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斯特駕機闖紅場

莫斯科紅場,俄文意為「美麗的廣場」。自15 世紀末葉以來,一直是俄國和蘇聯的社會和政治活動中心。十月革命勝利後,紅場包成了蘇聯人民心中嚮往的聖地,在紅場的西面,是一排用紅色大理石徹成的觀禮台,每年「五一」國際勞動節和11 月7 日十月革命節,蘇聯黨和國家領導人都要登上紅場臂禮台,檢閱遊行隊伍和參加閱兵式的武裝部隊。觀禮台正中是列寧墓。觀禮台後面就是著名的克里姆林宮,為蘇聯共產黨中央辦公地。紅場的南面,矗立著俄羅斯古代建築藝術的象徵一波克羅夫斯基大教堂,而與它遙遙相對的,是國家歷史博物館。1987 年「五一」節剛過,人們就開始為迎接十月革命勝利70 週年而裝飾起紅場了。

1987 年5 月28 日傍晚,晚霞映照下的莫斯科紅場顯得格外莊嚴、靜謐。

廣場上遊客如雲,人們不時按動著照相機快門,攝下這美好的景色。

突然,從天空隱約傳來一陣陣飛機引擎聲,這在空中管制極為嚴格的莫斯科市區上空,是很難得的。人們不禁抬頭觀望。不一會兒,一架白色的輕型飛機從雲中鑽出來,開始在紅場上空作超低空盤旋,很顯然,駕駛員在尋找降落地點。紅場上的遊客都驚得目瞪口呆,一位蘇聯藝術家對他的同伴說,這肯定是在拍電影。廣場上執勤的警察此時也不知所措。

飛機降落到20 米的高度,向波克羅夫斯基大教堂和克里姆林宮斯帕斯鐘樓之間的空隙衝過去,並打開了降落燈準備著陸。地面上的遊客嚇得四處躲開。駕駛員發現有人,無法降落,就又將飛機拉起來,再在紅場上空盤旋一圈。

飛機第二次準備著陸,高度只有幾米,但廣場上仍然有人,駕駛員只好開足馬力再次爬高,從歷史博物館和列寧博物館之間狹窄的通道穿過,然後緊急右轉彎,差一點撞到莫斯科飯店。

飛機又在紅場上空轉了一圈後,決定在寬闊的莫斯科沃列茨基橋上著陸。飛機鑽過橋上的電線,滑到波克羅夫斯基教堂和克里姆林宮斯帕斯鐘樓之間的斜坡上,打了兩個圈後,終於著陸成功。這時,斯帕斯鐘樓上的大鐘,時針正指向下午6 點45 分。

遊客們被這酷似電影中特技表演的飛行驚呆了,直到飛機引擎停止轉動,才回到現實生活中來,紛紛向飛機奔去。

座艙蓋打開了,一位身著紅色風衣的年輕人從機艙裡鑽了出來。他身材修長,金色頭髮,英俊的臉上架著一副茶色眼鏡,一副瀟灑自得的神情。他揮舞著雙手,用德語向人們打招呼:「我是來自漢堡的和平使者,我想和蘇聯人民交談。」這位不速之客一邊向越來越多的圍觀者散發寫有「漢堡——莫斯科」的簽名紙,一邊交替用德語和英語同他們攀談。當人們得知他從赫爾辛基駕機起飛,飛了5 個多小時的時候,一位蘇聯婦女熱情地走上前,按照斯拉夫人歡迎客人的傳統習俗,遞給這個青年一個麵包。

十幾分鐘過去了,圍觀者已多達300 多人。這時,在紅場值班的警察才如夢初醒,在請示了上級後,匆匆趕來設置柵欄,把圍觀者和飛機隔離開來。

不久,一輛黑色轎車開來,幾個警察把這位青年「請」上車,帶離了現場。

直到晚上9 點,大批警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數百名圍觀者驅散。29 日凌晨兩點,3 位美國記者聞訊趕來拍照,遭警方阻止。這時,機尾上的聯邦德國國旗的標誌已被金色的油漆塗掉。凌晨4 點左右,這架小飛機被裝上了一輛大型平板車,在六輛警車的護衛下,拖往莫斯科郊外的捨列緬捷沃機場。

警方從繳獲的簽名紙上,得知這場惡作劇的肇事者名叫魯斯特。魯斯特是何許人?他為何要駕飛機到紅場?他又是怎樣飛來的呢?從魯斯特的自述和審訊中,人們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才有所瞭解。

這個現年19 歲的青年,全名是馬蒂亞斯·魯斯特,生長在聯邦德國漢堡附近的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一個家庭婦女。他從小就想當一名飛行員,12 歲就成了航空模型的製造迷,參加了學校航模隊。他17 歲時參加了航空俱樂部,學習輕型飛機的駕駛技術,只是因為視力不佳而沒成為職業駕駛員。但他經過一年多刻苦訓練,卻取得了私人駕駛執照,並成了漢堡航空俱樂部正式成員。

在漢堡航空俱樂部裡,每當週末晚會結束的時候,那些酷愛飛行、喜歡冒險的年輕人,總愛開玩笑地相互祝願:「願你在耶穌升天節那天著陸紅場!」 對此,魯斯特印象特別深刻。

有一天,他在俱樂部裡翻閱到一條資料:1981 年10 月18 日,一個名叫阿蘭·馬錢德的飛行愛好者,駕駛一架輕型飛機,以每小時160 公里的速度,從巴黎的凱旋門門洞一穿而過,從而完成了轟動世界的飛行壯舉。對這個法國人的冒險行動,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聯想到同伴們在晚會相互告別的祝願語,他不禁突發奇想:我為什麼不能駕機在莫斯科紅場降落,幹一番一鳴驚人的大「事業」呢?於是,他開始醞釀飛往紅場,在紅場著陸的計劃。但這個大膽的想法,他既沒有告訴父母,又沒有告訴任何朋友,而是悄悄地準備著。

魯斯特的準備工作十分細緻。早在1987 年3 月,他便給法蘭克福的一家公司去信,索要蘇聯航空圖。這家公司很快就給他寄去一份從赫爾辛基到蘇聯的航圖,但卻缺少去莫斯科的資料。因此,魯斯特再次與該公司聯繫,花了25 馬克買了一份包括莫斯科在內的歐洲航空地圖。從此,他經常背著家人,在房間裡研究飛行路線上的風向和地貌,以及各種飛行細節。

要闖過蘇聯國境,關鍵在於避開雷達跟蹤。魯斯特就這個問題特地請教了航空俱樂部的一位經驗豐富的老飛行員。他告訴魯斯特,躲避雷達系統監視的唯一辦法,是駕駛輕型飛機,在離地面僅數十米高度作超低空飛行。但他最後還是警告魯斯特,最好放棄這次冒險,因為蘇聯的防空系統是第一流的,要想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

這並沒使魯斯特知難而退,反而激發了他勇於冒險的決心。5 月初,他告訴父母,想去北歐作一次長途飛行。因為按規定,要取得商業飛行的駕駛執照,至少得飛滿150 個小時,眼下他累計飛行達60 小時,所差90 小時必須靠長途飛行才能補上。父母同意他的北歐之行,並出錢幫助兒子從漢堡航空俱樂部租了一架塞斯納—172 Ⅱ型輕型飛機。這種飛機時速只有200 多公里,為減輕負荷,加大航程。魯斯特將飛機上的4 個座位拆掉了3 個,還安裝了一個副油箱。

5 月13 日,他告別父母,駕機從漢堡起飛。向北飛越設得蘭群島和法羅群島,抵達冰島首都雷克雅未克。在那裡逗留數日後,他駕飛機飛往挪威的卑爾根。過了幾天,他又飛到芬蘭首都赫爾辛基。正是在那裡,他下定了飛往莫斯科的最後決心。5 月27 日晚上,魯斯特獨自一人徘徊在赫爾辛基街頭,對這次冒險行動作了周密的思考,決心冒死闖紅場。他在電話亭裡,跟父母通了電話,告訴他們明天他將飛往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然後再飛回家。蒙在鼓裡的魯斯特的父母,壓根兒也想不到兒子會幹出一樁石破驚天的冒險事兒。

5 月28 日上午,魯斯特給他的小飛機加足了燃料,270 公升汽油足以保證6 小時的飛行,在最佳情況下,飛機可以續航800 公里。

中午12 點21 分,魯斯特從赫爾辛基馬爾米機場駕機起飛。在向機場遞交的飛行表格上,他填的目的地是西南方的斯德哥爾摩。誰知他向西僅飛了幾分鐘,就向東南方急轉。機場控制塔雷達螢光屏上,顯示這架飛機的亮點迅速消失了。航空管制人員以為飛機遭到不測,便急忙與他聯繫,卻沒有回音,也沒有收到任何遇難呼救信號。管制人員判斷飛機可能墜落大海,便立即派出3 架直升飛機、4 艘軍艦和17 名潛水員,到漂有油跡的海面搜尋營救,結果卻一無所獲。

人們以為這個毛頭小伙子「葬身魚腹」了,殊不知他正在飛往莫斯科的途中。原來,魯斯特在向左猛打舵盤的同時,就關掉了無線電台,並戴上了頭盔,把飛機駛向芬蘭灣的水域。為躲開蘇聯的雷達,他盡可能降低飛行高度,進行超低空飛行。他最終以80 米的高度、225 公里的最快時速,順利地從蘇聯愛沙尼亞加盟共和國的海邊城市科赫特拉—亞爾維進入蘇聯領空。

但蘇聯邊防部隊還是在下午2 點45 分發現了這架侵犯蘇聯領空的不明國籍的飛機,高度靈敏的雷達系統捕捉到了這個目標。兩架殲擊機迅即起飛跟蹤。

魯斯特不顧一切地朝蘇聯內地飛行,目標直指莫斯科。他沒按正常空中航線走,而是按117 度磁航向徑直奔向莫斯科的西北郊。

接近下午4 點鐘的時候,正在500 米高度低飛的魯斯特,發現離自己7 公里的空中有一架前來截擊的蘇聯殲擊機。這架戰鬥機從他的右邊飛過去,接著又從左邊飛過來,並以很近的距離一掠而過。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蘇聯飛行員橙黃色的飛行服和白色的頭盔。他緊張得心都要蹦出喉嚨了。他想,蘇聯飛機可能要向他發出警告性的炮火,逼他改變方向或迫降。但奇怪的是,蘇聯戰鬥機只是環繞他轉一圈,便呼嘯而去了。原來,蘇軍飛行員誤認為這是一架蘇聯輕型體育運動飛機,他過於馬虎,沒有看到機尾聯邦德國國旗標誌,便稀里糊塗放行了。

此後,魯斯特再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下午6 點15 分,一座雄偉壯觀的城市躍入他的眼簾:鱗次櫛比的建築,川流不息的車輛..啊,莫斯科到了!

然而,魯斯特並不滿足,他的目標是克里姆林宮,是紅場。他身邊沒有詳細的莫斯科地圖,只好以電視塔來掌握方向。他只在照片上見過克里姆林宮,生怕不能很快找到,他就把飛機高度降到300 米。他終於看到了俄羅斯飯店、大教堂的金頂和克里姆林宮鐘樓上寶石般的紅五星..就這樣,魯斯特經過6 小時的飛行,躲過蘇軍嚴密的防空網,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天而降,落在蘇聯心臟——紅場。

魯斯特駕機私闖紅場一事,蘇聯官方極力封鎖,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29 日早上,世界各大報紙都以頭版頭條刊登這則消息,19 歲的魯斯特也一下子成為轟動全球的新聞人物。

當然,最為震驚和惱羞成怒的還是蘇聯當局。正當魯斯特隨心所欲地在紅場上空盤旋時,戈爾巴喬夫等蘇聯黨政軍主要領導人在柏林出席華沙條約政治協商會議。5 月29 日晚,戈爾巴喬夫才返回莫斯科。聞知此事而大為震驚的戈爾巴喬夫,一方面讓中央電視台和塔斯社播出一條3 行字的簡訊,公開予以證實;另一方面決定第二天召開中央政治局緊急會議,專門討論這一非常事件。

5 月30 日,在克林姆裡宮召開的緊急會議上,戈爾巴喬夫嚴厲地指出:「國土防空軍總司令部在這次事件中,表現出不可容忍的漫不經心的態度和猶豫不決,沒有採取戰鬥手段來制止入侵飛機的飛行。因此,我要求解除防空軍總司令科爾杜諾夫同志的職務。」很顯然,科爾杜諾夫的錯誤是無法原諒的,他使世界上最強大的防空部隊蒙受了巨大的恥辱。但是在接下來的會議上,有人開始為科爾杜諾夫說情,國防部長索科洛夫還對戈爾巴喬夫提出了批評,指責他沒有服過兵役,沒有資格對軍隊的事情評頭論足。這使戈爾巴喬夫更為惱火,他再次發言:「我認為,國防部對部隊領導嚴重失職,對出現的重大疏忽缺乏應有的警惕和紀律,而導致國家和軍隊的尊嚴受到極大的損害。國防部長索科洛夫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要求同樣也解除索科洛夫同志的職務。」與會者都大吃一驚,因為索科洛夫是屈指可數的元帥之一。

第二天,公佈了蘇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國土防空軍總司令亞·科爾社諾夫被宣佈撤職,國防部長索科洛夫元帥則因「退休」被解除職務,新任國防部長由鮮為人知的亞佐夫大將擔任。

這一突如其來的決定使全世界都為之一震,各國輿論一片嘩然。誰能料到,官階顯赫的兩位蘇聯高級將領,竟會因為一位不足20 歲的聯邦德國青年機降紅場而丟掉了「烏紗帽」。不久,莫斯科防空軍區司令部一批空軍將領被撤職,還有一些將校級軍官也受到了開除黨籍的處分。至此,魯斯特的「惡作劇」,已演變成蘇聯國內的一起重大的政治事件。

戈爾巴喬夫迅速作出一連串人事調整的決定,引起西方人士的種種猜測。有人甚至斷言,魯斯特是在毫無所知的情況下,被克格勃操縱和利用了,其目的是使戈爾巴喬夫有借口向軍內對改革持冷漠態度的元老派發動一次「突然襲擊」。據法國《巴黎競賽畫報》透露,克格勃通過聯邦德國一位飛行愛好者,獲悉魯斯特準備機降紅場的計劃,戈爾巴喬夫便利用這個機會,讓克格勃有意使魯斯特順利地降落紅場。

如果這一說法可靠的話,似乎對該事件中的一些疑點可以做出合乎情理的解釋了。首先,魯斯特是在1987 年5 月28 日這天行動的,這天是蘇聯邊防軍節日,是蘇軍邊防稍為鬆弛的日子,可以認為,是瞭解蘇聯邊防情況的人向魯斯特建議選擇這一天的。

其次,蘇聯的雷達飛機,在這一天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蘇聯和芬蘭邊境地區巡視,使魯斯特得以順利地避開蘇聯雷達和導彈系統的監視。

再次,蘇聯殲擊機曾兩次貼近魯斯特的飛機,它們完全可以發出警告,或迫使其降落,但結果卻莫名其妙地離開了,這或許就是克格勃在大開綠燈。

最後,戈爾巴喬夫在對軍隊採取措施和行動時,非常果斷、乾脆,似乎他早已成竹在胸。

不管怎麼說,戈爾巴喬夫巧妙地利用了魯斯特事件這一天賜良機,為推行他的政治計劃贏得了關鍵的幾分。

在聯邦德國,魯斯特一夜之間就成了家喻戶曉的「英雄」。報紙上連篇累牘地刊登了有關他的報道,記者們稱之為「航空史上的一次壯舉」。在西柏林,印有魯斯特機降紅場圖案、標有「紅場柄際機場1987 年5 月28 日開放」字樣的T 恤衫十分暢銷,每件售價達8 美元。但漢堡航空俱樂部並不為擁有這樣的「英雄」會員而高興,俱樂部副主任蓋斯反而宣佈開除魯斯特的會員資格,並要他承擔將那架飛機運回聯邦德國所需的25000 馬克的費用。

聯邦德國外交部發言人也表示魯斯特駕機在紅場著陸的行動,是一種會帶來不幸後果的「輕率行動」,並提醒人們千萬不要倣傚這種做法。同時,這位發言人還懇請蘇聯方面,能寬恕這位無知的年輕人。

8 月4 日,蘇聯方面宣佈,對魯斯特案件的調查工作已告結束,蘇聯最高法院將對他進行審判。當警察把魯斯特正式逮捕時,這位「英雄」才意識到闖了大禍了,他必須在蘇聯的法律面前付出代價。

9 月2 日上午,莫斯科秋寒襲人,細雨綿綿。但在蘇聯最高法院大廈門口卻是一派熱鬧景象。數百名外國記者一大早就蜂擁而至,他們肩扛攝像機或手拿照相機,搶佔有利位置,等候拍下魯斯特受審的第一個現場境頭。眾多的蘇聯人也站在兩旁的人行道圍觀,想親眼目睹那位神奇般闖入他們國家心臟的聯邦德國「冒險家」。

開庭時間就要到了,可是左等右等連魯斯特的影子也沒見到。冒著風雨站在法院大門口的外國記者和圍觀的蘇聯群眾,開始焦慮起來。這時,有消息說押解魯斯特的警察已經從法院後門溜了進去,人們這才發覺上了當,又蜂擁趕到後門,只看見兩輛綠色麵包車停在後院。顯然,魯斯特已被押進去了。

上午10 點整,審判開始。在監獄裡度過了97 天的魯斯特被帶入三樓審判廳的被告席,他瘦高的身材,白皙的面龐,戴一副金邊近視眼鏡,身著一套藏青色的西服,還繫著一條藍底白點領帶。他舉止文雅,動作從容不迫,像一個文弱書生。他微笑著掃視著公眾席,那裡坐著25 名外國記者和15 名蘇聯記者,還有100 多名蘇聯各界的代表。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離他不遠的父母和弟弟的身上。他們是兩天前從漢堡千里迢迢趕來旁聽的。突然,他看到母親眼裡滾動著淚花,他不由得收斂起笑容。

蘇聯檢察官宣讀起訴書,指控魯斯特犯有非法蓄意侵犯蘇聯國境、違反國際飛行規則以及惡性流氓行為等3 項罪行。

魯斯特也許是「心中有數」,他顯得很平靜。他不用講稿,口齒伶俐地回答檢察官向他提出的一個又一個問題,並在一開始就不假思索地承認公訴人列舉的3 項罪名,只是在與辯護律師商量後,才否認自己犯有「流氓罪」。

當檢察官追問他此行的目的與動機時,他乖巧地爭辯說,他駕機到莫斯科確實有政治目的,那就是他冒險飛到莫斯科是為了會見蘇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同他討論世界和平問題,以促進東西方的相互瞭解與和平。為取悅於蘇聯人,他還說了一些蘇聯人最中聽的話。他強調,他此次和平使命之所以選中莫斯科,是因為和平的策源地不在華盛頓或波恩,而是在莫斯科。他承認這次機降紅場,只是希望達到目的,而沒顧及後果。現在他認識到這是他有生以來犯的最大錯誤,並表示今後決不重犯。最後他懇請法官能從輕處理。

9 月4 日,是審判的最後一天。魯斯特的辯護律師列舉了大量事實,證明魯斯特確有悔過誠意。他希望法庭考慮到被告年紀尚輕,以及所犯罪行沒有釀成重大後果,最好能從輕量刑。但公訴人認為魯斯特所犯3 項罪行,後果嚴重,建議法庭取最高刑期,判處魯斯特8 年徒刑。公眾席上頓時一片愕然,大多數人認為量刑過重。

當天下午4 點半,最高法院宣佈,判處聯邦德國公民魯斯特在普通勞改營服刑4 年。魯斯特和他的母親對判決沒有異議,事後他們對記者說,對此他們早已有思想準備。

魯斯特被判刑後,名義上要在勞改營服刑,但他卻一直呆在牢房裡。他每天除學習俄語外,還要到監獄圖書館裝訂和修復圖書4 小時。他在獄中待遇很好,他的父母多次被准許探望他。1988 年,當魯斯特20 歲生日時,他的父母特地飛抵莫斯科,帶著生日禮物,與他在獄中團聚了3 個小時。

當魯斯特身陷囹圄時,他駕駛的那架塞斯納輕型飛機卻身價百倍,大出風頭。法國作家保爾和法國企業家諾伊曼合夥以12 萬美元買下了這架輕型飛機,然後以200 萬美元的高價賣給一收藏家。接著,這架輕型飛機成了真正的「和平使者」,在世界各地巡迴展覽。

魯斯特入獄後,聯邦德國總統、政府總理、外交部官員先後利用不同的場合,為魯斯特說情。聯邦德國駐蘇使館官員更是數次去獄中探望。蘇聯當局則順水推舟聲稱,鑒於魯斯特能「自覺接受改造,遵守監獄紀律」,故在魯斯特服刑僅14 個月後,即宣佈提前釋放。

1988 年8 月3 日晚7 點左右,聯邦德國法蘭克福機場上人聲鼎沸,兩三百個新聞記者手捧錄音機話筒和照相機,仰望茫茫夜空,嚴然在等待著一個「大人物」的到來。

突然,機場燈火通明。一架聯邦德國航空公司的班機徐徐降落。245 名乘客從這架來自莫斯科的客機上走下來。記者們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一個剛走出艙門的男青年。

「魯斯特!魯斯特!」頓時,機場上一片嘈雜,閃光燈閃個不停,原來記者們等候的並不是「大人物」,而是這個機降紅場的新聞人物。

正當記者們一擁而上,將十幾隻話筒伸上前時,魯斯特卻旁若無人,一聲不吭,一個勁地朝前走,並很快鑽進一輛早已等候多時的小轎車。記者們尚未弄明白怎麼回事,小轎車已疾馳而去。事後,人們才知道,聯邦德國發行量很大的《明星》週刊已和魯斯特父母商定,買下了有關他在蘇聯獄中生活情況報道的版權,於是他剛下飛機就作為「專利」,被這家雜誌接走了。

記者們大失所望,叫苦連天。只有緊跟在魯斯特後面走下飛機的美聯社記者面帶微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他和美國一家電視網的記者捷足先登,在莫斯科便隨魯斯特登上這架飛機。途中,在飛機上就單獨對魯斯特進行了採訪。看來機降紅場這個惡作劇的肇事者,對錯誤的認識是深刻的。他坦言,在監獄飽受孤獨與失望之苦,並不無感歎地說:「我在被關進監獄時還是個孩子,出來時卻已是個成年人了。」

魯斯特機降紅場的事件,由於他的被釋回國,似乎結束了。

然而由它引發的蘇聯軍隊危機和清洗並沒有結束。西方報刊對事件內幕的披露和猜測還在繼續。此次購買魯斯特「專利」的《明星》週刊,是一家慣於刊登內幕消息的暢銷雜誌。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該雜誌或許會對魯斯特駕機闖紅場事件,爆出更加驚人的內幕。

(陳忠)

《災難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