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聊齋之隴州三案

馬公馬國翰,號竹吾,山東歷城人,道光十二年(1832年)考中進士,發陝西任職,先後任敷城、石泉、雲陽等縣知縣。道光二十四年,升任陝西隴州知州。他高老還鄉的時候,已是年近古稀了,他曾說起他在隴州擔任知州期間,辦理的幾件案子,頗為撲朔迷離,馬公審理時也頗為用心。

(一)通案

有個叫宋芳的鄉民,他的妻子死了,便娶死了丈夫的楊氏為繼室。

楊氏和鄰村的有個叫周旺的人有私,宋芳不在家的時候,周旺常常夜裡來和楊氏幽會,直到天亮了才離去。宋芳死了之後,兩人更加肆無忌憚。

宋芳的弟弟宋蒲知道了,一天夜裡,趁周旺來的時候,約了幾個人把周旺捉住了,想這事關係到家裡的聲譽,不好如實報告,可又不甘心輕易放過周旺,便把周旺扭送到官衙,向馬公稟告,說周旺來他家偷竊東西,被他捉住了。

然而,周旺卻說自己不是去偷東西的,而是去和人相好的。

馬公問周旺:“你交好之人是誰?”

周旺說出是宋芳的兒媳婦何氏。

原來,宋芳的前妻有個兒子,剛娶妻兩年,時常在外邊做生意,常常幾個月都不回去。

馬公便傳楊氏和何氏來對質,楊氏說周旺和兒媳偷,何氏說周旺和婆婆通。

馬公問宋蒲,這是怎麼回事,宋蒲說:“確實聽說嫂子有不貞之事,沒有聽說過侄媳有什麼不清白的。”

馬公道:“你們各執一詞,不能讓人相信。等傳左鄰右舍來問個清楚,才能判定,第三天巳時再審理,給我準時到來,不要遲延,否則將受到重責。

第三天,差役呈上名冊,說人證都到齊了。

馬公已叫心腹之人在暗中窺看,見何氏一臉氣恨,獨自坐在一邊,低著頭不說話。周旺和楊氏眉目傳,有時候還相互談話說笑。

中午過後,周旺買食物來給楊氏吃,看都不看一眼何氏。

暗中窺看的人進去回復馬公,馬公立即升堂審理,楊氏和何氏還是像原先那樣說。

馬公道:“你們都不要說了。周旺到你家,不是去偷通,而是去盜取財物。他只不過假說去通,敗壞你家名聲罷了。你們可以當場痛打他,以發洩你們的心裡的憤恨。”

叫差役把木杖拿給楊氏,並說:“就是打死了,也不要償命。”

楊氏拿著木杖,高高地舉起來,卻輕輕地落下去,好像擔心傷到周旺一樣。

馬公讓她打了幾下,叫她停下,又叫人把木杖遞給何氏。何氏一接過木杖,立即站起來,舉起木杖向周旺的腦袋打去,看勢好像要一杖把周旺打死一樣。

馬公立即呵又問周旺道:“你夜裡到宋家去,到底是做什麼事?”

周旺道:“實在是男女之事。”

馬公道:“你果真是去為的話,那一定是和楊氏,而不是和何氏。”

周旺和楊氏又極力爭辯,說沒有,確實是和何氏。

馬公道:“不要喧嘩,靜靜地聽我說。”然後對著周旺道:“何氏想一杖把你打死,只因為她心裡沒有憐惜之心,而楊氏擔心傷到你,只因為你們之間有恩之。你們還沒有上堂的時候,我叫人暗中觀察你們,你和楊氏談話說笑,並買食物給她吃,而沒有顧及何氏,不能判定你的相好是楊氏而不是何氏嗎?”

周旺還想強力爭辯。

馬公就準備用刑了,周旺懼怕刑罰,才招認了,楊氏也一五一十地承認了。

馬公把周旺打了四十大板,才放了他。

馬公對宋蒲道:“你的兄長已經死了,楊氏的行為又已經暴露,可聽由她再嫁,不許再進你家去,就行了。”便了結了這樁案子。

(二)謀妻案

馬公因為公事從外面回去,有一個少婦攔在路上喊冤。

馬公一看,那少婦面貌出眾,並生得十分的白皙,可算得上是當地的美女子了。

馬公升堂審理,少婦把書文呈上,上面寫的報案人李氏,上報家中失竊財物,被竊取金銀首飾等物若幹件,和李氏丈夫張忠因為家裡被竊而上吊亡等事。

馬公問道:“你家被偷的東西,是你家的積蓄,一直收藏著的嗎?”

李氏道:“不是的,是我丈夫從同村史文家借來的,準備拿去做生意。”

馬公道:“被偷的晚上,你的丈夫在家嗎?”

“在家。”

馬公道:“有賊進家偷東西,為什麼沒有知覺呢?”

李氏道:“因為同史文喝酒,喝得大醉,就熟睡過去了。”

馬公道:“你且先回去,明天我就去檢驗。”

第二天,馬公去驗屍,李氏的丈夫趙忠果然是自縊而死的,問李氏的婆婆,和左鄰右舍,也沒有別的說法。

馬公對李氏的婆婆道:“你暫且埋了你的兒子,我回衙門立即下令緝拿盜賊。”

差役到處搜捕盜賊,一個多月過去了,仍然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李氏又到衙門擊鼓喊冤,馬公升堂,問她怎麼又來喊冤。

李氏道:“史文急著來討要借債,婆婆想賣了我,以此來償還債務。”

馬公道:“想把你賣給誰?”

“就是史文。”

馬公心裡生起了疑惑,說:“你可以哀求你的婆婆李氏道:“我家僅有一畝多坡地,此前,我丈夫已當給史文了。”

馬公繼續問道:“當出去還沒有多久,應該還存有錢啊,為何接著又向他家借錢物?”

李氏道:“那些當地的錢,也因為丈夫和史文喝酒,喝得醉了,夜裡也被偷去了。”

馬公更加疑惑了,說:“你丈夫和史文是新認識的呢,還是很早就認識了?”

李氏道:“聽丈夫說,以前他並不認識史文,我過門之後,才和他往來,漸漸地變成了好友。”

馬公心裡想,這其中一定隱藏著別的謀。趙忠家兩次丟財物,很有可能是史文做的,況且趙忠兩次被偷,都是因為和史文一起喝醉了酒,這其中實在值得懷疑。

於是,對李氏道:“他家所借給你們的東西,樣式是怎樣的,份量是多少,你還記得嗎?”

李氏道:“有史文親手寫的賬單,登記得清清楚楚。”

馬公道:“好,明天,你務必把賬單暗暗送來,不要讓人知道,或許盜賊就能從這裡找到線索,把他們捕獲,你丈夫的冤屈,也能得到伸張了。你可要記住,千萬不能和別人說,你把賬單交給我了。”

李氏按照馬公說的,把賬單交給馬公,並不和任何人提及。

馬公又把李氏的婆婆叫去問話,說:“你為何想把媳婦賣給史文?”

婆婆道:“史文說:要是把媳婦嫁給他,不僅兒子借的東西,不要償還,並願意將前面當地的文契退回來,分文也不要。”

馬公道:“你的媳婦,十分美貌,賣出去應當能得到很多錢,不許你把她嫁給史文,要是敢違背,我一定會重重責罰。”李氏的婆婆答應著,就回去了。

馬公將六班的總頭差役楊某叫去,把李氏家被竊等事告訴他,並把一條秘密的計劃交給他,讓他照著去辦。

楊某就找了一個名,把馬公的意思告訴那女,把女當作自己的女兒。

又找了一個能言善辯的差役王某,去找史文,並告訴他楊某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史文說:“我準備娶趙忠的妻子李氏。”

王某道:“你一定娶不到。昨天老爺叫我把李氏的婆婆帶去,老爺當堂告訴她的婆婆,不讓她把李氏嫁給你,她怎麼敢違抗!況且楊某的女兒,比起李氏來,還要艷美,你要是見到,一定會被迷得神魂顛倒。”

史文有些心動了,說:“我可以先見見她嗎?”

王某道:“可以。街上有一家酒店,楊家女兒出門探親,經常從酒店門前經過。我們在那裡喝酒等著,一定能見到。”

史文滿心歡喜,想看看那位願意嫁給自己的女子長得到王某道:“為何這般急呢?明天我在酒店中等著你。”史文答應,王某也就走了。

王某把史文的話告訴楊某,叫他做好準備。

第二天,史文果然到來,王某已在那裡等著他了,史文立即拿出錢買了酒菜,和王某坐著飲酒。

沒一會,王某道:“楊家女兒來了。”

史文見一個正當妙齡的女子,和一個老媼並排從酒店外走過,仔細一看,真是花容月貌,果然比李氏美貌幾分,並且還自願嫁給自己,心裡實在太滿意了。

聽到老媼對女子道:“酒店中客人很多,大有發財的氣象。”女子笑著應答,斜眼看了一眼,就走過去了。

史文站在門口,目送著女子離去。

王某道:“不久她一定又會回來,你可以再好好看個夠。”於是,把酒桌搬到酒店前面來飲酒等著。

沒過多久,女子和老媼果然一起回來。女子到了酒店前面,腿上的衣帶忽然脫開,老媼叫她繫好,並說:“如此瘦小的一雙腳,怎麼能幫著夫婿料理家裡的事呢?”

女子笑著道:“你替人家擔憂個啥?”女子綁好衣帶,和老媼談著笑就離去了。

王某問史文道:“那女子的容顏怎麼樣?”

詩文道:“處處都惹人喜歡。不知道她家要多少聘金。”

王某道:“我去幫你問話,明天就答覆你。”

第二天,王某去見史文,說:“楊家不索要聘金,只需要數件金銀首飾等,並且首飾等東西,新人過門的時候,又全部帶回來,你沒有什麼損失。”

史文問要那些東西,要多少,王某都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史文也全都答應了。

於是,便選擇了一個好子,交納那些聘禮。

楊某得到史文送來的聘禮之後,立即交給馬公。馬公一看,和史文開給趙忠的賬單上的登記,不管是樣式還是份量,都出奇地相同。

馬公立即下令差役拘捕史文。

差役把史文帶到,馬公升堂審理,問道:“你借給趙忠的東西,你家裡還留有一樣的嗎?”

“沒有。”

馬公把首飾等拿出來,讓他看,並說:“這是你聘楊某之女的聘禮,不是借給趙忠的那些嗎?”

史文道:“不是的。”

馬公又把他寫給趙忠的賬單拿出來,說:“要是不是,為何這賬單上的登記的樣式份量都一樣呢?”

史文道:“我請匠人按原先的樣式份量重新打造的。”

馬公追問道:“你請誰打造的。”

史文便回答不上來了。

馬公道:“明明是你借給了別人,又偷回去,還想要辯解嗎?”叫差役對他用刑,等馬公道:“楊某哪裡有什麼女兒,只不過我讓他認女做女兒,假裝說嫁給你,好讓你拿出首飾等東西。現今證據確鑿,你怎敢不承認?”

史文知道中了圈,氣得說不出話來,也就招認了,說:“實在是我偷回來的。”

馬公又問道:“趙忠當地給你,那些錢,也是你把他灌醉,然後偷回去了。”

史文準備說話,馬公制止他,說:“你先不要說,讓我猜猜你的心思。你盜竊趙忠的財物,並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女色。你喜李氏美貌,因此想讓趙忠立即貧苦下來,然後好圖謀他的妻子。”

史文的心思被馬公說破了,不得不一五一十地招供。

馬公便把當給史文的地,判給李氏。

又問史文道:“你發財幾年了?”

史文道:“五六年了。”

馬公道:“金銀首飾等東西,不是尋常百姓家所能有的,是從那裡弄來的?趙忠因為你偷回的東西,自縊而死,你也已經是死罪了,你不妨實話說出來。“史文知道自己的罪不能得到寬恕了,吐露了實。

原來是沒有被官府捕到的大盜,改名為史文,居住在那裡。

(三)失鞋案

有個叫司徒政的人,小的時候,就和鄰村趙義的女兒三官結了親。

司徒政已二十多歲了,只因為父親死了,守孝期還沒有滿,沒能迎娶三官過門。

司徒政跟著私塾的老師讀書,一天,跟著自己的同學周槤一同出去遊玩,信步走到趙義家莊外的山丘上,下面是一處桃園,周槤和趙義是同村人,於是指著桃園道:“那時你岳父家的桃園。”

剛好,園子裡又有一個女子,周槤又道:“快看,那園子中的女子,就是你將來的妻子。現今桃子正成熟了,你可以假說去摘桃子,一睹她的姿容。”

司徒政聽了他的話,覺得是個好主意,便下去了。

司徒政見到了三官,故意說一大堆話來和她搭訕,說:“我特意來摘桃子吃,不要說不認得我。我居住在鄰村,姓司徒,名政,已有二十一歲了,某月某日某時生的。”

三官微微笑著說:“我認得你。我不是算命先生,何必說出生辰八字呢?”急忙摘下幾個桃子,遞給司徒政,說:“你快走,不要讓人看見了,東說西說。”

司徒政接過桃子的時候,趁機握住三官的手,準備有話要說。

三官假裝說:“鄰婦來了。”

司徒政立即把三官的手放開,三官也急忙躲避開了,司徒政也就走了。

司徒政去的時候,和三官是鄰居的錢家女兒剛好也到那裡,見到了司徒政,便躲到樹後面去觀察。

等司徒政走了,錢女就從樹後面轉出來,對三官說:“摘桃子的人,怎麼那麼快就走了?得到那麼一個好郎君,拉著說一下話也好啊,你叫他快走了,不是太違背情理了嗎?”

三官狡辯說:“沒有什麼人來啊!”

錢女道:“他來的時候,說了一大堆話,去的時候,還握著你的手不放,都被我看到了,還說沒有?”

三官見真的被她看見了,才說:“確實是有。還希望妹子保守秘密,不要說出去,免得人家笑話。”錢女笑著就答應了。

第二天,周槤從私塾回去,從趙義家門前經過,三官剛好站在門口,周槤斜眼看了幾眼,見三官長得清秀婉麗,心裡不覺一陣美妙。

到了家裡,更加想著她的身姿容貌,實在難以控制,聽說三官自己睡一個房,那房的一邊是一個閒置的園子,靠園子的牆上還有窗戶。

周槤便想翻過園牆,到窗邊去和三官說幾句話,也稍稍安慰一下自己渴望的心。

等他到了那裡,園牆已經倒塌了,省去了很多麻煩,直接走進去,來到窗邊,敲著窗戶。

原來,三官的鄰居錢女常來和她作伴,三官的母親病了,一連幾夜都在母親跟前錢女聽到了敲窗身,知道不是什麼盜賊,問是誰。

周槤便假托自己是司徒政,說:“昨天摘桃子的人。”

錢女知道是三官的夫婿,於是,也假裝自己是三官,對他說:“你深夜來這裡做什麼?”

周槤道:“昨天見了你的玉容,讓我輾轉難眠,想來和你相會。”

錢女道:“這不是相會的時候。”

周槤道:“什麼時候,才能相會。”

錢女道:“嫁到你家去了,才可以。”

周槤道:“我實在不能等了,你不憐憫我,我就死在這裡。”

錢女心想冒著三官的名,暗中和郎子相會,也是一件好事,便開窗讓周槤進去,於是,便相互親熱起來,成就了風流好事。

周槤抱著錢女道:“你的兩隻小腳真是讓我愛死了,請給我一隻鞋,讓我好寄托相思之情。”

錢女道:“我所穿的,都已舊了,並且都弄髒了,我有新做成的鞋,可以送給你一隻。”

於是,把三官新刺繡好的小鞋子送給周槤。

周槤和錢女一連相會了三夜,才回到私塾去讀書。

過了一個多月,周槤又找了個借口回去,只因為不能忘情於和人私下相好的事,登夜深人靜的時候,又想到三官的窗前去,剛出門,碰到他家對門的車三從外面喝酒回去。

相會碰面了,站著說了幾句話。

三官的鞋子不小心從周槤的懷裡掉了出來,車三見了,立即撿起來,周槤也急忙叫他把鞋子還給他。

車三道:“你又沒有妻室,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實話告訴我,我就還給你。”

周槤起初不肯說,車三長得十分健壯,他又不能強行奪回,不得已,才實話告訴他。

車三得寸進尺,道:“這樣,你一定要和我同去一次,我才能把它還給你。”

周槤堅決說不行。鬼大爺

車三道:“我既然知道了那地方,我自己去也不難。”說完,就準備去了。

周槤立即上去拉他,被車三一把推倒在地上,然後,車三徑直往三官家走去。

周槤也立即起來,追上去,等準備到了園牆倒塌的地方,周槤撿起一塊石頭,從後面偷襲車三,車三的頭被他一石打下去,已破開了,倒在地上就沒氣了。

天明,村裡的人見到了車三的屍體,車三的父親也知道了,就到官衙稟告喊冤。

馬公立即帶人去檢驗屍體,車三的父親又把一隻女子的小鞋交給馬公,說是從兒子的懷裡搜到的。

當時,有很多人在圍觀,車三的父親拿出鞋子來,馬公隱隱約約聽到人群有婦人說:“那鞋子是……”隔得較遠,沒有聽清楚,馬公叫差役把私下議論的婦人叫上去,問她道:“剛才你說‘那鞋子是……’我已聽到了,你再說一遍,要是有一個字和剛才說的不一樣,重責不貸。”

婦人懼怕了,老老實實地說了出來:“剛才我說,那鞋子是趙三官的,丟失已有一個多月了,到處尋找都不見,想不到在死者的懷裡。”

馬公道:“你說的都是實話,和我聽到沒有差別。三官的父親是誰?”

婦人道:“她父親叫趙義,已死了,只有老母親黃氏在。”

馬公道:“她居住在哪裡?”

婦人指著園子那邊的屋子道:“那就是他家的住宅。”

馬公見靠園子的屋子,那窗戶是能自己開動的,說:“鄉村不該這樣,方便了盜賊等。”下令叫差役傳黃氏。

差役把黃氏帶到了,馬公對她道:“你女兒丟失過鞋子嗎?”

黃氏害怕牽涉到命案官司,便說:“沒有。”

馬公拿著三官的鞋說,說:“這不是你女兒的鞋嗎?”

黃氏道:“也不是的。”

在一旁的婦人見黃氏不實話實說,又擔心馬公責怪他,便說:“我已經稟告了,也不用狡辯了。”

黃氏才承認。

馬公叫她去把另外一隻拿來,黃氏拿來了,果然大小,樣式都一模一樣。

馬公叫服役的老媼,帶著黃氏母女兩到衙門去。

馬公心想三官一定把是鞋子送給了和她私好的人,而假說是丟失了。

等馬公見到了三官,相貌雖然長得美,但絲毫沒有蕩的媚態,心裡又生起了疑惑,便假裝客氣地對黃氏道:“你們母女居住在別處不方便,就請住到衙門裡吧!”

在署衙中,馬公讓服役的婢女老媼等勸三官喝醉了酒,乘她醉了,睡著的時候,檢驗她的,儼然還是一個初子。

這讓馬公更加疑惑了,等三官醒來之後,把她叫去問話:“你的鞋子怎麼到了死者懷裡?”

三官道:“不知道,我丟失鞋子已有一個多月了。”

馬公又問道:“在哪裡丟失的,你知道嗎?”

三官道:“知道,我就放在我的房裡,就是那間靠著園子的房,突然就找不見了。”

馬公道:“丟失鞋子的那些日子,有人到過你的房裡嗎?”

三官道:“一個月前,鄰居錢家的女兒來和我作伴,和我一起睡,我因為母親病了,為了照顧母親,就在母親的房裡,靠著母親睡,只有錢女在我的房裡睡了四五天,我的鞋子也是在那幾天丟失的。”

馬公叫差役去傳錢女,錢女的母親帶著錢女來到公堂上。

馬公見錢女的容貌服飾都有些不雅,便問錢母道:“錢母道:“還沒有。”

馬公道:“這樣大的女兒了,還沒有許配人家,你做母親的是怎麼想的。”

又問錢女:“三官說,一個月前,你去和她作伴,睡在她的房裡,有這事嗎?”

錢母代替錢女回答道:“有這事。”

馬公又問:“三官因為母親病了,陪在母親身邊,你一個人在房裡睡了四五天,有這事嗎?”

錢母就不知道女兒是不是一個人睡在三官的房裡了,也就不能代她回答了,就對女兒說:“實話告訴大人。”

錢女道:“確實是這樣。”

馬公道:“你既然已一個人睡在了她的房裡,她的鞋子也是那幾天不見的,你一定知道鞋子在哪裡了。”

錢女回答說不知道。

馬公已有幾分把握了,笑著說:“一定是你一個人睡在那裡的時候,把三官的鞋子送給了與你相好的人了吧!”

錢女見馬公這樣說她,有些氣怒起來,出言不遜地說:“大人,怎麼如此,無緣無故地誣陷人家的清白。誰和人相好了,你可得把話說清楚。”

馬公也惱怒起來,叫老媼把錢女帶到內室去,強行查驗她的身子。

然後,老媼回來回復,說:“實在已經不是初女之身了。”

馬公證明了他的話沒有錯,笑著對錢女道:“你的身子給誰破了?”

錢女低著頭不回答,在她一旁的母親也有些氣惱了。

馬公又假裝惱怒起來,叫差役立即對她用刑,錢女懼怕了,才說:“實在是和三官的夫婿司徒政交合。他向我索要東西,我就把三官的鞋子送給他了。”

馬公道:“你和司徒政向來都認熟識嗎?”

錢女道:“不熟。”

馬公道:“既然不熟悉,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是司徒政?”

錢女就將三官去桃園看桃子,司徒政去摘桃子,和一個月前有人到三官的窗錢去敲窗,自稱說是司徒政等事,一一都說了出來。

又說:“那時候,他以為我是他的妻子三官,我也冒著三官的名,開窗讓他進去,一連相會了三夜,這都是實話。”

馬公又叫三官上堂,問她摘桃子的事情,和錢女說的也都差不多。

馬公叫三官母女倆先回去,等候傳問,又寫下官文,立即傳司徒政到衙門問話。

這時候,馬公因為有緊急公務要到鳳翔縣去,委託其他的官代替他接著審理。

等馬公回來的時候,這案子已審判清楚,只等著馬公做最後的定奪了。

原來,接著審理的官員,用嚴刑供的方法,司徒政懼怕嚴酷的刑罰,已招供是他殺死了車三的事。

馬公仔細批閱審理的案卷於是,提出錢女來審問:“你和那男子一連相會了三夜,或許是每夜都更換了一個,不是同一個人呢?”

錢女道:“不是,是同一個人。”

馬公道:“事在黑夜之中,你怎麼知道是同一個人?”

錢女道:“那人背後左肩下的地方,有幾塊如銅錢大小的瘡疤,每天夜裡,我都觸摸到了。”

馬公立即又提司徒政上堂,讓司徒政脫下衣服,進行查驗,並沒有瘡疤,叫錢女看個清楚,錢女也感到驚駭。

馬公對錢女道:“必定是你和你私好的人情意深厚,不肯說出他的姓名,而嫁禍給司徒政。”

錢女不知道說什麼,因為她也已糊塗了,自己交好的人竟然不是司徒政,那又是誰?

馬公又叫差役要對錢女用刑,錢女磕著頭道:“就算是用刑把我打死,我也說不出是誰啊!”

當時,下人請馬公退堂用餐,馬公就叫犯人暫且退下。

馬公回到屋裡,悶坐在蓆子上飲酒,心裡仍想著案子的事,深思遐想,也找不出一點情由來,等天色已黑了,都已點上燭火了,還沒有吃飯。

忽然,想到了一點端緒,也來不及吃飯了,立即升堂審理。

問司徒政道:“你去摘桃,是你自己想去的,還是有人慫恿你去的?所摘得的桃子是一個人吃呢,還是和別人一起吃的?”

司徒政就將自己和同窗周槤一同出去遊玩,以及見到三官,和他慫恿自己去摘桃的事都說了出來。

馬公聽完了他的敘述,道:“你有活路了。”

於是,叫人把他身上的刑具拿掉,又叫差役立即去傳周槤到來。

問道:“叫司徒政去桃園和妻子相見的,是你嗎?”

周槤道:“是的。”

馬公道:“冒充摘桃子的人,去人家妻子的人,也是你嗎?”

周槤不承認了。

馬公道:“你冒充是司徒政而去他的妻子,錢女冒充他的妻子,和你相交。錢女說你背後面左肩下又幾塊如銅錢大小的瘡疤,要是沒有,那真的就不是你了。”

立即叫差役,把他的衣服脫下,讓他露出背來,果然像錢女說的那樣有幾塊瘡疤。

馬公道:“錢女說的沒錯,你和錢女做了男女之事,也沒有錯。”

周槤一句話不說。

馬公又叫錢女上堂來當面對質,周槤才不得不承認。

馬公又道:“這樣,車三也是你殺死的了。”

周槤不服,說他沒有殺車三。

馬公道:“錢女所贈給你的鞋子,怎麼到了車三的懷裡,你給說個周槤心想實在沒有辦法狡辯了,才把害死車三的緣故說了出來。

這件案子也才水落石出。

《聊齋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