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的猝死梵蒂岡

位於意大利首都羅馬西北角的高地上,面積為108.7 公頃,比一個高爾夫球場還小,只要花1 個小時就能漫步梵蒂岡城一周,這是世界上最小的國家。但卻是占世界五分之一人口的天主教徒們的總部,聖城梵蒂岡在世界上的地位是不容忽視的。

教皇是梵蒂岡的首腦,擁有最高立法、司法、行政權,被認為是「基督在世上的代表」,並對所有的天主教會擁有管理權。教皇終身任職,死後由紅衣主教團選舉新的教皇。

1978 年8 月16 日,教皇保羅六世去世。8 月26 日,來自世界各地的紅衣主教選舉產生了新的教皇,他就是盧恰尼。

1912 年10 月11 日,盧恰尼出生於意大利克那勒達戈多村一個窮人家庭,父親是個普通工人。1923 年,11 歲的盧恰尼來到費爾特裡初級神學院就讀。他有超人的記憶力,天資聰明。他17 歲進入了貝盧諾高級神學院。1950 年,他以優異的成績獲得學位,成了一名神學博士,並當上了盧貝諾一所神學院的副院長。

盧恰尼身體矮小,和藹可親,安詳平靜,思維卻十分活躍。1953 年,約翰教皇任命盧恰尼為維托裡奧·韋內托主教。

盧恰尼生活簡樸,作風廉潔,他拒絕一切送禮。在歡迎他的第一次會議上,他對400 名神父說:「我來時身上只有五里拉(錢幣),希望走時也不過如此。」接著,他又說:「親愛的神父們,親愛的信徒們,不愛你們便是不幸的主教。我保證做到,為你們服務,為你們出力奉獻我的一切,我的生命。」他任主教期間,的確是從無閒暇,整天忙於看望病人和殘疾人,有時騎著自行車或開著舊汽車出現在山村,與當地神父討論某些急待解決的具體問題。

盧恰尼十分熱衷於宗教改革。在他看來,羅馬天主教會應屬於窮人。他奉行「貧困教會」的原則,認為教會不應有政治、經濟和意識形態的權力。

他從來對個人和教會的財產都是十分冷漠的。

1962 年,盧恰尼經過調查,獲悉他管轄下有兩位神父與一個倒賣商有些瓜葛,投機贏利數額達二十多億里拉。於是,他召集了所有的神父來開會,平靜地對他們說:「我們有兩個人干了壞事,我認為教會必須賠償,法律必須行使。我們不必以豁免權來遮醜,這是大家的教訓,也就是說,我們必須是窮人的教會。我們打算賣掉教會的珍寶和一幢房子來贖罪。」

1969 年9 月17 日,他被任命為威尼斯大主教。按照慣例,大主教有自備船。但他一如既往,謝絕了一切多餘的奢侈品,他奉行的觀點是:「教會的真正財產是窮者弱者。他需要的不是偶然的施捨,而是真正的獲益。」

不久,盧恰尼的辦公室裡就常常擠滿窮人。他們向他提出各種要求,只要他能辦得到的,他一定盡力去辦。在他的教區,有一位牧師提高了出租住房的房租,而他的房客是一位失業教師,付不起漲價的部分,牧師就趕他走。

盧恰尼得知此事,便立即去勸阻,但這位牧師毫不退讓。盧恰尼當時就為教師付了錢,讓他繼續住下去。

1973 年,教皇晉陞盧恰尼為紅衣主教。

1978 年8 月16 日教皇保羅六世去世。盧恰尼來到羅馬,參加新教皇的選舉。他壓根兒沒想到,投票的結果竟是他當上了新教皇。

這個消息傳出來,信徒們一片歡呼。

第二天中午,新教皇登上皇宮的中央樓台,向聚集在廣場上的二十萬信徒發表講話。教皇希望教會回到原來的出發點,也就是耶穌說的,應該是人類的簡樸與誠實。如果耶穌再次降臨人世,應該找到一個認可的、不帶政治功利的教會。

8 月28 日,原來將舉行新教皇的加冕典禮,但盧恰尼決心先進行教皇制度的改革。他拒絕舉行加冕,還取消了為教皇準備的坐轎,取消了鑲有紅綠寶石的三重冕和駝鳥羽毛,以及那長達六個小時的的儀式。加冕成了普通的彌撒形式。教皇身上的白羊毛披肩,標誌著羅馬教廷的世俗榮耀已被拋棄,天主教在回歸耶穌基督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步。

盧恰尼登上了梵蒂岡的權力頂峰,為了實現自己非凡的夢想,他決心著手解決梵蒂岡最棘手的兩個教廷管理處和梵蒂岡銀行的問題。這個國家雖小,它的財富卻多得難以計算。當然,這些財富不是一天之內積聚起來的。

在很大程度上來自當年法西斯頭目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的「慷慨施捨」。

1929 年,意大利墨索里尼政府為了籠絡人心,與梵蒂岡簽定了拉特蘭條約。羅馬教廷被確立為一個主權國家,它不必為它的財產和公民交納任何稅款,也不必為進口產品交納關稅。它的外交人士都享有外交豁免權和其他種種特權。從這個條約開始生效之日起,意大利即向教廷提供7.5 億里拉,並移交10 億里拉的公債券。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希特勒為了獲得更多的同盟者,也於1933 年與梵蒂岡達成契約。德國政府確立了教會稅,即每年將全國個人所得稅的8 %到10 %交給天主教教會。僅1943 年一年,梵蒂岡就得到1 億美元的收入。

梵蒂岡不僅將這些錢用來購買軍火企業的公司股票,還用來經營紡織業、電話通訊、鐵路、水泥工業、電力工業以及從事黃金投機交易,從而大發橫財。就這樣,梵蒂岡下設的特別管理處就至少掌握了5 億美元,常設管理處擁有6.5 億美元,而梵蒂岡銀行的資產遠遠超過了9.4 億美元。

可以說,梵蒂岡的金融觸角已經伸向世界各地。

1968 年,教皇任命馬爾欽庫斯主教為梵蒂岡銀行行長,這無疑是等於給梵蒂岡帶來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馬爾欽庫斯早就與美國黑手黨有聯繫。1973 年,黑手黨組織偽造了面額達10 億美元的股票,馬爾欽庫斯以梵蒂岡銀行的名義訂購了這些股票,黑手黨給他1.5 億美元的回扣金。這樣,黑手黨掙得了4.85 億美元的非法利潤。

為了以假亂真,馬爾欽庫斯又將150 萬元股票存入蘇黎世銀行,然後又用大量假股票買下巴斯托吉一家超級公司。美國司法當局派人進行了大量的調查,但由於梵蒂岡是一個獨立國家,參與此事的神職人員都守口如瓶,使得調查無法進行下去。

馬爾欽庫斯有個重要合作夥伴,就是意大利銀行家米凱萊·辛多納,這人是個貨真價實的黑手黨成員。起初,他從巴勒莫的黑市上搶購食品,然後,靠黑手黨人的幫助將這些食品私運到墨西哥,在那裡高價賣給饑民。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與黑手黨的聯繫也越來越密切。他不僅為那些企圖逃脫的意大利黑手黨人出謀劃策,而且還參與販賣海洛因的走私活動。此後,他從瑞士買下一家銀行——日內瓦投資銀行,而梵蒂岡在這家銀行中佔有相當大的股份。辛多納從銀行竊取了大量的錢財。他的辦法是,將儲戶的大筆錢款從他們的帳戶上轉走,除扣下35 %的回扣外,全部由梵蒂岡銀行轉移到日內瓦投資銀行辛多納帳上,儲戶全被蒙在鼓裡。萬一有哪一位儲戶提不到需要的錢,經理就會出面向他道歉:「你看出了這特大的計算錯誤——這些該死的現代化計算機!」

在辛多納和馬爾欽庫斯後面,則是一夥原先的法西斯分子組成的代號為P2 的秘密組織,主要從事軍火走私,參加這個組織的都是一些身居要職的、地位顯赫的人物,其中包括梵蒂岡的一些神職人員。

梵蒂岡與黑暗勢力勾結從事非法的經濟活動,引起了世界輿論的密切注意。意大利經濟期刊《世界》在給教皇盧恰尼的公開信中寫道:「梵蒂岡像投機商一樣進行市場交易對嗎?梵蒂岡銀行幫助意大利資產非法外流對嗎?

幫助意大利人逃稅對嗎?」報紙的一位編輯揭露了梵蒂岡與辛多納之間的勾結,譴責了馬爾欽庫斯那伙世界上最無賴的金融經濟人,包括辛多納在內的一些銀行大亨。還有一位記者在文章中斥責道:「上帝寫在錢袋上的是『死亡的危險』。」

盧恰尼讀了這些文章,更加堅定了改革的決心。他下令國務秘書維洛特立即調查全部經濟情況。

維洛特在羅馬教廷是個實權的人物,每當老教皇去世,新教皇產生之前,他都起著代理教皇的作用。他是一個老奸巨猾的傢伙,盡避他對梵蒂岡經濟方面存在的問題十分清楚,但由於他從馬爾欽庫斯和辛多納那兒得到了不少好處,所以始終保持緘默,不予追問。

然而,盧恰尼從佛羅倫薩那位虔誠的、正直的紅衣主教貝內利的口中,得知了不少內幕情況。貝內利的關係網包括一些在意大利身居要職的人物,這些人物揭露了梵蒂岡銀行與好幾宗違法的金融交易有牽連。如果將這些事情調查個水落石出,馬爾欽庫斯和辛多納等人將會遭到滅頂之災。

盧恰尼在對梵蒂岡神職人員的一次講話中說:「教士應該對每一名教徒滿懷同情之心,應該與一切好人平等相待,但應毫不猶豫地行使自己的權威來打擊那些惡棍!」

教皇為人謙虛、和善,處事謹慎,一般不輕易做出決定。但他一旦瞭解真相,掌握實情,並經過苦思冥想做出決定之後,任何人任何力量也不能使他動搖。這位身材矮小的老人就像一頭雄獅,開始對邪惡勢力伸出了威嚴的鋼爪。

9 月,羅馬的早秋晴暖宜人,就在一個星期三下午,盧恰尼召來國務秘書維洛特,將自己的幾項決定告訴他。

盧恰尼明確表示,他不打算將馬爾欽庫斯留在梵蒂岡城內,更不用說留在銀行裡。教皇通告維洛特:馬爾欽庫斯必須立即解職,將他派到某一教區當一名助理主教。他的職務將由瓦喬尼·阿波神父接任。

此外,教皇還解除了梵蒂岡銀行內許多人的職務。他說他希望梵蒂岡銀行斷絕與辛多納等人的一切聯繫,如果讓原來的人士繼續掌握梵蒂岡銀行,這種聯繫是斷絕不了的。

接著,教皇盧恰尼告訴維洛待本人,他的國務秘書一職將由佛羅倫薩紅衣主教貝內利接替。面對教皇的一系列人事變動,起初,維洛特紅衣主教不動聲色,可是,當教皇說到他的職務將由貝內利接替時,他的臉色陡變,半晌說不出話來。

教皇將自己的筆記本放在一邊,問維洛特:「你認為如何,閣下?」

維洛特冷冷地回答:「您是教皇,您有權作出決定。」

教皇依然盯著他:「是的。不過您對此有何想法?」

維洛特聳聳肩說道:「羅馬教廷內會有不少人認為,這些變動和任命與已故的教皇願望背道而馳。」

盧恰尼笑著反問:「難道已故教皇在世時打算作出永久性的安排嗎?梵蒂岡城內有些人已經忘記了他們的信仰和宗旨,已經蛻變為不折不扣的市儈,正因為如此,我才打算作出這些人事變動。」

「人們會說你背叛羅馬教皇保羅。」維洛特固執地說。

盧恰尼微微一笑道:「他們甚至會說我背叛了教皇約翰,背叛教廷的利益,只要他們願意,誰都能給我加上個罪名。關鍵在於,我不會背叛耶穌基督。」

話不投機,維特洛起身離去。

晚餐以後,盧恰尼看了一遍他打算在9 月30 日耶穌會發表演說的講稿。

然後拿起那本寫有人事變動條文的筆記本。他走到書房門口,一邊開門,一邊對兩位神父道晚安:「明天見。遵奉上帝的意旨。」

1978 年9 月29 日早晨4 時半左右,文琴扎修女給教皇送來咖啡。她敲了敲教皇臥室的門,叫著:「早安,教皇。」可是沒有回音。她又敲了一下門,仍舊沒有回音。她打開門一看,發現盧恰尼教皇正斜靠在床上,戴著眼鏡,手中抓著一些稿紙,頭向一邊歪著,齜牙咧嘴露出極其痛苦的表情。修女驚叫起來。

隨即,國務秘書維洛特主教來到教皇的臥室。當他看到床頭櫃上放著盧恰尼治療低血壓的藥瓶,便隨手把它裝在口袋。教皇手中的筆記本也被拿走。

維洛特強迫教區成員發誓,決不透露教皇猝死一事。

接著,應召前來的醫生給死者作了簡單的檢查,說教皇死於急性心肌保塞。

上午6 點左右,維洛特決定立即給教皇的屍體塗上香料。他不是不知道,一旦塗上香料,即使解剖也無法確定體內有無毒藥。

到了7 點20 分,維洛特才勉強同意向外界發表佈告。他起草的佈告內容是這樣寫的:「1978 年9 月29 日,大約5 點30 分,教皇的秘書發現教皇一反常規,不在他私人公寓的小教堂裡,便去臥室找他,結果發現他在床上死了,燈還亮著。他似乎正緊張地閱讀。醫生雷納托·布佐內蒂博士趕到教皇房間,確認了死亡。死亡時間估計在昨晚近11 點鐘。死亡原因屬於『與急性心肌保塞有關的突然死亡』。」

報告還說,發現教皇已死的這位秘書是馬傑神父,他通常是5 點30 分開始與教皇一起作彌撒。教皇讀的那本書是《傚法基督》。

在這份報告裡,文琴扎修女早晨4 點半左右發現屍體這一至關重要的情節消失了。人們還發現了報告中有許多違背常理的謊言,例如:盧恰尼通常在早晨5 點半至7 點的時間裡喜歡獨自冥想和祈禱,說馬傑神父5 點半見不到教皇而去臥室找他,這是不可能的。而且,教皇的公寓裡根本沒有《傚法基督》這本書。

教皇的突然死亡震撼了世界。在意大利的佛羅倫薩,貝內利紅衣主教含著眼淚說:「教廷在關鍵的時刻失去了關鍵的人。我們感到十分苦惱,感到驚駭。這種事是無法理解的,這是一個限制和制約我們的時刻。」

公眾對教皇的死悲痛萬分,第一天就有二十萬人來瞻仰遺容。他們對教皇是不是自然死亡越來越懷疑。有人透露盧恰尼近期曾做過一次全面體檢,結果是「各方面都很好」。意大利醫學專家明確指出,只有通過解剖才能確定死亡的真正原因。西班牙和其它一些國家由爭議發展成為公開的辯論。佛朗哥·安蒂科秘書大臣透露,他開始向梵蒂岡首席法官提出起訴,要求對教皇之死進行全面的法律調查。

但梵蒂岡的醫生們對是否需要解剖已故教皇絕不發表評論。

10 月3 日上午7 時,梵蒂岡關閉了聖彼得大門。接著,一批醫生出現了。

事後,梵蒂岡新聞社發表了官方講話,說醫生們對教皇屍體的防腐情況作了一般性檢查。

10 月4 日,近二十萬人冒著連綿細雨,在聖彼得廣場作了安靈彌撒。在這前四天,近一百萬人通過了教皇的屍體旁。最後,教皇的遺體密封在三層分別用柏樹、鋁和烏木做的棺材內,放進了聖彼得地下室的石棺內,永遠地安息了。

從當選新教皇到莫名其妙地死去,盧恰尼在梵蒂岡執政只有33 天。他生前曾夢想有一個能夠放棄梵蒂岡所有財富、權勢和威望的教會,一個回歸福音的教會。然而,隨著他的死,這種夢想破滅了,消失了。

文琴扎修女不久也被送往北部的一座被人遺忘的修道院內,盧恰尼生前喜愛的秘書洛倫齊被派在意大利北部的一所教會學校工作。

1978 年10 月25 日,新教皇產生了,他就是卡羅爾·沃依蒂拉紅衣主教。

這是一位折衷的候選人。

維洛特再次被任命為國務秘書,馬爾欽庫斯繼續控制著梵蒂岡的銀行,辛多納仍在紐約逍遙法外。而馬傑神父則拎著裝有幾十億贓款的皮箱,存在瑞士芳納銀行,供黑手黨徒們慢慢享用。

意大利政府和梵蒂岡方面始終沒有就教皇之死組織任何官方的調查,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不過,一些勇於伸張正義的新聞界人士,還是私下裡作了若干調查。他們發現,梵蒂岡原先的安全防衛設施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穿過那些防衛設施簡直易如反掌。任何衣著像神父那樣的人都可以暢通無阻地進入教皇的公寓。那麼,兇手到底是誰呢?維洛特?馬爾欽庫斯?辛多納?馬傑?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有作案動機。但卻沒有人去追究他們。因為他們是一個龐大的犯罪集團,沒有人能惹得起他們。

(孫練)

《災難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