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故事之凶靈

角落裡的男人

最近總是噩夢連連,楚佩昨天晚上又夢見坐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自行車上,幾個吸毒的男人過來,目光呆滯,笑嘻嘻地走過來,討著要點錢花。楚佩本能的護住錢包,旁邊一個男人拿出一把鋒利的西瓜刀,對準她的頭就砍下去。

忽地一下醒來了,老媽拿著雞毛撣子猛敲她的頭,“你還不起來啊,人才市場要開門了,要壞事了,懶蟲!”

楚佩把頭藏在被窩裡,彷彿這樣才有點安全感,看著窗外的明媚陽光,耳邊是老媽永無休止的嘮叨,為什麼我的人生如此灰暗,起床吧,去人才市場。

臨走時老媽塞給她五十塊錢,“二十塊吃飯,十塊錢路費,還有二十塊把你那雞窩頭理順了,這麼大的人,不懂得打扮,又懶,難怪……”

“砰”的一聲,門關了。

走在烈日下,楚佩覺得自己像煎鍋裡的豬肉餅,外焦裡嫩。那髮型師說自己還是留長髮適合,什麼氣質優美之類,不就是想騙點錢,楚佩在車站等12路車,直達自己最近每天都要去的地方。

到了三湖人才市場,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每個人手裡都拿著透明的白色或者藍色文件袋,裡面裝著自己的簡歷,還有一支筆在裡面隨時填寫新的簡歷。

中午已到,飢腸轆轆。三湖人才市場的餐廳坐滿了人,楚佩端著一份豆芽炒肉四下張望,看到角落還有個空位,但那男人的對面擺了空碗和筷子。

“你好,請問可以坐下嗎?”楚佩很溫和地問。

“你坐吧。我等的人不會來了。”那個男人約摸四十多歲,一臉落寞的表情。

楚佩一邊吃邊說,“最近工作不好找啊,你也是來找工作的吧。”

那人搖搖頭似乎有點淒涼的意味的笑,“我不找工作。”仔細地看了看她,玫紅的吊帶背心上面配了一件白色開衫,牛仔褲,笑起來眼角眉梢儘是活潑的喜悅。

楚佩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低頭開始猛吃。

在三湖人才市場擠了一上午,楚佩就僅得了宏嘉電器的一份面試表,週一上午酒店到宏嘉大廈九樓面試。

“是不是夜總會啊。”老媽看著那份面試表,“不管學歷,無論經驗,這是招公關小姐吧,你要小心點啊。”說歸說,為了慶祝女兒拿到張面試表,楚佩媽還是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犒賞。

楚佩第一份工作是前任男友張之明給介紹的,兩人是校友,在學校就好得如膠似漆,畢業後張之明先到了這家商場,升到主管後剛好楚佩畢業了,直接到了人力資源部。一切順理成章,一年前正準備操辦婚姻大事時,張之明突然失蹤了。

就在他失蹤後的某個晚上,張之明的父母接到一個詭異的電話,說他要在外面闖蕩幾年才回來。也打了電話給楚佩,旁邊有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後來又沒有了。張之明說,“我們分手吧,被你折磨這麼多年,我們的關係已經徹底結束。別再來找我了,原諒我。”

大家都以為張之明是搞傳銷去了,警察也幫忙找過很多次,一點線索也沒有。楚佩從警察局到公司錄口供回來的路上腦子裡還是張之明父母埋怨的聲音,一到公司,總經理談話,楚佩拿了兩個月工資就走人了。張之明早就有別的女人了,楚佩的心裡一陣刺痛,半年來總是恍惚不已,工作也沒找到。

也許今天就是失業終結日了,過去的事情就這樣忘記吧。

在總經理面前摔了一跤

到了宏嘉大廈,電梯旁擠滿了人。大廳裡最少有三十個穿米色套裝魚尾小裙子的淡妝香水表情淡定的美女在焦急等待的消息,月薪一萬,對於現在的世道來說,也算是高價了。

面試官是個女的,頭髮一絲不苟地盤起來,問了無數個跟工作根本不相干的問題,比如喜歡的顏色、喜歡吃的食物、是否會做飯、最欣賞什麼歌手之類。

回家收到一個電話,說進入複試了,由總經理親自挑選秘書。

一共是三個女孩入圍。

楚佩第一個被叫進去,辦公室氣氛顯得有點怪,窗簾厚重,燈光昏暗,空氣中飄蕩著某種迷魂香的味道。

屋子裡並沒有面試者的身影,辦公桌前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似乎很久沒有人在此辦公,垃圾簍裡有幾張廢紙。

楚佩湊近一看,似乎是財務報表之類的紙揉在裡面,揀起來,打開辦公桌旁的碎紙機,把文件粉碎了,拉開窗簾,讓陽光照了進來,然後從包包裡拿出幾張卸妝用的濕紙巾,把辦公桌抹乾淨,出了門。

關子冠在隔壁的監控室滿意地點點頭,對在旁邊的成苗道,“你去跟她交接吧!”

“關總,剩下的兩個。”成苗的肚子已經看得出來懷孕的跡象。

“不用面試了,就她吧。”關子冠走出了監控室。

成苗拿著厚厚一疊文件交給第二天來上班的楚佩,“你好好工作,一定會在這裡找到你想要的。”

楚佩點點頭,想不到自己的求職之路如此順利,“對了,總經理是個怎樣的人,我需要注意些什麼呢?”

“你最好不要去他的住處,切記。”

楚佩到下午才看到關子冠,坐在辦公桌前看著自己,“你就是楚佩?”

總經理竟然是在人才市場上遇見的那個老頭,文件夾全部掉在地上,慌忙之中趕緊彎腰揀起來,露出脖子下隱隱約約的乳溝。

關子冠掃了一眼,“我們也算有緣,剛好那天你去找工作,我在那裡等人。”

“後來你等到你要等的朋友嗎?”楚佩好奇地問。

“沒有。”關子冠的眼神黯然。

楚佩沒有多問。

楚佩的辦公室就在總經理辦公室的隔壁,只要關子冠不把窗簾全部拉下,就能看個一清二楚,公司辦公室人對楚佩的到來在加州紅酒吧作了一個歡迎party,楚佩喝得醉醺醺被幾個同事塞在出租車裡送了回去。

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去他家,記住,別去他家。”

黑暗中,床似乎往下陷,楚佩想動卻無法動彈,誰上了床,耳邊全是求救聲,有人壓在自己身上,掐著自己的脖子,瀕臨死亡的感覺。

早晨,老媽把自己推醒,“還睡啊,上班要遲到了。”

果然遲到了。

關子冠的臉上沒有表情,“也許你晚上約會太晚了。”

楚佩本來想說昨天沒有約會,只是跟辦公室的同事聯絡感情喝酒唱K,又覺得解釋也是多餘,乾脆不理不睬,直接到座位上去了。

下午的工作就是開會,下班之前楚佩要把會議紀要送到關子冠手中,走到辦公室門口,有點匆忙,地板很滑,關子冠看見楚佩一路從門口直接撲倒在自己腳下,劈了個叉,絲襪都裂開至大腿。

她就這樣濕漉漉地看著自己,眼淚在眼眶裡轉動,楚楚動人的楚佩的腳踝一下子腫起來老高,被關子冠扶起來,全身癱軟著陷入沙發裡,高跟鞋脫掉,雪白的腳趾上塗抹著粉色的指甲油,在肉色絲襪裡若隱若現。

關子冠吞了一下口水,“你……沒事吧。”

楚佩是痛苦的表情,“腳斷了。”

“倒不至於。”關子冠從抽屜裡拿出一瓶跌打油,將她的腳從絲襪裡解脫出來,塗在腫起的腳踝上,用手覆蓋著,輕輕地揉搓。

楚佩疼的眼淚掉下來。

關子冠也不理會,只是叫她的腳不要亂動,手卻不停地揉。

楚佩腳一瘸一拐地走出總經理辦公室,還不忘鞠躬,弄得關子冠有點臉紅。

成苗的警告

發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楚佩高興地把錢全部換成五百張十塊的,放在床上,一會就要全部交給母親大人了,然後到老媽那領些零花錢來用,老媽歎息一聲,你看你現在過得多快樂,把那個男人忘了吧。

週末真安靜,家裡剩下自己一個人,想到這一個月以來關子冠對自己的照顧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外出應酬的時候不允許自己代酒,寧願自己醉到稀里糊塗;經常當眾誇獎自己的方案做得漂亮,把樣本拿去讓企劃部的人去學習;明明自己在安排會議的文件上把日期弄錯了,8月18號的會議通知時間寫成8月19號,竟然宣佈一年都從不改變的每週一公司例會規定改為了每週二,開會的時候楚佩弱弱地提出為了進一步提高公司管理效率,部門經理以上人員補休一定要填單報總經理秘書交總經理審核以及出差報銷的酒店級別只限三星而不是原來的四星。許多人持反對意見,認為給中高層的管理空間太小,福利太差,不利於留用人才等。

關子冠站起來說,“我覺得很好,有意見的會後到辦公室來找我私下反映。”

那一刻,關子冠看見楚佩眼神裡流露出來的光芒除了感激還有一些更特殊的東西。

那次散會後,楚佩特意對關子冠說了關總,今天謝謝你的支持,誰料他竟然認真了,“準備怎麼謝我?”

楚佩說,“您說怎麼謝吧。”

關子冠的眼角皺紋並不深,精於保養,嘴巴動了動,說出幾個字,“我想請你到我家吃飯。”

因為工作上的一些遺留問題,楚佩的QQ好友名單早就加了成苗,她的網名叫喵喵,彩色的頭像代表她在線,楚佩點開她的QQ,“你好,成苗,我是楚佩,有事情想請教。”

成苗很快回復,“說吧,我要下班了。”

楚佩說了關子冠上次邀請她去家裡吃飯的事情,成苗回復道,“我已經跟你說過一次,不想再跟你說了。”

“關總的太太呢?”

“葉荷風一年前死了,車禍。如果你一定要去,戴個護身符吧,他家鬧鬼的。”成苗的頭像迅速變灰,下線了。

這年頭誰還信這個,楚佩搖搖頭表示不可思議。

肩膀上忽然搭上一隻手,回頭一看,是關子冠,“我現在先回去準備一下,等下六點三十分你在樓下停車場,我接你,你不是要謝謝我嗎,機會來了哦。”

楚佩坐上車的時候,關子冠側頭看了看她,伸出手來把她額頭的一縷頭髮往後梳了梳,他看得出來這個女孩很單純,眼神裡滿是恐懼和盼望。

“成苗上次跟你說什麼了?”關子冠問道。

“關總上次不是看見我的聊天記錄了?”楚佩吐了吐舌頭,“我不相信她的,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鬼呢?成苗小姐以前是您的女朋友吧?”

“瞎說,你這個丫頭。”關子冠騰出一隻手在楚佩腦袋上敲了一下。

成苗,關子冠的心裡升起一股遺憾,如果不是她自己執意要辭職,說不定她已經成為家裡的女主人了。兩年來,她一直試圖取代葉荷風的位置,但似乎是徒勞,沒有性生活她並不介意,但最後她離開自己的時候竟然說家裡有葉荷風的鬼魂,簡直是離譜。最可惜的是,女兒關欣欣曾經表示過可以接受成苗的存在,大概是她做的飯菜跟葉荷風一樣的口味,杭州菜,酸酸甜甜,經得起關欣欣挑剔的嘴巴。

楚佩聽說關子冠的女兒才比自己小七歲,有點擔心這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會不會排斥自己。關子冠在停車場停車時安慰著說,不要害怕,關欣欣是個很乖,很討人喜歡的女孩。

香榭麗捨小區很大,房屋卻很少,歐式的Townhouse零星的散落在一個巨大噴泉周圍,關子冠的房屋屋頂是粉紅色,像童話城堡一般映襯在身後的法國梧桐林中,黃昏的點點夕陽透過樹葉灑在鵝卵石鋪著的小路上,既夢幻又具體。

關子冠按了密碼鎖,門開了。楚佩站在偌大的廳裡,用餘光掃射著每個角落,裝修考究,並不俗套,原以為關子冠的家會是富麗堂皇的富貴之氣,其實卻是簡單的黑白搭配,廳裡擺了一個巨大的中式屏風,旁邊是一面大的古鏡,不知從何處淘得,上面描龍畫鳳。

空氣中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家裡的餐廳跟客廳是打通的,一個保姆模樣的人把菜擺在桌上,白色的圍裙一塵不染,身上散發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關先生,可以吃飯了。”

坐定,眼前的菜很是豐盛,肚子很應景地咕咕鳴了一聲,關子冠對那保姆道,“華姐,叫欣欣出來吃飯吧。”

楚佩看清楚了關欣欣,穿著小熊維尼圖案的白色純棉睡衣,眼睛畫著銀色眼線,卷髮盤起來斜著插一支花花綠綠毛茸茸的鉛筆,她打量了下楚佩,“你好!”

保姆華姐從廚房拿來透明玻璃玻璃瓶,裡面是鮮搾哈密瓜汁,先給關欣欣倒了一杯,正準備倒給楚佩,關子冠搶先倒了紅酒。

在互相介紹後,楚佩覺得很不好意思,彷彿自己就是來這豪宅的乞丐,戴著偽善的面具討得一份憐憫和希望,年輕豐腴的肉體是乞討的資本,沒有什麼理由,就是因為他的好感,或者自己的戀父情結?

楚佩的父親在自己很小的時候便娶了另外一個女人跑了,單親家庭的孩子總是敏感。所以關子冠在給自己夾菜的時候楚佩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關欣欣平靜表情下洶湧而來的情緒,連忙拿起果汁給她加上,“想不到關小姐跟我想像中的一樣漂亮,有點像韓國的那個明星,對了,叫什麼來著,我倒是忘記了。”

關子冠笑道,“尹恩惠!”

楚佩連忙拍拍頭,“對,對,就是演《宮》的那個女孩。”

關欣欣終於露出笑容,“謝謝,倒不是你第一個這樣說我的。”

晚餐的氣氛終於放鬆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氣。關欣欣開始倒是對陌生的來客充滿戒備,漸漸的,楚佩發現關欣欣是屬於慢熱型的女孩,典型的富家女,看起來也懂事,楚佩是屬於人緣不錯的長相,這也是關子冠喜歡的,這不,飯後水果時間,兩個女孩已經約好下次逛街的時間了。

關欣欣聽見樓下摩托車的聲音,換衣服到樓下,抱了抱關子冠,對楚佩點點頭,“你們玩得開心點。”

華姐也出去了,在楚佩身邊走過時,終於知道那股奇怪味道的來源,有點像玫瑰味的空氣清新劑,帶著些殺蟲水的味道。

楚佩的鼻子特別靈。

“她住外面啊?”楚佩發現家裡只有她與關子冠二人了。

華姐住在地下室,打開門,五年了,到現在為止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的七平方米的房子。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大小姐似乎有潔癖,地板上不允許有一根頭髮,床單每週都要換。

華姐八點就習慣睡覺,而對於有的人而言,晚上八點,夜生活才剛剛開始。關子冠摟著楚佩的腰,親手沏了一杯玫瑰花茶,一陣溫柔的夜風吹來,遠處的田野散發著青草的芬芳。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楚佩看著他的眼睛,單身、成熟、果斷、富有,果然是女人無法抗拒的。

“我喜歡你,要你。”關子冠的臉靠近,他眼裡的渴望已經告訴對方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楚佩享受著半圓形的大床以及身上的男人帶來的快樂,撫mo著靠近對方,讓他zhan有。閃電般地速度,朝夕相處的對象,來不及準備,就已經上了戰場。

關子冠做完了,滿意地親了親楚佩的臉說了句,寶貝我洗澡去了,一會兒,衛生間傳來蓮蓬花灑噴水的聲音,楚佩就像一灘爛泥一樣在床上躺著,床頭櫃上擺著一個相框,是關子冠與關欣欣的合影。楚佩想看個清楚,剛拿起來,照片竟然變成另外一個女人,披肩秀髮,溫和的笑容,手裡拿著一束玫瑰。

一定是關子冠的前妻了,楚佩盯著照片看,以自己的眼光看,應該是個美女,可惜紅顏薄命。楚佩把相框放好,正準備下床洗澡。

耳邊傳來一個女人慢慢說話的聲音,“穿我的睡衣……穿我的睡衣啊……”

“啊!”楚佩從窗上彈起來,環顧四周,房間裡除了她沒有任何人,燈光有些昏暗。趕緊把廳裡的燈打開,深呼吸。不小心眼角撇到相冊,楚佩的聲音變得顫抖,“關……總……快點……出來……出來……有鬼!啊!有鬼啊!”

相冊上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白色長裙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高跟鞋左右各一隻,散落在手的旁邊,即使已經去了半邊的腦袋,但那只凸出的眼珠還是死死地盯著自己。身下的一灘血好像還在汩汩的蔓延。

關子冠聽到外面的喊聲,裹了條浴巾出來。只見楚佩臉色發青,手裡拿著一個相框不停的發抖。

相框裡是關子冠和關欣欣的合影。

半夜,成苗的話再次在楚佩耳邊響起,“你最好不要去他的住處,切記。”

怪聲

關欣欣偶爾會提起她的母親葉荷風,臉上有悲傷的表情,車禍那天,關欣欣還在學校上課,再見到母親已經是躺在醫院,蒙著白布。關子冠蒙著她的眼睛,不想讓她見到那張恐怖的臉。

“你爸爸很多女朋友吧?”楚佩試探地問。

關欣欣點點頭,“但看得出來他很愛你,以前的女朋友沒有連續在家裡住三天以上的,而你例外。”

聞到那股奇怪的味道,楚佩知道華姐就在她們身後。關子冠去深圳參加全國電器展銷會去了,這個星期都不會回,一棟這麼大的屋子就剩三個女人,顯得有點陰冷,關欣欣每天幾乎都要跟騎著摩托車的男朋友出去泡吧,有時候通宵都不回,華姐睡地下室,楚佩有點害怕,太過安靜。

“我今天要去見我男朋友的父母,你要是悶可以開車出去兜風,鑰匙在桌上。”關欣欣換了漂亮的衣服準備出去,穿得很正式。

樓下有男生在喊她的名字。

楚佩不會開車,也不識路,搖搖頭,“不用了,我就在家看電視吧。”

仍然是哈密瓜果汁,是華姐搾好放在桌上的,拿起一杯喝下去,喉嚨裡有說不出的甜美,客廳的沙發很柔軟的像天空的雲朵,零食就放在沙發上一個巨大的罐子裡,隨手可以拿到,裡面什麼都有,果仁、薯片、烏龍茶瓜子和太陽餅。

無聊的韓國泡泡劇。

看著看著,屏幕上變成雪花一片,換台,還是沒信號。一個黑影在屏幕上漸漸清晰,是個穿雪白裙子的女人,葉荷風?聽關子冠提起過她,亡於車禍,再想多知道一些,卻被打斷,關子冠說你只需要對我將來負責,而不是過去。

白裙長髮女人緩緩轉過身,頭上開始冒血,鮮血順著眉毛流到脖子,臉上五官扭曲一團彷彿被人用錘子錘扁過,而鼻子在中間斷開,她試圖對楚佩笑,電視的聲音音量忽然變得巨大,她張開嘴,一字一句的說道,“你好啊……楚小姐……歡迎你來我家啊……”

鬼!

楚佩趕緊關掉電視,心懸到喉嚨口。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客廳充滿了電話鈴聲,楚佩的腿發軟,慢慢地走近,發抖的手拿起聽筒,“喂……”

順著聽筒往下看,牆角的電話線竟然是被拔的。因為華姐在吃晚餐的時候說,總是有推銷保險的晚上打電話過來,乾脆罷了,反正關總也有手機。

鈴聲,鈴聲好像鑽進耳朵。

“啪”的一聲,停電了,四週一片漆黑。

陽台落地窗上多了一張花花綠綠的臉,是怎樣奇怪的臉,佈滿了灰色溝壑和皺紋,臉上充滿怪異痛苦的表情,嘴唇鮮紅,頭頂戴著一個花冠,長長的兩根孔雀羽毛從兩邊垂下來,灰色的大袖子慢慢地對著自己揮舞,看起來就是民國時候的戲伶。

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出現?楚佩捂著眼睛尖叫,有鬼啊。

門外有聲音,華姐點著蠟燭進來了,“怎麼了。”

“你看陽台啊。”楚佩指著陽台,有兩個人在這裡自然是膽子大很多。

陽台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華姐讓楚佩幫忙擎著蠟燭,自己站在凳子上把電閘推上去,一邊道,“沒事沒事,跳閘而已。”

“這屋裡……”

華姐彷彿根本沒聽到楚佩說什麼,走到陽台,玻璃窗用力往兩邊打開,往外看了看,回頭道,“楚小姐你早點休息,這裡的保安很負責,你放心。”

楚佩點點頭。

經過剛才那一驚嚇,楚佩覺得精疲力竭,倒下就昏睡過去。

睡到半夜,一陣涼風從窗外吹來,楚佩口渴極了,起來找水喝,又打電話給關子冠,手機是關機的。順手打開衣櫃,拿出自己新買的真絲睡衣準備換上洗澡,旁邊的那件白色睡衣,是已故的葉荷風生前穿的那件。

“穿我的睡衣……”楚佩的耳邊又響起了她的聲音。

楚佩嚥了嚥口水,壯壯膽用食指勾起起那件睡衣,有個大口袋,忍不住伸進去一掏,一把漆黑的頭髮纏繞在手上。

楚佩用力地甩那些頭髮。

往腳下看,衣櫃底黑壓壓一片儘是頭髮。

楚佩一邊尖叫一邊開始迅速收拾東西,衣服、化妝品、鞋子一股腦的往旅行包裡塞,離開,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關欣欣有一次說過,“也許是因為我沒有見到媽媽臨死時的樣子,我總覺得她仍然在這個家裡。”

忽然想起這句話,背後的汗毛一根一根豎起來。

午夜的院子,靜得可怕。連滾帶爬才到樓下,不敢回頭看這棟鬧鬼的凶宅,看來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幻想是一本童話,現實卻是一篇恐怖小說。

想著這些,眼淚掉下來,一悲傷就把一股腦地悲傷翻湧出來,張之明的分手宣言又在耳邊響起,為了什麼,竟然不能再相見,從此再無音訊。

“救命……救我……求你救命啊……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那聲音淒厲無比,好像被卡著嗓子!楚佩扯著自己的頭髮號啕著狂奔,馬路很寬,雖然是半夜,仍然有出租車在兜客。

“我要回家。”楚佩滿眼的淚水,“吉祥路白鴿巷!快點!”

儘管出租車司機覺得這女孩情緒有點過於激動,不過還是調整好速度朝前方開去,楚佩看到吃宵夜的大排檔,燒烤的嗆人的青煙,男男女女在那划拳喝啤酒吃麻辣龍蝦,才覺得人世間的煙火氣是如此的可愛。

對於半夜回來的楚佩,老媽倒是一點驚訝也沒有。以前楚佩總是這樣,半夜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地回來,這次又不知道為什麼了。

一問個詳細,原來是關子冠家裡鬧鬼。

老媽安慰著,“難為你了,現在不怕了,哪個鬼敢來,我掐死它丫的。”

楚佩含著眼淚點點頭。老媽順手拿起楚佩殘留的纏繞在胳膊上的那根頭髮,輕輕的扯一扯,對著燈光照了照,微笑地拍拍楚佩的肩膀,“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呢。”

關子冠不在這段時間,公司也有些人對楚佩指指戳戳,傳聞楚佩這個新來的女秘書想當總經理夫人,楚佩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們倒不敢當面說,怕將來萬一成真,自己的日子又不好過。

等到關子冠出差回來,楚佩將家中鬧鬼之事與關子冠細說,他竟然沒有一點奇怪的意思,“是嗎,你也這麼說,以前成苗也這樣說,為什麼我在家的時候那鬼從來不出現的,華姐和欣欣怎麼從來沒有提起的,你們這些女人,一天到晚胡思亂想,腦子裡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我媽最近想見見你。”楚佩一邊關電腦一邊說道。

關子冠有點意外,“你把我求婚的事情跟她說了?”

楚佩害羞地點點頭。

約好見面的時間,本來是在凱越酒店西餐廳,但楚佩說老媽覺得太浪費,想直接在家裡約見更隨意一些,關子冠心想,大概是想看我家房子多大吧。

第一次見到谷玉紅時,關子冠簡直不敢相信她已經五十歲了,衣著打扮都十分時髦,栗棕色的短髮顯得幹練。

關欣欣有點意外,楚佩上次在電話裡說不會再來家裡怎麼這次不僅來,連母親一併帶了過來。

四個人在討論關子冠與楚佩的婚事。

關欣欣表示贊成,只要爸爸喜歡,是誰都可以,何況是跟自己很投緣的楚佩姐姐。谷玉紅的眼睛掃過關欣欣的臉,她並沒有抬頭對視,只是對華姐說,“還不快把果汁端過來給阿姨他們喝。”

“我單獨跟你談談好嗎?”谷玉紅看了看果汁,對著裡面的房間向關子冠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關欣欣倒果汁的手抖了一下。

關子冠也很意外,也不知道這未來的丈母娘要賣什麼關子。關好門,坐在書房的沙發上,對面坐著的谷玉紅道,“令嬡是不是跟您前妻關係特別深?”

關子冠點頭,“是啊,這也是為什麼我這麼久還是單身的原因。我很愛楚佩,我們特別的有緣分。不怕跟您坦白,她跟我以前的太太很像,聰明、可愛、溫和又善解人意。而欣欣跟她也十分合得來,我們才決定結婚的。”

谷玉紅挑挑眉,“你真的認為你女兒誠心祝福你們嗎?”

關子冠用力點點頭,“我確定是這樣,難道你不相信?”

谷玉紅叫關子冠湊過耳朵,悄悄地說了句,“等下你跟著我。”

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關欣欣正在換衣服,對楚佩道,“我有點事失陪了,你們慢慢聊。”

關欣欣在摩托車後面緊緊摟住劉洋的腰,她陶醉於這樣風吹過耳畔的感覺,因此沒有察覺後面跟蹤的紅色小奧拓。

當初楚佩根本不贊成老媽開這樣的車,谷玉紅說,省油、好停車。現在谷玉紅倒是有點後悔,差點跟丟了。關子冠縮著身子坐在前面很不習慣,本來要開自己的車,谷玉紅覺得目標太大太明顯就作罷了。

夜幕中,摩托車停在一個貌似廢棄的工廠廠房門口,上面掛著一塊不起眼的牌子---“盛世影音工作室。”

谷玉紅示意關子冠和楚佩兩人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門鎖著,窗戶還開著,裡面有間房隱約透出燈光,谷玉紅一腳把門踹開,屋子裡亂七八糟,散落一地的膠片、道具和電線。一男一女在電腦前猛的回過頭來,“啊!爸爸!”

關子冠頓時什麼都明白了。一個耳光打在關欣欣臉上,唇角流血,“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沒有人能代替我媽媽!包括楚佩,那個又傻又天真的女人!你知道我爸多愛我媽嗎,你知道嗎?你只是有些方面跟我媽媽相似罷了!”關欣欣哭道,“我告訴你!我爸根本不可能跟你女兒結婚,做你的春秋豪門大美夢!楚佩就是個替代品!替代品!”

楚佩看到地上的假髮,電腦的屏幕正是對著關子冠家裡的客廳,錄音設備、遠程遙控設備、還有牆角的那套戲服。

“對了,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劉洋的這句話讓本來跟尷尬的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谷玉紅笑了笑,“我女兒帶回來的那根頭髮我研究了一下。還有楚佩形容的陽台那隻鬼的打扮,是武官的羽翎扮相,這麼逼真的道具我們這附近就只有電影學院的道具系才能提供,你不正好是電影學院導演系的麼,搞到這些小玩意豈不是易如反掌?還有,她的果汁裡放了讓人致幻的藥水,喝下去的人就會意識模糊,產生各種各樣的幻覺……”

“你怎麼知道有藥水?”劉洋很是好奇,這個幕後的敵人才是最厲害的,所以有句話說的好,沒事別惹中年婦女。

“很簡單啊,每次楚佩都要說在關家總是喝天然鮮搾的哈密瓜汁,回家也總是讓我弄給她喝,我的鼻子很靈的,剛才在關家我就察覺那種怪味了。關欣欣就是想故伎重演,今天晚上再遙控那些佈滿房間的奇怪的聲音,你半夜還得去做鬼,辛苦你了。”谷玉紅看了關欣欣,拍了拍她的後腦勺,“不過,小丫頭你也不用太傷心,我們家楚佩不會搶走你爸爸的。回家吧,以後不要再裝神弄鬼嚇楚佩姐姐了。”

關子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怪不得當初成苗要走,原來是這丫頭在搞鬼。

楚佩忽然覺得抽泣的關欣欣很孤獨,摟著她,任由她哭,她的眼淚,不知道是後悔還是悲傷,又或者是思念。

活屍

尷尬!尷尬!還是尷尬!自從谷玉紅戳穿關欣欣的陰謀詭計,面對楚佩,關欣欣總覺得怪怪的。她還是偶爾來家裡吃飯,也過夜,婚期一天天臨近,終於有天等關子冠去上海,楚佩一個人在書房玩電腦的時候,關欣欣進來了,對不起。

“沒事的。”楚佩摸摸她的頭髮,認真的看著她,“如果是我,我也許也會這樣做的,你知道嗎,你真的嚇到我了,當時我嚇得直接是滾著下樓梯的!”

關欣欣臉紅道,“所以才向你道歉,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的。”

楚佩又問,“那相冊很厲害的,怎麼弄的,下次我嚇唬我老媽去!”

“哎呀,那個是定時電子相冊,可以操縱的。我男朋友是電腦高手,設置程序芯片到裡面就可以了。”關欣欣吐吐舌頭,“不過現在監控器已經拆了,要不我爸揍死我了。”

“你很厲害!”楚佩膜拜的眼神。

關欣欣見楚佩不僅沒有怪她,反而還很欣賞,心裡高興極了。連忙拉她到自己房間電腦前,告訴她這個錄音怎麼合成的,那個聲音是怎麼錄的。

“都是你一個人的聲音嗎?”楚佩好奇問道。

“是啊,不過是通過一個變音軟件合成的,現在你不要害怕哦,我把聲音重現給你聽。”關欣欣打開U盤,打開一個名叫“整蠱”的文件夾,“所有的聲音都在裡面哦。”

“穿我的睡衣……穿我的睡衣啊……”

“你好啊……楚小姐……歡迎你來我家啊……”

楚佩笑道,“你還真是個天才。對了,還有一句最恐怖的呢?”

關欣欣抬頭問,“就這兩句嘛!”

不是還有那句“救命救我,求你救命啊,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嗎?”楚佩繪聲繪色的模仿。

關欣欣的笑容僵住了,“從來沒錄過這句。”

“你別開玩笑了。”楚佩說道,“那個才恐怖!”

關欣欣和楚佩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鬼啊!”

谷玉紅出現在地下室時,華姐抖得厲害,那雙眼發出來的簡直是X光,“不知道,什麼也沒有,我真的不知道。”

關欣欣和楚佩四處翻著,卻什麼也沒找到。

谷玉紅看見華姐一動不動地站著,點點頭,對楚佩道,“把她腳下站著的地磚撬開!”

華姐癱倒在地上。

關子冠在二十分鐘前接到華姐的電話氣急敗壞的開車趕回來,“你們要幹什麼,這是我的家,請你們出去。楚佩,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話音剛落,一把槍頂在關子冠頭上。

關欣欣疑惑地看著楚佩,“你媽怎麼會有槍。”

楚佩正準備回答,地轉的安格開了,地下室下面還有一間地下室。

外面警察進來的時候,關子冠拿起谷玉紅對準自己的槍按下去,谷玉紅一用力,槍還是打中了關子冠的大腿。

關欣欣的尖叫痛哭聲中,幾個警察從底層地下室裡抬出了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的舌頭已經割去半條,女人的四肢都變成了肉球。

各自認各自的人,楚佩認了張之明,關欣欣認了葉荷風。

他們沒有死,只是活著的屍體。一年前,葉荷風與張之明在外地玩一夜情的時候被關子冠當場抓住,找了假屍體穿上葉荷風的衣服撞得稀爛。然後讓這對有情人在地下室裡生活著,在地下室,割舌頭前,張之明提出要打個電話給父母和女朋友。這一年裡,張之明就給斷手斷腳的葉荷風餵飯餵水。

谷玉紅對華姐道,“你身上的殺蟲劑味道是專殺蒼蠅的,局裡的驗屍房就有一瓶一樣的。這麼高檔的小區,怎麼可能有成群蒼蠅,空氣清新劑是掩蓋那些惡臭的味道對吧?”

華姐跪在地上,“我不知道,我只管送飯送水,我只是按照關先生的吩咐辦事。”

關子冠掙扎著坐起來,“你……你原來……靠近我……”

谷玉紅道,“我女兒很愛那個男人,我不得不出手了。我們破解了張之明的QQ密碼,查出聊天記錄,他最喜歡聊天的那個女人就是葉荷風。根據聊天記錄我們知道那天是你們的結婚紀念日,你肯定會在當初認識葉荷風的地點出現。當然,我們也知道她的生活習慣和喜好。你太太很信任我女兒的男朋友。”

楚佩冷冷地看著只有半條舌頭,只能發出啊啊聲音的張之明,手指撫過他的臉,“我聽懂了你的求救語,我來救你,可你卻背叛了我。”

關子冠在被帶上警車時回頭問楚佩,“你是不是真的愛過我?”

葉荷風只是驚恐的睜大眼睛,反覆的重複,“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

……

一切幸福都是幻覺,我們只是遊走在虛無紅塵裡一尾孤單的魚。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