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故事之千萬賭石

1.神秘賭石

張軍帶著一個密碼箱來到緬甸賭石一條街。他穿著黑風衣,戴著墨鏡,帽沿壓得低低的,似乎不願意讓人看到他的臉。正值深秋,是賭石旺季,街上店面錯落,巨石林立,異常繁華。而來買石頭的,有近一半是中國人。

張軍從一家店到另一家店,並不多話,只是看石頭。但他的眼角,總是若有似無地掃著身後,他感覺到一個影子一直尾隨著他,但他多次駐足側頭察看,那影子卻彷彿遁形。跟蹤他的是誰?張軍剛到緬甸,沒有驚動任何人,是誰得到了消息?

“賭石”場裡人頭攢動。被挑來做賭石的大多是“蒙頭石”,即外表有一層厚薄不等的外殼包裹著的石頭,或者被開了個小天窗。目前沒有儀器能穿透這層皮殼,不剖開石面,不把石頭剖到底,你永遠不知道自己買到的是什麼,所以買石稱為“賭石”。神仙難斷寸玉,賭石風險極大,一塊石頭被切開,有可能得到的是晶瑩剔透、碧綠如水的上品,買家立刻身價千倍;有的石頭則可能是地干無水、一錢不值的土石,買家頓時傾家蕩產。所謂“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就是這個道理。只不過經驗老道的人看石色,觀石形,察石質,贏的機會相對大一點兒。而對初次賭石的人,則完全靠運氣。

張軍就是第一次來緬甸賭石,他能依靠的只有運氣。他的父親是老一代的地質學家,對賭石有獨到的研究,但張軍卻對此沒有絲毫興趣。摘下墨鏡,可以看到張軍的額頭有一道疤。疤有兩寸長短,因為額前留了長髮,疤痕若隱若現。而拉下風衣領子,又可以看到他右嘴角下有一粒痣,那是一粒醒目的紅痣。

張軍走到一家僻靜小店,假裝看石。有人競價買走一塊兩米見方的石料,他也湊了過去。這是一塊山料,翡翠礦山裡直接開採出來的,沒有外皮,結構粗糙疏鬆,質地雜亂,這樣的石頭只有外行才會買,而眼前的廣東富商無疑是個地道的外行。不僅是個外行,還是個急性子,買下石料,他當即找了匠人來切。一刀切下去,不見綠色,再一刀切下去,有一片白雲狀的東西若隱若現,再切一刀,白色消盡,還是褐石。張軍搖搖頭,從人群中擠了出去。這樣的貨色,切到天黑也是一個“輸”。

張軍看看左右並無人注意他,疾步向客棧走去。

2.客棧驚魂

天黑下來,張軍住進了賭石街邊的小旅館。旅館是一個老華僑開的,他聽得懂廣東話和普通話。

張軍走上老舊的木樓梯,聽到“吱吱嘎嘎”的響聲,一路響著進了房間。房間倒是乾淨清爽,張軍放下密碼箱,感到十分疲倦。他躺了一會兒,開窗子叫樓下的店老闆送兩份肉粉上來,老闆答應著,說過一會兒就送上去。

吃過飯,張軍洗了個澡,坐在桌前喝茶。約摸半小時過去,有人敲門,是一個緬甸年輕人,他雙手合十,然後遞上一個一尺見方的包裹,垂手而立。張軍打開包裹,裡面是個錦盒,打開錦盒,張軍仔細察看物品,急忙向年輕人道謝。年輕人雙手十,後退兩步,走出張軍的房間。

張軍將錦盒放進密碼箱,上了床。開著窗子,風一陣陣地吹進來,格外舒適。張軍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覺得手一陣陣地酸疼。他緩緩地睜開眼,看到自己的胳膊竟用力地勒著一個小女孩,女孩不過七八歲,尖尖的牙齒切入了自己的手腕。他的額頭冒出冷汗,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左手握著鋒利的匕首,匕首橫在女孩頸下,輕輕一劃,鮮血順著刀刃流了下來,一滴滴落到張軍的手上。張軍驚恐不安,不,不,這一定是在做夢。他用力搖晃著頭,拚命搖晃。終於,張軍劇烈喘息著,從噩夢中驚醒。

張軍長舒一口氣,渾汗如雨。他用手拍打一下自己的臉,要自己清醒。自己沒有殺死那個女孩,這只是幻覺,只是夢。張軍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著,突然聞到一股清淡的花香。他尋著香味兒望去,看到窗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盆夜來香。黃綠的花朵開得正盛,撲鼻的香氣令人沉醉。接著,他看到一個女人向他走過來,女人美艷動人,笑意盈盈,不等張軍開口,她逕自撲進他的懷裡。張軍手足無措,正要推開她,卻見女人手裡突然多了一把手槍,瞬間抵在了他的胸口。張軍大叫一聲,滾到了床下。

這次,他徹底清醒了過來。張軍喘著粗氣,摀住了劇烈起伏的胸口,他居然做了個奇特的夢中夢!張軍在床下坐了很久,雙手摀住頭,神色痛苦。那個女孩的死讓他無法釋懷,那把匕首切下去的場景如此真切,就像發生在昨天,以至總是以不同的方式出現在他的夢裡。

張軍扶住床,站起來,打開床邊的木櫃。密碼箱還在,錦盒還在,他放下心來。張軍抽出一支煙,點上,猛吸了一口。淡淡的煙霧繚繞,他的心情放鬆了些。吸完煙,張軍拿過手錶看看,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他關了燈,剛要睡,突然聞到了一股花香,撲鼻的香氣令人產生異樣的感覺。張軍轉過頭,環視房間。剎那間,他驚呆了。窗台上,放著一盆開得正盛的夜來香。黃綠的花朵嬌艷異常,散發出濃郁的香味兒。他清楚地記得,睡覺前,屋子裡沒有花。是誰深更半夜送了一盆花來?

張軍躺到床上,睜著眼半天都無法入睡。

3.索命夜來香

第二天,張軍早早地起了床。他再抬頭,發現窗台上的夜來香不見了。後半夜他睡得並不踏實,怎麼沒有察覺到有人拿走了夜來香?

下樓吃飯時,張軍問老闆是不是他讓夥計送進房間一盆夜來香?老闆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張軍把昨夜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老闆突然臉色驟變,低頭不語。張軍看到老闆一臉驚懼,便從口袋裡掏出幾百塊人民幣,捲成一卷遞到他的手裡。老闆看看左右無人,說:“你就要死了。快逃吧,越快越好。”張軍不解,老闆又焦急又無奈,說這是要殺你的信號,“夜來香”是當地一個殺手組織,殺手均是女性,飄若浮影,防不勝防。提前送上一盆夜來香是她們的規矩,如果你在一天之內不能逃出國境,當你再見到同樣的一盆夜來香,你的死期就到了。見老闆滿面懼色,張軍驚愕地張大了嘴巴。

老闆下意識地不停地抹著桌面,問張軍是不是與人結了仇。張軍搖頭,自己剛到緬甸,怎麼會和人結仇?老闆晃晃腦袋,說你在國內結了仇也說不準。然後老闆勸他離開,趕緊回國。

張軍結了賬,拎著密碼箱離開。走出旅館大門,他朝左右看看,並無人跟蹤。於是乘出租車到距賭石街較遠的一處裡弄巷子,在巷子深處有一家偏僻小客棧,張軍住了進去。那老闆會不會在危言聳聽?一盆夜來香,就是殺人的訊號?張軍覺得匪夷所思。

張軍又在賭石街轉了一天。在這兒能看到眾生百態,大把大把的錢賭出去,有的能成千上萬倍的收回來,有的卻是一跌萬丈,血本無歸。天快黑了,張軍點了一根煙,倚住一顆樟樹,看著對面的石店。那家石店有點兒冷清,石頭不多,價格卻貴。張軍昨天已經仔細看了那裡的石頭,憑目光,憑手感,那裡的石頭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張軍看中的不是他店裡的石頭,而是店門口鎮石上的托石。鎮石和托石多是不出售的,只圖形狀天然,壓住店門。而且,這樣的鎮石大都是從山裡隨便淘來,蘊藏玉料的可能性極小。但張軍昨天仔細察看了這塊龜形石料上的托石,認定其中必含美玉。

張軍看了半晌,走了過去。他正想問老闆是不是聽得懂漢語,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張軍回頭,發現一個年輕女人站在身後。女人身材高挑,眼若星眸,笑如桃花,十分迷人。她指指張軍的風衣,張軍拽過衣角一看,不知什麼時候衣袋被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好在裡面沒裝東西。他用緬語表示感謝,女人竟然說“不客氣”。張軍詫異地看她,她笑了,說自己叫林婭,地道的中國人,8年前父母來緬甸做生意,她也跟了來。張軍脫掉風衣,搭在胳膊上,問她也來賭石?她搖頭,說父親開石店,做玉器生意,可她對這個不感興趣。她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林婭問張軍看中了哪塊石頭,張軍朝那塊托石努努嘴,林婭搖頭,說那不賣的。張軍說知道,但他就是想買。林婭沉思片刻,說她倒有一個辦法,如果張軍肯幫她一個忙。張軍問幫什麼忙?林婭笑笑說,只要他冒充她的男朋友讓父母看看即可。張軍詫異,林婭聳聳肩,說她的朋友都在國內,到了緬甸之後無法適應,想回國,可父母生意都在這邊,不同意她回去。如果她談了個國內的男朋友,他們就沒有理由反對了。張軍笑了,說自己不是帥哥,未必會被她的父母看中,林婭嫣然一笑,說:“我看中就行了。”

張軍滿口答應。林婭上前問老闆要不要賣托石,老闆一個勁兒地搖頭,林婭又用緬語和老闆說了半天,老闆抬頭看看張軍,伸出手掌示意要五萬。張軍不露聲色,外人大都會認為這塊托石是普通石料,頂多是透明度差色澤雜陳的磚頭料,五萬無異於訛詐,但張軍卻不這麼想。

張軍沒有還價,當下從衣袋裡拿出五萬塊,點給了老闆。林婭看到張軍如此爽快,嘖嘖讚歎說知道他如此痛快,不如將自己家店裡的托石給了他。張軍問她怎麼說服了老闆,她說這是秘密。張軍說一定是答應再給他相同的一塊。林婭一臉驚愕,問他是不是聽得懂緬語?張軍嘿嘿一笑,說自己猜的。

張軍將玉料拿回店裡,天已經黑了下來。林婭說如果張軍不急,可以明天再切割玉料。張軍答應了,兩人找了家小飯館,一起吃飯。林婭從小在昆明長大,8年沒有回去,極想念昆明的朋友。張軍家在騰沖,但一直在昆明做生意,兩人聊起昆明的風土人情,頗為投機。林婭語速極快,風趣幽默,是個聰明而又智慧的女孩。張軍說的不多,但談鋒穩健,深得林婭的好感。

吃過飯,張軍看看表,已經是九點鐘了,林婭說明天也許就會去找他,張軍說隨時都會恭候。兩人在飯館門口道別,走出兩步,張軍回過頭對林婭說:“你該賠我一件風衣。”

林婭大笑,說只能賠他風衣口袋。張軍也笑了起來,衝她揮揮手,朝客棧走去。林婭到底是什麼人?她為什麼故意割破自己的風衣?真的只是想找個同鄉敘舊?但現在張軍顧不上想這些,他急於去剖那塊石料,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張軍叫了幾個熟練匠人,談好工錢,馬上開始切石。他買的石料是黑烏砂,最難賭的賭石,因為有一層瀝青質泥砂粘附在表皮上,很難看清楚皮殼上的種、色,業內敢賭者較少,而賭漲者更是鳳毛麟角。但張軍眼尖,看透這石料雖賭色不正,內裡卻蘊含一股幽綠,賭種不老,但地張細密,有水。就在院子裡,張軍讓店老闆扯起燈,當場切割。

一般賭石人不敢看現場切石,但張軍卻始終站在匠人身邊,看他一刀一刀切下去。很快,黑褐色表皮被小心去掉了,裡面隱隱露出幽綠。再往下割,綠色越來越清晰,並且一側呈現出隱隱幽紫。張軍的心在狂跳,這難道是“春帶彩”?“春帶彩”俗稱紫羅蘭,是翡翠中的極品。果然,越往下切,玉面現出紫綠,翠綠逼人,水色極佳,而幽幽暗紫,更透出神秘的光彩。曾有人斷言,在緬甸“春帶彩”石料已經被采光了,現在淘到一塊“春帶彩”,無疑就像買彩票中了頭獎。張軍兩眼放光,看著這塊一尺見方的賭石刀刀見漲,他的心湧起一陣又一陣的狂喜。聽到切出上品翡翠,消息如同風煽火,頓時引來大批的人來圍觀。正當眾人嘖嘖連聲,燈,卻一下子黑了。切割機驟然停了下來。

停電了,玉料無法再切割下去,眾人只好散去。張軍請匠人明天再來。然後他小心地把玉料抱在懷裡,上了樓。

張軍把玉料放進密碼箱,去沖了個澡出來。看看表,已經是深夜11點。張軍點了根煙,上床,眼睛不自覺地朝窗口瞥了一下。剎那間,他的眼睛像被釘住了。窗台上,赫然擺著一盆夜來香。張軍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了,他迅速熄了蠟燭,捻滅煙,轉身拉開被子,攤成人形,人迅速躲進了衛生間。

張軍屏住呼吸,貼緊了衛生間的牆壁。四週一片寂靜,連腳步聲都聽不到。過了約摸半小時,張軍長舒一口氣,側身,換到了另一側牆壁。就在這一瞬間,突然一枚飛鏢射穿窗子,釘到了張軍對面的牆上。張軍驚出一身冷汗,猛地拉開衛生間的門,他還沒步出衛生間,一柄匕首箭一般插進了衛生間的木門。

張軍的手伸進衣袋,側身閃回衛生間。突然,他聽到屋頂一片瓦響,片刻之後,歸於沉寂。大概過了一刻鐘,張軍拉開門,把一隻水桶扔出去,屋子裡只有水桶滾動的聲音,幾分鐘後,水桶停下了,再無動靜。

張軍回到房間。窗台上的夜來香不見了。他站在屋中央,疑惑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4.神秘賭石王

張軍一大早就叫來了匠人。院子裡圍了許多人,有好奇的看客,有鑒玉的行家,更多的是賭石人,足足有上百人。張軍坐在一邊吸煙,看到綠翡翠越來越真切,並且質地細膩,透明度高,水色足。越往下切,四周越寂靜,大家急切地想看到這絕品翡翠到底有多大。石塊被剖開五分之一,張軍突然讓匠人停了工。

張軍是來賭石的,他要讓這塊玉石再回到市場上,再賭一把。不知什麼時候,四周已悄然圍滿了拎著密碼箱標價的人。他們看著這塊翡翠,目不轉睛。在緬甸賭石的規矩是必須帶現金,這是一個軍政國家,銀行業不發達,在此賭石絕對不能賴賬,不能偷盜,不能壞了行規,否則輕則剁手重則送命。即使是賭石業的老大,也不能例外。並且,賭石不是明拍,而是暗標,賣主把石頭放在中間,給每個人一個信封,各寫各的價格,誰的價格高就賣給誰。而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對方出的價碼。

張軍的賭石放在了中間,一個又一個信封擺到了張軍面前。張軍神色平靜,一直沒有吐口。根據剖開的料面,這塊賭石價值應該在千萬以上。但沒有人敢出一千萬。畢竟十賭九輸,誰都不敢保證這塊剖開的玉料真的有大玉種,萬一只是薄薄一層,豈不是血本無歸?

張軍卻看好這塊玉料,如果出價不在一千萬以上,他絕不會出手。

入夜,人群散去,張軍找了個麵攤吃了晚飯,然後回房間休息。他一進屋,就見一個戴墨鏡的高大男人坐在屋子裡,手裡拎著一隻密碼箱。看到張軍進來,男人打密碼箱,裡面滿滿一箱現鈔。

“這是五百萬,如果成交,還會再付五百萬。”男人面無表情,說的是地道的普通話。

張軍沒有接過皮箱,而是問了一句:“真正的買家是誰?”

男人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說是他自己。張軍搖搖頭,說不是,不親眼看石料就敢出一千萬的只有一個人:神秘賭石王。男人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張軍點了一支煙,慢慢吸著說這塊紫羅蘭一千萬未免太少,但如果能讓他見神秘賭石王一面,他就不嫌少了。男人說這事他做不了主。張軍笑笑,說你做不了主,這事只好免談。男人看看張軍,當即拿出手機,用緬語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然後點點頭,掛了電話。他說老闆同意了,明天中午兩點鐘成交,就在交易地點見面。

張軍看著男人拎著皮箱走遠,輕輕關上了門。白天圍觀的人中,一定有賭石王的眼線,張軍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他仔細察看房間,將床翻起,床面對著窗子,他在床下鋪了被褥,倒頭就睡。張軍剛剛合上眼,突然有人敲門。他站起身,把床放平,過來開門。還是那個墨鏡男人,他說老闆讓他來接張軍,老闆改變主意了,想晚上見客,白天交易。

張軍想想,跟著男人出了門。男人開了一輛高級防彈車,他從座位上拿了一塊黑布朝張軍晃晃,張軍聳聳肩,表示不介意。男人用黑布蒙住了張軍的眼睛,車很快駛離了賭石街,向郊外奔去。男人不說一句話,車窗開著,張軍只是感覺到車像是進了密林,除了車壓路面的聲音,偶爾會聽到一兩聲夜鳥的啼鳴。一陣風吹過來,張軍聞到了亞熱帶樹木的清香,接著,他突然感到車身猛烈地歪斜,好像在一次又一次地急轉彎。

又過了約摸半小時,車終於停了下來。男人把黑布拿開,張軍用力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開,發現車停在一幢三層高的別墅跟前。有人替張軍開了門,張軍直接走了進去。別墅裡沒有電,只點了幾支蠟燭,光線十分昏暗。

客廳正中,坐著一個拄著枴杖的老人,看上去五十多歲,一臉的皺紋。他看著張軍,用緬語問他為什麼一定要見買主?旁邊有翻譯把話翻給張軍聽。張軍聽完後笑了,說一直對“神秘賭石王”感到好奇。他來緬甸前就聽說緬面有個從不露面的賭石王,曾斥資三千塊買下一塊賭石而不現身,在賭石圈子裡傳為佳話。而且,外界甚至不知道賭石王的年齡,性別,他的一切都神秘莫測。所以,他對賭石王充滿崇敬,能將賭石賣給賭石王是他的榮幸。今天見上一面,日後也可以做向子孫吹牛的資本。

老人哈哈大笑,示意僕人上茶。張軍端起茶,喝了兩口,說想見見“神秘賭石王”。老人用食指指指自己的頭說:“難道我不像嗎?”

張軍笑笑,說:“我既然一心想見神秘賭王,肯定會對他有所感應。如果您真的是賭石王,就恕我眼拙了,我看您不像。”

張軍說完,客廳屏風後突然走出一個拄著枴杖的男人。男人約摸四十多歲,兩鬢斑白,走路一跛一跛地,腿似乎受過傷。他一進客廳,在正中就坐的老人急忙站起來去攙扶。

“江湖歲月催人老,英雄出少年,這話真是不假啊。”男人哈哈大笑著說。

“成交。”張軍在看到男人的瞬間,緩緩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5.身邊的殺手

回到客棧,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張軍讓人封起賭石,意思是已經找到了買家。前來競買的人只好怏怏而去。

吃過早飯,有人來找張軍,是林婭。她聽說張軍賭出奇石,大為驚訝。她對賭石也算瞭解,從小耳聞目染學得了不少知識,怎麼看那塊托石都不像含了翡翠,怎麼就讓張軍賭到了?除了佩服,她唯一的要求就是他無論如何也得裝成她男朋友去見她父母。父母會因為張軍的獨具慧眼馬上答應她回國也未可知。張軍滿口答應,問她什麼時候去。林婭說現在,一會兒就走。張軍想想,示意林婭稍等,自己則進了衛生間。一刻鐘後,張軍再出來,已經是容光煥發,彷彿換了一個人,他的左手中指上,多了一枚綠寶石戒指。

林婭載著張軍一路飛奔。張軍坐在副駕駛上,臉色沉靜,似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淡淡的,若有似無。張軍仔細辨別,突然渾身一緊,那是夜來香的味道。他不自覺地打量車身四周,在車的後座上,一塊白棉布蒙著一盆花,風吹起了白布的一角,露出夜來香的青枝綠葉和黃綠的花骨朵。

張軍面帶微笑,問林婭的父母性情如何,有什麼愛好。林婭答著,張軍從懷裡掏煙,可等他的手出來,掏出的不是煙,而是手槍。槍指住了林婭的頭,讓她停車。林婭似乎並不驚訝,她鎮靜自若,突然加大油門,接著急踩剎車。車在山路上打轉,張軍的身子一晃,手斜到一邊,林婭轉身,左手牢牢握住張軍舉槍的右手。張軍心急,左手突然從靴子裡抽出匕首,朝著林婭刺去。林婭的手更快,將右手朝張軍眼前一晃,張軍感覺到一些白色粉面遮住了眼,接著,他一陣恍惚,倒在了車座上。

張軍醒來後,發現自己還在汽車座椅上,但被綁了雙手。車似乎是停在一個山洞中,光線幽暗。林婭站在旁邊,冷冷地笑。她問他是不是與人結了仇。張軍搖頭,說沒有,卻問她是不是夜來香?林婭說是,但她只是其中一枝。林婭問他認不認識周晶偉。張軍臉色突變,半晌才吐出兩個字:認識。林婭一笑,說:“知道為什麼你會被夜來香盯上了吧?你得罪了周晶偉,他曾是你的合夥人?”張軍歎了口氣,點點頭說:“我來賭石,就是想還他錢。”“可他早不信你了。你騙走了他五百萬,那五百萬去哪兒了?”林婭問。

“在澳門輸掉了。我本來是去澳門談一筆重要的生意,卻被拉去賭錢,好像鬼使神差,竟然停不下手,所以,五百萬全輸掉了。我沒法向周晶偉交待,所以才直接到了緬甸,就是想賭石賭贏了,然後再還他錢。”周軍說。

“太晚了,當他得知你從澳門到了緬甸,他就認定那錢打了水漂。他不容忍背叛,你曾是他的手下吧?他一手栽培你,又把你當成了平起平坐的合夥人,可你卻騙了他,這讓他顏面掃地,所以,他不惜花重金找到‘夜來香’。夜來香,只殺背信棄義的人。”林婭說著,向張軍舉起了槍。

槍響了,但子彈打中的,卻是張軍的座椅。就在張軍和林婭說話的時候,張軍中指上的戒指劃斷了繩子。那枚戒指,食指用力一推,就是鋒利的刀片。就在林婭愣神兒的瞬間,張軍已翻滾到車下,一個掃膛腿,將林婭踢倒在地。林婭舉起雙手,張軍拉起她,就在這時,林婭一個鷂子翻身,腳踢到了張軍的胳膊。張軍正要反擊,突然發現從林婭的貼身衣袋裡掉出一枚紐扣。紐扣在地上打幾個轉兒,落到張軍的腳邊。

張軍拾起紐扣,一下子愣住了。紐扣是橢圓形,深綠色,上面一隻飛鷹,飛鷹盤旋,直入雲霄。張軍目不轉睛地看著林婭,問她的紐扣是不是偷來的?林婭嫣然一笑,說:“你既然認識這紐扣,就該知道它的來歷。它是能隨便丟掉的嗎?”

6.生死賭石王

按照約定的時間,張軍將賭石帶到了指定地點。其實,照賭石行的規矩,在哪兒交貨都一樣。沒有人敢在賭石交易中玩弄伎倆,賴賬玩花活的人,如果還在緬甸,會生不如死。

張軍的車停在了一條密林小路邊。兩邊樹木遮天蔽日,四周極為幽靜。這次,賭石王並未露面,是那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來驗的貨。仔細看過玉料,他不動聲色地揮了一下手,墨鏡男人拎著皮箱過來,要張軍清點錢數。

張軍將一千萬人民幣連同皮箱放到車上,掉頭就走。賭石王的車隊向東,張軍的車向西。直到再看不到賭石王車隊的影子,張軍猛地急剎車,將車停在路邊。看看左右無人,張軍拎著皮箱下車,在叢林中走出數十米,然後將皮箱掩於一片低矮灌木中,並在旁邊的樹上做了記號。張軍沿著原路返回,剛一上車,一隻黑洞洞的槍口指住了他的頭。車上坐著一個女人,黑紗蒙著臉。她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夜來香的味道。

“非殺我不可嗎?”張軍緩緩地問。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夜來香只殺背信棄義的人。”一個尖利的女聲,普通話說得十分蹩腳,“你知道這兒的規矩,沒有為賭石殺人的。所以,因為你有賭石,夜來香第一次失手,一直等到現在。現在,賭石交易做完了,夜來香就該完成自己的任務了。”

從車的後視鏡裡,張軍看到來人拿的是裝了消音筒的BM7手槍。這可是美國人製造的最先進的武器,想不到熱帶叢林也有。張軍微微搖一下頭,突然冷笑著說:“你殺不了我。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女人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食指用力摳動了扳機。張軍微微側頭,槍筒發出悶悶的聲響,子彈擦著張軍的耳邊飛上了天。而那女人,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便身子後仰,倒在了車裡。她的喉嚨被子彈射穿了。

林婭掀開車後座的蓋子,鑽了出來。她問張軍是不是還要取回皮箱,張軍搖頭,說等一切都打掃清了再取不遲。剛才那一趟是他故佈迷局,張軍知道此行一定會被殺手盯住,至於夜來香什麼時候動手,他卻心裡沒底。為了引出殺手,他故意丟下車子,繞個圈子再回來,果然殺手已至。下面還會有什麼樣的危險?張軍心裡忐忑,神經繃得更緊了。

林婭從後座一躍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沒等她坐穩,張軍突然抬起右手,一把將她的頭按到了擋風玻璃下。林婭詫異,本能地劈手朝張軍打去。張軍攥住她的雙手,用力下按,兩人緊緊擠在了車座下面。就在這時,一梭子彈疾雨般射在了擋風玻璃上,碎玻璃落了兩人一身,密集的子彈讓兩人無法抬頭,張軍突然用力踩油門,車歪歪斜斜地竄出去,林婭抬手連發幾槍。遠處的樟樹上,掉下一個黑衣女人。

良久,四週一片寂靜。

“夜來香從來都是單獨行動,想不到今天卻變了。”林婭說著,晃晃頭,驚魂未定。

“前面,也許還有埋伏。”張軍說。

“我來開車,我比你更熟悉路線。”林婭說著,搶過了方向盤。

張軍和林婭換了位置,他目光警惕地看著四周,哪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的注意。車開出幾十里,一直沒有動靜。林婭說現在已經進入賭石王的活動範圍,方圓二十里,都有賭石王的布控,要加倍小心。

林婭的話音剛落,張軍突然看到路邊的灌木叢枝葉一陣碰撞,彷彿有人潛伏。張軍抬手就是兩槍。汽車發出一陣刺耳的急剎車聲,停了下來。再看灌木叢中,一隻受驚的黑熊一瘸一拐地逃遠了。

林婭看看張軍,聳聳肩。張軍抹一把額頭的汗,搖搖頭。兩人相視一笑,都長出一口氣。就在兩人剛剛輕鬆片刻的瞬間,突然,從高大的樟樹上順籐而下三個矮小的緬甸土著男人。他們如同靈活的猿一般落到車的四周,與此同時,三隻槍同時向張軍和林婭射擊。子彈打在車頂上,一陣“砰砰砰”地悶響。林婭額頭冒出一層冷汗,突然掛上倒檔,車如同箭一般向後退去,只聽一個男人一聲慘叫,倒在了車下。張軍趁機頭探出窗外,左右開弓,連續還擊。

三個男人都倒下了。張軍再看林婭,她的頭伏在方向盤上,不住地喘息,鮮血已經濕透了她的衣服。張軍急忙察看她的傷口,林婭的左臂中彈。他一把撕下自己的襯衫袖子,替林婭勒緊了傷口,然後抱起她放進了車後座的夾層。林婭掙扎著,卻無力再掀開沉重的蓋子。

張軍又走了十幾里,漸漸看到了神秘賭石王的別墅。別墅的四處,佈滿了緬甸軍警。賭石王,就像被裝在籠子裡的鳥兒。張軍停車,跳了下來,無論如何,他要生擒賭石王。在緬甸警察的掩護下,張軍爬上了別墅的屋頂。透過屋頂天窗,他看到了賭石王那張他曾在想像中射穿過無數次的臉。張軍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兩眼幾乎噴出火來。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女孩哭喊著,掙扎著,鋒利的匕首順著她的脖子切下去,鮮血一滴滴落到地上……

張軍將一根繩子繫在腰上,繩子的另一端,綁住了別墅旁的大樹。他用力吸一口氣,突然破窗而入,身子倒掛懸空,連發幾槍。一槍打中了賭石王保鏢的頭,一槍射中了賭石王拿槍的右手。這次,張軍沒有失手,賭石王也沒有上次那麼幸運,因為他的手上沒有人質。

張軍縱身落地,一腳踢開身邊的凳子,拎起了賭石王。他用槍指著賭石王的頭,緩緩地說:“我們又見面了。”

7.甜蜜夜來香

一星期後,張軍要離開緬甸了,與他同時離開的還有神秘賭石王,胡明武。胡明武曾是廣東一帶黑社會的頭目,犯下纍纍命案,在一次掃黑行動中只有他和兩個同夥出逃。當時張軍是狙擊手,胡明武拿一個小女孩做人質,因為顧及女孩的性命,張軍遲遲不肯開槍。就在胡明武快要逃離的瞬間,張軍打中他的腿,與此同時,他殘忍地殺害了小女孩。因為同夥的接應,胡明武逃走了,從此不知所終。

五年後,中國警方獲知他隱匿於緬甸,做了整容,依靠雄厚的資本,僱傭了鑒定專家,開始從事賭石,但他神秘莫測,極少見客,所以沒有人能肯定“神秘賭石王”就是胡明武。那次做狙擊手失手之後,張軍頹廢了很長時間,儘管女孩的死並不是他的過錯,但他卻十分自責,以至後來常常在噩夢中驚醒。在無數次的夢中,張軍變成了黑社會頭子胡明武,是他親手殺死了小女孩。這噩夢糾纏著他,讓他無法自拔。只有生擒胡明武,才能讓自己擺脫噩夢,才能重新找回自信。所以,這次行動,張軍再三再四找到領導,主動請纓。為了引出胡明武,張軍請父親的好友,緬甸的一位老華僑幫忙。父親曾幫他在一次賭石中贏下了緬甸的一家珠寶公司,所以他滿口答應了張軍的請求。年輕人送給張軍的錦盒裡,才是真正的紫羅蘭翡翠。張軍之所以在賭石街逛來逛去,目的就是要找到一塊和錦盒中紫羅蘭翡翠相似的玉料。張軍如願以償,找到了類似的托石,並用極品翡翠引出了胡明武,儘管他整了容,在別墅裡,張軍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至於夜來香,那是胡明武的情婦朱娜操縱的一個組織。自張軍在賭石街現身,就被夜來香盯上了。他臉上的刀疤和嘴角的紅痣就是明顯的標記。而林婭則是緬甸警方的臥底。因為朱娜只招募華裔,林婭順利地獲取了朱娜的信任。兩個月前,林婭終於查到夜來香遍及緬甸北部的全部成員及老巢。為了一舉端掉“夜來香”,林婭一直隱而不露。當她接到警方通報,得知張軍是大陸警察時,她暗中實施保護。第一次夜來香刺剎張軍,是她出手相救,在夜來香飛出匕首的瞬間,她殺死了夜來香。因為夜來香失手,朱娜叫林婭去探張軍的底細,確認張軍是不是她們的目標。林婭將計就計,和張軍在山洞中交手,其實那不過是她探探張軍的身手。當張軍發現林婭衣袋中掉了一枚紐扣,看到上面的鷹形圖案,他才知道林婭是臥底。他到緬甸後曾和警方聯絡,警方告訴他看到這樣的紐扣就是看到了自己人。

緬甸警方知道賭石王和夜來香有關聯,卻不知他曾是中國警方一直追蹤的黑社會頭子。這次出動軍警上千人,根據林婭提供的詳細信息,一舉將“夜來香”全部成員追捕歸案,又順利拿下了胡明武。那塊賭石,當然也回到了張軍手裡。張軍將其完璧歸趙。

張軍要將吳明武引渡回國了。林婭傷勢還未痊癒,但執意要來送他。站在國境邊上,林婭一襲白衣,顯得格外明艷動人。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林婭問張軍。

“李文勇。”張軍說著,將臉上那道醒目的疤去掉,又拂去右嘴角下的紅痣,露出清秀的一張臉。

林婭笑起來,這樣看起來帥多了。其實,真正的張軍現在還在大陸。張軍是雲南的生意人,因為在澳門豪賭輸掉五百萬,投河自殺,被澳門警方救起遣回大陸。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警方放出風,說張軍出逃緬甸,來到了賭石一條街。其實他早被警方嚴密控制起來。李文勇化妝成張軍進入緬甸,石誘賭石王,令他想不到的是,張軍的合夥人竟僱傭了夜來香殺他,幸虧有林婭及時出手,他才免遭毒手。

李文勇感謝林婭出手相救,林婭笑著說彼此彼此。

“你還欠我一個大人情。該怎麼還呢?”林婭突然俏皮地向李文勇眨眨眼睛。

李文勇低下頭,半晌才鄭重其事地說,如果可以,他很願意冒充她的男朋友去見她的父母。林婭忍俊不禁,說這不過是她來接近他的借口,但她想回國卻是真的。因為在緬甸做臥底,她得罪了不少仇家,以後的日子未必好過,這個借口也許可以說服父母跟他一起回國。李文勇問她什麼時候回去?林婭笑而不答。她從車上拿出一支夜來香,細心地插進了李文勇的衣袋。

望著林婭的背影越走越遠,李文勇撥出那枝夜來香,只見玻璃紙上寫著:這是無毒的夜來香,會帶給你美好的夜晚。如果可以,給我打電話好嗎?下面是一行電話號碼。

李文勇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把花珍惜地插進衣袋,一個縱身跳進了車裡。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