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體兩面

“嗨!你好,我是剛搬到你旁邊的住戶,以後請多指教。”我在出來關上鐵門的同時看見了隔壁的鄰居,基於禮貌我跟她打了聲招呼。

眼前的女人穿著紅色夾雜著黃百合的和服,一頭烏黑的長髮自然地垂下。我彷彿還能聞到她的陣陣髮香。她很美,略顯蒼白的臉龐,端正的清秀五官,大大的雙眼驚恐地看著我。

“呃……小姐……”我看到她的表情,感到不自然起來,不只是因為她的表情,還有環繞在她身上的臭味,像是死老鼠的味道。

眼前的女人像是看到鬼一樣又盯了我幾秒,之後就慌慌張張地掏出鑰匙開門。

“……我長得這麼可怕嗎?”

在我搬進來的第四天,我知道我隔壁的鄰居是怎樣的人了,一個穿著不合時節紅色和服、臉色蒼白的女人,帶著恐懼的表情。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行為異常的女人。

“喂,那個偉寧啊!幫我把這東西交給住在你家隔壁那位住戶。”在經過大樓門口的同時,管理員叫住了我。

“呃……你說住在我隔壁的那個女人嗎?”我重複道。

“偉寧……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個女人怪怪的?”管理員先生皺著眉頭問。

“呃……對啊!印象不太好,讓我挺不舒服的。”我回想起第一次和她碰面的情形。

“其實那女人不只一天這樣了,那個女人從事什麼工作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應該是有男人在養她吧!畢竟應該沒有每天都得要穿和服去工作的地方吧!”我聽了管理員說的話點點頭。“她每天都穿同一件和服,至少我看到的時候都是這樣啦!一個月內在特定的某幾天她都會經常出入,生活規律得很。有時我值夜班的時候,早上才會看到她回來,像是去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管理員喝了一口水。

“所以真的有男人在包養她?”我睜大眼睛問,想著那蒼白的臉龐與管理員訴說的模樣,一點兒都不像是被有錢的公子哥所包養的樣子。

“我也不清楚,那只是我的猜測。每次她回來的時候臉上總是會帶著愉快的笑容,在天才剛濛濛亮的陪襯之下,那種詭異的笑容有幾次都令我感到毛骨悚然。”管理員將東西遞到我的手上繼續說,“那傢伙從不跟其他的住戶說話,其他住戶也跟我說過這個情形,說那個女人給人的感覺不太好,不過都是大家茶餘飯後的家常話,其實忽略她也不會對自己的生活有什麼影響。所以放心吧!我想她應該不會對別人怎樣的。”管理員拍拍我的肩膀打哈哈。

“都說成這樣了,真難相信不會怎樣……”我碎碎念地走出管理室,順便看了看管理員要我轉交的東西。

那是個有著百合花刺繡的錢包。我想是那個女人自己做的吧!裡面沒有半點兒錢,卻發現了一張合照。

“哇啊——嚇人啊!”我整個人幾乎是被嚇到似的跳起來,差點兒摔了一跤。

眼前的女人還是不發一語地看著我——我的隔壁鄰居,又是一副驚恐的表情。

“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看到我總是這種表情?”我終於壓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怒氣,語氣不悅地問,畢竟遇到一個每次見面都給你一臉驚恐表情的人總會讓你不舒服。

“……”

“你……”

“怎麼回事?”管理員發現我們之間的氣氛不對,走了過來。

這時候,臉上帶著驚恐表情的角色互換了,變成了我和管理員。

穿著和服的女鄰居將視線轉向了管理員,身體不斷地抖動著,眼裡開始流下眼淚,驚慌的表情就像是被恐懼的黑暗籠罩著,不斷轟炸她的面部神經。這種窘迫的窒息感與恐懼感漸漸地爬滿了現場的氛圍,眼前的她不斷地搖著頭,可又像是有人拉著她似的。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我緊張地按住她的肩膀,不小心把錢包掉在地上。

“要不要叫救護車啊?”管理員在一旁也慌了,拿起手機就要撥號。

她忽然抓住我的衣服,驚慌失措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無力感與呆滯,宛如看到眼前的一切已成定局般蒼白。

“先扶她到管理室休息吧!”我扶著她的肩膀,吃力地扶著她走進管理室。

“小姐,沒事吧?要不要喝杯水?”管理員指了指一旁的水壺,而她還是那副呆滯的表情,不發一語。

“啊!我忘記那個東西了。”我忽然想起剛剛在慌亂中掉落的錢包,跑出了管理室。

當我回到剛才那裡時卻發現錢包早已不見了。

“不會吧!被人撿走了?”我吃驚地看著早已沒了錢包蹤跡的地板,在原地直跺腳。雖然裡面只有一張照片,但畢竟是那個女人的東西,弄丟了可是我的責任。

在無可奈何之下我也只能乾瞪著眼看著空無一物的地板,半響才沮喪地走回管理室。

“管理員……先生……”我全身的汗毛豎起,呆站在原地,手心的冷汗開始如雨般地落下,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恐怖景象。

管理員的身體只剩下下半身靜靜地站在原地,上半身早已失去了蹤影,現場連一滴血都沒有留下,只剩紅白肌肉組織鮮明的腹部以下與正背對著我的“鄰居”。

“你……”我幾乎發抖得說不出話來,看著眼前依然靜悄悄站著的女人,穿著和服的女人…

不,和服的上下已經倒了過來7

“啊啊啊……”我看著眼前的怪物失聲地大叫了起來。

和服女人已經轉過身來,在她的身上依然找不到任何血跡,管理員的血彷彿全被眼前的怪物吸光,因為我只看到她裂嘴露出血紅的大口,猙獰地笑著,深紅的牙齒還沾黏著黃色肌肉脂肪組織。我不禁乾嘔了起來。

為什麼我已經稱她為怪物,

和服早已凌亂不堪,先前臉色蒼白、神情呆滯的女人面孔竟然在這怪物的身體之下,不,那就像倒立一樣,我看到怪物的腳部竟然是女人的雙手,而怪物的面孔卻和女人的面孔幾乎一模一樣,不一樣的地方只是身體顛倒了過來。這怪物根本就沒有腳,而是兩個半身女人的綜合體,只是現在換了位置罷了。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女人要整天穿著包得緊緊的和服了,畢竟手臂被和服裙子遮住再穿上襪子是不會太引人注意的。

眼前的怪物那染成血紅的嘴巴誇張地笑著,雖然沒有聲音,但是週遭的壓迫感像是要把我撕裂一樣,不斷地像風一樣穿過我的身體,而我能感覺到的只有讓我全身發軟的極大恐懼。

“該死,笑還沒有聲音……”我雖然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怪物,但是我的身體反應畢竟還沒有停擺,我開始向外面逃躥。

在那一瞬間我終於知道錢包是怎樣消失的了——我在那女人的手上看到了那個繡著百合的紅色錢包。

我跑到精疲力盡,一頭栽下。此刻,我的臉貼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隱隱作痛,嘴角的血跡讓我感到一陣血腥味,手腳上的疼痛不斷襲來,滿身是汗的我急促地喘息著。我無力地趴在地上往四周張望。

“莫非她的‘另一半’從一開始看到我跟她打招呼與看到管理員的激動反應是為了要警告我們即將被那可怕的半身怪物吃掉?不對,那也是她自己啊!”我靠在一旁的電線桿上回想著一開始遇到那女人與剛剛在管理員面前失常的情形,頭開始暈了起來,不只是因為疲憊加上冷風吹襲的關係,而是我根本不知道她們到底算不算是同一個人。

“嘿!這不是偉寧嗎?”忽然一個親切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

“咦?是林先生啊……”我看著同樣是大樓住戶的林先生鬆了一口氣說著。

“怎麼了?看你氣喘吁吁的。”林先生推著輪椅慢慢地移動到我面前。

“唉……我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麼說了,我現在很亂。”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擦了一下眼角上的汗水。

“是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嗎?”林先生關心地看著我,眼神盯得我有點兒不好意思,畢竟滿身臭汗地躺在電線桿旁也算是狼狽極了。

“算是吧!就是……”我想我應該沒有時間把這話說完了。

眼前的林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就像是一開始就沒有輪椅存在一般。我看到支撐在地上的雙手與林先生原本和善的臉在下面看著我,依然是那種溫柔的眼神,但是豎立在我面前的卻是早已張開了猶如漆黑洞穴的利牙大口,瞬間便籠罩住我的上半身。

原來那女人在那段時間出去是找她親愛的哥哥幫忙打獵啊!

我記得,那張照片上有兩對雙胞胎的連體嬰兒,兩男兩女。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