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幽閉事件

電梯裡的奇怪女人

我怕角落,我怕狹窄的電梯,我怕一切狹窄幽閉的空間。

王易是公司第一個發現我怕乘電梯的男人。所以每天上班下班前,他都會有意無意地在電梯前等我。我很感激他,34層的景田大廈,對我向來是種折磨,只是我不太善於表達我的感情,除了報以親切的微笑,我不知道還可以做些什麼。

雖然已經進入一月份,天氣卻異常寒冷,說話時呼出的水汽,似乎都粘連成細小的冰晶。那天我加班到深夜,窗外的天空,瀰漫著濃稠的黑色,想到要一個人乘電梯,心裡就難免有些緊張。可當我走過前台,卻看見了王易。他飛快地掐熄手中的煙蒂,走到我身邊。這讓我不安的心情,平復下來。

那天電梯上來得很慢,似乎每一層都有停。這樣的深夜,怎麼會每一層都有人進出呢?王易不耐煩地爆了句粗口。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我警惕地向裡面探望,空蕩蕩的電梯裡,只有一個頭髮花白的女人,穿著保潔人員的工裝,蹲在角落裡擦牆壁。王易瞥了一眼,拉著我進了電梯。

我下意識地向王易身邊靠了靠,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緊張。那個女人的行為有些怪異,她用手中的鋼刷,不停地搓著光亮的金屬牆壁,刮擦出刺耳的聲音。

我忍不住皺起眉,企盼能快點到達一樓。可電梯剛到達33層就打開了。王易探頭看了看,沒有任何人。電梯到了32層又莫名地停住了。王易按捺不住脾氣,走出電梯叫嚷:“出來,誰這麼無聊!”

然而電梯門卻在那一瞬猛地關閉了,把我關在了裡面。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按開門鍵,可是一切都晚了,電梯已經徐徐啟動。我用力地拍打著所有的按鍵,卻無濟於事。只有身後鋼刷摩擦牆壁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急促。

我膽怯地回轉頭,赫然發現剛才還光潔的牆壁,竟沾染了深紅的血跡。那個做清潔的女人,猛然回過頭,死死地盯住我,乳灰色的眼白上,竟然沒有眼仁,只一點微小的孔洞,透出紅色的光。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

拿不到的監控記錄

王易說,他是在一樓大堂的電梯裡找到我的。我不省人事地躺在電梯裡,像一具屍體。

王易講述的時候,依然心有餘悸。他問我在電梯裡出了什麼事?可是我卻不知道怎樣向他解釋。我反問他:“你……有沒有看到電梯裡……那個做清潔的女人?”

王易莫名其妙地撓了撓頭說:“什麼女人?我出去之後,又有人進去嗎?”

我沒有回答,只感到一股森冷的涼氣。王易顯然也看出了我的恐懼。雖然沒有繼續追問,卻一直陪著我說話,他輕輕握住我的手,那雙手是那樣厚實、有力。

我為工作打拼五年,如今在公司裡坐了不上不下的位置,卻發現自己的身邊,竟少了一雙這樣厚實有力的大手。

第二天午休時,我去了保安處,所有人都去吃飯了,只有保安處的處長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剔牙,他是個很麻煩的傢伙。我說:“能不能把昨天晚上的電梯錄像給我看一下。”

他卻“噗”地一口吐掉牙籤,說:“艾小姐,你不是不知道條例吧。沒有老總簽字,誰也不能調看。”

我氣結地站在那兒,卻又無可奈何。昨晚發生的事,實在太詭異了,我必須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從另一個世界望著我

公司這幾天十分繁忙,因為不久之後,就是公司成立12年的慶典。老總把慶典的事交給了我。而我只能寄希望夜以繼日地工作,忘掉那些令人生寒的記憶。

自從電梯事件之後,我和王易的關係明顯親密起來。中午,我們常常在一起吃飯,話題也逐漸從公事變成生活瑣事。

一月份的第二個星期,我被派往北京。王易說要來送我,卻遲遲未到。直到換登機牌的時候,他才慌慌張張地來了。

我問他:“出什麼事了?”

他吞吞吐吐地說:“我……找到那天你在電梯裡的錄像了。”

“真的嗎?給我看看。”

王易從口袋裡拿出U盤,緊緊地捏著:“你確定要看嗎?”

機場的工作人員在催促我上機,王易遲疑的態度,讓我覺得事情蹊蹺。我一把搶過王易手中的U盤,說:“我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

當飛機平穩地在空中穿梭的時候,我才將U盤接進MP4,顯然那是王易從保安處偷偷刻錄下來的。讓我不解的是,錄像裡,我和王易走進電梯時,角落裡根本沒有擦牆壁的女人。是王易搞錯時間了?可是很快,電梯就在33層停下了,接著是32層,王易走出電梯叫罵,我被困在電梯裡。畫面中,我看到自己像個神經錯亂的瘋子,一個人對著空空的角落,掙扎尖叫,直至昏死在地上。

會是幻覺嗎?可是那個女人恐怖的臉,卻清晰地刻在我的大腦裡。

我僵硬地癱在座位上,大口地喘息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達北京的晚上,我在酒店的房間裡上網,用Google搜索著有關景田大廈的新聞。一個博客很快進入我的視線。那是一篇關於十大鬧鬼大廈的博文,“景田”竟然榜上有名。博客上說,一個24歲女孩,因為第49次面試失敗,在電梯裡用藍色鋼筆刺進了頸動脈,自殺身亡了,而她的媽媽就是大廈的清潔工,在擦乾淨電梯裡的血跡之後,也吊死在電梯裡。

博主說,這件事發生之後,就被景田大廈封鎖了消息,而他也只是找到一張母女的合影。照片上的女孩清秀可人,而她身後的媽媽滿頭華髮,竟然是我在電梯裡看到的那個女人!她半低著頭,目光陰冷,彷彿穿透了屏幕,從另一個世界望著我。

王易的MSN在凌晨上線了,他跳出來說:“U盤看了嗎?那天你怎麼了?”

我把那篇博文的地址,粘貼到對話框裡,說:“我看見了她。”

保安處長之死

北京的事情處理得很快,我提前返程。王易自從收到那個博客,就再也沒和我聯繫,我有點擔心他的狀況。

飛機在下午四點抵達,我趕回公司的時候,天已經晚了。忙著下班的同事告訴我,王易在保安處。我只好直接去找他。只是,我剛拐進通往保安處的走廊,就隱隱聽見辦公室裡傳來爭吵聲。

是王易,他揪著保安處長的衣領說:“你從哪兒找的人?我叫你找個人嚇嚇她,你找個鬼來幹什麼!”

我瞬間呆立在門前,原來他對我的好是另有圖謀,背地裡竟做著這樣齷齪的勾當。如果不是他親口承認,我真不敢相信。我猛地推開門說:“王易!你無恥。”

可是王易轉過頭來的樣子,卻把我嚇了一跳。他幾乎瘦了一圈,雙腮塌陷,灰暗的面色透著股青氣。他走過來,拉著我的手臂說:“對不起,我承認,是我找人嚇你。但我是愛你的,只是想讓你需要我,接受我。可是這個人……”王易指著保安處長的臉,憤恨地說,“卻給我找了一個鬼來!”

一旁的保安處長笑出聲來,他粗聲說:“你瘋了吧!哪來的鬼?鬼是我要找就能找來的嗎?”

言語間,“砰”的一聲鈍響,電箱跳閘了。房間迅速陷入一片黑暗。我和王易不由得握緊了手,都不知發生了什麼。突然,不遠處的保安處長,發出一聲驚恐的吼叫,在濃密的暗影中,顯得異常淒厲。

王易這才想起按亮手機的屏幕,一切都安靜下來,我藉著微弱的光芒,看見保安處長一動不動地站在牆壁的角落裡。一隻手從他身後探出來,握著柄藍色的鋼筆,直直地刺進了他的脖頸,猩紅的液體,從他的嘴裡汩汩地湧出來。

我躲在王易身後,恐懼地喊著:“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可是那只泛著青灰的手,卻一聲不響縮了回去,在黑暗中不見了。我和王易幾近崩潰地跑出了辦公室。

鬼可以被甩掉嗎

我和王易商量過了,誰也不能報警。已經有了保安處長這個前車之鑒,我們不敢再以身犯險。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和一樓的小保安打聽他們處長。小保安說沒來上班,公司並沒有其他傳聞。王易卻遲到了,直到中午才無精打采地趕來。他這個樣子不宜讓任何人看到。我只好推說和他去看客戶,一起走出公司。我拉著他去了14樓的午後場的KTV,兩人喝得酩酊大醉,唱得一塌糊塗。我們都需要宣洩心中巨大的恐懼。我們瘋了似的大喊大叫,突然,王易沉默下來,他醉醺醺地吻過來。

那一刻,我們似乎真的忘了恐懼,只剩眼前僅有的激情。我把他推倒在沙發上,說:“我先去下衛生間,你等我。”

可王易卻迅速地褪下衣服,躺在沙發上不停地傻笑。隔著洗手間彩色的玻璃,我隱隱聽見他一個人在自說自話。他說:“你來了……手這麼涼……洗澡還穿著衣服做什麼?”

我拉開一條門縫說:“王易,你在和誰說話?”

只是剎那間,我彷彿被扼住了喉嚨,快要窒息了。因為躺在沙發上的王易,懷裡正抱著一個了無生息的身體。我抓起浴袍,瘋了似的衝出門,王易也顧不上穿衣服跟著逃了出來。我們拚命按著電梯的按鍵,可是那部該死的電梯,卻行動遲緩怎麼也爬不上來。

突然,身後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隻枯瘦的手臂從裡面伸出來,接著露出一顆披著白色長髮的頭。我又看到了那雙沒有瞳仁的眼睛,流出黑色膿汁。電梯終於在我們的尖叫聲中打開笨重的門,我和王易迫不及待地衝進去。然而那個可怖的女人,卻像一條巨大的蜥蜴,扭著身體追過來。我們緊張地抱在一起,看著她被關在了電梯之外。王易說:“我們甩掉她了嗎?”

我嚇傻了,反問一句:“鬼可以被甩掉嗎?”

電梯是這樣有鬼的

電梯不知為什麼在三樓停了下來。我和王易半低著身子,小心地在黑暗的走廊行走。在電梯門的旁邊,停著一輛很大的酒店餐車。餐車四周垂著白色的檯布,我忙拉王易躲了進去。

我想,這裡應當最安全了吧。

可我們剛剛坐穩,就感覺車子被推動了。王易驚慌失措地向四周張望,不知會被推到哪裡。他悄聲問:“我們該怎麼辦?”

但,不是我們,是他。他從黑暗的走廊,被推進了光亮的大廳。他的上方,擺放著7層蛋糕。漂亮的綢帶上寫著“慶賀××公司成立12週年”。

是的,這裡是公司週年慶的現場。老總看見桌下露出的腳,把赤裸的王易拖出來。他滿面驚慌,看到這麼多人嚇的一聲慘叫,立刻成了全公司的笑柄。

他突然看見了我,詫異地說:“你什麼時候,換的衣服……”

是的,在剛才的洗手間,我沒有洗澡,而是換了一身白色雪紡的小禮服。我只不過在外邊,裹了一條鬆軟的大浴袍。

週年慶之後,王易被解聘了。而我卻接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升職通知。

我們原本都是這個職位的候選人。他發現我害怕乘電梯,便找到保安處長,打算合謀來裝鬼嚇我。因為只要我在這段時間表現出精神不穩定,他就可以順利升職了。他煞費苦心地請人用電腦修改了電梯裡的監控錄像,騙我看見了鬼。可是他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保安處長。

保安處長叫陳力勝,其實我們已經結婚五年了。時下流行“隱婚”,我就是其中一員。為了事業發展,一直隱瞞著這段婚姻。那天陳力勝回家對我說:“親愛的,那個王易邀我合謀算計你呢。”我們便將計就計,導演了“電梯有鬼”的另一篇。那個可怕的老女人,其實是我的閨蜜,她是話劇團的台柱,演技精湛。我們精心策劃了這個劇本,完成了讓王易在週年慶上裸奔的計劃。

其實,王易那麼容易相信鬼,是因為他心裡藏了太多的鬼。而我有這麼好的老公,也不想再藏了。

升職的那天,我對老總說:“你想好了再升我的職,我已經結婚了。”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