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喋血記

一九四二年六月,日本空軍在美國的阿拉斯加地區的阿留申群島中的阿圖島登陸。當時美日雙方雖然處於交戰狀態,但是局外人還是覺得日本的行動不可思議。從阿拉斯加到美國本土往返有三千多英里,中間還隔著加拿大,在戰略上毫無價值。

不久,日本人在阿圖島上修機場。人們明白了,日本人想以阿圖島作為空軍基地,這樣轟炸機就可以威脅到美國的本土的安全。

從阿圖島飛向美國內陸,必需得到阿拉斯加北部荒原的氣象預報,以便決定飛機是否能夠起飛。為此,日本政府特地把在滿洲服役的遠三上尉調回,由他組成小分隊空降到阿拉斯加的北部荒原,定期向阿圖島的日本空軍基地發出天氣預報。小分隊成員有田路少尉、倉神中士、義人下士、綱島中士、渡邊下士、須田中士和列兵井上、信夫、稻木共計10 人。

遠三的小分隊在阿拉斯加北部荒原空降後,美軍經常收到一個不斷移動的不明電台的電波,發報速度極快,難以確定電台的方位,也無法破譯密碼。

據美國軍方估計,阿拉斯加北部荒原很可能有空降的日本小分隊,任務是向阿圖島上的日軍機場提供天氣預報,以便日軍對美國內陸展開空中攻勢。這個荒原小分隊,無異乎是插入美國心臟的尖刀,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消滅它,若派空軍尋找荒原上的小分隊,好比大海撈針。只能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也派出一支小分隊去進行圍剿。漢密爾頓將軍決定召見阿倫上尉,由他組成荒原偵察個分隊,搜尋並殲滅日軍的小分隊。

以阿倫為首的偵察小分隊一共十二人,他們選擇克裡頓湖作為搜尋的起點,分成四股,對山谷進行搜查。但四天時間過去,一無所獲,阿倫估計到這是一場持久的戰鬥,要求大家節約食品,盡量靠打獵和釣魚來補充食品。

他釣鮭魚的方法很獨特:挖一段有毒的附子根,把它弄碎扔進水塘,二十米內的魚都會翻到水面,過一會。等毒性消失,魚就可以吃了。

通過釣鮭魚,使阿倫得到了啟發:日本人肯定也要以鮭魚補充食品,但他們不會用附子毒魚,這是印第安人的捕魚方法。日本人捕捉鮭魚靠夜裡撤網,夜裡沿河床搜尋幾個小時。哈雷以其印第安人所特有嗅覺,發現了情況。

他對阿倫說:「有煙味!」這說明有人。阿倫猜想:日本人在這裡活動,肯定是想利用溪水掩蓋足跡,營地就很可能在小溪的上游。

哈雷已經嗅到烤魚的香味。現在搜尋變成了跟蹤烤魚香味。在天快亮的時候,他們跟蹤著煙味和香味,發現了日本人的營地。可惜早在幾個小時之前,日本人就已經離去。他們繼續沿著小溪走,不久又發現了日本人上岸的痕跡。岩石上有一條蟲被踩扁,這說明幾個小時前有人經過。

走在前面的阿倫突然趴倒,等哈雷爬到他身邊時,他對哈雷耳語道:「有人!」說著,只見一個戴寬沿帽的日本人,正在殺一隻剛捕到的野鴨,然後走進草叢中消失了。

他們發現的確實是日本人的小分隊。日本人的營地有時一天要轉移幾處,這天,遠三的小分隊在懸崖下找到一塊理想的宿營地——那裡有一條蓄滿了雨水的巖縫,這樣就不必節約用水了。發報機就安裝在懸崖下面,只要架出一根天線,就可以向阿圖島發天氣預報。

阿倫決定去偷襲日本人的營地,他們的伏擊計劃訂得很周密:下午日本人要上山觀察氣象,一定是沿著小溪上山,當他們用手攀岩石的時候,就將他們一一擊斃。但是印第安人伯待反對,他主張夜裡去偷襲營地,這樣可以一舉全殲。偵察隊員都贊同伯特的意見,阿倫只好將計劃改為夜襲。

夜裡,阿倫的偵察隊向日本人營地進發的時候,驚動了小溪中的野鴨。

野鴨嘎嘎叫聲驚醒了遠三。他想:「狐狸或山貓捕食不會把野鴨驚飛,一定是人。」他叫醒隊員們,趕快撤離營地。遠三領幾個人先走,還有幾個人在收拾發報機。美國人衝進日本人的營地,遠三埋狀在樹叢裡,向進攻的美國人投出了一顆手榴彈。

阿倫命令隊員們:「停止進攻。因為日本人已經撤出營地。」但美軍先頭部已經進入營地,在這場惡戰中,日本方面的渡邊戰死,並上受傷,美國人也死了兩個,還有兩個重傷。當田路拔出手槍,想打死兩個受重傷的美國士兵時,遠三制止他:「別開槍!我們馬上就要撤離了,把他們留下,美國人肯定要把他們救走,這樣他們就背上兩個傷員的包袱!」躺在地上的井上大聲對遠三說:「遠三,我們可不能背包袱!回日本,代我向父母問候!」說完,扣動手槍扳機自殺了。

在這場戰鬥中,美國人喪失了五個戰鬥力。麥剋死了,威廉上尉和查理雖然跟隊伍撤回,但肋骨受傷,另外還要用擔架抬著從河邊救回來的重傷員。

他們只能回克利頓湖,給漢密爾頓將軍發電報,請他派水上飛機把傷員接走。

日本人翻過布魯克斯山,轉向西方,這裡的氣溫最高時也只有零下5 度。

遠三的目標是尋找森林茂密的山谷,靠打野獸度過冬天。

天快黑了,但還沒有找到宿營地。遠三用望遠鏡觀察,發現雪原上有一點黑點,這是生命的象徵。當過獵人的須田說:「是帳篷!」他們花了一小時才走近帳篷。帳篷裡躺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身邊伏著一條小狽。人和狗都餓壞了。所有的野獸都離開了雪原,荒原上的原始部落要遷移。凡是餓得不能行動的部落成員都要被拋棄,否則就會成為部落的累贅。小分隊只能在這個被原始部落所拋棄的鹿皮帳篷裡過夜。他們先在小狽嘴裡塞幾塊肉,然後再煮點肉湯餵那姑娘。肉湯滴進她嘴裡,她開始吞嚥。

第二天,遠三用帳篷的支架做成一個雪橇,他決定把小泵娘帶走。把她留下就是讓她等死。

幾個日本人輪流拖著雪橇,他們在雪原上行軍了五天,終於找到一個平坦的峽谷。這兒,樹林茂密,還有好多馴鹿。田路高興他說:「這個峽谷可以供一個城市的人定居。」夜裡雖然點著火,但還是冷得出奇。凍土帶的樹林燒得很快,他們原以為砍的柴夠燒三天,但燒到半夜,已經快燒完了。小泵娘很適應這樣的環境,她很快恢復了體力,她告訴大家,她叫「阿拉特娜」。

日本人教她日語,她學得很認真。她每天一早,帶著狗出去,用捕獸夾捕到不少小野獸。遠三指著阿拉特娜,對大家說:「她瞭解這塊土地,知道在這裡怎樣生活,能幫我們生存下去。」這話不假。當荒原上的馴鹿一消失時,12 個人全靠阿拉特娜的捕獸夾和彈弓去打鳥補充食品。

這天,阿拉特娜用一些馴鹿骨頭作誘餌,拿著彈弓躲在草叢裡狩獵。只見一隻烏鴉飛了過來,她正舉起彈弓,忽然背上有一隻手拍了她一下,她扭頭,只見兩個從頭到腳裹著獸皮的人跳了出來,他們手裡還拿著梭標和弓箭。

再一看,原來是阿拉特娜的哥哥和爸爸。他們告訴阿拉特娜,好不容易才找到她,要她快跟他們走。她爸爸是努那米特部落的首領。

阿拉特娜告訴爸爸,跟她在一起的人長得和努那米特人一樣,是自己人,現在這些人已離不開她,因為離開她,他們會餓死,她呢,也離不開他們。

爸爸和哥哥聽了,沒說什麼,然後就在密林中消失了。按部族規矩,女兒一旦成年,父母是不干涉她的自由的。

阿拉恃娜提供的食物越來越不夠吃,靠她一個人捕獵怎麼也不行。幾個傷員連餓帶病,已先後死去。剩下的幾個人,若不開闢新的食品來源,他們就無法生存下去。

這天遠三小分隊的人和那條小狽,去找馴鹿群。營地裡只留下阿拉特娜。

遠三帶著三個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群馴鹿,打死了兩隻,天黑時才剝皮分解,把鹿肉掛在樹上,防野狼偷吃。幾個人宿在樹下。睡到半夜忽然聽到狼群的叫聲。狼群嗅到鹿肉的血腥味,追蹤而來,這時,火堆成了遠三等人最好的保護神。遠三叫大家把火燒旺,不要輕易開槍,狼太多,子彈肯定不夠用。狼群在慢慢向人逼近,田路扔出一塊燃燒的木頭,打中一隻餓狼,遠三叫他別干蠢事,因為他們身旁的木頭也不夠了狼群逼得更近了,田路下聽勸阻,開了一槍,打死一隻狼,其餘的狼都撲向死狼,一會兒就把同類吃光了,吃光同類,狼又向人逼近。信夫像發瘋似的尖叫了一聲,跳過火堆,衝向狼群。一群餓狼立刻撲向他,把他撕得粉碎。餓狼飽食了信夫和同類的屍體,直到天快亮時才離去。

遠三和田路又重新鑽進樹林,小狽好像嗅到了什麼氣味。一直用鼻子跟蹤。遠三看到有一縷青煙,從一個簡易帳篷中升起。原來美軍接傷員的飛機遲遲沒來,幾個美國人也出來尋找食品了。遠三數了一下,至少有四個美國人往在小帳篷裡。遠三和田路埋伏在草叢裡,準備等美國人出來,就開槍把他放倒,引出其餘的人,然後逐個消滅。

不一會兒,一個美國人走出帳篷,遠三沒來得及開槍,小狽失衝了上去,美國人立刻又退回帳篷裡。

遠三命令田路:「打帳篷裡的燈光!」「砰」的一聲,燈被打滅了。有一個美國人從帳篷裡就地一滾,舉槍還擊,一槍打中了田路的肩膀。須田也被打死。

被打碎的油燈,把帳篷燒起來。火苗舔到了火藥箱,引起爆炸,一聲巨響,帳篷飛上了天。

遠三喝道:「讓幾個美國人下地獄吧!」田路說:「遠三,你快走!其他美國人聽到爆炸聲,肯定要趕過來,你和我都沒子彈了。」遠三說:「田路,摟住我脖子,走!我們能活下去的。」遠三架著田路,在密林中一直掙扎著向前走去,小狽一直跟在後頭。

下半夜,遠三實在挪不動了,田路說:「快丟下我,不能兩個人全活不成。」遠三沒理他,背起他又向前掙扎。

天已經亮了,遠三扶著田路,並沒有走出多少路。遠三回頭一看,有三個美國人追來了。

遠三突然跪下,對田路說:「田路,我求你協助我完成使命。我留下你,你不要自殺。美國人是不會殺害俘虜的,我們還能見面的。」田路點點頭,對遠三說:「決走,我照你命令的做!」遠三爬上石樑,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眼看三個美國人先用槍對著田路。

田路猶豫地舉起雙手。有一個瘦個子的美國人看了看田路的傷口,然後用兩根槍綁起一副擔架,把田路抬走了。

遠三自言自語他說:「真正的軍人!」三個美國人把出路抬到克利夫頓湖,第二天接傷員的飛機終於降落。根據總部的命令,偵察隊員全部撤離荒原。因為阿圖島已被美國奪回,這裡的氣象預報對日本人已經毫無價值,可是阿倫拒絕服從命令,他認為現在至少還有一個活著的日本人留在荒原,這是偵察兵的恥辱。他說:「我一定要抓往那個叫遠三的日本人。」夜裡,阿倫趁大家熟睡的時候,一個人愉偷離開了克利夫頓湖。第二天飛機就要起飛,不能久等,只好把阿倫一個人留下。

現在,在荒原上,兩個交戰國,各剩下一個人,日方是遠三,美方是阿倫。

在小狽的帶領下,遠三找到了阿拉特娜。

遠三必須趕快離開這裡,美軍的偵察員隨時都可能找來,現在,遠三槍裡一顆子彈也沒有了。

阿拉特娜告訴遠三,太陽落下的地方有一條大河。遠三希望那是努阿塔克河,如果弄到木筏,可以順流而下,到西海岸的英格爾契克島上去找一個叫鮑裡斯的白俄。這個人已經入了美國籍,是日本安插在島上的特務。這是離開東京時一個情報官員告訴遠三的,除了遠三本人,小分隊其他成員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阿拉特娜準備的行裝,六個男子也未必能背動,但她說有辦法把這些東西帶走。她把一張馴鹿皮毛朝上鋪在坑裡,不到一個小時,鹿皮就冰得像鐵一樣硬,成了耐用的雪橇。

在雪原上,遠三的行程已經失去目標,但阿拉特娜堅信是向太陽落下的西方走的,不久就能走到她所說的那條河。盡避臨行前阿拉特娜準備了充足的食品,但總有吃完的時候。現在肉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一堆凍魚。

白天太陽雖然只出來幾個小時,但從雪上反映出來,刺得兩眼疼痛且睜不開。阿拉特娜替遠三做了一個愛斯基摩人的雪鏡,在小木片上刻一條縫,從縫裡往外看。

遠三在雪原上尋找,希望能遇到野獸,這樣就不至於挨餓。這天他們看到有一團霧氣從河岸邊的雪堆上升起,霧來自雪堆上的一個小洞,這是冬眠的熊的呼吸造成的。遠三身上的武器只有梭標、斧子和短刀,因此他只能用短刀去挖雪。熊頭從雪堆裡冒出來,一躍把遠三撞倒。冬眠的熊一時不能適應外面的強光,誤把遠三脫下的大衣當成了人。它猛撲過去,遠三乘機用斧子猛擊熊的頭部,熊死了。一隻熊的肉,足夠兩個人維持好多天。

自從吃了熊肉以後,遠三病倒了。他記起在東京受訓時教官的話:不能吃冬眠的熊肝,寄生蟲都集中在肝裡。可是遠三已經把熊肝全吃了。阿拉特娜卻不驚慌。她說,部族中的男子打死熊,經常會病倒,但過不了兩天就好了。

果然,兩天後,遠三的病就好了。他們繼續往前走。大約走了一個星期,終於來到一條大河邊。遠三認為這就是佛羅拉河,沿河西下七十五公里,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努阿塔克河。遠三決定在這裡住下,等到春來河水開化,那時可以乘木筏順流而下。

春天到了,冰雪融化了。遠三登上山頂,一看呆了,這條河是拐向東北方向,流入北冰洋,與他們要去的目的地毫無關係。從這裡往他們目的地,還有一百多公里,無法走水路,只能翻山越嶺。

遠三的行動目標,完全掌握在追蹤他的美國人阿倫意料之中。因為只有沿努阿塔克河到西海岸才有逃跑的路,不然要麼下北冰洋,要麼就長期在雪原中轉。阿倫判定,在努阿塔克河上,一定能遇到那個日本人。

阿倫決定跟著馴鹿群走,只有這樣才能有吃的,因為他身上有足夠的子彈。一旦離開馴鹿群,他就會餓死。

阿倫在跟蹤馴鹿時,發現了人的腳印。在這個荒原上除了那個日本人,還能有什麼別的人呢?不過,還有個女人的腳印,說明有兩個人!阿倫又有些迷惘。最後阿倫還是決定跟蹤腳印。那怕是離開了馴群,餓死在荒原也在所不惜。自己留下來的使命就是搜捕日本人。

阿倫身上帶有指南針,能準確地判斷方向,現在要想到努阿塔克河,只有翻山越嶺。又是幾十天的行程,現在阿倫已經可以看見努阿塔克河了。天已經黑了。遠處有燈亮,可能是愛斯基摩人的帳篷。阿倫還沒有走近帳篷,早有愛斯基摩人的小狽報警。阿倫大聲地用愛斯基摩語問候。有兩個人影,躲進帳篷了。阿倫知道,愛斯基摩人初見生人時駭怕,但這是一個友善的民族。

愛斯基摩人的帳篷很陳舊,篷頂已經長出草,只有門上擋風的獸皮是新掛上的。

阿倫再一次問好,回答他的是孩子的笑聲和狗吠聲。

阿倫走進帳篷,帳篷裡的男人摟住要撲向生人的狗,女人雙手護住孩子,很駭怕。但是經過短暫的相處,雙方關係就融洽了。

突然,阿倫發現帳篷裡有一把日本軍刀。難道日本人已經來了?男愛斯基摩人告訴阿倫,刀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阿倫告訴他們,刀是魔鬼的,他想知道撿到刀的地方。那個男人答應第二天領阿倫到撿到刀的地方去。

其實,這個男愛斯基摩人就是遠三。長期的荒原生活,身上的衣裝全是獸皮,頭髮和鬍子已亂成一團,加上阿拉特娜教他的愛斯基摩語,他已經是一個道地的愛斯基摩人了。東方人的臉型和愛斯基摩人一樣,住的又是愛斯基摩人廢棄的帳篷。這一路上,遠三和阿倫特娜又成了夫妻,阿拉特娜生了孩子,儼然是一個愛斯基摩家庭。

夜裡,阿倫就在帳篷裡住下了。阿拉特娜想動手幹掉這個美國人,被遠三制住了。這個美國入很機警,睡覺時手裡也握著手槍。

第二天,遠三領阿倫到撿到刀的地方去。走在路上,遠三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為了拖延時間,遠三說餓了,要捉兒條鮭魚來烤烤吃。烤好鮭魚,兩人津津有味地吃起來,遠三下意識地析兩根樹枝夾起鮭魚。阿倫立刻拔出手槍,對遠三說:「遠三隊長,你的筷子幫助了我!」遠三長期生活在滿洲,吃飯用筷子已經成了下意識動作。他忘了,自己在這個美國人面前是愛斯基摩人,而愛斯基摩人吃飯是不用筷子的。

遠三手裡的筷子驚落在地,他舉起了雙手。

阿倫說:「遠三隊長,請轉過身!」他撕下皮衣上的皮條,將遠三反綁著,說:「好,我們可以交談了。」遠三說:「開槍吧!」阿倫說:「現在你是戰俘,殺害俘虜是犯罪的。」遠三說:「那請讓我自殺。」阿倫說:「你有了妻子,還有了孩子,你要替他們負責。我會設法把你們帶到美國去,你將生活在戰俘營,你的妻子和孩子有慈善機構安排。戰爭一結束,你們就可以團聚,你會有一個幸福的家。」遠三臉上毫無表情,他閉上了雙眼。

阿倫說:「遠三隊長,軍人被綁著有失尊重,你答應我不自殺,我立刻放開你。」遠三說:「我不能答應,我做不到。」阿倫說:「你不向我作任何保證,那我不能帶你的妻子和孩子走了。這段路程漫長,我一個人無法對付你們兩個人。不過你放心,一有機會,我就來替你接你的妻子。走吧,遠三隊長,我們只能丟下你妻子,走小路了。」遠三反綁著手,走山路很不方便。經過叢林時,他被一棵樹絆倒了。阿倫彎腰去拉遠三,突然,阿拉特娜從樹叢中衝出來,骨刀深深地扎入了阿倫的背後,阿倫倒在地上,頓時昏了過去。

阿拉特娜走上去,想結束阿倫的生命,但被遠三阻止了。他對妻子說:「現在他是戰俘,我們要負責治好他的傷。」在阿拉特娜的精心護理下,阿倫的傷完全好了。

這天,阿倫對遠三說:「丟下我吧。只要將我反綁著丟下,你就不會有殺害戰俘的罪名。」遠三沒有理他。現在遠三遇到一個難題,押著這個美國戰俘往哪兒去呢?

自己也是走投無路啊。思前想後,他決定,把戰俘和妻子及孩子都留在這兒,自己一個人到英格爾契克島去找那個日本間諜,然後設法再回來接他們。他相信,阿拉特娜能看管好這個捆綁著的戰俘,照料好孩子的。

遠三把這個計劃告訴阿倫。阿倫十分贊同,並且以軍人的榮譽作出保證:在遠三回來之前,他決不逃跑,如果條件允許,他將負擔照顧遠三妻子和兒子的責任。但阿拉特娜卻堅決反對,她憤怒地警告遠三:「你若留下我,你一走我就殺死這個戰俘!」遠三沒辦法,只好日夜加工,砍樹枝、搭木筏。他選了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讓阿拉特娜和孩子以及阿倫同上木筏,在河中順流而下。

四個人在木箋上生活了好幾天。阿倫問遠三:「你不能總是帶著我,我們以後怎麼辦呢?」遠三說:「我也不知道今後怎麼辦。你知道,我已無法指望回到日本了。

但我總要把你送到一個能得到照看的地方。因為你是我的戰俘。」阿倫說:「我有個建議,希望你能接受。我們到英格裡契。克群島的海豹島上去,那是個遠離陸地的孤島,我有個朋友叫鮑裡斯在那兒。他是個白俄,雖然入了美國籍,但是個不問政治的人,和幾個愛斯基摩人生活在那裡。

我們到那個島上去,我還是你的戰俘。不過我們要一直在那裡生活到戰爭結束,因為只有戰爭結束了,才會有捕海豹的船。如果這場戰爭的結果是日本人戰敗,那我就結束戰俘身份。」遠三聽了,點點頭說:「好吧!」阿倫所說的海豹島,正是遠三想去的地方,因為那個白俄是日本間諜,到那裡等於回到了日本。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協議。但遠三還是裝成委屈的樣子說:「雖說你是我的戰俘,可我卻在你的國土上。」阿倫說:「可是海豹島被你佔領了,成了關押我這俘虜的集中營。一介日本軍人,攻克了美國的一個島!」遠三被阿倫說得忍不住笑了。

遠三笑得太早了。那個日本間諜白俄,早在兩年前就被美國抓獲了,現在被關在集中營裡。美國派了一個情報人員到海豹島,還是定期用白俄的密碼向日本發報,阿倫建議去海豹島,是張開一張捕獲遠三的網。

木筏幾經周折,才來到海豹島。迎接他們的那個假白俄,先跟遠三擁抱,然後又替阿倫鬆綁。

被鬆了綁的阿倫有禮貌地向遠三一鞠躬說:「對不起,遠三隊長,現在你是我的戰俘了。」遠三吃驚地望著假白俄說:「你是雙重間諜?」阿倫說:「不,他是美國人,兩年前就接替了你們的那個白俄。你們的白俄現在在集中營生活。我正是利用你們情報的失誤,才投你所好把你騙到這兒來的。」遠三說:「請綁上我吧,我是戰俘。」假白俄拍拍遠三的肩膀說:「在這裡用不著綁,我們都是大自然的俘虜。

實不相瞞,我的發報機壞了,已經有一年多和國內失去了聯繫,唯一的汽艇也已沒有燃料了。現在我們都是被美國政府和日本政府所遺忘了的人。我這裡已經沒有食品了,我們要為共同生存而鬥爭。現在戰爭已與我們無關,假如兩國政府都不記起我們,那麼海豹島就是我們共同的墓地。」兩個交戰國的軍民,在這孤島上組成了一個共同的大家庭。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三年,美國人整理檔案,才想起把這孤島上的駐守人員接回去。

遠三也帶著妻子和孩子回到了日本。現在,遠三和阿倫經常往來,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劉金山)

《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