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馬張三

一個婦人給馬添草著呢,哭著說:「人家有娃娃呢,我咋沒個娃娃。」

馬說話了;「喂,那你不要哭了,我給你養個娃娃。你把衣衫脫去,爬在馬槽裡。」

「啊?真格嗎?」

「真格。」

她就照馬說的做了。十個月之後,果然生下一個娃娃。娃娃長大了,送到學裡唸書,起名叫張三。

同學堂裡的娃娃們罵他:「馬日的,驢下的,騾子群裡帶大的。」

天天罵呢,張三就給娘母說了。他媽說:「那叫他們說去嘛!你是我養的。」

第二天,張三回來說:「媽,人家今兒又罵著呢。」

「咋罵著呢?」

「還是那個話。」

他媽又安頓了些好話。漸漸張三也長大了,想了個辦法:讓他媽炒了些麻麥,他媽抓了一把給他,他雙手捏住了他媽的手,燒得他媽擋不住了,他就問他到底是誰養的,他媽只好照實說了。說了以後,他再不唸書了,要去山上打圍(註:打獵),他媽也就同意了。

他打了個鐵弓鐵箭,就起身了。走一走,一個樹,搭上箭射去了,給射上了。樹裡出來個人,就問他:「哎!你放下你的路不走,射我幹啥?」

「哎喲!裡我打圍呢,你也不要發火了,咱們結拜個弟兄,咱們弟兄兩個上山打圍走。」

「那麼也好。」

兩個走一走,打穀場裡一個石磙,又瞄著射了一箭。石磙著了一箭,裡頭出來一個人呀,問他:「你放下你的路不走,射我幹啥?」

「我瞄把子著呢。咱們結拜弟兄,打圍走。你是石大哥,我是柳二哥,我的名字剛叫黑馬張三哥。咱們三個打圍走。」

到山裡去,碰著個窯洞。黑馬張三就說:「哎,咱們在這個窯窯子住下打。」

「那麼住下。」石人哥柳二哥說。

三個人住下,天天出去打圍。打了一向,有一天回來,見一鍋鍋飯哪!三個人驚了,同時問:「哎,這哪來一鍋鍋飯呀?」幾個人吃了,香得很。第二天回來又是一鍋。「哎。這就出了怪事了!誰今兒給咱們看哪?石大哥給咱們看。」

石大哥在被兒底下藏著,探照著。功夫不大,飛進來三個白鶉鴿,一下又變成三個女子了,做飯開了。把飯做熟、油兒醋兒都準備好了。三個又變成白鶉鴿飛了。那兩個回來問:「哎喲!誰做的啥?」「咳!差點兒把我嚇死了。飛進來三個白鶉鴿,變成三個女子做飯,做熟變成鴉鴿又飛了。嚇了我一身汗嘛{」「還給怪了,柳二哥,你明兒再給咱們看。」

柳二哥不看,差點嚇死。

「那麼你兩個去,今兒讓我給咱們看。」黑馬張三說。

他藏下,飛進來三個白鶉鴿,變成三個女子,做飯開了:把飯做熟,剛準備變成鶉鴿飛哩。黑馬張三跳起來了:「哎!你們是啥呀?」

三個女子說:「你出來了,我們變不過來了。」

「變不過了,你們三個,我們三個,你們給我們當媳婦行嗎?」

「唉,沒辦法啦,只好這樣。」

黑馬張三挑了一個最俊的,用鍋墨子糊了她面頰。那兩個來,張三就把見到的給說了,問他兩個:「三個女子要給咱們當媳婦,你們要嗎?」

「那當然要呢!」

「那你兩個挑,挑著剩下的給我就行了。」

兩個果然把張三糊了鍋底的挑著剩下。第二大早上起來,張三叫她們把臉洗了。臉一洗,這個比那兩個都俊,石大哥柳二哥後悔了。挑好了媳婦子,幾個就領上回家。往回走著呢,到一個井上,想喝水哩,打不上。幾個就讓黑馬張三哥吊下去灌水,他也同意了。水吊上來一喝,人家兩個把媳婦領上走了,把他給丟在井裡了。沒吃頭,餓得不行了,他就打著吃麻雀。雀兒下來喝水,他就打個吃。吃了一半年了,只連著個命,不得上來。

一天,飛下來了一隻鷹喝水,鷹問:「你在這裡做啥著呢?」黑馬張三哥連嚎帶說,他咋打圍了,人把他騙了。鷹聽了後說:「你給我打一百個麻雀我就背你上去。」

「那怕背不上去吧。」

「我力氣大得很,只要你給我一百個麻雀,我肯定把你背上去。」

張三急著呢,就答應了。他一天少吃點,存了一百個雀兒。等鷹著,不見鷹來,他以為不來了,餓得擋不住了,就把一個吃了,剩下九十九個。剛巧鷹來了,同:「雀兒打夠了嗎?」他再不敢說吃了的話了,就說:「打夠了,打夠了。」

「那好,你就爬著我背上,我飛上一截,你給我喂一個。」

「唉,那對。」他心裡含糊著呢;哎呀,還有一個台檯子沒雀兒了,咋辦呢?反正走吧,剩下一個截了,到跟前再說。上一個喂一個,上第九十九個上,沒啥餵了,急了,沒啥喂跌下去咋辦?打圍的人,腰裡帶刀子著呢,取下來,把大腿上的肉割了一疙瘩,餵給了,上來了。

上來鷹問:「你給我先喂的雀兒有毛咧、骨頭咧,臨後這個咋光得很,咋的個話啥?」「都是那麼個麼。」

「不一樣,你給我說。」

黑馬張三就如實說了。鷹說:「哎喲!我還是能上來呢嘛!」鷹就吐出來原給貼上了。腿好了,他就向鷹道了謝,回家了。回到家裡,准都認不得了,餓得乏乏的,不像個人了。家裡人多得很,正給黑馬張三紀念著呢。他的鐵弓鐵箭在那兒放著呢,許多人搬著呢,搬不開。他要著吃了些,就問:「那些人爬著那達做啥著呢?」「黑馬張三哥出去再沒得回來,大半是死了,今兒是他出門的日子,正紀念他。他用過的個箭,在那達放著,沒人能搬開。」

「噢!那我能搬開。」

「你能?那麼多的人都搬不開,你不要吹牛。」

「你們給我給著吃飽,我就把它搬開了。」

「這個人哄著吃呢,給他吃了叫搬。」

端了一碗摸摸一碗菜,吃了。黑馬張三問;「他們家裡有些啥人?」「他們家共弟兄三個,黑馬張三哥不知下落,這會兒有石大哥柳二哥在呢!」「你們叫他兩個來,照著我搬。」

石大哥柳二哥來了,他就說:「你兩個往這達站,照著我搬。大夥兒往遠點站,小心我搬開傷了著。」

他按上箭搬弓,把石大哥柳二哥都射死了。

「哎喲!你咋把人射死了?」

「咳!這兩個是敵人哪:」他就咋長經短地說了。

「那三個婦人都在呢,叫來讓認你。」眾人說。

「叫來認嘛!」

叫來,那個婦人就認得了,說;「哎喲!我的男人來了!」黑馬張三哥問:「這些年你做啥著來?」

「你沒有了,我一天伺候人家兩個著呢。」

「這會兒叫她兩個伺候你。」

這兩個團圓了,那兩個婦人又伺候這兩口子了。你說,人虧不得人,一虧的一補呢。

《神話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