果,只有《華嚴經》是圓教,因果同時。

為法性智海中,因果不可得故;為不可得中,因果同時,無有障礙也。

在我們法性的智海,就是眾生與佛共同的本有性上。「因果不可得故」,它的體本來空的;一起動、微微一動,就會有因果。比方大清靜無波的水面上,有沒有因果?不動是因,清靜是果,也是有因果。但不易看出來因果,它因也不動、果也不動,所以好像覺得沒有因果,其實還是有。它的因果報應還真快呢!當清靜無波的海面上,微風一動,波浪就起來了。有感就應,感應是非常地快。

所以,法性的智海當中,「因果不可得故」,是平靜的一面。但在不可得中,因果卻同時存在。就如先前的比方,不動是因,清靜就是果,彼此都無障礙。

佛法的基礎在因果;因果不明,以後研究唯識也沒有用。先把因果明瞭,唯識通了,才能對自己修行真有一點用。所以講解得繁瑣一點,幫助大家瞭解因果的道理,堅定一點信心。

《宗鏡錄略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