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復活儀式

我叫任青,一家雜誌社的記者,同時我有個只有少數人才知道的第二職業——私家偵探,專門幫助別人解決一些不想被警方知道的事情。如果事主同意,我還會把事件寫成報導。

今天傍晚,我又走街串巷地尋找新聞,我的眼裡只有兩樣東西——新聞和其價值。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我的一個線人打來的,“任青,你快到城西的火葬場來,這裡出事了!”對方語氣急促。

我馬上攔下一輛出租車,猛拍司機的肩膀說:“快快,城西火葬場。”

司機以為我要去奔喪,想也不想就一腳油門到底。

下了車,我把錢扔給司機就往裡面跑。只見一個黝黑的煙囪像把匕首一樣插進雲裡,有如一具被火燒死的殭屍。

線人已經在門口等我了,我連忙問道:“發生了什麼?”

他一臉恐懼,拉著我就往裡走,“進去你就明白了。”

穿過禮堂,是一條昏暗的走廊,頭頂上的燈閃爍著,隨時會熄滅。我突發奇想:“如果這個火葬場沒有了燈光,應該就和座巨大的墳墓一樣了吧?”想到這裡,我忽然打了個寒戰,頭皮也跟著麻了起來。

他把我領到了一個房間門口,木製的房門半開著。把手很光滑,反射著淡黃的幽光。還沒進去,我就聞到裡面有股讓人作嘔的怪味兒。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沉積的腦漿裡泛出,湧上心頭。我想起採訪一位解剖專家的時候,他的工作室裡就是這種味道,後來我才明白過來,這是屍體特有的“香味”!

線人看到我站在門口猶豫不前,說:“快進去吧,裡面有人等你。”

我推開門走進去,令人作嘔的味道更濃烈了,我感覺到自己胃裡的東西好像吃了興奮劑瘋狂地往上頂。

“任記者,你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嚇了一跳,胃裡的東西馬上不再鬧騰了。

站在我後面的是個中年男子,穿著醫生似的白大褂。他的臉很白,很蒼白。如果他不是對我說話,我肯定以為是詐屍了。

“我是這家殯儀館的主任,叫鄭同和。”他朝我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請問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我很專業地掏出紙筆,同時打開口袋裡的微型錄音機。

“跟我來吧,我們總經理正在裡面等您。”鄭同和說話不帶一絲感情,顯然是個經常和死人打交道的男人。

我一邊走一邊觀察著房間的陳設,裡面擱放了許多陳列架,只留出人走路的空間。陳列架上擺了許多大小不等的玻璃罐,裡面注滿了液體。液體之中還有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肉塊。簡直就是個標本展覽館。

鄭同和看我滿臉疑惑,解釋道:“這些玻璃罐裡盛放的都是人體器官,用福爾馬林泡著防腐。您看這個。”他停下腳步,指著我背後。我回頭一看,一個嬰孩的標本正望著我,隔了層薄玻璃,我和那嬰孩的臉幾乎貼在了一塊兒。

啊,我大叫一聲,猛地後退幾步,靠在身後的陳列架上,一個罐子被碰翻,從我頭上滑落下來,我正好用手接住。

一個人頭!

我大驚失色,手一抖。就在那罐子掉在地上的瞬間被鄭同和給接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放回原處。

那是個年輕人的頭,輕輕地閉著眼睛。這個人看起來很英俊。剎那間,那原本閉著的雙眼突然睜開了!呆滯的眼神向我看了過來。

我如墜冰窟,渾身的血液似乎要凝固了,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它、它、它睜眼睛了!”

鄭同和冷漠地說:“這不奇怪。你把它碰下來的時候眼部肌肉由於震動發生了彈射現象,所以人頭把眼睛給睜開了,”

我問他:“那些器官是哪兒來的?你們知道不知道,私自收集人體器官是犯法的!”

鄭同和瞟了我一眼,說:“我們當然知道!不過這家殯儀館是和醫科大學聯辦的。所有器官都是經死者生前自願捐獻的。所以您不要想歪了!”

“那您是醫科大學的老師嗎?”我接著問。

“當然,我是解剖學的講師,這些標本就是我製作的。”

“您的水平真是高超啊!”我恭維道。

喜歡被別人誇讚是每個人的天性。這句話一出,那個“殭屍”的臉上也多了些得意的笑容。

我跟著鄭同和走進標本室旁的一個房間,裡面亮著燈,站著三個同樣身穿白大褂的人。他們正圍在一起,研究著什麼。聽見我們進來,一個比較年長的老頭回頭跟我打招呼:“您就是任記者吧,我聽你那個朋友說你還是個很優秀的私家偵探。”眼前的人兩鬢斑白,但是精神矍鑠,隨著柔和的眼光一起流出的還有股智慧的神采。

“這是我們的趙館長。”鄭同和客氣地向我介紹道,一改剛才冷漠的樣子。

我點點頭,收起了記事本和錄音筆,禮貌地問好,並單刀直入地問:“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們這裡出了件怪事!”老趙說。“你來看一下這個。”一張手術床上蓋了張“白布單”,白布單上染著觸目驚心的暗紅色的血跡,變成了“紅布單”,像山峰一樣起伏著,似乎是蓋著一個人。我拿著相機的手不由地顫抖起來。

我迫不及待地用手剛剛捏住布單的一角想把它拉下來看個究竟的時候,趙館長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任記者,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區區一句話,居然讓平日果斷的我遲疑起來。我嚥了口唾沫,輕輕揭開這層恐懼的面紗。

沒想到,我只看了一眼裡面的東西就昏厥過去……

我感覺自己好像從懸崖上跌落,身體越落越快,下落時產生的疾風充斥著我的耳朵,讓我的大腦裡轟鳴不止。然後好像落入了海洋之中,感覺自己週身酥軟,就像一個仍然在母體之中的嬰兒一樣,溫暖、黑暗。突然聽見有人在我身邊耳語:“你快要死了!”

我猛然睜開了眼睛,頭頂上刺眼的燈光讓我眩暈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清醒過來。我掙扎地從床上爬起來。看見其他人在注視著我,茫然不知所措。

“你醒了,來,喝點水吧!”老趙拿著杯熱水遞到我面前。我無意中向窗外望了一下。夜色,依舊深沉。

“對不起,嚇著您了。”老趙歉意地說。

“慚愧慚愧。”我剛才的反應確實是太過了,不像個私家偵探。

“我先回辦公室了。”一個年輕女子站起來跟老趙說。她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我能從她眼神中看出對我的不屑和不耐煩。

“小雨,你……”老趙的話被響亮的碰門聲打斷了。

“不好意思啊,我女兒從小叫我慣壞了。”老趙說,一副標準慈父的樣子!

我還注意到在我身後的沙發上還坐著個年輕的男人。他的眼睛很亮,宛如暗夜裡的星。可是他的臉上有種讓人莫名其妙的東西存在。

老趙注意到我看著那個人,就站在我身旁說:“這位是我們副館長,肖彬。”

肖彬過來和我握握手,“你好。”就重新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點燃支煙。幾個吐吸過後,他的相貌再次變得模糊起來。

整個房間再次安靜下來,流動的空氣也在瞬間凝固了,掉在地上,掙扎著、翻滾著、發出不安分的聲響。彷彿一條掉在地上臨死的魚。

“對了,任記者,你也看了那東西,有什麼想法呢?不妨說來聽聽。”老趙首先打破了沉默。

那東西?我聽見這個詞就感覺噁心。腦中早就亂作了一團,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想再看一次!”我抬起頭,一字一頓地說。

“不要了吧……”老趙很關心我,鄭同和坐在一旁波瀾不驚。

“放心吧,這次我不會有事了。”我朝老趙笑了笑。其實我這個笑容是擠出來的,非常勉強。

我們四個再次走到那床邊,我也換了身白大褂,戴上橡膠手套。老趙親自把單子撩開了。

那東西是具已經死去多時的屍體,血已經從切割處流乾了。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切割處的位置。

據老趙說,這具屍體是昨天早上送來的。我們看過醫院裡給出的通知書,屬於正常死亡,沒有器官捐獻書。當時準備今天下午把它給燒了,但是今天早上小雨正要給它化裝的時候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忍著噁心仔細觀察著這具所謂的“屍體”:它的腦袋已經不翼而飛。只剩下半截孤單的脖子,胸腔裡的血在褥子上暈染開來,上寬下窄,呈漏斗狀,再加上星星點點肉屑,變成一幅妖異的圖畫。

還有就是它被人開膛破肚,內臟流了一床。這情景讓我頓時想起了屠夫刀下的豬。

“您看,”老趙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指了指屍體,“它的肝臟不見了。”我仔細審視了一下,確實,在墨綠色的膽囊上面空空如也。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不知您注意到沒有?”老趙說。“肚子上的切口光滑平整,而且肝臟附近的血管切口也是一樣,被處理的乾淨利索,顯然這個竊賊是個精通解剖學的高手。但是您看脖子處的切口,很毛糙,感覺像是拿鋸子硬生生鋸下來的。如果是開膛的人的話,應該也會處理得很漂亮。”

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您的意思是……”

“我認為是兩個不同的人幹的。而且我還判斷這兩個人不是一夥兒的。”老趙十分肯定地說。

“為什麼呢?”我很好奇。

“因為當傷口處的血一旦流出來就記錄了這個傷口破裂的時辰,這是我們解剖學經常會用的血液凝固時間概念。不同時間的傷口流出來的血凝固度是不相同的。我們從兩個切口處提取血液經過測試,發現屍體腹部的切口血液凝固度要比脖子上的血高,同時我還發現在屍體旁邊的地上有嘔吐物,您想,一個經常解剖人體的人怎麼會吐呢?只能是偷頭顱的人看見它的內臟被翻出來吐的。”

我信服地點了點頭,馬上掏出紙筆記錄起來。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老趙頓了一下接著說:“人在死後二十四小時內細胞的鮮活度是很高的,如果身體適合的話植入他人體內也是可以繼續工作的。這樣的器官才有價值,可是從屍體器官被偷的時間計算已經過了一天了,那為什麼還有人會偷呢?而且還是兩個?”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這個無頭屍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人體器官標本室裡的那個年輕的人頭。

我摸著那屍體已經僵硬了的胳膊,像冰一樣冷,和此刻自己的心臟一個溫度。我突然問老趙:“那天晚上你們這裡有人值班嗎?”

老趙愣了一下,說:“這事你得問肖彬。”

肖彬眼睛動了一下,接口說:“那天晚上是鄭同和與一個普通職工。”剛說完這話,他有意識地打量了鄭同和一下,彷彿是第一次見面似的。

我也想起來鄭同和曾經跟我說過,他的專業是解剖學,標本室裡的標本也都是他製作的。再看看死者肚子上整齊的刀口,那麼……

我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因為我身後站的人就是鄭同和。這時的他就在我身影之中,除了眼鏡的反光以外,我看不清楚鏡片後面的那雙冷漠的眼睛。

他冷笑一聲:“你們肯定懷疑這是我幹的了!不過,那天晚上我並沒有離開過值班室,一直和保安聊天到午夜時分才睡覺的。他可以作證。”

我扭頭問肖彬:“那天晚上和鄭先生在一起的是誰?”

“高貴。”

這個高貴還真只是名字取得好而已,他家住在離殯儀館不遠的低矮民房裡,破敗不堪。

肖彬敲了敲門,沒動靜。又叫了幾嗓子,照樣沒人應聲。我說:“可能出去了吧!”

肖彬說:“這不可能,他應該在家裡。”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黑影搖搖晃晃地過來了,正是高貴。他右手裡拎著瓶還剩個底兒的老白干,旁若無人地把肖彬推開,打開門走了進去,像只死狗一樣躺在沙發上,不動了。

我們只好跟著他進了房間。這是人住的地方嗎?到處都是髒衣服、煙頭和方便面包裝袋。

老趙皺著眉頭,去廚房裡舀了一碗水,朝著高貴兜頭澆下,高貴才恢復了神志。

他睜開惺忪的雙眼,看見三個男人站在他面前瞪著他,“噌”地一下坐了起來,“兩位館長,你們怎麼會來?”

肖彬說:“高貴,我們來想問你點事。你要照實回答。”

“您問您問。”這個高貴看起來很滑頭。

“昨天晚上,你是和鄭同和鄭主任在一起嗎?”

“對啊,我們一直在值班室聊天。這個鄭主任不怎麼愛說話,一會就開始打瞌睡了。我也感覺無趣,也回自己的保安室睡覺了。”

“那你後來發現殯儀館裡有什麼不正常的情況沒有?”

高貴的臉上湧上很多表情,壓低聲音說:“館長,我講了,您可不要說我疑神疑鬼啊!”

“快說!”老趙有些急了。

“那天我睡到半夜,突然尿急,就去上廁所。但是我剛走到廁所門口的時候,就看見拐角處閃過個白影。當時黑燈瞎火的,我也沒看清楚是誰,還以為是誰來偷東西的,就一直跟著他,可是到了停屍間的時候就找不到了,”高貴舔了一下乾澀的嘴唇,看了看他面前的人,神秘地說:“但是我發現一直鎖著的停屍間的門給打開了!”

“什麼,停屍間的門開了?”老趙驚聲道。

大家面面相覷。

“我在這裡幹了這麼多年的保安,對於死屍早就習慣了,所以對於活物身上才有的熱氣特別敏感。我躲在他身後的時候我冷得幾乎打哆嗦。當時,我就感覺事情不對頭了,因為我從那東西身上感覺不到一點熱氣兒。”

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冷汗就冒下來了,那種攝人的寒意從尾錐一直涼到脖子根,我用手揩了一下,一片麻木。

我抬頭瞧了一下老趙和肖彬,他們都沒有說什麼,只是兩個人的眼神變得很奇怪。這兩個人是誰?我突然感覺陌生起來了。

高貴接著說:“我也不敢進去看個究竟,就在外面聽裡面的動靜。我聽見裡面匡噹一聲,然後就聽不到什麼了。我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那白影子出來,就趕緊去叫鄭主任,可是沒人開門,但是鄭主任卻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問我半夜的敲門幹什麼。差點兒把我給嚇死!後來,我和鄭主任一起到停屍房去看,什麼也沒有。他還把我罵了一通,說我發神經!”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睡過去了。什麼也不知道了!不知道是我做夢還是誰家在做傢俱,我居然聽見了鋸木頭的聲音。”

“你小子什麼時候有錢買這些了啊?”肖彬順便問道。

“呵呵,最近發了筆小財。至於怎麼來的就不勞您操心了,反正沒偷沒搶。”

回到殯儀館時,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我一邊走,一邊整理著思緒。高貴的話有一點讓人回味無窮。

“我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那白影子出來,就趕緊去叫鄭主任,可是沒人開門,但是鄭主任卻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問我半夜的敲門幹什麼。差點兒把我給嚇死!”

門都沒開,鄭同和怎麼會突然站在高貴的身後的?他是會隱身還是會穿牆?還是他根本就不在值班室裡面?如果他不在值班室裡,他出去幹了什麼?他會是高貴所說的那個沒有“活氣”的白影嗎?如果真像高貴所說的,那鄭同和真是個人嗎?還是他根本就是個……

我沒勇氣再想下去了。我望了望天空中的晦暗隨著曙光慢慢退去,希望在這白日之下,所有的真相都會大白。

可是我錯了,這僅僅是個開始……

鄭同和早就在辦公室等我們了,“怎麼樣,我沒有說謊吧?”

我盯著他說:“您是沒有撒謊,但是卻少說了一些很重要的情節!”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顯現出表裡如一的冷漠。

“哦,你倒是說說看,我漏了什麼?”鄭同和反問道,話語中帶有強烈的敵意。

“那天晚上高貴因為有急事來找過你但是你不在房間,沒錯吧!”

“對,當時他敲門的時候我並不在房間裡面,我出去了一下,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在敲值班室的門。”

“你幹什麼去了?”

“我上廁所了!”鄭同和說得不容置疑,眼神平靜地沒有一絲波瀾。

“誰能給你作證?”

“鬼!”鄭同和大吼道。我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嚇了一跳,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憤怒的“殭屍”。我不知道他那冷峻僵硬的臉上還能變換出這麼多表情。

“當時整個館裡就倆人,一個來找我,我去哪裡找第三個人給我作證?你有腦子沒有?”鄭同和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我和老趙他們怔在那裡半晌沒說話。不得不說,鄭同和說得有模有樣,生氣也不像是刻意裝出來,我們真的冤枉他了?難道那白影另有其人?

事情陷入僵局。

轉眼到了中午,我和老趙他們幾個一起去職工食堂吃飯,裡面稀稀拉拉坐了幾個人,看來這些就是這個殯儀館的全部人員了。

那個高貴也在,他看見了我們,馬上跑過來滿臉堆笑地說:“原來是任記者和各位領導啊,來來,到這裡坐。” 馬屁樣十足。

肖彬和鄭同和沒說什麼,只是老趙的女兒小雨冷哼了一聲,厭惡地說:“離我遠點,馬屁精!”

“小雨,你別這樣!”老趙瞪了她一眼,“好,我們就坐這裡吧!”領著眾人坐到了高貴的旁邊,我正好想問他一些當時的細節,也同意了。

我們邊吃邊聊,天南海北,說著說著就說到南洋的降頭術上了。南洋的降頭術起源於中國雲南五毒山的黑教秘術,傳說是古滇國的獻王所創,歹毒無比。可以千里殺人於無形之中,即使是最高明的醫生也查不出怎麼回事。

“我聽說啊,在這降頭術中有種神秘詭異的儀式,叫骨肉降。好像這種降有讓死人復活的功能!而且這個復活的人對讓他復活的人言聽計從,即使要他殺人放火也會照辦!”高貴聲色並茂地說。

我聽得津津有味,因為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不知道這些醫學工作者是怎麼看的?我扭頭看了看老趙他們幾個。

肖彬和鄭同和之間肯定有什麼過節,雖然坐在一起,但是互相不說話,各自埋頭吃飯;小雨盯著高貴,嘴裡含著勺子,咬得咯咯作響;老趙好像被嗆了一下,不住地咳嗽。

“好了,你別宣揚那些迷信了!我們都是無神論者,不會相信那些東西的。”老趙站了起來很氣憤地說,拿出了館長的架勢。

我尷尬地應和道:“對對,我們不能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

小雨站了起來,冷冰冰地對高貴說:“高貴,該說的你儘管說,不該說的,你也曉得是什麼吧?小心禍從口出!”

“小雨,你在這裡做什麼工作?”我脫口而出。畢竟在殯儀館工作的年輕女孩太少見了,而且還這麼漂亮。

“化妝師。”她甩給我一句話就走了。

化妝師?我又想起了那個睜著眼睛的人頭,那死灰色的臉上好像多了一抹紅暈。它正凝視著我,突然說了一句:“你快死了!”

這時,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身體一抖,失聲驚叫。

“任記者,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回頭一看,是老趙,他手裡拿著個水淋淋的飯缸。

“沒……沒什麼!對了,我今天上午還要去找高貴問一下那天晚上的細節,看來事實和我們猜想的還有很多出入。”

“哦,那您問完以後到我家來吧!我請您吃飯。”老趙很客氣地說,但他的語氣中有種讓人無法推辭的味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禮貌地笑了一下。

我往高貴家裡趕去,可是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我突然聽到高貴在大笑。笑並不奇怪,但我聽到他的笑聲中充滿了空洞和瘋狂,感覺不像正常人。可是當我奔到門口的時候,笑聲又戛然而止。

“高貴!開門!”我敲了敲門,但無人應聲。我回頭看了一下,天井中一片昏暗,連續幾天的降雨,潮濕的水氣撲面而來。我深吸了一口,居然感覺有些讓人迷亂的腥甜味兒。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用肩膀用力撞開門,一個重心不穩倒在地上。此時一股強烈的血腥味通過鼻腔直衝腦際,再一看眼前駭人的場景嚇得幾乎原神出竅。

高貴平躺在自己的床上,上衣被人脫了,同時也被人開膛破肚,床上儘是鮮血淋漓的器官,但是他的肺卻不見了。他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咧著大嘴,還保持著死前那一剎那的狂笑,像是正享受著死亡的洗禮一樣。

他的胳膊搭在肚子上,扭曲的手裡還拿著把沾滿血的手術刀!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親手做的?!一個驚悚的接近癲狂的想法在我腦中產生,腦漿也跟著這個想法的產生躁動不安起來,到處驚濤駭浪。

報警!當我拿起手機準備撥打110的時候,一聲異響從屋外傳來……

我連忙衝了出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高貴這個人不怎麼受歡迎,來的這個人肯定和高貴的離奇死亡有莫大關係。

我衝到天井的時候,發現黑暗之中人影閃現,消失在大門口。他手裡還拿著個大袋子,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東西。

我蹲下身來,發現地上有一種粘稠的深色液體,用手蹭了點,聞了聞,是血!非常新鮮的血!那袋子裡肯定裝了高貴的肺!

此地不宜久留。這裡血的氣味這麼重,肯定會把別人吸引過來的。我馬上收拾了一下,擦掉自己的指紋和鞋印,穿著襪子離開了高貴的家。

離開他家有兩百米左右,我穿好鞋,飛奔到殯儀館,氣喘吁吁地把事情的經過講給老趙眾人聽。

老趙聽了臉色一變,立馬叫了聲:“死人了,報警!”說著就拿起了話筒。可是肖彬一個健步上來摁住了老趙正在撥號的手,“不能報警!一報警的話,我們這裡還怎麼進行下去?”

老趙的手鬆了。

“這件事大家先不要說出去。高貴的事情我來解決,屍體我和老趙馬上去進行防腐處理,等到事情有些眉目以後再通知警方。”肖彬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很明顯,希望我不要公佈出去。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鄭同和站了起來要往出走,我看見他身上的衣服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染了,斑斑點點的。難道那是……

“鄭主任,您的衣服是怎麼了?吃飯的時候沾上油了嗎?”話一出,在場的眾人立刻往他身上看。肖彬瞟了我一眼,估計明白了我的話是什麼意思。

“哦,今天在解剖屍體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我回去洗洗。”他臉上依舊毫無表情,彷彿是沒聽懂我的意思,轉身出去了。不曉得是不是裝出來的。

“老趙,我想去看看你女兒工作的地方,可以嗎?”我突發奇想。

“她在陳屍館。你去吧!”老趙的臉上有明顯的焦慮之色。

陳屍館,透過門縫我看見小雨正在給一具女屍化妝,神情非常仔細認真,好像這女屍是她馬上要出嫁的女兒似的。

我走到她身邊拍了她一下,她回頭一看是我,立刻冷下臉來,說:“你來幹什麼?我在工作的時候最討厭別人來打擾。”

那女屍的臉打著層淡淡的粉,眉毛也用眉筆畫過,腮上一抹紅暈,看起來非常祥和,像睡著一樣。

“你的化妝技術真是高超啊!”我衷心地誇讚道。

“哦,是嗎?你倒是挺懂得欣賞的!”小雨扭過臉,嘴角向上翹了一下。我和她之間的那層堅冰頓時融化了不少。

“你在這裡工作幾年了啊?”

“我原來並不在這裡工作,換了好多家,最後還是回來了。”

“這麼漂亮的女孩在這裡工作不覺得可惜了嗎?以你的條件當明星都夠了!”我說。

她咬了下嘴唇說:“誰叫我父親是這裡的館長呢!我本來想學化妝專業的,可是父親不讓,他要我學醫,但是我又放不下化妝,沒辦法只好這樣了。”她的神情很是遺憾,更添上了一件嬌媚的外衣。

我發現她的脖子上有條紅痕,就找話說:“你原來戴項鏈嗎?怎麼脖子上有條血痕啊?”

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脖子說:“爸爸說這是我天生就有的,我身上其他部分也有類似的紅痕,你看。”她撩起袖子,我發現她的關節部分都有條細細的痕跡,就像木偶似的。

“鄭主任好像喜歡你喲?”我突然轉了話題。

“他?”小雨嗤之以鼻,冷笑道:“我最討厭他了!每天板了個臉,像個死人一樣。鬼才會喜歡他……”小雨突然神色一變,逕直朝我身後看去。

鄭同和站在門口,用手扶著門框,一臉失望的表情。他瞪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神經病!”小雨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對了,今天晚上你父親叫我去你家吃飯,你在嗎?”

“我已經從家裡搬出去了,現在一個人住。”

“為什麼啊?你父親這麼老了,你不在家裡照顧他?”

“我恨他!”小雨一字一頓地說,“他是學醫的,為什麼要強迫我學醫?我喜歡的是化妝,不是去當醫生!那個時候我沒辦法,現在我自立了,也不需要他養了,幹嗎還要和他住在一起?”

原來小雨和老趙的關係不好是因為這個!我啞口無言。

“看來咱們挺投緣的,完了我請你吃飯,算作是原來對你態度不好的賠罪吧。”小雨笑著說,那笑容似有似無。

看到她的笑容時我有種負罪感。小雨表面看起來很不容易相處,但內心卻是很單純的。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和她無關,為什麼要把她捲進來呢?

可是當我知道老趙他們已經回來,正要往辦公室走的時候,我看到小雨溫柔地撫摸著死人的臉,突然講了一句:“我辛辛苦苦把她的臉畫得這麼漂亮,卻要燒掉,真是太可惜了……要是能把頭留下就好了。”

那情形讓我渾身發冷,立刻逃離了這個陰氣森森的房間和這個怪異的女孩兒。

老趙和肖彬回來了,滿臉複雜的表情。看到我以後把我拉進了辦公室,說:“高貴的屍體已經檢查過了,屬於自殺。而且他在死前還受到深度催眠,就是那個催眠者讓高貴自己把自己給殺了的。”

“深度催眠?怎麼回事?”

“我檢查了一下高貴的面部肌肉,大多都處於緊張狀態,而且沒有扭曲撕裂現象。如果人受到極大的痛苦的話,面部肌肉都會有扭曲現象,而他沒有,那就說明高貴在死亡的那一刻確實在笑。這只有一種情況,就是高貴被別人催眠了,而且受到了催眠者的暗示,估計是在剖腹後大笑之類的。然後他自己又割斷了自己的喉管,那笑容就留在臉上。”老趙鄭重地說。

真是殘忍!我聽得心中毛毛的。

“我們已經對屍體進行了防腐處理,估計可以放三四天左右。但是如果他三四天不來上班的話,肯定有人會懷疑的。因為這個高貴雖然行為有點不檢點,但是上班卻從來很積極。”肖彬說道。

他的話意思很明白,必須在三天之內找到兇手,否則只能把這件事交給警方處理。而且在場的人還要攤很多麻煩。

“還有就是這個,”老趙從蛇皮袋裡拿出把沾有血跡的鋸子給我,“上面的血我已經化驗過了,和那個被偷了人頭的屍體血型完全相同。可以肯定,鋸人頭的人就是高貴。”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為什麼要對我們撒謊呢?他有什麼意圖呢?一切事情的真相再次隱沒在疑雲之中。

“對了,你們記得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碰見高貴的時候,他對我說他得了一筆小財。會不會和這個有關?”肖彬說,我也恍然大悟。也就是說,是有人僱傭他把屍體的頭顱弄下來的。

從高貴的手法來看,這個背後的人並不怎麼重視這個人頭是怎麼處理的,他好像只想要這個人頭而已。

而且這個死者是在晚上到的,外人也不知道,那麼這個人只可能是殯儀館裡面的人咯!會是誰呢?

一個人影在我的大腦中出現,居然是小雨!我想起來小雨曾經說過:“我辛苦把她的臉畫得這麼漂亮,卻要燒掉,真是太可惜了……要是能把頭留下就好了。”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自己動手就可以了。何必請人做呢?反而會節外生枝。看來,嫌疑最大的就是小雨!

但是這只是我的個人推斷,我並沒有告訴老趙他們,如果小雨不是那個僱傭者,那我豈不是冤枉好人?所以,我打算暗中追查。

小雨那麼討厭鄭同和,她怎麼可能讓他送她?除非她被……催眠!

對啊,高貴是離開鄭同和以後才看見那些東西的,很有可能就是被鄭同和催眠之後所產生的幻覺,然後他把幻覺中的內容講給我們聽,其實就是在暗示我們,他不可能是偷屍者。然後再根據我們的心裡慣性,認為偷死者頭顱的人不是他,其實很有可能就是他事先買通了高貴去偷頭顱,再使用深度催眠殺死高貴,他把衣服上弄些血,反而是欲蓋彌彰,讓我們認為不是他幹的,轉移我們的注意力去懷疑別人,趁我們一團亂的時候下手。

我馬上問清小雨的租住地,並立即趕去。她租的是樓房。我幾步跑上樓梯,用力敲了敲門,沒人開,她鄰居卻出來了說:“小伙子,你這麼敲門,還讓不讓人休息了啊?”

“大姐,剛才是不是有一男一女進去了?”我急匆匆地說。

“是啊,後來那男的離開了。手裡面還拿了個袋子。”鄰居回憶道。

我心中大叫不好,出事了!等那女人進門以後,我趕緊掏出個耳朵勺插進鑰匙孔,撥了一會,就聽見“卡”的一聲。門開了。

我剛一進去就嗅到血腥氣,鮮紅的血液從裡屋幾乎流到了門口。我繞過血液,踮著腳尖進入客廳。卻被她客廳裡的陳設驚呆了……

書架上擺滿了頭顱,都是畫好妝的。這讓我突然想起了殯儀館裡的那個人體器官室。小雨躺在地上,渾身的衣服都被撕爛了,露出那潔白的肌膚和像竹節一般的紅痕。

看來僱傭高貴偷死者頭顱的是小雨,而不是鄭同和。可是小雨的頭卻是他偷的!他這麼愛小雨,為什麼還要殺了她,拿走她的頭?

難道鄭同和已經瘋了!

我關上門,又趕到殯儀館,鄭同和沒有回來。他是住在這裡的,那麼現在會在哪裡呢?先去問問老趙吧,我要問他的太多了!

趕到老趙家的時候,我發現他家的門開著,而裡面卻無聲息。我頓時起了警惕之心。站在門口,試探地問了句:“老趙,你在嗎?”

沒人回答。

我衝了進去,看見老趙平躺在那裡,已經死去多時,心臟被挖了。他手裡拿了個日記本,我想也沒想就拿起放進了自己包裡。再環顧一下周圍,這時我發現老趙家那道緊鎖的門,開了。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看見裡面放著很多蠟燭,那些蠟燭圍成了一個圓形,圓形裡面是一幅很奇怪的繪畫,畫的是一頭不知名的凶獸。繪畫的旁邊擱放著一個做法用的法壇,鄭同和正站在法壇旁邊喃喃自語著,像是唸咒語一般,他手裡居然拿著顆還在跳動的心臟!而繪畫上面放著一具由各個器官拼湊而成的屍體,那顆頭正是小雨的!

與此同時,隨著鄭同和的咒語,地上的繪畫發出奪目的血光,那凶獸也像是活了一樣。從圓形之中冒出一股黑氣,縈繞在屍體周圍。

“鄭同和,你在幹什麼?”我大喝一聲。

他根本沒有理我,反而走到屍體旁邊,手裡捧著心臟,對著屍體說:“小雨,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從你調來這裡就開始了,可是你卻對我不理不睬。自從我知道你父親是通過這種骨肉降讓你復活的,我就知道我有辦法讓你愛上我。你看,這是你父親的心臟,只要我一安上去你就可以復活了。以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哈哈……”

鄭同和在那裡狂笑著,幾近巔狂。

就在他把心臟放入屍體的一剎那間,我衝上前去一腳把他踢翻在地,失魂地大叫道:“你瘋了,你瘋了……”

鄭同和看到有蠟燭滅了,臉馬上變成了死灰色,劇烈顫抖著:“完了,完了,儀式失敗了,儀式失敗了……”這時黑氣湧入鄭同和體內,他噴出兩口鮮血,倒地而亡。

啊……我也狂奔而去。瘋了,全瘋了……

我衝跑到殯儀館旁邊的酒店,猛灌白酒。怎麼也沒辦法相信這是真的——人居然可以通過儀式再次復活!

等到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殯儀館的辦公室裡。我打開日記本,上面寫著當時所發生的故事:

在三年前,一場車禍奪去了小雨的生命。我悲痛欲絕,幾次想到尋死。可是紅袖卻極力安慰我,跟我一起分擔這份沉重的事實。

聽說泰國有種降頭術叫骨肉降,能夠讓死人復活,我便抱著試一試的心理去了泰國。有個很厲害的降頭師告訴我確實有這種降,但是卻需要用其他死者身上的器官拼湊一個新的身體供復活的人使用才行,而且這個骨肉降還需要剛從活人身上取下的心臟安上去才有效,否則復活的不是人,而是殭屍。

器官比較好找,可是活人的心臟去哪裡弄呢?

紅袖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她說用她的心臟。這怎麼可以,雖然我知道紅袖愛我,但是讓她這樣為我犧牲,太殘忍了!

但是紅袖說她就像小雨媽媽一樣愛她,為了小雨她願意。我堅決不同意,但紅袖還是在安排好一切自殺了,還把自己的心臟取出來放到我手上才死去的。

她讓我不要內疚,可是我卻會恨自己一輩子!

日記就寫到這裡,看來老趙發現牛皮袋不見以後就有了死的覺悟了。但是取他性命的不是警察,而是這個喪心病狂的鄭同和!

肖彬進來了。他問我:“我看見你倒在酒店裡,就把你抬回來了。好點了沒有?”

我吃力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他笑得很燦爛,燦爛得讓我發毛。這個時候,他掏出把鋒利的手術刀放在我手心。

“你要幹什麼?”

“復活我姐姐肖紅袖啊!本來想用老趙的心臟的,可是他的被鄭同和給取了,只好用你的了。”他走到我身邊,跟我耳語道:“把你的心臟借我用用,怎麼樣?”

我發覺自己的手不聽使喚了,機械地抬起胳膊,慢慢地把手術刀插向心口的位置。

你快死了!這句話再次在我耳畔響起……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