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羽、伏見之戰

1868 年初,日本歷史上發生了一件重大的歷史事件。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發動了宮廷政變,宣佈「王政復古」,成立了以明治天皇為首的新政府,並決定罷免一向擁兵蠻橫的幕府將軍德川慶喜的官職,沒收慕府的領地。詭計多端的德川慶喜妄圖以「解救天皇,清除奸巨」的名義,消滅倒幕派,兵圍京都..烏羽、伏見之戰,即是這次事變中的戰爭。

這年的一月,日本江戶。寒氣塞空,陰雲壓地。冰封雪蓋的路邊,倒著幾具凍死了的貧民的屍骸。此時,幕府將軍德川慶喜卻正在溫暖的浴池中沐浴。浴池旁的一間精雅小室中,幾個女僕在忙著溫酒、沏茶,漆黑烏亮的矮桌上擺著水果、糕點、生魚片。德川慶喜沐浴後,從溫泉浴池中爬出來,進入雅室,他那最近到手的,也是最彼寵愛的麗花女郎隨之而坐進了他的懷中。

「我的小美人,喝酒呀。」

「不,我吃蘋果。」

德川慶喜便拿起一片切好的蘋果放進她的櫻唇中。

「我的將軍,」麗花女郎說,「聽說外面的倒幕派在搗亂,只怕我們的好日子不長遠吶。」

「哈哈,我的小美人,幾條小小的沙丁魚能把瀨戶內海攪翻嗎?」

「將軍,我聽說他們很厲害呀!」

「唉,管他們幹什麼,我們只管取樂。我自有炒法對付他們的。」德川慶喜呷了一口烈性酒,吃了一片生魚片,撫著麗花女郎的秀髮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前幾年薩摩和長州兩藩,就已搞什麼『倒幕運動』了,又盅惑各地農民和城市貧民搗亂,還有一些不知深淺的武士在裡面起哄,無非想把我將軍幕府推倒。我的小美人,我們家德川幕府自從先祖打敗豐臣秀吉以後,就在這江戶建立政權啦,就大權在握啦!至今已二百六十餘年了。我作為德川幕府的第十四代將軍,福祚是大大的。況且,我們已與英、法、美、俄簽訂了友好通商條約,外洋人也支持我,我有什麼擔心的呀?我的小美人!」

說罷,呵呵大笑起來,脖子一仰喝掉了一大杯酒。

忽然一個近侍在門外喊有事報告,德川慶喜聽了,喝道:「等著。」便要起身出去,麗花女郎說:「有什麼了不得的事,讓我也聽聽不好嗎?」德川慶喜望了望麗花的笑臉便高興地說:「好吧。讓你聽聽。」接著又朝門外喊道:「有什麼屁事,還不報來。」

那近侍在門邊畢恭畢敬地立著,吐辭清晰地說:「一月三日,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發動了宮廷政變,宣佈「王政復古』,成立了以明治天皇為首的新政府,並決定罷免您的官職和領地。」

德川慶喜大吃一驚,但又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知道了,退下去。」

近侍說了聲「是」,卻朱退下去,又報告道:「前方有消息,他們的『奇兵隊』打過來了!」

一聽「奇兵隊」,德川慶喜哈哈大笑說:「什麼『奇兵隊』?鳥合之眾,無非是些乎頭百姓。哪裡是我們的訓練有素的武士的對手?讓他們來白白送死吧!」

近侍又說:「將軍,據報告,許多武士也參加了他們的軍隊了。人們都說,他們是勢不可擋呀!」

「胡說!」德川慶喜喝了一聲。

「是。」近侍答應著。

其實,此時德川慶喜已很有些緊張,背部肌肉顫抖起來。他撂下麗花女郎,就披衣站起來,用手指著近侍說:「你說,還有什麼事?」

「他們送來一封信。」

德川慶喜眼睛一瞪,說:「怎麼不早拿出來?」

聲近侍說:「怕這兒閒親人太多..」一面把信交給德川慶喜。

德川慶喜拆開信一看,大意是說:「日本是天皇的日本,不是德川幕府的日本,為了避免兵戎相見,準備派人來談判。」德川慶喜看罷,眼睛眨了幾眨,說:「告訴他們派來送信的人,等一等,我有回信。」近侍出去了。

德川慶喜拿著信在室內低頭慢步沉思,麗花女郎斟了一杯酒來送給他喝,並笑著問道:「將軍好像有了什麼犯難的事了?」德川慶喜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狗屁,吵了幾年『尊王攘夷』、『尊王倒幕』、『改革世間』、『平均世間』,現在又吵嚷什麼『王政復古』..不過,沒有什麼了不起,我自有妙計。」於是喝盡麗花女郎手中的一杯酒,走進另一間屋子去寫回信了。

幾天後,德川慶喜和他的謀士山內容堂同「倒幕派」方面的代表西鄉隆盛及板本龍馬、中岡慎太郎開始了談判。山內容堂說:「歡迎你們來談判,何況大家都是熟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西鄉隆盛君是薩摩藩的武士,那兩位是土佐藩的商人、鄉紳。而我,原本就是土佐藩主。哈哈哈哈。」

德川慶喜一摸自己的仁丹鬍子,咧嘴一笑說:「三位先生我是久聞大名的,我德川慶喜歡迎你們來。多年來,你們各居一方,有勢有財,我將軍怎麼會虧待你們?我總不明白倒掉慕府對你們有什麼好處?而今明治天皇只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他無非是被高杉晉作、木戶孝允、大久保利通以及大村蓋次郎諸人左右,是一個傀儡,在那裡胡鬧。前兩年,孝明天皇在位,哪有這些怪亂子?你們若能聽我一勸,放棄什麼『王政復古』,我保你們有享不完的富貴安樂。現在我就可以奉贈諸位一批金珠寶貝和幾個美女..」

倒幕派的三位代表一直臉色嚴峻地聽著,等德川慶喜講停下來,西鄉隆盛才用清亮有力的聲音說:「將軍閣下、藩主閣下,二位講的怕不無有理。

不過,德川幕府延續二百多年,至今氣數已盡。八十多年來,農民暴動了上千次,而近一年來農民暴動了就有百餘次,城市貧民暴動了42 次。大鹽平八郎的義旗,櫻田門外刺死幕府大老井伊直弼的事件,還有伊勢神宮的神符,都是百姓和蒼天已不能容忍德川幕府的明證。你們剋扣下屬為俸祿,原本作為你們支柱的武士也化為你們的仇敵。你們在經濟上其實也是空架子,人們說『大阪富豪一怒,天下諸侯驚懼。』想來你們不會不知。至於在國際上,你們的『鎖國』政策早在二十多年前已被美國軍艦打破,現在,連原先支持你們的英國也不支持你們了,英國正向我們提供武器與彈藥呢!總而言之,如果幕府方面能迷途知返,順應天人之心,擁護『王政復古』,還是可以給你們面子和領地的。否則,等我們軍隊打過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西鄉隆盛講完後,扳本龍馬和中岡慎太郎只是一齊點了點頭,沒有再講什麼。

德川慶喜卻被西鄉隆盛這一席話講得出了一身冷汗,扭頭望了望山內容堂,見山內容堂也蹙著眉一籌莫展,於是淡淡一笑,說:「三位代表的來意已十分明白,容我考慮一下,明天答覆。」

倒幕派首席代表西鄉隆盛又亮出天皇的討幕密詔,說:「天皇召開的御前會議的內容,想來你已知道,對你其實很不利,我們來和你談判,只是免得戰火殃及平民,自然也是給你開一條生路。請好好考慮,明天跟我們去天皇那裡請罪乃是上策。」於是三位代表退出休息。

次日上午,西鄉隆盛等三人收到了德川慶喜上奏明治天皇的表文,答應還政天皇,代表把表文送到天皇處,明治天皇看了表文,又聽了三位代表關於談判情況的報告後說:「只怕德川慶喜是要耍一個花招吧。表文中只是講了一大堆空洞的奉承之辭,還暗示了一下德川幕府昔日的武功,說是奉還王政,卻沒有說清楚什麼時候把實權交出來呀!」

明治天皇當天把倒幕派重要人物高杉晉作、西鄉隆盛、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及通曉西方軍事的大村盆次郎等召集起來會商。明治天皇說:「派代表去和德川慶喜談判,是為了用和平的方法收回旁落的大權。現在,德川慶喜的表文,只有一派虛浮之辭,可見他不願真正支出權力。即使迫於形勢不得不交出權力,恐怕也不會爽爽快快的,何況他還有一個老謀深算的山內容堂給他出謀劃策呢!」

大村益次郎說:「陛下放心,我已經訓練成功一支5000 人的新軍,一律配備火器,快槍,大炮,都是英國資助的。」

其他幾人有說糧食不成問題的,有說軍怕不成問題的,有說還可以協助組織民兵的。天皇見大家心齊,便指示各人去作準備,以防不測。

卻說德川慶喜送走倒幕派的代表後,便與山內容堂商量如何應付這局面。山內容堂說:「現在只有閒詭計,你帶軍隊去京都假裝投降,就勢消滅倒幕力量。消滅倒幕力量的辦法是,宣佈要把來成年的天皇從奸臣的困難中解救出來。」德川慶喜點頭稱「妙」。

德川慶喜秘密令其家臣召集了1.5 萬人的幕府軍隊,悄悄地向京都開去。在臨近京都南郊時,他把軍隊分成兩部分,準備進行鉗形夾擊。

德川慶喜派人去報告明治天皇,謊稱:「德川慶喜決定履行『王政復古』、『還政天皇』的諾言,正帶領全部人馬前來投降,並決定支出他的領地和權力。

天皇聽罷,一笑,說:「好,這樣就好。改日我將去迎接他。」

德川慶喜的使者帶著天皇的手偷回到德川慶害處。德川以為天皇與倒幕派中了自己的詭計。便在營帳中高興地踱來踱去,不時地摸著自己那小鬍子。

隨軍而行的麗花女郎見他特別高興,便說,「將軍,您的大權都快沒有了,還這麼高興?」

德川慶喜說:「這不是你能知道的。那個什麼明治天皇,不過是個毛孩子,你略施小計,就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麗花女郎說:「將軍的話,我真正聽不明白。」德川慶喜便把自己的詭計都說了,並說:「我這種還政於天皇的騙局,把你,我的小美人也蒙過了。哈哈,你不懂,越是要進行大的欺騙,越是要裝得十二萬分真誠,否則,小孩子也不一定會上當的呀!」

德川慶喜哪裡知道,麗花女郎乃是倒幕派通過信州伊那谷的蠶絲批發商兼酒店女主人松尾多勢子的安排,安插在他身邊的以色情為掩護的密探呢。

麗花女郎得知德川慶喜的陰謀後,便立即派了個親信去報告倒幕派,並報告了明治天皇。明治夭皇一笑,說:「果不出吾所料。」

明治天皇派使者去通知德川慶喜,叫他把軍隊就地屯駐,自己到京都來交割權力,德川慶喜感到事情有了變化,於是決定改變陣前捉拿天皇的主意,採用「解救天皇,清除奸臣」的策略。

德川慶喜的部隊,一部分屯於京都南郊偏西一點的伏見,一部分屯於偏東一點的鳥羽。兩支軍隊各打出十幾面大旗,旗上大書「解救天皇,清除奸臣」的字樣。

明治天皇令大村益次郎出擊。大村益次郎親率5000 名用精良的英國武器裝備起來的政府軍,趁夜色衝出南門。在鳥羽、伏見兩地之間佔據了有利地形,架起了巨炮、機槍。由三井等富商資助的各種軍用物資源源不絕送向陣地。市民群眾紛紛在城上豎起幾百面戰旗,旗上大書「倒幕」、「王政復古」

等字樣,並有許多市民扛出土槍、土炮協助守城,又有許多市民給政府軍送菜、擔水。..

時間是後半夜了,寒氣籠罩德川慶喜軍馬的宿營地,營地上只有零零落落幾點殘燈在寒光中搖曳。

德川從夢中醒來,只覺涼氣襲人,便喊「麗花」,卻無人答應,忙點燈披衣喊衛兵,並問:「麗花出去沒有?」「出去了,說有急事,騎馬出去了。」

衛兵回答。德川慶喜正要發忽,忽聽一聲炮響,接著是連續不斷的大炮轟鳴與機槍的吼叫。德川慶喜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派人去打聽。不一時,打聽的人回報說:「大約是政府軍來偷襲了。」德川慶喜此時也顧不得麗花女郎了,忙派人到鳥羽、優見二處通知守軍將領:

「堅守陣地,不可妄動,待天亮出擊。」

炮聲隆隆,火光沖天;刀光劍影,殺聲震天,從深夜一直打到天明,德川慶喜的軍隊早已是七零八落,死傷三千餘人,逃跑了七八百人。德川慶喜給兩處幕府軍下令:「武士的騎兵從兩翼包抄,務必拿下敵人陣地。」豈料他的武士們早已人心渙散,缺乏鬥志了,經過兩番衝鋒,被政府軍打得人仰馬翻,死傷過半。

德川慶喜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他在一座石屋中走過來又走過去,心想:有沒有誰來支援呢?武士怎麼也不中用了呢?到底還有什麼妙計呢?

忽然間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一顆炮彈落在石屋後簷爆炸了,把德川慶喜嚇得魂不附體。

政府軍的指揮大村益次郎見幕府軍早已無力反抗,便把5000 人分成五隊,一隊堅守陣地,以大炮轟擊敵群,其餘四隊去分割、消滅幕府的殘兵敗將。

經過幾天戰鬥,幕府軍再也支持不住,鳥羽、伏見兩處軍隊通通被擊潰,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降的降。這天夜裡,德川慶喜只聽得四處槍炮聲大作、喊殺聲猶如狂濤巨浪,手下的敗兵不時從他所住的石屋旁拚命地向遠處逃竄。德川慶喜驚歎不已:「完了,大勢已去了!」他慌忙換上一身便服,騎上一匹戰馬向大阪逃遁而去..

後來,德川慶喜由海路逃到江戶(後改名東京), 1868 年4 月投降。

明治天皇從京都遷往東京,其後便開始了日本歷史上著名的「明治維新」。

(宗銘)

《戰爭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