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雙眼睛

我在窺視你

黑夜,悶熱得詭異。寧宛兒睡得極不安穩,渾渾噩噩中總感覺會發生什麼事。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糊地半睜開眸子,看見對床的文倩鬼鬼祟祟地爬起來。

她看起來很不安,先是擁著被子在床上坐了會兒,才躡手躡腳下床來到窗子邊,手放在窗簾上,又躊躇了下,縮回手,折回床上躺下。不到五分鐘,她又爬了起來,再一次輕輕到了窗邊。她似乎很緊張,抓著窗簾的手都在微微抖動,好一會兒,她才緩緩拉開窗簾。

寧宛兒躲在被子裡瞇著眼睛看著文倩,心裡毛毛的。穿著白色睡衣披頭散髮的文倩,在這靜謐的子夜,飄來飄去的很像某種東西。

窗外一片漆黑,對面有一幢新修不久的大樓,黑洞洞的窗口像一雙雙詭異的眼睛。文倩猛地拉上窗簾,靠著窗台微微喘氣。過會兒,她又走到電腦桌前,打開了電腦。剛上QQ,就有人發信息給她:

“怎麼還不休息?”

“睡不著。”

“被人騷擾了?”

“你怎麼知道?”

“騷擾你的人,是我啊!”

“?”

“哈哈,我現在不正騷擾你嗎?”

“你這個玩笑冷了點。”

“我沒開玩笑,你看我的名字,我在黑暗中窺視著你呢!”

他的網名是“一雙眼睛”。

文倩坐著不動,身上爬滿了雞皮疙瘩,覺得暗處有雙眼睛,正陰森森地盯著她。半響,才轉過脖子四處看了看,四周靜悄悄的,她又轉過頭盯著電腦屏幕,屏幕前她的臉幽藍幽藍的。

“一雙眼睛”自顧自地繼續說:

“你很漂亮,鵝蛋臉,櫻桃小嘴,鼻子小而挺,眼睛大大的,眉毛似柳葉……你現在穿了件白色睡裙,呆愣地看著屏幕……你似乎嚇壞了,小嘴微張,滿臉驚恐……”

文倩的瞳孔一下就放大了,汗水順著臉頰淌了下來,感到背上涼悠悠的,隨即打了個哆嗦清醒過來,手忙腳亂地強行關了機,“嗖”的一下竄回被窩蒙住腦袋,抖得厲害。

她最後看到的一行字是:“我喜歡你的眼睛呢,怎麼辦?”

意外

寧宛兒蹙眉看了看夜空中密佈的星辰,顆顆都像閃著光的眸子,突然感覺煩躁。昨晚,她們寢室發生了可怕的事情。

她步伐緩慢地回到寢室,文倩和錢佳都已經回來了,她們的樣子都很不好,錢佳精神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文倩更是臉色蒼白、兩眼無神,活像鬼纏身。寧宛兒心裡“咯瞪”了下,兩人看了她一眼,都沒搭理她。她徑直進去,拿來洗漱工具去了洗漱間,她開始刷牙,刷著刷著她猛地回過頭。文倩站在她身後、眼神呆滯直直地看著她。那陰陰的樣子讓人遍體生寒。

“幹什麼,跟個鬼似的。”寧宛兒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

文倩的大眼睛裡,再也沒有以往的神采飛揚,空洞得如一潭死水,她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寧宛兒回身繼續刷牙,聲音含糊不清:“有什麼事情麼?”身後半天沒有反映,靜悄悄的,寧宛兒詫異地轉過頭,空曠的洗漱間只有她一個人!寧宛兒愣在原地。

寧宛兒和文倩走在上大街上。街上人潮洶湧,每個人都有一雙眼睛,其中的一雙正在暗處窺視著她們,人越多的地方,感覺越強烈。她們手牽著手,天上的太陽又毒又辣,寧宛兒覺得文倩的手很冰很涼。

文倩家裡給她寄了生活費,她早就囊中羞澀無以為繼了。今早,她一覺醒來就沒見錢佳的蹤影,只好等在寧宛兒床前,等她醒了後陪她去取錢。

文倩去了銀行,寧宛兒站在門口等她,半天不見文倩出來,她肚子餓得慌,就穿過街道,買了兩個燒餅,折返身往回走。遠遠的就看見文倩出來了,她忙揮手示意。

文倩朝她跑過來。

街上車來車往,寧宛兒忙對她搖頭大喊。

“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寧宛兒的燒餅掉在地上。

一張重型卡車從文倩身上呼嘯而過,把她壓得支離破碎,她的兩隻眼球,咕咚咕咚滾到寧宛兒腳下。寧宛兒尖叫起來。

背後的眼睛

寧宛兒睡在床上,在黑暗裡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腦袋裡翻來覆去都是文倩慘死的模樣:血肉模糊的身體,黑洞洞的眼眶,蹦到她跟前的眼珠子。這印象怎麼抹也抹不掉。

她不安極了,直挺挺地僵著一動不動,覺得文倩的眼珠一直在盯著她。不知過了多久,困意席捲而來。

半夢半醒間,寧宛兒枕頭底下傳來滴滴兩聲響,是短信提示音。她摸出手機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姿勢不對,起來重睡。”她的腦門掛了三條黑線,半夜三更誰這麼無聊。

剛迷迷糊糊要睡著,又是滴滴兩聲:“都說了姿勢不對了,快起來重睡”。寧宛兒火大了,照著短信上的號碼撥了過去。

“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寧宛兒捏著手機愣住了。滴滴,又來短信了:“別打了,你是找不到我的。我,一雙眼睛,就藏在你心裡。”寧宛兒打了個哆嗦,一下子坐了起來,眼前彷彿有無數模糊不清的影子在晃。

滴滴。

“你現在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渾身冰涼額頭卻在冒汗。”

“你的寒毛豎起來了,哈哈哈……”

寧宛兒看了眼錢佳的床,又看了看窗簾。

“你現在一定想起來,拉開窗簾看看是吧!真好玩!嘻嘻。”

“撲通!”寧宛兒的手機掉在了被子上。

橘黃色的燈光柔和地籠罩著週末靜謐的校園。

這種靜謐讓寧宛兒很不安,她一步三回首,總覺得周圍的目光都是異常的,不由得急急加快了步子。

“砰!”她碰到一堵牆。不,是一個人的胸膛。

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穩住她:“宛兒?”

聽到熟悉的聲音,寧宛兒緊繃的心總算放鬆下來。

光線有點昏暗,寧宛兒靠在張磊懷裡,張磊靠在樹幹上。

這棵老槐樹很大,樹幹有兩個成年男子合抱那麼粗。有人說,這是一棵神樹,也有人說,這是一棵成了精的妖樹。關於這棵樹,有很多很多故事。比如說,前不久就有一個女孩子,用自己潔白美麗的絲巾,把自己吊在了上面。她血紅的眼睛帶著怨恨,凸了出來,青筋暴起,吐著長長的舌頭。她懸空的身子隨風飄晃著。她在看著她?

寧宛兒一激靈,她和張磊怎麼就鬼使神差來了這裡?

她一臉驚悚地抬起頭看著張磊,不,是越過張磊的臉盯著茂密的樹冠。那裡,有雙眼睛正閃著詭異的綠色光芒,凶狠地盯著他們。張磊看出她的異樣,也抬頭看過去。

“啊!”寧宛兒尖銳刺耳的尖叫聲刺破夜空。

一隻黑貓,從樹冠上竄了下來。

張磊安慰著驚魂未定的寧宛兒,擁著她離開。他們一走;從寬大的樹身後走出一個人,那人看著他們背影,眼睛裡閃籐著惡毒的光芒。

撲朔迷離

寧宛兒回到寢室,錢佳不在,她開始懷念以前那個總是笑語不斷的寢室。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想。

寢室裡本來住了四個人。三個月前秦月死了,跳樓死的。二十天前,文倩死了,被車輾死的。她們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她們的眼眶裡都沒有了眼球。接下來會是誰?是她?還是錢佳?

寧宛兒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對未知命運充滿恐懼。

嘀嘀,短信又來了。寧宛兒直接把手機丟出了窗外。它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直直地墜了下去。跳樓的秦月,也這樣華麗麗地從高空一躍而下。

錢佳一個人在校園裡遊蕩,她不敢回寢室,她覺得寧宛兒太不正常了。文倩死後,寧宛兒情緒一直很不穩定,疑神疑鬼,像個瘋子。錢佳感到恐懼不安,住一個寢室的四個人已經死了兩個,下一個是誰?是她?還是寧宛兒?她總覺得暗處有雙看不見的眼睛在盯著自己,突然覺得很冷很冷。

前面的石凳上坐了一個男孩,她小心翼翼地站在遠處觀察他。那是她暗戀的男孩,可是,他卻是寧宛兒的男朋友。她想不通,這麼優秀的男孩怎麼會喜歡寧宛兒那麼平凡的女孩。她更想不能的是,自哪點比不上寧宛兒!實在很不甘心。她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於是向著他走去。

寧宛兒買了新手機,換了新號碼,再給張磊打電話。關機!寧宛兒於是直接去張磊的寢室。輕敲了幾下,張磊來開了門。

“佳佳,你怎麼會在這裡?”寧宛兒的聲音充滿驚疑

錢佳有點驚慌地站立起來,但臉色平靜:“我這不是來找你的嗎?一大早不見你的人,我還以為你在張磊這裡暱?”

“是啊!錢佳也是剛到一會兒,我們正琢磨著你去了哪裡呢?”張磊也忙過來解釋道。寧宛兒的心裡卻有了疙瘩。

寧宛兒和錢佳坐在各自的床上,誰都沒說話,氣氛有點尷尬。女人之間的友誼有時候真的很脆弱,尤其是為了同一個男人的時候。寧宛兒根本就不相信錢佳說的話,她在等待,等錢佳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錢佳知道寧宛兒在生氣,也知道寧宛兒根本就不相信她,可她不想解釋什麼,也解釋不了。兩人就這樣乾坐著,寧宛兒看錢佳的眼神開始變得幽深。錢佳突然開始害怕寧宛兒,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顫慄,她覺得屋裡的空氣變得稀薄,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她驟然站起身,奪門而去。

她來了?

錢佳開始躲著寧宛兒,她怕見她。

寧宛兒本以為換了號碼後,一切大吉了。可她錯了,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到了崩潰邊緣。

那叫“一雙眼睛”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東西,對她如影隨形噩夢般的糾纏,好朋友和男友之間暖昧不明的暗湧,那時時藏匿在暗處不知名的殺機,都讓她恐懼難安。她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轟然倒塌了。

她雙手扯著自己的頭髮,在寢室裡焦躁地轉來轉去,如同瀕死的野獸,面如死灰。 白如鬼魅,眼窩深陷、形同枯槁。

錢佳不見人影,張磊也已經好幾天沒打過電話給她了,種種揣摩折磨著她,她害怕這種感覺,她甚至想:上帝啊!請給我來個痛快吧!

她悶在寢室裡快三天了,肚子餓得慌,決定出去吃點東西。她把自己層層包裹,弄得像個怪物。

這下,你該認不出我來了吧!

她像賊一樣,鬼鬼祟祟往校門外摸去。

不一會兒,她坐在餐廳裡,隨便要了兩個菜,和一瓶酒。酒在這個時候可是個好東西。

夜漸漸黑了,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再一次一飲而盡後,她握著酒杯的手開始顫抖。透過大大的落地窗,她的瞳孔開始放大,滿臉扭曲的驚恐。“匡!”杯子應聲而落。

她來了!

寧宛兒把脊背挺得筆直,僵直坐著,任由冷汗侵濕了衣衫。她不敢回頭,後面有個東西,它的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然後,它的另一隻手也落了下來,強行把她的身子轉了過來。

她緊緊閉著眼睛,心跳到喉嚨口。

“宛兒,我就知道是你。”有點雀躍的男聲。

寧宛兒顫抖著睜開眼睛,隨即怒了:“關南,你幹嗎呀!你?”

關南放開她,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還問你呢?弄得跟個什麼似的。”隨即上下瞄了她一陣,似乎嚇了一跳,“宛兒,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寧宛兒喝高了,死活不願意回宿舍,關南帶著她去了他住的地方。

關南不是在校學生,他是文倩的男朋友,自從文倩出意外後,寧宛兒就極少碰見他了。

寧宛兒像八爪魚一樣貼在關南身上,她現在需要一個活物,不管是什麼,只要是活的都行。

一雙眼睛

寧宛兒把錢佳堵在校園的某個角落:“佳佳,我們談談。”

錢佳恐懼地看著已經快沒人樣的寧宛兒,搖搖頭。

“不願意?”寧宛兒突然笑了,露出一口深深白牙。

錢佳倒退了幾步,背貼在牆上:“談……談什麼?”

“談什麼,你不知道嗎?”寧宛兒步步逼近。

錢佳退無所退,只得勉強點了點頭。

寧宛兒挽著錢佳的手,兩人“很親密”地往校外走去。

錢佳不知道寧宛兒要帶她去哪裡,她們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和胡同。錢佳覺得自己實在走不動了,她看了看身邊強行挽著她的寧宛兒,她好像一點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錢佳又累又渴,終於忍不住問道:“宛兒,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寧宛兒側過頭看了她一眼,詭秘一笑:“我沒告訴你嗎?哦,對了,我帶你去找倩倩啊!”

錢佳心底一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瘋了,倩倩早死了,是你親眼看見的!”

寧宛兒的笑意更深了:“是啊!所以,我帶你去找她啊!”

寧宛兒身上冰涼。錢佳不知是冷還是害怕,渾身哆嗦,她拚命想掙脫寧宛兒的手,只是徒勞。她從來不知道,寧宛兒的力氣原來那麼大,現在,她幾乎是被寧宛兒強行拖著走的。她的力氣從何而來?宛兒,這個人,真的是你嗎?

她們終於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了。寧宛兒看著錢佳,聲音彷彿不是出自她的口:“佳佳,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錢佳一臉莫名其妙。寧宛兒湊近她耳邊:“這裡是,倩倩死的地方呢!她,就死在你腳下這個位置。你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呵呵,可有意思了。”

錢佳覺得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寧宛兒了,她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怎麼想辦法逃離她?

“那天啊!她從對面跑過來,本來是可以順利過來的,不過呢,一輛大卡車開過來了,我嚇壞了,指著她背後驚恐地大喊一聲,秦月啊——她步子一頓,砰,大車就從她身上輾過去了。嘻嘻,是不是很好玩?”寧宛兒說完,定定地看著錢佳,然後她的眼神轉向她的背後,一臉驚悚。錢佳回過頭去,眼前一黑。

屋裡很黑,錢佳好—會兒才適應過來,她的雙手被反綁在椅子上,嘴上被封了膠布。她驚恐地望著她,寧宛兒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佳佳,我背後的那雙眼睛是你吧!嘿嘿,你蒙不了我。”

錢佳只能拚命搖頭。

“你知道秦月是怎麼死的嗎?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的錢包是我放在秦月包裡的。”她抬起頭看著暗黑的夜空,聲音變得空洞,“她憑什麼那麼優秀,成績那麼好,人還該死的那麼漂亮,所有人都圍著她轉,真是看不順眼!我只是想要小小的,小小的,懲罰她一下——我想看看,她那樣的人,背上了賊的髒名,還怎麼驕傲,還怎麼囂張。哈,她竟然就受不了了,跳樓了……”

錢佳的淚流了出來,傷心而絕望地看著寧宛兒,死命搖頭。

寧宛兒轉過頭,她的臉上佈滿淚水:“很難以置信吧!秦月是我害死的!”頓了頓,她又把視線投向縹緲的夜空,“更不幸的是,我偷放錢包的時候被文倩看到了,她要挾我,一而再,再而三!所以,她該死!我無意間在網上看到一個可以使手機號變成空號的辦法,湊巧的是,有個晚上,我的朋友發短信逗我玩,哈哈,我的靈感就來了——秦月死的那個樣子,想必見過的人,一輩子都忘不了吧!我也忘不掉,幾乎夜夜噩夢,她怎麼可以死得那樣決絕。”寧宛兒的雙手緊緊地抱住頭痛哭失聲,“她黑洞洞的眼眶屈辱無聲地看著藍天,她的眼球那樣仇限地看著每一個人,她的那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我。”

寧宛兒的雙手崩潰地抓扯著自己的頭髮。忽然,她昂頭大笑:“所以,我也借用它來折磨文倩。文倩,一直以為是秦月回來報仇了吧!”她止住笑聲,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自言自語,“為什麼會這樣呢?”

過了好一會兒,她掉過頭盯著錢佳:“你,本沒什麼錯,可你,竟然為了得到張磊,那樣對我!一定是文倩告訴了你所有的事情,你才想到用同樣的方法恐嚇我Ⅱ巴!而你沒有想到的是,文倩後面的眼睛會是我!”寧宛兒向著錢佳步步逼近,“她們在底下一定很想你呢,你去陪她們好不好?”

錢佳淚如雨下,看著寧宛兒的眼神如畏蛇蠍。

“恨我吧!你的眼神讓我很想挖了它呢!”寧宛兒的兩根手指向著錢佳的眼睛緩緩伸去,錢佳徹底絕望了。

嘀嘀,短信聲適時響起。寧宛兒渾身一震,手頓在空中。半響,她才掏出手機:“想看看我的樣子嗎?我就在門外,一雙眼睛。”

寧宛兒的腦袋裡翻江倒海地炸了鍋,心底的恐懼緩緩地瀰漫開來,籠罩了整個空間。

它是誰?

寧宛兒和錢佳失蹤了。

警察在校外一間出租房內找到了她們的屍體。她們糾纏在一起,死死卡住了對方的脖子。屋內有過激烈打鬥過的痕跡,警察說,她們互毆而死。動機則是為情所困。她們住過的寢室,被校方封閉了,從此,s大學的女合707,成了一個詭譎的秘密。

張磊最近壓力很大,他的舊愛和新歡都死了。校方多次找他談話,周圍的目光都摻雜了異樣。這個學校再也待不下去了。

這個晚上,是他在S大學的最後一夜,他最後,留戀地,在校園裡四處轉轉看看。他來到一棟大樓前,站住不動了。這裡,曾有個美麗的女孩子如天使般墜下。

曾經,他愛過一個天使般的女孩,她是他心中的女神。

那個夜晚,他看著她淚流滿面地跑著出來,爬進了這棟樓。他很擔心,悄悄跟在她身後。等他也爬上頂樓的時候,看見她站在最高處,風撩起她的群擺,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她忽然回過頭來,看著他,她的聲音在風中飄飄忽忽的:“張磊,我知道你一直跟著我,我也知道你一直喜歡我,如果你真的愛我,就為我報仇,讓寢室那三個女人都不得好死!”

張磊驚呆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挖出自己的一對眼球,兩行血淚順著她黑洞洞的眼窩流了下來。

“我的眼睛會一直看著你。”然後縱身一跳。

秦月死了以後,張磊開始做噩夢,夢裡秦月用那對血淋淋的眼珠帶著仇恨幽怨地看著他:“我的眼睛會一直看著你……”

張磊逛了一圈,最後來到那棵大槐樹下,他看著茂密的樹冠,笑了。警察還真是笨呢,她們互毆而死,那他做了什麼?

明天他將離開,一切從新開始。

“砰!”他眼前一黑。是誰?於欣?

昏暗的房間燃著一根蠟燭,張磊眨了下眼睛,後腦勺一陣陣鈍痛傳來,他伸手摸了摸。

“醒了。”冷冰冰的聲音沒有一絲人氣。

張磊打了個哆嗦,倉惶望過去。一個男人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的指尖燃著一隻香煙,煙霧繚繞中看不清臉。

“你是誰?”張磊的聲音在顫抖。

男人沒說話,他滅了煙站起身朝他走過來,燭火把他的影子不斷地拉長擴大。張磊覺得—個巨大的怪物張著血盆大口向自己撲來,他抱著腦袋低吼了一聲:“不要過來!”

“好!你不要緊張。我要是想對你怎樣,你還能活到現在?”男人輕輕笑了一下,站著不動了。房間裡只有張磊急促的呼吸聲。男人攤開雙手:“我們談談,我是秦月的哥哥。”

“秦月的哥哥。”張磊驚詫地抬起頭。

“是的,我要謝謝你替她報了仇。”男人的聲音很溫和。

“感謝我?報什麼仇,秦月不是自殺的嗎?”張磊的聲音裡滿是驚疑。

男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都說了,我是秦月的哥哥,你不用戒備我,你為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男人輕笑了下:“你就不要裝糊塗了。其實,我一直懷疑小月的死另有蹊蹺,所以我一直在調查這件事情。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我還知道,你為了這個,無法再待在這所學校了。”

張磊滿臉狐疑。

“好吧!”男人重重歎了一口氣,“你不信也罷,我也沒其它意思,只想跟你說聲謝謝。”

“用這種方式感謝別人,虧你想得出來!”張磊冷哼一聲。

“不敲暈你,你會相信我?會乖乖跟我走?”男人笑了。

張磊想想他說的也是。

“好了,我都說了,我沒其它意思。”男人轉過身去提出一個箱子打開,裡面有幾捆百元鈔票,“你應該最近兩天就會離開吧!這些,是我這些年的一點積蓄,你為小月做了那麼多,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表示感謝了,雖然很俗氣,但不管你走到哪裡都需要它。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男人邊說話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張磊的表情。

張磊的眼睛有點直了,心跳有些快:“這個,其實我……”

男人拍了拍張磊的肩膀:“行了,別這個那個了,要是小月還在,你們該是多好的一對啊!來,我們喝一杯,算是為你踐行。”

張磊這才注意到房間裡有張桌子,上面擺了幾個下酒菜和好幾瓶酒。

男人拉著他坐了下來,抬起酒杯跟張磊碰了一下,感慨道:“你也真是不容易……”兩人邊喝邊打開了話匣子,話題圍著秦月打轉。

幾杯酒下肚,張磊有點暈乎了,那些錢在他腦袋裡轉來轉去,讓他徹底放鬆了戒心。意外之財,誰人不愛?他一高興就和男人多碰了幾杯,腦袋越來越沉,話越來越多。

“你知道嗎?我前幾天見著小月了。”男人又灌了一杯。

“怎麼可能,秦月已經死了!”張磊難以置信地脫口而出。

“是啊!可我真見著她了,她身邊還有個死鬼女孩子,叫什麼欣來著?”

於欣?

張磊捏著杯子的手一抖。

男人似乎也醉了,大著舌頭:“她說她

死的冤枉!要我替她問問你,她那麼喜歡你,你為什麼要那樣對她?”

張磊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愣愣的,只知道猛灌酒,杯子裡的酒彷彿變成了水。

“不過,她說她不怨你,她愛你愛到願意為你死,何況還是死在你手裡。”男人瞇著眼睛看張磊。

張磊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腦子暈得如一團漿糊,他徒勞地眨巴了幾下眼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最後還是趴倒在了桌上,一動不動。

“你為什麼要那樣對她?”男人的聲音似呢喃似誘哄。

“我不是故意的。”張磊無意識地喃喃道。

男人眼裡精光一閃:“她都說了,不怪你了來,我們繼續喝。”

張磊渾渾噩噩地進入了夢鄉,恍惚問聽見男人說:她不怪你……

第三雙眼睛

關南和於欣是一對青梅竹馬。

進了大學校園的青梅移情別戀了,這讓竹馬的關南很痛苦,很不甘心。他決心要揪出那個該死的第三者。他暗中調查後得知,他的青梅只是單相思而已,他以為她終會回頭的、可是,她回不了頭了,她把自己吊死在了那棵大槐樹上。

關南絕望得想自殺。他和於欣十多年的感情,不僅僅是愛情那麼簡單。他想不通,像她那種自私自戀的女人會自殺?他不信。

那個夜晚,s大自殺了兩個女生,一個是秦月,一個是於欣。

她們在同一晚上自殺,難道僅僅是巧合?

關南在707寢室正對面租了一個房間,他的望遠鏡對著707的窗口。如果不是巧合,那麼總有馬跡可以尋的。

707的窗簾是那種有點透明的窗紗,在高分貝的軍用望遠鏡鏡頭下,簡直就是一覽無遺。

他首先發覺不對勁是寧宛兒,那傢伙幾乎夜夜噩夢滿頭大汗地醒來,應該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吧!他來了興致,開始密切關注寧宛兒。

好幾次看見寧宛兒和文倩兩人私下鬼鬼祟祟的。有一次,寧宛兒把好幾張一百元甩在文倩身上,轉身離開的時候,憤恨得咬牙切齒。

有蹊蹺?!

關南興奮了。他辭去了工作,申請了很多個QQ號,變著花樣和她們聊天,套她們的話。同時用他的望遠鏡緊緊地盯著他們。

他本來預備追寧宛兒,但晚了一步,他發覺寧宛兒新交的男朋友也不簡單,那個人是張磊,讓於欣移情別戀的人。於是他退而求其次,潛伏在文倩身邊,他很想知道她和寧宛兒之間的秘密。

女人,會守得住秘密?尤其是文倩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

很快關南便知道秦月自殺的真相,但似乎和於欣的自殺沾不上半點邊。但同時,他敏銳地發現了張磊的奇怪之處。張磊非常厭惡圍白紗巾的女孩子,並且,他似乎害怕那棵於欣自殺的老槐樹,每次路過都繞得遠遠的。

他發現寧宛兒開始躲在暗處折磨文倩,她帶著詭異的笑,手機裡的短信一條條地飛往文倩的手機。

文倩好像被鬼纏身了,坐立難安,有時甚至悄悄嘮叨著“她來了,她來了。”

那個夜晚,他看見文倩恐懼地拉開窗簾張望,接著,文倩又開了電腦。他突然想惡作劇一下,於是換了個QQ號給文倩發信息。

他就是躲在暗處的“一隻眼睛”。

寧宛兒的爪子伸向文倩咽喉的那天,他也在人群裡,看著文倩被車輾得血肉模糊。

文倩死了,她該死。

文倩一死,關南便全心盯著寧宛兒和張磊。他看見張磊望著寧宛兒的背影,眼神裡儘是嫌憎與厭惡;錢佳望著張磊的背影,眼神裡儘是癡纏與愛戀

有個夜晚,張磊擁著錢佳進了校園裡那個隱蔽的樹叢。

關南冷冷地看著張磊在寧宛兒和錢佳之間興風作浪,讓她們相互猜忌,殘殺。

秦月和文倩死後,寧宛兒變得神秘可怕,錢佳覺得背後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在操探擺佈著她們的命運,害怕得如驚弓之鳥。和張磊好上後,錢佳便把所有的猜想和懷疑,以及文倩死前收到神秘短信恐嚇,發生的種種怪事,都告訴了張磊。

張磊靈機一動,準備了兩台手機兩張卡,一台和錢佳互發條條飛向寧宛兒的手機

他們都不知道,文倩背後後那雙眼睛是寧宛兒。

寧宛兒懷疑錢佳為了得到張磊,在背後搗鬼意圖嚇死她,下了殺心。在寧宛兒堵住錢佳的時候,錢佳感到不妙,悄悄撥通了張磊的電話。就在寧宛兒要對錢佳痛下殺手的時候,張磊躲在門外給寧宛兒發了短信。寧宛兒既害怕又好奇,她想弄明白那雙眼睛的主人到底是誰,豁出去開了門。

寧宛兒一開門,張磊的手就掐上她的脖子,寧宛兒再怎麼掙扎,畢竟也是女孩子。寧宛兒一死,錢佳難以置信地看著張磊的魔爪伸向自己。

關南看著好戲一幕幕拉下帷幕,他不甘心,決定孤注一擲。

尾聲

於欣移情別戀愛上了張磊,張磊喜歡的人是秦月。

張磊跟著秦月跑上頂樓,於欣跟在張磊後面。

張磊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慘死眼前,卻無能為力。他痛不欲生,躲到大槐樹下掩面痛哭。這時於欣出現了,她威脅張磊:如果張磊敢不和她在一起,她便告訴所有人,她親眼所見,張磊求愛不成,惱羞成怒把秦月推下了樓!

兩人起了爭執,張磊一不小心,用於欣脖上的絲巾勒死了她。

關南拉開窗子,回頭,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醉成一灘稀泥的張磊。

然後他費力地抱起那一灘稀泥,朝窗口丟了出去。

S大學學生張磊,終於受不了輿論的壓力,喝醉後跳樓自殺身亡。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