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審訊異事

這是我真實接觸過的最詭異的案件,我至今也說不清。

他剛被抓進來的時候,一直哭著喊著自己什麼都沒幹,可是被他砍成重傷的同學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很費勁地向警察指認他殺人的事實。

一天前,一所高校寢室裡,一名男生砍傷兩名舍友,其中一位傷勢過重不治身亡了,警察抓住他的時候,事實上他並沒有跑,待在兇殺現場,白色的襯衫沾滿了血,手裡還緊緊握著一把砍刀,眼神呆滯,嘴角流著口水。

“按理來說,已經有受害者能夠指認兇手了,證據確鑿,一定能夠結案定罪了,但是李警官你為什麼還來找我呢?”我放下茶杯,稍微將腦袋歪向一邊,以表示我的疑惑。

“說是這麼說,但是奇怪的是,兇手一直口口聲聲喊冤枉,在大量證據面前,一直不肯認罪。”李警官歎了口氣,接著說,“另一個關鍵是,動機是什麼?”

李警官:“我們調查過他這個人,只是一個普通在校大學生,平時為人老實,和舍友關係也沒太大矛盾,不至於要下這麼狠的手吧!”

我眼睛四處瞟了下,思忖一會兒,跟他說:“難道你們沒從他嘴裡摳出點什麼信息?”

“什麼意思?”李警官安安靜靜地盯著我,臉部有些抽搐,帶著些不安。

“我是說……”我環顧週遭,靠近李警官耳邊說,“嚴刑逼供?”

李警官哭笑不得:“你可別開玩笑了張教授,我們不搞那一套!”

緩了緩,李警官鬆口氣,講道:“這不是沒辦法嗎,所以才來找張教授你啊,好歹我們也是老同學了,幫幫忙,你給分析一下。”

我哈哈大笑:“李警官你客氣了,我能幫的肯定幫,警民合作嘛!這樣吧,要是方便的話,你把他資料給我看下,我好幫你分析分析。”

李警官把一份文件交到了我手裡,走前千萬囑咐我別洩露出去。

我現在是警官學院犯罪心理學的教授,但還是頭一回接到直接接觸到案件的工作。夜晚降臨,天黑得挺快,我打開桌角的檯燈,翻看一疊厚厚的檔案。

從照片上看,他是個挺清秀的男生,皮膚白皙,鼻子高挺,典型的小鮮肉,身份信息沒什麼特別的,家庭條件一般,而且是個獨生子,估計現在他的父母應該很著急吧。

他的寢室,有三個舍友,不一樣的是,三個舍友都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唯獨他是計算機專業,據說是因為宿舍不夠,剛好他又是多出來的那個單數,所以只能將就分配到其他學院的宿舍裡。

這會不會是一種異己心理?我心裡嘀咕著,仔細想想看,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人才有勇氣去殺人,一個小小心理並沒有那樣的威力。

自我防衛?莫非……我翻了翻捲宗,按照受害人的說法,當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三個人在宿舍做著自己的事情,另一個舍友和女朋友出去了。然後,他莫名其妙地拿起不知哪來的刀,朝著舍友砍去……

如果受害人說法屬實,那麼在沒有受到任何威脅的情況下,他為什麼要主動傷人?

翻看了一夜,喝完了三杯苦澀的咖啡,把檔案都翻爛了,大概上有些許眉目了。

第二天一早,李警官安排我和那個少年見了一面。在一間陰暗的審訊室裡,一個警察把他帶了進來,把手銬一邊拷在桌子上。我示意李警官出去,讓我和他單獨談一會兒。我相信兩個人之間的談話,有利於讓他敢於說實話。

我打開桌上的檯燈,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臉色很蒼白,看起來這幾天特別的頹廢。

我試探性地問他:“殺人的感覺,對你來說怎麼樣?”

我閉口,他情緒顯得很激動,嚷著:“我沒有殺人,人不是我殺的!”他一喊,嚇得李警官趕忙進來查看情況,我對著李警官擺了擺手,表示沒事,讓他出去。

“所有罪犯一開始都會說自己無罪,你這樣辯白不會覺得很無力嗎?”

他不說話,我繼而問:“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我說了我沒有殺人。”他看起來很不耐煩,一副不想再和你談下去的樣子,我必須讓他繼續說下去,直到露出破綻。

“警察們明明就看到你渾身是血,手裡還拿著凶器,現在你怎麼反而說人不是你殺的呢?”

“我在說一遍,人不是我殺的,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認的!”

“人就是你殺的!”我大聲吼回去。

“但是我沒有殺他們的理由!”

“你有!”我喊完這一句,接下來我要冷靜地跟他分析,“事發當時,你在幹什麼?”

“幫人寫代碼。”

“那你的舍友在做什麼?”

他思考了一會兒,說道:“一個在玩電腦,另一個在彈吉他。”

“他是不是一邊唱歌?”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你怎麼知道?”

“我查了你的資料。”我把檔案丟在他面前,“你大學前的成績都很優秀,可唯獨有一門課,你始終不及格,那就是音樂課,我走訪了你身邊很多人,據他們講,你就是一個音樂白癡,對吧?”

“那又怎樣?”他冷冷地問。

“海德的平衡理論認為,人對一個單元內兩個對象的看法一致時,他的認知系統呈現平衡狀態,當對兩個對像有相反看法時,就會產生不平衡狀態。這種不平衡將會引起個體心理緊張,產生焦慮的情緒。”

“什麼意思?”他似乎抱有好奇心。

“也就是說,愛屋及烏,相反的,假如A討厭B,則會覺得B的某個朋友也不好。”我喝了一口水,接著說,“你討厭音樂,剛好你們宿舍三個舍友都是音樂學院的學生,他們常常在宿舍裡唱歌,做著你最不喜歡的事,這種厭惡的情緒逐漸從音樂轉移到他們身上,於是日積月累,這就成了你殺人的動機了”

他看起來對我的解釋並不滿意,可是他並沒有立刻反駁我,而是很無助的眼神看著我,慢慢地說:“其實我很討厭他們唱歌,特別是在我些代碼的時候,他們唱的很嗨的樣子,真的好煩。每當這個時候,我都特別暴脾氣。但是我不可能就因為這樣殺人!”

“費斯廷格說,人們在心理上的矛盾和失調都會造成情緒上的不愉快和緊張,人們就會產生一種內驅力,去世自己採取某種行動以減輕或消除這種不協調。”我幽幽地說,“這就成了你殺人的動力。”

他搖了搖頭,問:“你到底是什麼人?不像是警察。”

我說:“我是一名心理專家,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真相了嗎?”

他笑了笑,說:“告訴你真相,說了你會信嗎?估計你會把我當成瘋子吧!”

“對我,你什麼都可以說!”我給了他肯定的眼神,他搖了搖手,叫我靠近點講話。

我把耳朵靠近他,他在我耳邊輕輕地唱:“do、re、mi、fa……”

我一臉恐慌,要知道,他根本就是個音樂白癡,但是,我也學過一些聲樂,他唱出來的音無比準確,根本不是一個音癡。

他呵呵地笑,笑得令人發毛,他的笑容已經變了,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的樣子。

“沒錯,人是我殺的,我認罪!”他一字一頓地說,竟然連語氣都變了。在我發呆之際,警察已經將他帶走了。

李警官緊緊握住我的手,連聲感謝我讓他認了罪。我心裡反而不安起來,剛才的氣氛忽然就變了,讓我觸不及防。我問李警官:“當初他喊冤的時候,都跟你們說了什麼?”

李警官略微思考了一下,淡淡地說:“他好像說了莫名其妙的話,說什麼他被鬼附身了,人不是他殺的。”

鬼?……

過了幾天,李警官打電話邀我一起吃頓大餐,餐桌上,李警官跟我說起一件奇怪的事情,他聽別人說,那個認罪的少年在監獄裡忽然又反悔了,拚命喊他是被冤枉的,你說奇怪不?他明明那天在法庭上都認罪了。

我略有思考地走了神,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冤枉了一個人,反而放走了一個罪犯。事後,我冷靜告訴自己,這只是錯覺。後來,我實在忍不住,便把這件事寫進我的日記裡,希望以後有人能給我一個正確的答覆。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