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個

1.夜帖

天色剛剛漸暗,藏在角落裡的黑色便肆無忌憚地鑽了出來。女人機警地朝外看了看,像是在躲避什麼似的緊緊關上了大門。平常這個時候,村裡的女人們都會坐到一起閒聊,可今天卻是例外,天還沒黑透,各家就大門緊閉。 女人心事重重地回了屋。男人蹲在角落裡,心神不寧地抽了一口旱煙,然後吐出濃濃的煙圈,煙圈像是被人施了法,始終繚繞著不肯散去。

“娃子睡了嗎?”良久,男人終於問了一句,他抬起頭,女人看到他滿臉的愁容,額頭的皺紋深了許多,如同一條讓人厭惡的蚯蚓盤踞在那裡。

“睡了。”她心疼地回了兩個字:“他明天還要上學。”

“我總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次怕是該輪到咱們身上了。如果帖子真的送到了咱們家,無論是誰留下,一定要好好撫養娃子長大成人。”男人這話說到最後,突然哽住了。

“你別說了。”女人說著便掩面啜泣起來。男人深深歎了一口氣,他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老式時鐘,時針剛剛走過七點,他們還得承受幾個小時的煎熬。

女人是被“吱呀”的開門聲吵醒的,她猛地一顫,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竟耐不住睏倦睡著了。她急忙出了屋,正好看見往回走的男人,他的手裡竟然捏著一個信封。

女人頓時便感覺天昏地暗,她雙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上,男人急忙上前扶住了她。她帶著哭腔地問了一句:“真的是送到咱家了嗎?”

男人沉重地點點頭,他的臉上掛滿了喪氣,然後夫婦倆進了屋。

他們都知道這信封裡的帖子是來索命的——他們一家三口只能留下兩個,另外的一個必須離開。

帖子上只寫著一個字,“男”或者“女”。如果是“男”的話,那就意味著要在男人和娃子中間選擇一個,女人便安全了,如果是“女”的話,那麼他們爺倆就是安全的。

無論怎麼選擇,這都是一種無以復加的殘酷。在這種生死存亡的時刻,他們心中想些什麼,一切不得而知。

信封最終由男人拆開了,他有些猶豫地取H了帖子,在翻開的瞬間,他們兩個屏住呼吸,他們甚至能夠聽清帖子被翻開的聲音。

男——帖子上赫然寫著這個直挺挺的大字,男人像是失了魂一般愣在了原地。接著,夫妻倆抱頭痛哭起來,然後男人去裡屋瞧了瞧睡熟的娃子,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看兒子了。

他最終沒有逃過這一劫,他們生在這個村子裡面就注定會遭此一劫,誰都逃不掉。

他沒有再說什麼,進屋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女人一直不停地哭泣著,男人湊到她跟前說:“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然後繼續道:“時辰快到了,他們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他說完便出了門,等女人再追出去的時候,男人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她終於忍耐不住,大聲喊了一句男人的名字,可是回應她的只有呼呼的風聲。

2.人問蒸發

從那天開始,杜淳便再也沒有見過陳老大,他像是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更令他感到怪異的是,所有和陳老大認識的人,包括他的妻子、親戚朋友、鄰居甚至是同村的任何人,大家都沒有再提起過他,彷彿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他,或者他根本沒有生活在這村裡一般。

杜淳雖然心生疑惑,卻沒有多問什麼,他只是依照慣例講完了今天的農業知識課程,散場的時候,他不由地看了看放在牆角的那張凳子,平日裡,陳老大就坐在那裡,而今天,那裡卻是空空。

杜淳是吊頭村新上任的大學生村官。國家提倡應屆畢業生踴躍報考村官,畢業後可以為農村基層服務,而朝氣蓬勃的杜淳便是這些幸運村官中的一員,他被分配到了青州鎮的吊頭村,他的相關檔案已經移交過去。他上任前去相關部門領報到證,負責登記發證的老頭問了一句:“小伙子,你就是去吊頭村上任的村官啊。你沒覺得這村名起得挺邪性的?”

杜淳細細一想,這村名確實挺奇怪的,他隨口回了句:“是有點,不過我不介意。”

老頭冷笑了一聲,然後將報到證交到了杜淳的手上說:“這吊頭村是青州鎮最邊緣的村子,各方面條件都比較艱苦,但是聽說那裡村民們人都不錯,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杜淳跟了一句。

老頭剛想回答,後面的人催促道:“喂,你弄好了沒有,我們在這都等了半天了。”杜淳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他沒得到老頭的回答便出了門。

現在他在吊頭村呆了半年,終於隱約明白了當時老頭沒有說完的半句話——村中經常有人神秘蒸發。他之前看過一些恐怖電影,說是某個邪惡的小山村,經常有人神秘失蹤,然後發現是什麼變態殺人魔或者變異怪物之類的,但是那些故事裡的村民都會變得岌岌可危,惶恐恐怖的事情再會發生,而吊頭村的村民消失之後,他們卻若無其事。

他們詭異蒸發,村子裡的村民卻視而不見,他們波瀾不驚地繼續著自己的生活,彷彿那些消失的人們從沒有來過。

杜淳來到吊頭村上任之後,一直負責處理一些村務還有就是村子農業知識的教授,所以村子裡的人沒有他不知道的。不管男女老少,大家都非常喜歡這個新鮮的年輕人,村長甚至特意為他在村邊蓋了兩間房,足以顯示出村子對他的重視。

這半年之內,他做了調查,每個月的農曆十五,即每個望月之夜的第二天,村裡便會有一個人神秘蒸發,像是走進了異度空間,再也沒了蹤影。

他記得來到吊頭村的第一個月,孫田便蒸發掉了,他甚至去了孫田的家裡。

孫田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每當杜淳有時間的時候,就到村子裡的小學教孩子們做手工,所以孩子們都很喜歡他。當他到達孫家的時候,他的父母竟然說他們家根本沒有一個叫做孫田的孩子,杜淳不禁愣在了門口。

然後,他找遍整個屋子,也沒有找到任何有關孫田的痕跡。他的手機裡存著那張他和孫田的合照說明,要麼是他見鬼了,要麼就是孫田的父母在撒謊,可是他們的孩子不見了,他們為什麼不去尋找,從他們的表情中,卻是無辜。

在這半年中,蒸發的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是他們不見之後,家人都彷彿沒有事情發生一般繼續生活。

而現在,陳老大也蒸發了。杜淳表面上也裝作視而不見,他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又劃了一道。

3.祖宗妝

殷桃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記得自己被娘叫了起來,然後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她有些睏倦地問道:“娘,這麼晚了,我們要去哪?”

殷桃的娘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啜泣了兩聲,然後坐在一邊抽煙的男人說了一句:“時間快到了,別讓人家等急了。”

她點點頭,然後捧著女兒的小臉說:“小桃聽話,不管娘做了什麼,你不要怨恨娘。”殷桃機械般地點點頭,然後她便被娘領了出去。

夜風有些涼,像是一條條潛伏在暗處的蛇鑽進了她的衣服裡。殷桃剛剛被娘領出門,門前的兩個身影立刻湊了過來。

他們帶著奇怪的面罩,身子藏在蓬鬆松的袍子裡。

其中一個人從女人的手中搶過了殷桃的小手,然後便拉著她離開了。殷桃哭鬧著,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娘要將她交給這兩個陌生人。

殷桃跟著他們走了一會,便徹底忘記回去的路。她慢慢停止了哭鬧,只是偶爾啜泣兩聲。她不知道這是到了哪裡,周圍不斷透出一些模糊的影子,然後又氤氳散開,她嚇得急忙低下了頭。

走了好久,他們突然停住了腳,然後其中一個人蹲了下來,他從衣服裡取出一個怪異的黑盒子,盒子裡裝著一些奇怪的粉末,沒等殷桃反應過來,她便被抹了一臉,她忍不住小聲地問道:“好癢,這是什麼東西?”

“閉嘴。這是祖宗妝。”對方冷冷地甩出這幾個字,然後將盒子收了起來,隨後他又在懷裡摸出了一個小瓶子,他遞給殷桃,毫無感情地說:“快點喝了它!”

殷桃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不過她一時想不起了,她記得每次杜淳哥哥來給他們上手工課,總是會壓低自己聲音,模仿別人說話,而現在的這個人顯然也會這些。

她顫顫巍巍地接過瓶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擰開。那個瞬間,她嗅到了一股清香,很奇特。

陌生人催促了一聲,她抿了抿嘴,然後喝了下去。那些清涼的液體剛剛喝進肚子,她便感覺渾身鬆垮垮的,異常睏倦,力氣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迅速消散出去,然後她便被人抱了起來。

突然,有人燃了一支火把,火苗隨即撐開一片光亮,抱住殷桃的人朝前走了幾步,然後在一口井前面停住了,他們互相點頭示意,然後他的手一鬆,殷桃便掉入井中。

她只感覺天旋地轉,然後重重摔倒在一堆怪異的東西上面,她感覺身體像是碎了一般疼痛難忍,不過她仍舊抬頭看了看,周圍灰濛濛的,不過她卻看到了自己的眼前挺著一張快要腐爛的臉,那張臉竟然是孫田的,他的臉上同樣被抹了奇怪的脂粉,看上去像個小丑——

杜淳翻了個身,他深深打了一個哈欠,準備繼續睡。不過窗戶卻被風推開了一條縫,然後它們像調皮的孩子一般鑽了進來,他起身關窗戶的時候,發現放在桌子上的彩色紙鶴被吹到了地上。他急忙撿了起來,然後吹了兩下。

這只紙鶴是要送給殷桃的,明天是她七歲的生日:他平日裡除了幫村主任處理村裡的雜務和教授農業知識之外,就是給村子裡的孩子們上手工課。

上一周他教大家疊紙鶴,不過殷桃總是學不會,所以杜淳準備在她生日這天送她一隻。杜淳看了看時間,熄了燈,不過他卻無法再次入睡,他總是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4.少了-個

杜淳早上去村務辦公室的時候,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拍了拍腦袋,他這才記起昨晚是望月之夜。他心中突然湧起一種不好的感覺,他知道蒸發的魔咒又開始發作了,不知道這次會降臨到誰的身上。

直到下午,杜淳才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他見天色還早,便去了吊頭村小學,他知道那些孩子們在等著他。他進入教室的時候,孩子們已經準備好了折紙,他掃了一眼,發現殷桃的位置上面空空的,他看了看講台上面,並沒有相關的病假條。

他不由得顫了一下,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次蒸發掉的人可能會是殷桃。所有的孩子都隱藏著好奇心,他們對於殷桃的消失不聞不問。

杜淳知道不可能從他們的嘴裡套出任何信息,只要他開口問,他們就會異口同聲地回答說:“那個位置本來就是空的,從來沒有聽過殷桃這個名字。”因為之前孫田蒸發的時候,他得到的就是這樣的答案。

他勉強上完了這節手工課,下課的時候,他準備回家,卻突然被人叫住了。

“杜老師,你等一下。”叫住他的人是班裡可愛的小胖子,周石頭。他比其它的孩子要大兩歲,不過因為很調皮,被留了級。

杜淳走過來,蹲下問道:“小胖子,你找我有什麼事?”

他機警地四處看了看,說:“老師,我知道你想知道的秘密。” 杜淳猛地一驚,不過他還是不露聲色地問道:“我想知道的秘密?你指的是什麼呢?”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竟然能夠說出驚人之語。 他咬了咬嘴唇,沒有理會杜淳的質疑,繼續說:“我跟大家打賭說我可以吃到小賣部裡最貴的糖人,如果你幫我買到那個糖人,我就告訴你想知道的。”

杜淳哼笑了一聲.,拉起他直接去了村裡的小賣部,給他買了那個最貴的糖人。從小賣部出來後,杜淳說:“現在能夠告訴我了吧?”

周石頭將他拉到了角落,那個瞬間,杜淳甚至覺得藏在這個孩子皮囊下面的是一個成人,這張臉只是他掩飾身份的道具。他再次確定周圍沒人之後說:“其實,我知道殷桃和孫田一樣,他們都不見了。”

杜淳困惑地看著他:“你怎麼這麼說呢,你們之前不是說根本不認識孫田嗎,怎麼現在改口了?”

周石頭回道:“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們就是不見了,我們也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沒人敢問。那些話是村長告訴我們這麼說的,之前好像有一個叫小春的小朋友,也是上了幾天課就不見了,那時候村長就把大家召集了起來,要我們說從來沒有見過他,而孫田不見之後,村長也是這麼跟我們說的,如果我們不這麼說……”

“如果不這麼說會怎樣?”

“如果我們不這麼說,下一個不見的人就會是我們。”周石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杜淳能夠感覺他顫了一下。

“你還知道些什麼?”杜淳繼續問道,可是周石頭卻不再說什麼,他像是陰謀得逞了似的:“你跟那個姓竇的哥哥一樣好奇,所以我要等到有新玩意出現的時候,再來跟你交換。”說完便急匆匆地跑開了。

杜淳沒有追過去,他愣在原地,心臟像是被打了雞血,噗通得厲害,讓他驚詫的不僅僅是村長要孩子們集體說謊,他到底在掩飾什麼,更讓他感到吃驚的是,在周石頭的嘴裡冒出一個姓竇的哥哥,他又是什麼人,現在人又在哪裡——

5.掉頭咒

自從杜淳來到吊頭村之後,他和大學同學的聯繫便少了起來,並不是他不想聯繫,而是這村子實在是偏僻,手機經常處於無信號的狀態,所以他每天可以向外聯繫的時間只有上午十點左右,可是那個時間,正是他最忙碌的時候,不是在教授農業知識就是在做整理。 為此,杜淳特意裝病沒有去村委會,十點左右的時候,他拔通了大學同學吳桐的電話,忙音持續了很久才被接聽:“哪位啊?”

“桐子,是我啊,杜淳。”杜淳急忙說道,他的聲音立刻提高了一個八度。

對方停頓了一下,然後換了一個語氣:“原來是杜大村官啊,這當了官就把老同學忘得一乾二淨啦。我能夠接到您老人家的電話真是萬分榮幸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每天工作太忙,工作之餘還要幫村裡的老師代課。”杜淳急忙做著解釋,然後吳桐便不耐煩地回道:“能不能找點新鮮的理由,這麼長時間不聯繫我,好不容易聯繫上了,我可沒時間聽你絮絮叨叨。”

杜淳急忙岔開話題說:“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求你幫助。我發現我在的這個村裡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所以需要你幫我查詢一些信息。”他知道吳桐對神秘的事情很感興趣,關鍵是他是一個電腦高手,查詢資料最在行。

“巨大的秘密?說來聽聽。”吳桐一下子來了興趣。

“我這裡信號很差,所以我們交談的時間不多,等我查出點眉目之後,肯定會再聯繫你的。不管你是用黑客還是白客的方法,幫我查一下青州鎮吊頭村的上任村官的詳細資料,有沒有一個姓竇的,千萬不要有任何遺漏……”沒等他說完,電話便自動掛斷了,他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無信號!

整整一天,杜淳都心事重重,他感覺自己正在慢慢觸及一個巨大的漩渦,麗漩渦的中心藏著什麼,他不知道。

他接到吳桐的電話的時候,是在第二天E午十點,他急忙接聽過來:“喂,杜淳,你搞什麼名堂,昨天掛了我電話之後手機就一直不在服務區。”

“不好意思,我這裡信號很差,你查到什麼信息就快說吧。”

“為了你我竟然做了這樣的事情,這麼大的人情我看你怎麼還。”說著,他在電話的那頭佯裝高傲,然後繼續說道:“我黑進了村官的資料系統,然後查到了你說的那個人,他叫做竇子軒。他進入吊頭村的任職手續沒什麼奇怪的,奇怪的就是他在任職的半年後便人間蒸發了。”

杜淳聽到這裡的時候不禁一顫,他猜測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然後吳桐繼續道:“因為竇子軒一直沒有和外界聯繫,他的家人就找到了吊頭村,結果當地的村委會竟然說根本沒有見過竇子軒這個人,他根本沒有來上任過。”

“有沒有其它的可能?”

“竇子軒是工商大學畢業的學生,他在大學時期,品學兼優,從沒有任何不良記錄。他失蹤之後,警方也來吊頭村調查過,但是村子裡所有的人都說沒有昕過竇子軒這個人名,所以也就成了懸案。警方應該會有詳細的資料,不過黑他們的系統是犯法的,雖然你們那村子看起來挺平靜的,誰知道藏著什麼東西,還是早點回來吧。”

“我自有分寸的,好了,等到事情有進展的時候,我再和你聯繫。”說著杜淳便掛斷了電話:

他突然覺得這平靜之下危機重重。

6.危險交易

那天接完吳桐的電話之後,杜淳本來計劃去找周石頭的,想從他的嘴巴裡套出更多的信息,不過他知道那個孩子很聰明,必須有什麼東西引誘著他,他才會心甘情願地開口說話:

他要等著他來找他,無論是小孩子還是大人,當他的慾望沒有被滿足,他便會自動浮出水面。

周石頭來找杜淳的時候是在一周之後,他剛剛忙完這一周的村裡工作報告,準備提前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出門的時候,他看到了躲在角落裡的周石頭。

杜淳等到四下無人之後才過來搭訕說:“又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講呢?”

周石頭低聲說:“我要會變形的機器人。”杜淳點點頭說:“我買給你,那麼你現在可以說出你沒說完的話了吧。”

“你真的要聽這個秘密嗎?”周石頭賣了個關子,在他眼裡,這個秘密彷彿是一個會撲面而來的怪獸,極其危險。

“說吧,我確定要聽。”

他伸出手說:“那我們拉鉤,你不能再說給第三個人聽。”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用這種方式來建立約定。

拉鉤之後,周石頭終於開始袒露秘密:“殷桃不見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家早早關了門。我娘哄我上床睡覺,我躺在那裡假裝睡著了,卻發現爹娘的樣子看起來很奇怪。”

“樣子奇怪,他們很緊張嗎?”杜淳插了一句。

周石頭點點頭說:“我記起來了,每個月的這個時候,我都會被提早哄著上床睡覺。而這次我沒有睡著,然後聽到了他們說話”說到這裡的時候,周石頭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我娘說,期望這次不是咱家,不是咱家。然後我爹說,不要胡亂猜測了,我可不想收到那個帖子。”

“帖子?什麼帖子?”杜淳越聽越好奇,突然周石頭閉口不說了,杜淳猛地扭頭,然後看到了周石頭的娘正朝這邊走來。

“放學後不回家,就知道瘋玩。”她劈頭就是一句,然後笑盈盈地對杜淳說:“小杜,事情都忙完了啊。”

“是啊,石頭說他那天折紙課的內容沒有學好,所以跑過來問我一下。”他立即編了一個借口,然後便匆匆走開了。

他本可以從周石頭嘴巴裡得到更多信息的,可是單單是他說的幾句就給了他巨大的信息。因為每個月十五那天,是村裡做結算的日子,所以他都提前下班回家休息,他從沒有在意那天竟然是全村都禁閉大門,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在迴避什麼?

難不成是真的是有什麼遊魂野鬼或者食人怪獸,他的腦海裡立刻充滿了恐怖電影中的詭異情節。

從周石頭的娘所說的那句話“希望不是咱家”可以得知,她確實是在逃避什麼,她所說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而周石頭爹所說的“帖子”又是什麼?

不過杜淳確定,這些東西都跟村民神秘蒸發的事情有關。

7.領路鬼

杜淳試著在村民檔案裡找出些許線索,終究一無所獲。那些蒸發的村民連同他們在這個村子存在的所有痕跡一併消失了。

杜淳猜測一定有人在暗中操作這些事情!

他覺得他們一定是遵循著某種規律,但據他所知,那些蒸發的人中,不分男女老少,各方面都沒有交集,像是隨機選擇,但是他堅信,即使是隨機選擇也存在著一定的法則,而他,則要找到法則的源頭。

他心中早有所計劃,他已經隨著好奇心走進了這個秘密之中,他想那個叫做竇子軒的村官也一定和他一樣想要探究這個謎底,只是他也神秘地蒸發了,杜淳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會如何,他只知道那個秘密正在發出危險的光芒,等待他去揭開。

蒸發事件一定是發生在望月之夜,所以他決定就在這一夜尋找謎底。他早早關了門,然後發現周圍的鄰居們也是大門緊閉。

說實話,他之前根本就沒有發現這個細節,若不是周石頭的話提醒了他,恐怕他現在仍舊注意不到這些。

杜淳很緊張,同時也很是興奮,因為他感覺自己正在一步一步靠近謎底,即使一小步,也足以讓人精神抖擻。他特意找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等到天徹底黑透了之後才摸索著出了門。

村子的甬道並不寬闊,有些地方甚至還很狹窄,不過現在外面空無一人,就顯得格外詭異。好在杜淳在這村子裡呆得夠久了,他已經將地形摸得很透。

他一直晃悠到午夜的時候,都沒有發現什麼詭異的事情。不過他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而是警覺著任何事情的突然發生。

就在這個間隙,他突然發現甬道的盡頭透出兩個模糊的身影,他立刻意識到什麼似的急忙躲到暗處。那兩個人在顧家的門前停住了,杜淳發現其中一個人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塞到了門上,然後叩響了i下,沒多久,門便開了,顧家的人取走了那樣東西。

杜淳繼續等待著,沒過多久,顧家的主人顧天成出來了,兩個陌生人拉著他便準備離開。杜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就是蒸發案件的始作俑者,他準備跟上去,他要看看他們到底要把顧天成帶到哪裡,他們到底在隱藏著什麼?

他們直接出了村子,然後進了後山。杜淳聽村裡的人說後山地形複雜,所以不要輕易進入,即使是村子裡的人,也很容易在山裡迷失。

他們走了好久,杜淳甚至有些微微地疲憊,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三個人竟然只剩下了兩個身影。

他們走了很久才停了下來,然後兩人中的一個掏出了一枚小盒子。杜淳能夠憑借身影判斷,剩下的兩個人中的另一個是顧天成。

那個人在顧天成的臉上一陣塗抹,而他卻沒有任何反抗,像是失了魂一般任憑眼前的這個人擺佈。塗抹過後,他又交給顧天成一個小瓶子,杜淳本來想繼續看下去,不過他覺得耳後突然多出一個呼吸。

他不禁一顫,猛地回頭,看到了一個蒙面的人,他高高地舉起鐮刀,然後重重地砍了下去。杜淳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便感到一股疼痛從額頭處蔓延開來,頓時便倒在了地上。

而就在不遠的顧天成突然站了起來,然後迷迷糊糊地朝前走了幾步,他的面前突然多出一口井,接著他竟然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顧天成跳井之後,一直站在一邊的那個人湊了過來,指著躺在地上的杜淳,問道:“他肯定看到什麼了,不如一塊把他扔進井裡吧。”

他歎了口氣回道:“雖然他看到了,但是畢竟沒有發掘到最重要的,所以就饒他一命吧,等一會把他丟出村子。”

8.第一重謎底.吊頭井

杜淳做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夢,他感覺自己被一隻大手拉到了半空之中,突然,一直緊抓著他的手鬆開了,他即將墜落到地面的瞬間猛然醒來。此時,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他搖了搖頭,慢慢清醒了過來,然後下意識地摸了摸頭。

他的腦海裡立刻重現了昨晚的事情,他跟蹤那兩個陌生人進了後山,然後就在顧天成接到小瓶子的時候,卻被藏在身後的人襲擊了。他昏厥的瞬間覺得自己肯定是死掉了,不過現在他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他撞見了那些人的秘密,但是他們卻沒有殺死他。

這和探險小說所講的不一樣,那些故事之中,主人公一旦發現了秘密,肯定是無法生還了,可是他並沒有遇難,只是被人打暈之後丟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杜淳有些飢餓,他不知道襲擊自己的人是誰,不過他確定顧天成已經蒸發掉了,他被那個領路鬼引進了異度空間。

杜淳起身,他突然發現了遠處的人形山頭。他記得很清楚,吊頭村的老版地圖上面就曾標記著這個地方,順著這裡往外走就可以離開村子了,這是另外一條出村的路,他曾經問過一些村裡的老人,他們說這條路因為異常偏僻而被廢掉了。

他朝前走了幾步,便看到了“吊頭村”的村頭碑,與進村的正路不一樣的是,這塊碑子很嶄新:

“難道他們是想要我離開村子,不再回到那裡?”杜淳自言自語道:“可是秘密沒有被揭開就不能離開,他們肯定沒有想到我會對那張老地圖爛熟於心。” 雖然這個地方離村子很遠,不過細心的杜淳卻知道回去的捷徑。 憑藉著驚人的記憶,他終於在天黑之前再次回到了後山,然後找到自己被打暈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當時丟在那裡的手錶,確認謎底正在一步一步地被揭開來。

他機警地朝前走了一段,發現在這密密麻麻的林子之中竟然還藏有一口怪異的井。

這井藏在亂草之中,並不顯眼,但是湊過去仔細一瞧卻發現它修得很詭異,外面鑲了一層浮雕.上面刻著很多他不知道的怪物,不過它們都是面目猙獰,活靈活現,彷彿隨時都可能出來咬卜他一口,

從外觀上看起,這口井很大,直徑應該會有兩米左右,看上去不會是飲水用的井,而且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修了一口井,會是什麼人在使用?

“難道顧天成被帶到這裡,然後被投井了?”杜淳猜測道,可是他覺得說不通,顧天成明明知道是死路一條,為什麼要任由他們擺佈?

突然,他在井的旁邊發現了一條小手鏈,他撿起來一瞧,竟然發現這是殷桃的,他自言自語道:“看來殷桃也是被帶到了這裡:”想到這裡,杜淳不禁小心翼翼地爬到井的邊沿上朝裡看,不過這井很深,目光打出去沒多遠便被潮濕的黑暗吞噬了。

“殷桃?”杜淳試著喊了一句,他的眼前突然浮現出很多恐怖而畸形的畫面,是他們哭喊的表情,他們五官扭曲,然後鮮血從七竅之中噴湧而出。

“杜老師,你在叫我嗎?”杜淳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猛地回頭,然後看到了殷桃血肉模糊的身體,不由得叫了一聲,差點跌落到井中。他搖了搖頭,才發現剛剛看到的竟然是幻覺。

“你最終還是回來了,年輕人。”杜淳猛地一抖,然後他順著聲音望去,一個詭秘的人影探了出來,他定睛一看,不禁叫了出來:“村長?”

9.第二重謎底.陰陽條

“杜淳啊,你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你們年輕人的好奇心就這麼重,偏偏要尋個謎底呢?”村長有些感歎地說。

杜淳不禁問道:“難道昨天晚上襲擊我的人就是你,你就是那兩個黑影中的一個。” 村長沒有回答,他用無聲默認了他的問題。然後杜淳繼續道:“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其它失蹤的村民也是被你們帶走的。”

“你知道嗎,你的好奇心會讓你送命的?”村長有些可惜地說,他非常欣賞這個年輕人,自從他進村之後,他給予了他很多幫助。

“我不能裝作若無其事,我不能對那些莫名就蒸發掉的村民視而不見,你們可以當作沒有這個人存在,但是我不能接受活生生的一個人,昨天還活蹦亂跳地活著,今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有關他的東西也全部消失。”他的目光變得尖利起來,繼續說道:“我剛剛進入村子的時候,覺得這個地方很靜謐,是一個理想的工作環境。但是生活過一段時間之後我才發現這種安逸中暗藏的洶湧。

“村子裡每個月都會有一個人神秘蒸發,就發生在望月之夜。之所以不是失蹤,是因為如果一個人失蹤之後,他的家人或者村村民會幫忙找,但是你們沒有。他們就像氣泡一樣,‘啪’的一聲,便可以毫無緣由地消散。

“這些蒸發的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完全沒有任何的規則,彷彿有一隻巨大的怪物在隨機挑選著自己的食物。蒸發人群的家人毫無理會,甚至否認他們曾經存在過,每一個人都緘默著,以此掩飾村子所存在的巨大的秘密。”

“你的腦袋很靈光,不過卻錯了地方。”村長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有竇子軒。”杜淳語出驚人。

村長冷不丁地一顫:然後笑道:“我太低估你了,你竟然連竇子軒幫查了出來,說吧麼?”。

“你低估的還很多,如果我猜的沒後蒸發的這些村民中,包括孫田、陳老大、殷桃還有顧天成,當然也包括竇子軒,他們都被你們拋進了這口鬼井之中了吧?” .“你能夠知道的已經全部知道了,我只是很後悔昨天晚上沒有把你拋到井裡,你瞭解的確實是太多了。”

“其實,我知道的只是表象,任何一個有好奇心的人都可以查到這些東西,唯有一點最重要的,我卻不知道,就是你們這麼做的動機。這些村民沒有犯錯,他們之中有的甚至是老人和孩子。據我所知,你們村子歷史上沒有祭祀的習俗,所以這背後的故事讓我著實好奇。”杜淳道出最後的問題。

村長沉默了良久說:“你都走到這裡,那麼就圓了你這個心願吧。你說得沒錯,我們村子確實沒有祭祀的歷史,但是我們卻有另外一種祖宗傳下來的傳統,那就是‘陰陽數’和這口‘吊頭井’。

“我們村子的祖宗非常信奉陰陽平衡,平衡在他們看來是一種莫大的吉兆,而失衡則是對應的凶兆。

“他們有很多規矩和法則,但是流傳到我們這裡的時候只剩下了‘陰陽數’。所謂陰陽數就是生死數,他們要村子裡男女數量上的平衡,不允許任何一方多出一個人。但是要保持這種數量上的平衡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只能有所變化,即男女數量成雙,沒有成雙的一方便要選出一個人,然後投井。

“如果全都成雙,那麼就按著單月為陽月,雙月為陰月的規則選擇投井的是男是女。包括生老病死,不能有多餘,如有多了的一個,那麼就要被拋到吊頭井中。

“祖宗留下的規則很公平,他們以每月的月圓之夜為檢測之夜。因為村子的人員資料在村長手裡都有備份,所有村民都要參與其中,如果離開村子或者逃跑便是拋宗棄祖,這對於吊頭村裡的村民來說是禁忌。

“月圓的當夜,會由專門統計男女人數的婆子算出這個月是多了一個男人還是多了一個女人,然後便在紙箱中抽出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每戶人家的編碼,每個被抽中的人家將會在下一個輪迴中重新被加入。

“被抽中的人家便會接到由我們送到的一張紅帖,上面寫著‘男’或‘女’。幾乎每戶人家之中都有男女,所以具體要送出誰去投井就由他們自己決定,如果被送帖的人家的帖子上寫著‘女’,她家之中還有女兒的話,那麼就要在母親和女兒之間做出抉擇,有的人家會讓母親出來,而有的人家則會讓女兒出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表面看上去會是隨機的,原來規則竟然是這樣的。”杜淳突然想到殷桃的娘是如何做出這個決定的,讓自己的女兒走出來?那一刻的人性,或許是最真實的,也是最恐怖的。

“選出的人會由我和村裡的婆子將被選中人帶到這裡,給他們化上祖宗妝,這樣他們就能夠完美地七路了,喝了我們配置的藥水之後,不會帶任何痛苦地便會睡過去,從此不再醒來,永遠留在井裡。”

“你們平日裡個個都知書達理,為什麼會在這種事情上愚昧無知?”杜淳不禁怒火中燒。

“好了,你想聽的故事聽完了。再說,這是我們村子裡的事情,你只是一個小小的村官,不幸的是你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好了,我來送你上路吧,和那個竇子軒一樣。”說完,杜淳才發現林子裡突然冒出很多個陌生的身影,他們全部都湊了過來,那個瞬間,他明白自己這次真的在劫難逃了……

10.死亡接龍

徐龍去領自己的村官上任報到證的時候,負責發證的老頭抬頭看了看他說:“你去吊頭村上任啊,小伙子?”

他點了點頭,然後老頭詭秘地笑了笑說:“勸你一句,卻別的村子吧,這個村子挺邪性的。”

徐龍接過報到證,回了一句:“邪性好啊,我就喜歡探秘。聽這村子的名字就很怪異,我想其中肯定藏著什麼秘密。”說完便離開了?

“大爺,你又在告誡這些大學生村官了啊。”負責打掃衛生的女人笑著說。

老頭回道:“是啊,前年有一個叫做竇子軒的孩子去那裡上任,後來據說是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我本來想多說點的,不過怕人家嫌我迷信。我聽說啊,去年去的那個小伙子.叫什麼杜淳的,也神秘失蹤了,所以才跟這個新任村官多說了兩句:”

說完,他掏出一個小本子,然後在上面又劃了一道……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