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鑽戒

引子

骨灰可以做成鑽戒的消息是左木最先從網上看到的,說外國有一種技術,能把骨灰裡20%的碳元素提取出來,然後使碳分子在高溫高壓的條件下改變分子結構,變成鑽石,還可以把鑽石鑲在戒指上,做成鑽戒。

左木說的時候一臉的嚮往,不想卻遭到羅列的挖苦:“都什麼猴年馬月的新聞了,還拿出來炫耀?做這種東西你知不知道造價是多少?1克拉就接近100萬!”說的時候一臉鄙夷。

左木的表情當即變得很難看,大聲回道:“你以為我出不起嗎?我家有的是錢,把你的骨灰變成鑽戒,是綽綽有餘!”

羅列氣得臉色煞白,就要從椅子上站起來,我和遲暮連忙上前圓場,氣氛才緩和了些。

1.

那天晚上,到市區做家教,為了幫那個高中生解答一道物理題,離開時已經很晚,最後一班公交車早走了,我只好走出巷口截計程車。

那時大概是24點左右,馬路上冷冷清清,只有路燈一字排開,把昏黃的燈光撒在兩旁的綠化灌木上。五分鐘間,陸續來了兩輛計程車,但司機見我是一副學生樣,而且知道這時候已經沒有公交車了,所以坐地起價,說不打表,50元。我很生氣,堅決沒上。

不想這一拒絕,之後的半個小時都不見有車來。我開始暗自著急,心想這下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走路回學校?那估計要走一個多小時啊。

正心急如焚,馬路的盡頭出現了一輛紅色的計程車,開得不快,我心下一喜,心想:就算是50元,也認了。

不想,那輛車一直在馬路中央行駛著,並沒有靠邊的意思,我以為司機沒看見,連忙朝那輛車招手。這時,計程車已經駛過我面前,仍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急得就要叫出聲來。

但是,我終究沒有叫出聲來,因為我不知道朝誰喊,那輛計程車裡竟然空無一人!連駕駛座上都空空如也!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輛詭異的計程車漸漸消失在視線裡,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是,那個情景那麼清晰,而且以我5.3的視力,怎麼可能看錯?想著,忽然感覺頭皮發麻……

回到學校,我馬上把這件事在宿舍裡說了,果然沒人相信我,說要麼就是我說謊,要麼就是我眼花了。只有平日和我最談得來的遲暮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說:“諾然,你一定是太累了,要多休息啊!”

我知道他也不相信,急忙分辯:“遲暮你相信我,我真的見到了。當時我好不容易等來一輛計程車,心裡高興,當然看得仔細。我還記得那輛車的車牌是94***164來著。”

遲暮似乎被我認真的表情嚇到了,他知道我平時不喜歡開玩笑,於是皺皺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靈異出租車’?”

我見他表情不對,心裡一沉:“你說什麼?‘靈異出租車’?”

他似乎沉吟了一下,說:“我只是聽荔香說的,說她的一個同學某天搭上了一輛出租車,就再也沒有回來。聽說那輛出租車是直接開往火葬場的。”

我的心一涼,背後泛起一絲涼意,本市唯一的一個火葬場確實在我去的那個區啊!

遲暮見我的表情凝重,意識到這個時候不應該跟我說這些話,於是笑著說:“也許是那個丫頭瞎掰的。你別在意。”

我哪能不在意啊,馬上叫遲暮給荔香打電話,探探虛實。遲暮似乎有些為難,說:“現在都這麼晚了,明天吧,明天我把她給你叫來。”我無法,只好作罷。

午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起遲暮說的話,不由得聯想到如果那輛車停了,我坐上去,然後不知不覺地趕往火葬場……全身不寒而慄。

2.

三天後,遲暮總算找來了他的女朋友荔香,荔香的臉色很難看,神色不安地問我:“你真的見到那輛車牌是94***164的紅色計程車?”

我忙不迭地點頭,心知事情不妙,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聽遲暮說你聽說過那輛車?”

她有些忐忑地說:“是的。那年我在本市一中念高二,我有一個同學忽然失蹤,後來調查說她最後搭乘的就是一輛紅色的出租車,車牌號碼就是這個。”她一邊說一邊怯怯地看我,我雖心裡緊張,但表面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這樣啊……反正我又沒搭上,應該沒事的。”她鬆了口氣,牽著遲暮的手走了。

左木最近一直在研究骨灰鑽戒的事,還上了很多外國的網站看原文。這小子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最感興趣,但別人聽多就膩了,不理他,只有我因為心神恍惚,願意待在他旁邊聽他興奮地講解。

一周後,遲暮失蹤了。其實失蹤前那幾天他已經有些異樣。平時的他衣著整潔,性格也很開朗,見到同學都嘻嘻哈哈地開些小玩笑,所以很受同學歡迎,可是那幾天,他不僅蓬頭垢面整天神情恍惚,還不停地往校外跑,有時連專業課也不上了,被班主任點了好幾次名。

最緊張的當然是我,因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從小到大,我還沒遇到過身邊的人莫名其妙地失蹤的事情,況且,遇見“靈異計程車”事情留下的陰影還在我心裡,不得不讓我把他的失蹤和那件事聯繫起來。而最難過的,自然是荔香,她哭得眼睛都紅了。

3.

我們全班同學都被警察盤問了一遍,瞭解情況。所有人都說不知道他去了哪裡,而且都說意識到了他最近的反常,但卻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線索。

為了快點找到遲暮,班主任組織了一次班會。班會上,每個人都要發言,把知道的關於遲暮的一點一滴都要說出來,希望能找到突破口。沒想到,從羅列口中聽到了這樣一件事:“那天晚上,我準備到校外的書店淘幾本書,剛到校門口就遇見了遲暮。他走得很急,似乎趕著去做什麼。我想起他最近行為有些反常,以為他遇見什麼事,出於關心,決定跟上去。沒想到,出了校門,他忽然拐進了一條小巷。小巷裡停著一輛計程車,我剛想叫住他,他已經打開車門鑽進了後座,然後,引擎發動,車朝巷口開了出來。我看見計程車前排的窗戶沒有關,就站在巷口想跟遲暮打聲招呼。可是,當那輛計程車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我被嚇了一跳,車子裡一個人也沒有!連駕駛座上都是空空如也!而那個方向盤,居然可以自動地轉動,包括離合,包括油門,都是自由活動的……”說著,羅列的表情變得很緊張,似乎還在為當時的情景驚懼不已,“那時是天黑,但我就站在路燈下,所以我往裡瞧時,還是看得很清楚的。但警察問我時,我怕他們說我危言聳聽,所以沒敢說出來。”

我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當即站起來:“那輛車是不是紅色的?車號是不是94***164?”

羅列奇怪地看著我:“你,你怎麼知道?”

我顫抖著聲音回答:“我見過,就在走路回來的那個夜晚。而且,我還聽說一個傳言,凡是搭上這輛計程車的人,都被直接送到了南區的火葬場。”

全班一陣騷動,有些女生還尖叫起來。班主任把眉頭皺得緊緊的,他叫我們先別把這些事情聲張出去,他會找警方溝通此事。

4.

一周後,消息傳來,說警方在火葬場調查過了,並沒有叫遲暮的屍體被送到那裡,由於最近都沒什麼屍體運來,所以火葬場的負責人記得很清楚。

調查又陷入了僵局,所有人對遲暮的安然無恙已經不敢抱什麼希望了,只祈求快點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那天,遲暮的母親又來了,比之前的哭哭啼啼更多了些悲憤後的強硬,口口聲聲說遲暮是在A大唸書才出的事,學校要負責任。

那時我恰好從系主任的辦公室經過,因為好奇,於是趴在門口偷聽,結果,裡面的談話使我的心一緊。因為我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威脅”兩個字,說遲暮在學校就不得安寧,都是學校的過錯,對學生不夠關心云云。

威脅?難道遲暮發現了什麼秘密?被人威脅?

想來也對,遲暮的性格忽然轉變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不可能忽然變得情緒低落,而且最後還失了蹤。但是,關於那輛無人駕駛的計程車,又是怎麼回事呢?他為什麼要爬進那輛無人駕駛的計程車?他難道不害怕嗎?

一想起這樣的情景,我就覺得害怕,因為遲暮的行為,未免太詭異了些。

文學社的社刊要出週年版,社長叫我到社裡幫忙,順便通知荔香。我知道荔香因為遲暮失蹤的事情一定很難過,不可能去參加的,但想想,還是通知她一下,順便安慰安慰她。

經過女生宿舍樓下的收發室時,剛好郵遞員送來當天的信刊,視線無意中在一個信封上滑過,是荔香的,落款是B市,正想代收等一會交給她,她已經下來了,見了信,連忙接過。她的表情果然有些陰鬱,可聽我說要到文學社趕週年版,居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讓我有些奇怪,但隨即又釋然了,也許她是想借讓自己忙碌起來來麻痺自己,畢竟,事情已經發生,傷心也對事情毫無益處。

5.

文學社的工作越來越忙,而且考試就要臨近,我決定暫時把家教的工作停止。可是就在做家教的最後一晚,我又見到了恐怖的事情。

那時時間尚早,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輛紅色計程車後面還跟著一輛黑色轎車。再次遇到這輛“靈異出租車”,我的心情自然不同,因為此時的它在我眼中,無異於來自地獄的使者,輕易地,就能把人的生命奪去。

下意識地,我躲進了路邊的灌木叢中,眼睛怯怯地盯著那輛詭異的計程車的駕駛位,我希望看到一個真真切切的人坐在那裡開車,那麼我就可以告訴自己,上次只是幻覺。

而事實是,我居然果真見到了一個人!正拍拍胸脯想舒一口氣,卻馬上被那個人影嚇得手心發涼,因為,我看見的那個人,中長髮,高鼻樑,還有厚厚的唇,他、他正是羅列!!

羅列?他怎麼會開著這輛車?而且,他不知道這輛車是去火葬場的嗎?就算還沒完全證實,上次被嚇壞的他也不至於就這樣貿然地上去吧?難道是受了某種冥冥之力的牽引而不自知?

我這樣想著,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我驚恐地看著計程車在黑色轎車的前面跑著,消失在視線裡,才意識到應該給同學打個電話,當然,最好是班主任。

我哆嗦著掏出手機,撥了班主任的電話,還沒等他開口,就忙不迭地把我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那邊的班主任似乎也被嚇到了,過了好幾秒鐘才回過神來:“還等什麼?快報警!那個,我報,我來報警!”說完,電話卡的一聲掛上了。我渾身虛脫一樣癱坐在花圃邊,隨後又一激靈地站起來,我要快點趕回學校。其實,在心裡我還在試圖說服自己,剛剛見到的都是幻覺,也許羅列正在宿舍裡睡得正香呢!

然而,急急趕回學校的我終究還是失望了,因為羅列不在。他宿舍的同學說,他從傍晚出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心情忐忑地回到宿舍,左木還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骨灰製作鑽戒的資料,他甚至把所有的技術參數都詳細地抄在一個筆記本上,見了我,得意地說:“如果有骨灰,我一定也要把它做成鑽戒。”

我心裡正煩躁,被他的話激怒了,氣急敗壞地朝他吼:“死人很好玩嗎?你家有錢你把自己的骨灰做成鑽戒不就成了!”他被我罵得莫名其妙,半晌出不了聲。

一宿未睡。第二天,有消息了,說沒發現那輛計程車,也沒發現羅列,火葬場昨晚也沒有任何屍體被運來。羅列就這樣忽然消失了,和遲暮那時的情景一樣。而羅列的失蹤,不能不讓我把他和當日見到那輛死亡計程車的事情聯繫起來,他見到了,所以就人間蒸發了。

此時,我的心已經抽成了一個緊縮的核,我也見過那輛計程車,而且見過兩次,那麼,我是不是也會和他們一樣,忽然就消失無影?

我把這些話對荔香說了,她雖然心情很不好,但還是安慰我:“沒事的,不要胡思亂想,怎麼可能輪到你呢,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我苦笑著搖搖頭:“我想遲暮和羅列也沒做什麼虧心事,那輛計程車還不是一樣把他們送進了地獄?”

荔香看著我,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我想她是找不到別的話來安慰我了。是啊,對於這麼詭異難明的事情,誰也不敢保證它不會發生在誰的身上。

6.

出於關心,我給之前補習的那個家長打了電話,問他兒子最近的學習情況,他謝過我的關心後,無可奈何地笑著說:“幸虧有你的幫助,他最近學習進步多了。他還因為這纏著我,給他買了一架無線電遙控的直升機作為獎勵,現在玩得正歡呢。”

無線電遙控?他的話讓我的腦海忽然閃了一下,那輛計程車難道是用無線電遙控的?有沒有這種可能?想著,我連忙道了別,放下電話就往圖書館趕。我要找些相關的資料看看,或許能找到突破口呢。

圖書館裡,那本《無線電操縱入門》的書讓我一下激動起來。書上說,有一種無線電裝置,可以遙控汽車和直升飛機。當然,使用無線電遙控是要有一定的條件的。現在的電信管理局對非法電波實行了監管,要是捕捉到了非法電波,當即逮捕有關人員。但是,如果頻率和輸出功率在限制範圍之內,誰都可以自由使用,這就是所謂的“一般民用電波”。這種電波,在市區約可到達五百米遠的地方。在發射機上裝上天線,就可以用操縱桿對汽車或直升飛機進行遙控,天線越長,遙控的距離也越長……

看完,我當即找到工學院機械電子專業的一位教授,提出了我的疑問。他答覆說:“要使轎車能夠自動控制,必須具備兩根操縱桿:左邊一根操縱齒輪的三級變速及返回,右邊一根操縱制動器、加速器和左右轉變。這就是說,在計程車上,如果裝上接收機,能夠接收發射機發出的電波,遙控駕駛就可以實現了!”

我激動得馬上撥通了班主任的手機,把這種可能性告訴他,他也很高興,說馬上就把這個情況跟警察匯報一下,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那輛遙控計程車的主人,也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7.

然而,真正搜捕起來談何容易,警方雖然相信了我的推測,但從計程車公司的調查顯示,根本就不存在那個車號,也就是說,那輛車的操控者故意把車牌換掉了。

這個結果讓我很是沮喪,但我有預感,真相已經離我越來越近了,起碼現在已經把那輛所謂的“靈異計程車”的可能性給排除了,這個世界本沒有鬼,鬼也是人的意識製造出來的不是東西的東西而已。

然而,下一步該怎麼辦呢?唯一的辦法就是大海撈“車”。如果在網絡上發佈信息,說不定有人能知道它現在的確切所在,那麼就可以找到附近的操控者了吧。

我寫了一篇5千多字的文章發佈到網絡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後面留下了我的手機號碼,叫知情者一定要及時打我手機。然後,我讓手機24小時都開著,等待知情人打來電話。

然而過了兩周,風平浪靜,就在我基本上已經對這個做法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事情卻有了轉機,我接到了一個青年男子的電話,說車子也許是他的,但請我千萬不要誤會是他做的壞事,他的車子早在一年前就被人偷了。至於詳細的情況,叫我和他見面再談。我想了想,答應他不報警,因為如果他真的是兇手,實在沒必要這個時候主動送上門來。

為了安全起見,我和那男人約在鬧市的一家餐廳,那裡來往的人多,估計不會有什麼危險。他30歲上下,皮膚又糙又黑,他說他現在還在開出租車,是新買的,我說的那輛能無線電遙控的車已經在一年前被人偷走了。我對他重複的話沒有興趣,直接問他:“無線電遙控裝置是你裝上去的?”

那人的眼神有些慌亂,似乎做了很強烈的思想鬥爭,才點了點頭,然後連忙解釋:“我那時無非是想玩玩的。我一直對無線電很感興趣,喜歡沒事時搗鼓搗鼓,權當自娛自樂,結果被同公司的同事笑話,說我一個出租車司機還搞這些什麼科學研究之類的,能搗鼓些什麼玩意出來!我很生氣,就誇下海口說我能讓出租車自己在街上跑,他們都以為我開玩笑,而我卻真的去查了很多資料,成功地做到了,讓那些同事瞠目結舌……”

我打斷他問:“你是說,你那些同事知道你有這樣一輛車?”

聽了我的話,他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估計是猜到我的推測,點頭後又朝我擺手:“我敢擔保不是他們,他們只對開出租車賺錢感興趣,哪有心思陪我玩這些?”

我不說話,微微笑了一下,其實我不是不相信,只是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沒理由讓它白白溜走。

見我不說話,他的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繼續說:“有一天晚上,我玩心又起,就站在我家的陽台上,把那輛計程車遙控著開了出來,可是,開了大概三百米遠,那車忽然就停不下來了,朝著一個方向徑直開走了,這可把我嚇了一跳。從此以後,它就再也沒有回來。”他的表情很認真,讓我不得不相信他說的都是實話,難道真的有不明的力量把計程車開走了,然後把人載到火葬場?當然,這個想法只在我的腦海一閃而過,因為我已經不再相信那些所謂的詭異力量。

和他告別後,我直接給負責此案的警察打了電話,然後上了公交車回學校。鬼大爺鬼故事

天已經暗了下來,車窗外建築的燈在漸次亮起,我的視線在燈光上一盞一盞滑過。這時,電話響了,說案子有了新線索,叫我快過去。

原來,是火葬場的工作人員最近在整理環境時挖掘出了一些奇怪的粉末,由於職業使然,他們都知道這些是骨灰,由於那裡從來沒有用來埋藏過骨灰,聯想到最近警察來問過的事,就懷疑是不是和我們在查的羅列和遲暮的失蹤案有關。

我當然不會以為無關,因為,這讓我想到了左木。左木最近對骨灰鑽戒的熱衷程度,讓我不得不懷疑他。雖然火葬場離學校太遠並不方便作案,而且我又沒有什麼直接證據,但這好歹也是條線索,所以我還是把左木和羅列的關係以及他最近的生活情況跟警方說了一下,警方很重視,當下就到學校把左木帶回了警局。可是,很快,他就被放了出來,說是他並沒有害人的足夠動機,只是同學關係不大好罷了,況且,我省對骨灰做DNA鑒定的技術還不成熟,還無法確定那些骨灰就是羅列或者是遲暮的。

8.

經調查,那個男人的同事裡沒有一個人知道那輛無線遙控的計程車的去向,有的甚至已經把這件事給忘了。警方的調查又陷入了僵局。

我沒有沮喪,因為直覺告訴我,真相已經近在眼前。然而,光明來臨的前一刻,總是特別的黑暗,因為又一件失蹤案發生了,這次失蹤的人正是我懷疑過的左木!

左木是在5月底失蹤的,這次,很多同學都知道,他是去參加招聘會了,可是,一個星期後也沒有回來,他的手機也是關機,當時大家還不以為意,直到班主任到宿舍來找人,大家才意識到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跟他家人聯繫,也說他自從跟家裡說去B市參加招聘會後就再沒了聯繫。我們的心都一涼,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湧了上來。

雖然報了警,但我們都知道這一次找到的機會跟之前的一樣渺茫,我們只能默默地祈禱他這次只是因為和某公司達成了什麼協議,所以暫時不回學校了,可是,這個理由,太沒有說服力了。

時間到了6月末,畢業證已經發下來了,學士照也照了。全班同學戴著學士帽的大合影,我看來看去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這裡少了三個同學,同學四年,到最後卻不能一起做最後的完滿告別,不能不讓人傷感。

那天,在宿舍裡百無聊賴地翻著書本,忽然發現文學社成員的一疊簡歷,是那時候社長叫我帶回來輸入電腦的,輸入後就忘了還。無意地翻看時,我發現荔香的愛好和特長裡居然填著“無線電和文學創作”!

無線電?這三個字被我敏感的神經抓住了,我看著這幾個字,愣了半天,我一直以為她只對寫作有興趣,什麼時候冒出個無線電了?我的心裡又對失蹤案燃起了希望。

我通過學生會的關係,查到了荔香的檔案,發現她有一個哥哥叫荔木,以前曾經是出租車司機,所就職的公司正好和那個發明了無線電遙控的人同公司!上次調查時一定是漏掉了這個線索!

我把這件事告訴警方,他們很重視,馬上找到荔木問話,結果卻沒有什麼結果,因為荔木轉到另一家出租車公司工作後,一直有工作記錄,而且,他根本沒有害荔香同學的動機。

雖然如此,我的心裡對荔香開始有了保留,因為,事情不可能那麼巧吧,說不定她跟失蹤案有著脫不了的關係!思前想後,我決定親自找荔香談一下,可是,她的同學說,她拿了畢業證就離校了,連畢業典禮都沒有參加。

我的心一緊,她為什麼走得那麼匆忙?

9.

雖然很不捨,但還是得離開。畢業生的心情都很複雜,對未來充滿希望,又對分離有些傷感。一周之內,班上的同學幾乎都走光了。一切都彷彿塵埃落定,雖然生活裡,還潛藏著太多未來得及解開的謎團。

一年後,我已經是一家公司的客戶經理。四月,我被公司分派到B市的辦事處辦公。那天,我到南區參加一個業內的業務交流會,回來時已經很晚,我坐在計程車上,累得快睜不開眼睛。可就在我疲乏恍惚的一剎那,一個身影在我的視線裡一閃而過,是荔香!她提著幾包東西正站在馬路邊,似乎在等車,我連忙叫司機停車,想把她叫上來送她回去,畢竟那麼久沒見面了。

可就在我準備打開車門時,一輛計程車已經先一步停在了她面前。她上車後,車子就啟動,開遠了。

我有些失望,因為出來工作那麼久,難得在異地遇上一個朋友,很想聊聊的,於是,叫司機跟著那輛車。就這樣,兩輛計程車在繁忙的大街上穿行,直到到了一個叫峻源小區的地方,我下了車,正想快步上去打聲招呼,她就在一幢樓前朝上招手,我的眼睛下意識地朝上看,隨即,我大吃一驚。

我決定先不驚動荔香,跟著她上了樓,見她進了4樓的一套房子,等她關上門後,我上去敲門,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手竟有些抖。

荔香很快就開了門,可就在門打開的一瞬,她的表情僵硬了,我在她愣怔的時間裡閃身進入房內,然後,我見到同樣錯愕的一張臉,是遲暮!

“真的是你?!遲暮!”我呢喃著說,聲音低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因為我的心更亂了。剛剛在樓下見到陽台上他的臉,我還對自己說可能看錯了,我還在欺騙自己,而現在,他就真切地站在我面前,我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因為,我知道,這背後的隱情,一定會出乎我的意料。

10.

果然,這一切都是遲暮的陰謀。

遲暮說:“我父親是一個金屬模具製造廠的車工,羅列的父親是那間廠的領導。當年,我父親在車間工作時,不慎將自己的左臂伸進了巨大的轉輪裡,那轉輪把他整個胳膊活活地割掉了。事故發生後,我父親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賠償,而且還被羅列的父親趕出了廠子。那時我家的生活很窘迫,急需錢,就去找他,他居然說他兒子就要上大學了,資金緊張,實在沒有多餘的錢了。我的父親悲憤交加,回來那晚就上吊自殺了……我是後來才知道羅列就是那個人的兒子的,於是,我一直在尋找機會。直到你見到那輛計程車,我才知道機會來了。”

原來,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才是背後真正的劊子手。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為我見到了那輛該死的遙控計程車。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遇見那輛94***164。我不知道那只是荔香哥哥在那裡把玩自己的“作品”,被嚇了一跳,更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班上的人。當時,別的同學都不相信,只有早從荔香的口裡知道有這樣一輛車的遲暮心裡起了微妙的變化,於是,順水推舟,叫荔香跟我說她也見過,然後正式實施了這個謀害羅列的計劃。首先,他找到荔香,叫她幫他把那輛她見過的遙控計程車的頻率查清楚,然後把計程車引導了過去。然後,遲暮利用我見到無人駕駛計程車的契機,故意讓羅列見到他進入了那輛計程車,然後跑到外面“失蹤”了一個多月,其實,他只是跑到B市找了一所出租房住了下來,他想,反正就要畢業了,早幾個月離開學校並沒有什麼問題,而且,拿不到畢業證這件事和報仇雪恨這件事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

過了一段時間,他叫荔香把羅列約出學校,遲暮在他後面用鋼絲繩把他勒死,然後把他放在那輛計程車上,在我再次出現的那個夜晚,故意讓我看見。結果,我更以為是那輛計程車作的祟,其實,當時他和荔香就坐在後面那輛黑色的轎車裡,用無線電遙控著那輛94***164,因為,只有在500米範圍內遙控裝置才有效。就這樣,他們把羅列的屍體直接“運”到了火葬場的後山,把他焚燒了,並用泥土掩埋好。

“那左木呢?他為什麼會失蹤?你不要說這和你沒有關係!”我憤憤地問他,卻覺得自己忽然就沒有了底氣。

遲暮原本悲憤的臉上隨即蒙上了一層無奈的悲慼,“那是因為他見到了我。為了防止計劃失敗,我平時很少出門,可是偏偏那天我要買些急用品,結果,經過廣場時居然被來參加招聘會的他看見了,他很興奮,當即說要通知學校,我沒有辦法,只好先把他請進了我的出租屋拖延時間,然後偷偷地把他的手機扔掉。我本無心殺他,可是那天晚上,他居然在房間裡看到了我給荔香寫的信,我不得不那麼做……”遲暮說到這裡,使勁地撓著頭,似乎當時那個情景還在噬咬著他,讓他痛苦不堪,“他和我吵了一架,說要報警,我別無他法,就在他喝的水裡下了安眠藥,並用枕頭把他……悶死了。”

遲暮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隨即變成低低的飲泣。兩年的時間,並沒有讓他對當年犯下的過錯釋懷,我能想像在這將近八百多個日日夜夜裡,他心理上承受的煎熬。

11.

那個刻著精緻花紋的木製骨灰盒是荔香從床底下拿給我看的,她說:“這是左木的骨灰,他被殺後,當晚就送到火葬場火化了,骨灰就在這裡。遲暮一直留著它,可是見到它又使他痛悔非常,於是,我就把它藏進了床底下,對他說我把它埋了。”

我看著骨灰盒,說不出一句話來。曾經那麼鮮活的一個生命,竟為了遲暮那不正當途徑的報復行動而成了冤魂。

帶著骨灰盒離開時,荔香送我,她一直低著頭,滿臉陰鬱。在我準備上車時,她忽然說:“諾然,其實,我已經和遲暮商量好,準備自首了。”

我愣了一下,沒有說話,逕直上了車。我心裡想的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半個月後,一則題為“良知喚醒迷途兩青年,多年失蹤懸案背後真兇露面自首”的新聞出現在報紙上。當天,我就帶著左木的骨灰搭上了到C市的列車,我要把骨灰交給左木的父母,我知道左木的家人有足夠的錢為他打造一個他曾經那麼渴望擁有的骨灰鑽戒,而這個鑽戒,將是我們可以見到的,唯一的紀念。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