偵探推理故事之古屋鬼影

“那天晚上我從外面回來,打堂屋裡過,總覺得後面跟著什麼東西,我回頭看,又什麼也沒有。走到主堂屋的時候,忽然後面有隻貓‘喵嗚’叫了一聲,我一回頭,媽啊!只見一個鬼站在我身後。那鬼披頭散髮,穿一身白衣服。我嚇得尿都出來了……”梅三爺講得繪聲繪色,周圍的村民聽得大氣都不敢喘。

“大半夜講鬼話,我不信,這世上根本沒有鬼,那是迷信,騙人的!”鐵和尚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撳亮打火機,點了幾次沒點著,手分明在發抖。

“你不信?你家就在堂屋旁,說不定哪天那鬼會跑你屋裡來。給我一根煙,我的抽沒了。”梅三爺一邊開玩笑一邊走到鐵和尚身邊,伸出手向他討煙。

鐵和尚身子往後一縮,一隻手趕緊捂著口袋,嘴裡說:“沒了,我的也抽完了……你肯定看錯了,我怎麼從沒看見過鬼?”

梅三爺沒討著煙,一肚子不高興:“小氣鬼,一根煙都捨不得。那鬼又不是只我一個人看見,軍伢子也碰到過。不和你爭了,沒勁,回家睡覺去。”

住在古屋的村民夏天有到屋前的禾場坪乘涼的習慣,乘涼的時候往往會天南海北地亂扯一通。今晚他們扯的是鬼。鐵和尚和梅三爺為古屋裡有鬼這事鬧了個小小的不愉快,雙雙回了家。

夜,靜悄悄的。一輪彎月斜掛在天邊,朦朧的月色下,古屋四周山上的樹木隱隱綽綽,如鬼似魅。

起風了,酷熱慢慢減弱,在禾場坪乘涼的村民開始陸陸續續回家睡覺。

忽然,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叫打破了夜的寂靜:“快來人啊,我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喊叫聲來自古屋的最後面。村民被喊叫聲驚動了,大家紛紛往古屋後面跑,一面跑一面相互打聽:

“出了什麼事?是誰在叫?”

“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好像是鐵和尚。”

“鐵和尚?剛剛還在禾場坪歇涼,不會是他老婆又發神經了吧。”

“誰知道,聽鐵和尚叫得那麼嚇人,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

功夫不大,一些跑得快的來到了鐵和尚家,眼前的一幕讓大家驚駭萬分:只見鐵和尚家的門開著,屋裡亮著燈,他老婆歐陽雲鳳直挺挺躺在地上,手和腳都被繩子綁著,眼睛蒙著一塊毛巾,嘴裡插著一隻筷子,屋子裡散落著衣服、襪子……

鐵和尚臉上淌著汗,臉色煞白,像傻了一樣,嘴裡不斷地重複著:“這怎麼得了,怎麼得了……”

“別急,喝杯水再說。”秦副局長從飲水機上接了一杯水,走到劉所長身邊。

劉所長忙從沙發上站起來,雙手接過水杯:“謝謝秦局!”由於用了些力氣,一次性水杯裡的水溢了出來。劉所長忙低下頭,一口把杯子裡的水喝了個精光。

“昨晚熬到很晚吧?”秦副局長示意劉所長坐下,轉身走到辦公桌後,把肥胖的身體埋進了沙發裡。

“是的,昨晚零點過六分……”劉所長坐直身子,拿起茶几上的公文包,從裡面找出一個記事本。

“等一下。”秦副局長站起身,往窗邊走。

才八點多一點,太陽已經把玻璃窗照得亮花花的,不遠處的廣場裡,廣場舞還沒有結束,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樂曲聲不斷傳過來。

秦副局長走到窗邊,關上了玻璃窗,又拉上窗簾,樂曲聲一下子被關在了遠方,屋子裡也暗了許多。

劉所長打開記事本,開始正式匯報:

“昨晚我們是零點過六分接到110指揮中心的指令,說橋邊鎮德慶堂發生了入室搶劫案,到達現場時快凌晨一點。當時現場有很多村民,情況很亂,現場遭到了破壞。初步瞭解,受害人叫歐陽雲鳳,女,四十五歲。早幾天她家賣了一頭豬,昨天上午去屠戶家拿了錢回家。晚上她丈夫去禾場坪乘涼,她一個人在家看電視,二十三點左右,四個蒙面人闖進了她家,蒙住她的眼睛,綁住她的手腳,實施了搶劫。她男人回來時發現出事,經清點,家裡賣豬的兩千多元被搶走。”

“看來,這些搶匪就是沖賣豬的錢去的,還蒙著面……照這種情況看,很可能是熟人。”秦副局長若有所思地說。

“是的,這也是我們的初步判斷。當晚,很多村民自發去後山搜山,可什麼也沒有發現。”

“亂彈琴!村民沒有現場保護意識,這下幫了倒忙。這樣吧,這件案子你們派出所就別管了,讓曾永祥他們去辦。”

“好的,等會曾隊來了我向他介紹一下情況。”

秦副局長撥了一個電話。

不一會,一個五十來歲、高大威猛的男人進了辦公室。

劉所長起身和來人握手:“曾隊好!”

曾永祥說了聲“劉所長好”,然後向秦副局長打招呼:“秦局好!有什麼重要案子嗎?”

秦副局長說:“橋邊鎮德慶堂昨晚發生了搶劫案,搶匪搶走受害者兩千元,你們去偵破此案。”

“兩千多元?橋邊鎮德慶堂好像歸劉所長管轄吧?刑警隊還有好多重大的案子沒破,都急死我了。”曾永祥聽說只是搶走兩千多元的小案,不情願接手。

“兩千多元在鄉下不算個小數目。現在犯罪有向鄉下發展的趨勢,這起案件性質很惡劣,影響非常大,你們務必當做一件大案來抓,加緊偵破。”秦副局長的語氣不容置疑。

曾永祥說:“好吧,我馬上派人去調查。”

德慶堂是一座古老的大宅子,建於清朝道光年間,距今已有兩百餘年。宅子以堂屋為中心,兩邊各五排房子,每排十一間,共有一百多間房屋。宅子裡面過道、走廊縱橫交錯,狀如迷宮,四周綠樹環繞。整座大宅子顯得古樸、莊重、神秘。

古屋裡面住了七十多戶人家,白天熱熱鬧鬧,到了晚上,就顯得陰森森的。古屋裡的住戶也和古屋一樣古樸,雖然已是二十一世紀初,但他們的生活似乎還沒跟上時代的節奏。

十點左右,曾永祥帶著偵察員小李和何畏驅車來到了德慶堂。

停好車後,曾永祥開始發牢騷:“上頭放一個屁,下面就團團轉。兩千多元,多大的事?硬要我們刑警隊來處理!這差事太苦了,沒有油水,還費力不討好……我就不下車了,昨晚打了一整晚麻將,在車上補會覺。你們兩人,何畏負責現場調查,小李負責外圍摸底。”

曾永祥是部隊的轉業幹部,先是在經警隊,去年通過關係調到了刑警隊做隊長。對於這個刑偵外行,何畏和小李從心底不服氣,但行動上很服管。

歐陽雲鳳的家在古屋的最後一排,緊靠堂屋,屋後是一座小山,山上有一個桔園和一個墳場。

此時,歐陽雲鳳正呆呆地坐在外屋的竹椅子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穿一件白底帶小藍花的襯衫,上面罩一件淺綠色的薄外衣;頭髮自然捲曲,有點灰白,像是頭上頂著一團棉花糖;鼻子上架著一副暗紅色鏡框的老花鏡,卻怎麼也遮不住兩個高高隆起的眼袋。

鐵和尚哭喪著臉躺在裡屋的床上。損失了兩千多元,他心痛得一晚沒睡好,白天也懶得起床下地幹活。

何畏進來時,歐陽雲鳳並沒有動,只是略略低下頭,眼光從眼鏡上方“拐”出來,游離了兩遍,然後停在何畏身上。

這女人有點怪,這是何畏對歐陽雲鳳的第一個印象。

“老鄉,我是縣刑警隊的,來瞭解你昨晚被搶的情況。”何畏迅速掃了一眼屋子,然後直視歐陽雲鳳說。

歐陽雲鳳微微點了點頭,不說話。

鐵和尚在裡屋聽到動靜,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大聲嚷嚷:“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幫我把錢找到,兩千多元啊!我一年才喂兩頭豬……”

何畏說:“你先別急,我們正在調查。”

歐陽雲鳳白了鐵和尚一眼,忽然小聲啜泣起來:“當時我一個人在外屋看電視,忽然衝進來四個蒙面人,我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來,他們把我按倒在地,綁了我的手腳,用毛巾蒙了我的雙眼,接著就去裡屋亂翻。其中一個高個子用筷子插進我的嘴裡,威脅我告訴他賣豬的錢放在哪,如果不說,就把筷子插進我的喉嚨。我害怕了,就告訴他錢放在裡屋的衣櫃裡。他們拿了錢從後門跑了。”

“那個威脅你的人的聲音你熟悉嗎?”何畏問。

“好像有點熟悉,又好像不熟悉。”歐陽雲鳳猶猶豫豫地說。

“他們的身體有什麼特徵?比如頭和手腳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我只在他們剛衝進屋子時看了一眼,後來被蒙住了眼睛。只記得是四個人,有兩個高一點,另兩個矮一點。”

“是誰最先發現你出事的?誰幫你解開繩索的?誰幫你把筷子從嘴裡拿出來的?”

歐陽雲鳳望了鐵和尚一眼,說:“我男人最先發現的,是梅三爺幫我解開了身上的繩子,也是他幫我把筷子從嘴裡拿了出來。筷子被昨晚來的警察拿去了。”

何畏想了想又問:“你昨天去拿賣豬的錢還有誰知道?路上遇到過誰?還去過哪裡?”

“除了我男人,沒有別人知道。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軍伢子。我是在河邊碰到他的,當時他向我打招呼,問我到哪裡,我順口回了句‘去張屠戶家拿賣豬的錢’。從張屠戶家拿了錢後我還去了鎮上。”

“軍伢子是誰?”

鐵和尚搶著說:“軍伢子是我們這裡的‘爛崽’,八成是他們幹的,這些天殺的!”

“哦,”何畏沉思了一會,說:“我們去裡屋看看。”

鐵和尚領著何畏來到了裡屋。

裡屋是一間臥室,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個寫字檯,一個衣櫃。何畏仔細地把屋子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只在衣櫃上提取了幾個指紋。

寫字檯上擺著一本書和一個筆記本吸引了何畏的視線。他隨手翻了一下,書是《福爾摩斯探案集》,筆記本裡寫滿了日記,字跡很娟秀。何畏心想,看不出來這屋裡的人還有如此愛好。

臨走時,何畏對鐵和尚和歐陽雲鳳說:“你們如果想起了什麼新的情況,隨時通知我們。”

歐陽雲鳳忽然翻了臉:“知道的都說了,你們不要老是來煩我們!”

何畏心想,這女人真的怪,說翻臉就翻臉,大熱天還穿兩件衣服。

何畏回到警車上,小李已經在等了,曾永祥還閉著眼晴在睡覺。

何畏叫醒曾永祥。曾永祥打了兩個哈欠,說:“摸清情況了嗎?說說看。”

何畏先說:“受害人的住處在古屋最後面,我把屋裡屋外都仔細勘查了一遍,案發現場被村民破壞,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只在衣櫃上提取了幾個指紋。根據受害人的描述,犯罪嫌疑人是在她男人出去乘涼時,蒙面直接衝進她家裡,說明犯罪嫌疑人對環境和受害人的生活習慣非常熟悉。而且,他們似乎是專門沖那兩千多元賣豬錢去的。所以,基本可以斷定,這起案子是熟人所為,一個叫軍伢子的爛崽嫌疑很大。只是有一點不明白,他們為何要把一支筷子當凶器插進受害者嘴裡呢?”

“這支筷子現在在我辦公室,明天讓技術科提取一下上面的指紋。小李,談談你調查的情況。”曾永祥把頭轉向小李。

小李清了清嗓子,說:“我走訪了好幾位村民,主要調查到了以下幾點:一,案發當晚,大家都在屋前的禾場坪乘涼,沒有人發現有可疑人進了院子,案件發生後,幾十個村民在屋子周圍搜索,也沒發現什麼;二,古屋前一段時間經常鬧鬼,案發那晚受害者嘴裡插根筷子讓大家覺得很詭異;三,有人懷疑是村裡的四個爛崽干的,理由是他們經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古屋轉悠;四,歐陽雲鳳這個女人神經有點不正常。”

“那四個爛崽都有誰,問清楚了嗎?還有他們的家庭背景?”曾永祥問。

“打聽清楚了。軍伢子、四毛、狗頭、耗子。這四人中,軍伢子、狗頭和耗子是德慶堂的人,四毛是鄰村張屠戶的兒子。這些人以前有過偷盜、打架的前科。”小李說。

“張屠戶的兒子……”何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曾永祥打斷何畏的話,說:“受害人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被忽然闖進來的四個蒙面人捆綁,然後實施搶劫的。正如何畏分析的那樣,作案人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衝著歐陽雲鳳家那兩千元賣豬錢來的。而知道歐陽雲鳳昨天去張屠戶家拿錢的只有四個人——張屠戶、鐵和尚、軍伢子和四毛。這不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嘛。開始抓人!”

何畏皺了皺眉,說:“曾隊,我總是覺得這案子沒這麼簡單,這中間還有很多疑問,是不是再弄清楚點。再說,還有指紋……”

曾永祥不耐煩地說:“不要再等了,再等,這些免崽子就跑了。先把他們都抓進來,然後一個個對指紋!”

曾永祥、小李和何畏三人兵分兩路,曾永祥和小李在德慶堂抓人,何畏則直撲鄰村張屠戶家。可他們都撲了個空,軍伢子等人都不在家。

難道是他們聽到什麼風聲,躲起來了,或是逃到外地去了?怎麼辦?正當曾永祥他們一籌莫展時,一個村民過來說,軍伢子他們可能在鎮上的飯店打牌。

曾永祥帶著何畏和小李趕到村民說的飯店,果然找到了軍伢子等人,於是把他們都帶回了刑警隊。

可一陣審訊,發現是抓錯人了。這四個人從昨晚開始在飯店打牌,一直到被抓,根本沒時間作案。而且,指紋也對不上。

那麼,真正的罪犯又是誰呢?

“曾隊,我發現這件案子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那麼大的古屋,那麼多村民,犯罪嫌疑人怎麼能來無影去無蹤,沒有留下一點線索?還有,受害人嘴裡的筷子又怎麼解釋?”何畏說。

曾永祥:“這有什麼不合常理的,不是軍伢子他們幹的,肯定是另外的熟人!現在軍伢子這條線索斷了,還剩下一條線索,那就是衣櫃和筷子上的指紋,找到這些指紋的主人,不就破案了嗎?福景小區那樁殺人案子局裡催得緊,我得去盯著,這件小案就由你和小李負責。對了,軍伢子那四個小混混,讓他們交一筆罰款放人。”

何畏和小李接受了任務,很快就找到了衣櫃和筷子上指紋的主人。衣櫃上兩個指紋是歐陽雲鳳夫婦的,筷子上有三個指紋,有兩個是歐陽雲鳳和鐵和尚的,另一個是梅三爺的。梅三爺昨晚一直在禾場坪談鬼,他的指紋應該是幫歐陽雲鳳拿出嘴裡的筷子時留下的。

那麼,衣櫃和筷子上怎麼沒有搶匪的指紋呢?按道理,上面一定會有搶匪的指紋,難道是搶匪過後擦掉了?這不可能,要擦掉的話,其他人的也會一起擦掉。那麼,是搶匪戴著手套?

何畏和小李到德慶堂周邊去調查,去調查那些和歐陽雲鳳夫婦有過接觸的人,也一無所獲。

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斷了。

兩天過去了,案件沒有一點進展。

難道是判斷錯了,根本就不是熟人作案?是流竄作案?可是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沒有證據支持流竄作案這個推測。如果真的是一夥流竄作案的犯罪分子,那這夥人反偵探的水平就太高了。

案件越來越撲朔迷離。

這天,曾永祥把何畏叫到辦公室,問:“案子怎樣了?”

何畏答:“毫無進展。”

曾永祥說:“這麼簡單的案子都擺不平,你們……這件案子先緩一下,有一件重要案子交給你,也是關於德慶堂的。”

“什麼案子?”

曾永祥從抽屜裡找出兩張信箋,遞給何畏,說:“這是局裡轉來的,你看看。”

這是兩封信,具體說,是兩封舉報信。信中說,德慶堂是一座古老的建築,距今已有兩百餘年,整個建築,甚至裡面的一塊木板、一塊磚頭,都可以算是文物。可最近幾年,堂屋裡那些精美的雕刻,被人盜走了不少,請求政府加強保護。

關於德慶堂文物被盜的事,何畏也早有耳聞,公安局還專門開會研究過,問題是,並沒引起重視,而且當做文物保護似乎並不恰當。今年,縣裡已把德慶堂做為文物保護單位向省裡進行申報,聽說已批了下來,接下來,進行保護就名正言順了。

“德慶堂已經正式成為省重點文物保物單位,縣政府準備成立一個專門的文物保護小組,具體由公安局負責。關於德慶堂一些文物被盜,局裡很重視,也催得緊。根據信中舉報,偷文物的是軍伢子那些爛崽所為,你們去找到證據,把他們抓了,殺一儆百!”

何畏拿起這兩封信,仔細看了幾遍,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何畏從刑警隊回到家裡,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絞盡腦汁思索著。他不是為德慶堂文物被盜的案子煩心,想的還是那件搶劫案。他腦子亂得像一團麻,總想在這團亂麻中理出一個頭緒。

何畏年齡不算大,可在刑警隊已干了十年,資格有點老。他辦事愛較勁,是刑警隊出了名的“強牛”。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別人都高昇了,唯獨他,還在原地踏步。

妻子小娟早就回了家,正在廚房裡忙碌。兒子在客廳裡看動畫片。

蒙面人、筷子、賣豬的錢……不斷地在何畏的腦子裡出現。怎麼就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呢?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道真出了鬼?想到鬼,何畏想起了村民說德慶堂鬧鬼的事。可這鬧鬼和搶劫案、盜竊案有關嗎?

何畏正苦思冥想,小娟來喊他吃飯。

飯桌上,小娟忽然說:“何畏,兒子你也該管管了,竟學會說謊了。”

何畏猛然一驚:“啥?你說啥?”

小娟白了他一眼,說:“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還在想案子吧?告訴你,兒子今天天說了謊。”

何畏看了兒子一眼,問:“說了什麼謊啊?”

十歲的兒子只顧低著頭吃飯,不作聲。

小娟說:“今天下午四點鐘的時候,我打家裡電話,沒人接聽。我就想,這個時候他應該放學回家了,今天哪去了?我回家後,問他是不是放了學沒回家,在外面玩。他說回家了。我問他怎麼不接電話。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他在廁所,聽到電話鈴聲了,還看到電話機上的按鍵燈一閃一閃的。你說,他不是在說謊麼?”

何畏沒聽明白,一愣一愣地望著小娟。

小娟說:“你還沒聽出來麼?這種智商還做刑警!他在廁所裡能看到客廳裡的電話按鍵閃光嗎?當時他還嘴硬,說廁所門開著。”

這下何畏聽明白了,哈哈大笑起來:“這小子,說這種謊太弱智了!廁所門對著陽台,電話機在客廳裡,怎麼能看到客廳裡的電話按鍵閃光呢?這麼簡單的事……這麼簡……”何畏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傻了一樣,眼晴直直地盯著飯桌。

小娟說:“怎麼了?”

何畏沒反應。過了一會,他一拍腦門:“這麼簡單的事,當時怎麼就忽略了呢?”

小娟白了他一眼:“神經病!”

晚上,何畏想了很多,越想越興奮。

中午,陽光直射到天井裡,古屋裡面亮堂了很多。天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一隻大黑狗趴在牆角吐著長長的紅舌頭。

因為是星期天,鐵和尚讀初中的兒子小翔回了家。此時,一家三口正坐在飯桌旁吃飯,頭上一台老式吊扇呼呼轉得正歡。

桌上只有兩碗菜,一碗絲瓜湯,一碗紅燒肉。歐陽雲鳳不斷地往小翔碗裡夾紅燒肉。她眉頭緊鎖,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小翔飯碗裡的飯都被紅燒肉蓋住了,他夾起一塊肉,伸到歐陽雲鳳面前,嘴裡說:“媽,我碗裡快放不下了,你也吃點。”

歐陽雲鳳忙用筷子一擋,凶巴巴地說:“你多吃點,我不吃!”

小翔筷子上的肉被歐陽雲鳳一擋,一下沒夾穩,掉到了桌上。

鐵和尚麻溜地夾起桌上的肉塞進了嘴裡,一邊大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軍伢子這些爛崽被公安局抓去好幾天了,不知我們的血汗錢還能不能要回來。要不回來,我就去公安局躺著!”

歐陽雲鳳微微低下頭,眼光從眼鏡頂部“拐”出來,白了鐵和尚一眼,不說話。

“你是什麼都不管!”鐵和尚忿忿地說。

歐陽雲鳳低頭吃飯,不理鐵和尚。

“現在錢好難弄,丟了兩千元,好比割了我的心肝!”

“我不吃了!”歐陽雲鳳把碗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離開飯桌,坐到牆邊的竹椅上,汗從額頭上一個勁地往外冒。

“爸,你就少說兩句吧。丟了錢,媽心裡也難受。”小翔說。

“這些天殺的,逮住了把他們……”鐵和尚的話說了一半停住了,張大嘴巴,望著門外。

門口站著軍伢子、耗子、狗頭和四毛。

“娘的X,這次你們倒霉,我們兄弟跟著吃虧,都被抓進了公安局,還罰了幾千元,你們說怎麼辦?”耗子橫蠻地對屋裡的鐵和尚夫婦說。

這些爛崽平時在鄉里橫行霸道,無事生非,村民見了他們,就像老鼠見了貓。鐵和尚見這些瘟神找上門來,心想這下麻煩了,早已嚇得腿肚子打顫,話也說不利落了:“四位老……老闆息怒,大家鄉裡鄉親,有話好說……好說!”

“好說個屁!有毛爹爹就好說!”軍伢子說。

“我們家丟錢和你們被抓進公安局沒有關係啊?你們可得講理……”鐵和尚賠著笑臉說。

“怎麼不關你們的事?如果你們家不丟錢,也不會引來警察,說不定是你們故意告發我們在鎮裡打牌。”狗頭說。

“無賴!”歐陽雲鳳嘴裡忽然冒出兩個字。

“不要和他們囉嗦!”耗子不耐煩了,“你們說怎麼辦?要麼出錢,賠我們的損失,要麼讓我們打一頓!”

“目無法紀,不可理喻!”歐陽雲鳳這次說了八個字。

“不要跟這個神經婆囉嗦!”耗子說完,飛起一腳把台階上的一隻水桶踢到對面牆上,摔破了。

“你們想幹嘛?”小翔初生牛犢不怕虎,衝到門口質問。

“幹嘛?打你!”狗頭揚手就是一巴掌。

小翔猝不及防,一下倒在地上。

“娘的X,打!”狗頭怪叫一聲。其他三個人也衝上來,拳腳齊施。

鐵和尚嚇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要打我兒子!”歐陽雲鳳衝上去,一下撲到兒子身上。

軍伢子四個人的拳腳一齊奔向歐陽雲鳳。

耗子和狗頭幾個來歐陽雲鳳家鬧事,引來了大批圍觀的村民。村民們平時受慣了爛崽的欺負,對於他們的行為敢怒而不敢言。眼看軍伢子等人的拳腳雨點一樣落在歐陽雲鳳身上,有人撥打了110。

軍伢子幾個剛被派出所的民警帶走,何畏和小李來到了德慶堂。他們先去了堂屋。堂屋很大,有三進五廳。第一進有兩個廳,裡面擺了些打穀機之類的農具;第二進則擺滿了棺材;主堂屋有一個神龕,上面經常香煙燎繞,死了人,靈柩也擺放在此。整個堂屋給人的感覺是陰森森的,尤其是後兩進堂屋,白天進來都會讓人汗毛直豎。堂屋裡有很多大木柱,柱子頂端和底座有各種動物形狀的木雕。廳和廳之間用木門隔開,木門的上半部都是些花板拼湊的,花板由一些花草蟲鳥之類的小木雕組成,非常精美。讓人痛心的是,有些木柱頂端的動物木雕和一些門上面的花板被人盜走了。

何畏雖然不懂文物,但也知道這些被盜雕刻的珍貴。

何畏和小李從堂屋出來,找到了梅三爺。

“老人家,聽說你碰到鬼了,是不是真的?”何畏問。

“啊,是,是真的,太可怕了!”聽何畏問起鬼的事,梅三爺臉上寫滿了驚恐。

“你把經過說一說。”

“那天晚上,我從堂屋裡經過,老是感到背後有什麼東西跟著,回頭一看,又什麼也沒有。過了一會,我忽然回頭,這下看到了,嚇死我了,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梅三爺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賣什麼關子,接著說!”

“我看到了一個鬼。哎呀,太嚇人了,我嚇得叫了一聲‘媽’,尿都出來了!”

“那鬼長什麼模樣,你看清了嗎?”

“嚇得魂都沒了,哪裡看清啊!只看到一團白影,好像是個女的,頭髮披到了腰上。”

“是你看花眼了吧?”

“沒有,沒有,騙你不得好死!這鬼不只我一個人看到,別人也看到過,軍伢子有一晚被嚇得跌了一跤,牙齒都摔掉了一顆。”

“以前,這裡鬧過鬼嗎?這鬼什麼時候開始鬧的啊?”

“以前沒鬧過鬼,好像是堂屋裡這些花板被偷的時候開始鬧鬼。”梅三爺把頭往何畏面前湊了湊,“大家都說,這鬼說不定是祖上顯靈,來保護這些祖傳的東西。”

“哦?”

梅三爺又把頭往何畏面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其實,這些偷花板的人大家都懷疑是那幾個。”梅三爺說完,向何畏擠了擠眼。

何畏明白梅三爺的意思,他沉想了良久,又問:“老人家,我向您打聽一個人。”

“誰啊?”

“歐陽雲鳳。”

“她啊,一個怪人,有點神經。”接著,梅三爺向何畏談起了歐陽雲鳳。

歐陽雲鳳是一個大學生,以前在市裡做中學教師,結婚後,生有一個兒子,後來不知為什麼夫妻感情破裂。離婚後,歐陽雲鳳辭了工作,嫁到了德慶堂,男人就是鐵和尚。鐵和尚人老實,家裡又窮,三十多了還是光棍一條,娶了歐陽雲鳳後,感到日子有了奔頭,人更加勤奮,地裡的活一點也不要歐陽雲鳳干,只要她在家裡洗衣做飯。幾年後,他們有了一個兒子。儘管負擔重了,可歐陽雲鳳依然只做家務,閒時看看書。一家人平平淡淡過著日子。

在村民眼裡,歐陽雲鳳是個怪異的人。她深居簡出,從不和人交流。鄉下人只管種田種地,讀書是小孩的事。可歐陽雲鳳經常捧著一本書,村民說她不務正業。更讓人不解的是,她有時還吸煙,甚至做些不可思議的事。比如她在自家屋子的外牆上用石灰粉刷了一塊,在上面鬼畫符(這個何畏見過,上面好像寫的是一些科普知識,當時以為是村裡辦的牆報)。

“歐陽雲鳳這個人為人怎麼樣?”

“唉,其實她這人只是有點神經病,人還是不錯,從不多事,從不惹人,也懂得尊老愛幼,別人有個難處也喜歡幫忙。”

“他們夫妻感情好嗎?”

“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壞,小打小鬧是經常有。主要原因是鐵和尚太摳門,說歐陽雲鳳花錢大手大腳。”

“她和以前的丈夫還有來往嗎?”

“她和以前的丈夫好像有冤仇,嫁過來後就從沒來往過。不過,她那邊的兒子長大後,逢年過節常常來走動。”

“她以前嫁在哪個城市?”

“就在鄰近的K市。”

告別梅三爺,何畏和小李又來到了歐陽雲鳳家。

鐵和尚幹活去了,兒子也回了學校,歐陽雲鳳一個人坐在房門口看書。她仍然穿著兩件衣服,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見了何畏,歐陽雲鳳還是不理不睬,只是略微低下頭,眼光越過眼鏡頂端“瞟”了一眼。

“老鄉,聽說你被那些混混打了,傷勢嚴重嗎?”

歐陽雲鳳不說話,她似乎對何畏有點反感。

“我還想問一下你被搶劫那晚的事。”

歐陽雲鳳沉默。

“那晚那些搶匪戴手套了嗎?”

歐陽雲鳳依然沉默。

“你這樣不配合,為什麼?”

歐陽雲鳳抬起頭,好像在回憶,過了一會,說:“沒。”

“出事的前一天,你說你去了鎮上,你去鎮上幹嗎?在鎮上還碰到過熟人嗎?”

“我……我去鎮上買了幾盒蚊香,沒有碰到熟人。”

“好,還有一個問題,根據你的說法,那晚那些人一進門就按倒你,綁了你的手腳,蒙住了你的雙眼,然後,有三個去裡屋找錢,另一個高個子拿筷子插進你的嘴裡,威脅你,對嗎?”

歐陽雲鳳又沉默了一會,然後說:“對。”

“沒記錯嗎?”

“沒。”

“好,沒事了。”何畏站起來,眼光一掃,發現飯桌上有一個筆記本,是上次在裡屋見過的,他走過去,拿那本日記,翻看起來。

歐陽雲鳳臉色有點不自然。

“原來老鄉還有寫日記的習慣啊!文采不錯,字也寫得不錯。喲,今天被小混混打的事也記上了啊!”

“閒著沒事,胡亂寫的。”這一次歐陽雲鳳多說了幾個字。

往回趕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候。西邊的天空,一輪殘陽大如磨盤,紅得像豬血,天邊的雲彩也紅艷艷一片。

車上,何畏一邊開車,一邊對小李說:“這件案子差不多可以破了。”

“這麼快啊?說說看。”

“暫時保密。”

“賣什麼關子!”

回到刑警隊,何畏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又陷入了沉思。

“你不是說案子差不多可以破了嗎?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小李遞給何畏一杯水。

“我整理一下思路,等會向曾隊匯報情況。告訴你,破這件案子得先從捉鬼開始。我想讓派出所配合一下,把軍伢子他們放了,然後放出口風,說德慶堂已是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以後將嚴格保護起來;還有德慶堂的搶劫案,因為現場遭到破壞,沒有一點線索,成了死案。”何畏接過小李遞來的水,一飲而盡。

“你這樣做的目的難道是想告訴那些竊賊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對,就這意思。還有,明天我準備出去一趟,找點證據。”

“到外面找證據?”

“到時你就知道了。”

小李是剛從警校畢業分到刑警隊的。他在隊裡,只有幹活的份,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是打醬油的。

十三

刑警隊辦公室裡,何畏和小李在向曾永祥匯報案情。

“這一次的案子可謂離奇。德慶堂的搶劫案是歐陽雲鳳自導自演的鬧劇,其目的是為了把賣豬的錢寄給兒子治病。德慶堂鬧鬼,也是歐陽雲鳳在裝神弄鬼,其目的是為了保護堂屋那些木頭、磚頭,嚇那些偷盜的人。”何畏說。

“這歐陽雲鳳不簡單啊!一個鄉下婦女,弄出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害我們累得像孫子,都被她耍了。真是吃飽了撐的!你說說破案經過。”曾永祥說。

何畏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然後說開了:“我首先說那件盜竊案。當我在刑警隊看到那兩封舉報信時,覺得字跡有點眼熟,仔細想了一下,發現這字跡和在歐陽雲鳳家看到的日記的字跡有點像。當時我想,會不會是歐陽雲鳳舉報的呢?後來又聯想到德慶堂鬧鬼的事。德慶堂是在發生花板、木雕被盜的事後才開台鬧鬼的,爛崽軍伢子曾被鬼嚇得摔掉了一顆牙齒,而軍伢子是舉報信中舉報的偷盜的人之一。我就想,會不會是誰在裝鬼嚇那些偷花板、木雕的人呢?如果是,那這個人是誰?會是歐陽雲鳳嗎?她家就在堂屋旁邊,如果她又是舉報人,她就很有可能是那個‘鬼’。我當時不敢肯定,但我相信,如果我的推斷正確,那鬼還會出現。於是,我就故意讓派出所的同行放了軍伢子四人,還放出風,說德慶堂已經是省文物保護單位,以後會有專人保護,德慶堂的搶劫案也暫時不查了。軍伢子等人果然中計,想在德慶堂的文物有專人保護之前偷一次。歐陽雲鳳也因為我們不查搶劫案放鬆了警惕,再一次扮鬼嚇人。”

“那麼,搶劫案,你又是怎麼破的呢?”

“搶劫案,開始我們犯了一個錯誤。我們把歐陽雲鳳這個鄉下婦女看得太簡單,而把案件的本身又想得太複雜,所以,我們走了很多彎路。那晚,我兒子說謊的事一下觸動了我。我想起歐陽雲鳳說,搶匪進門就綁了她,用毛巾蒙住了她的雙眼,然後有三個進了裡屋,一個高個子拿筷子插進她嘴裡威脅她。她被搶匪蒙住了雙眼,怎麼知道是一個高個子用筷子威脅她?這明顯是說謊。她為什麼要說謊?還有,衣櫃上和筷子上為什麼沒有搶匪的指紋?我帶著這些疑問再一次去德慶堂,先從梅三爺那裡瞭解了一下歐陽雲鳳的的情況,然後找到歐陽雲鳳,問她案發時搶匪戴手套沒,她說沒有。既然搶匪沒有戴手套,那麼衣櫃和筷子上就應該留下他們的指紋,難道那些搶匪用毛巾蒙住歐陽雲鳳的眼睛後又戴上了手套?這一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讓歐陽雲鳳重複了一次案發經過,確認她真的是在說謊。還有我從她的日記中知道她和前夫生的兒子得了胃病,正在住院治療。把這一切串在一起考慮,我就有點明白了。後來我到K市找到了她的兒子。果然,找到他兒子後,他兒子說,他媽媽給他匯了兩千多元,而匯錢的時間就是案發的前一天,那天,她剛好從張屠戶家拿了賣豬的錢,然後去了鎮上。

”真的不可思議,那她怎麼在自己嘴裡插根筷子呢?“曾永祥撓了撓頭問。

”這只是她故弄玄虛,增加一點恐怖氣氛而已,和她喜歡看偵探小說、行為怪異有關。歐陽雲鳳是個知識分子,在愛情上遭受挫折,後來又嫁到鄉下,心裡和現實之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精神長期壓抑,使她性格變得怪異。她把自己封閉起來,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沉默寡言,不和人交流,精神抑鬱,時間長了,就成了病態,常常做些怪異的事。可她沒有失掉母愛,沒有失掉做人的良知。她這次裝神弄鬼,其實只是想為生病的兒子做點事,可是因為家裡窮,鐵和尚又摳門,她才出此下策,想瞞天過海。她這次是做給鐵和尚看的,是做給村裡的人看的。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次,我們會把這件小案當成一件重大的案子來辦。“

”不管怎麼說,她這次的所做所為,浪費警力、財力,觸犯了法律,就應該受到懲罰。“曾永祥說。

”曾隊,歐陽雲鳳可以說有功也有過。因為她這件案子,拔出蘿蔔帶出泥,破了軍伢子那些人的盜竊案。還有,她兒子托我帶來一封信,讓我一個月之後才交給她。這封信沒有信封,我看了,曾隊是否也看看?“何畏說完,從公文包裡找出一張紙,交給曾永祥。

曾永祥接過信,展開,上面是這樣寫的:

親愛的媽媽,首先,我向您認個錯,因為我把你寄錢給我的事告訴了何警官。媽媽,今天,我覺得有很多的話要向您說,可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在我七歲的時候,您就離開了我,從此,我就成了個沒媽的孩子。您知道嗎?您剛離開我的那段日子,我天天哭,哭著要媽媽。只要房門一響,我就會撲過去叫‘媽媽’。可是,我再也沒有見到您。後來,我就常常做夢,夢中您幫我洗臉、幫我蓋被子、帶我去公園玩、帶我吃肯德基……不知有多少次,我在夢中哭醒……我慢慢長大了,也慢慢開始恨您。我不知道您和爸爸有多大的仇恨,我只恨您狠心丟下我!上大學後,我明白了很多,所以,我找到了您。找到您後,看著您斑白的頭髮、瘦弱的身體、蒼老的面容,我知道您過得並不好。而從您的話語和眼神裡,我看出了您想念兒子肯定比兒子想念您還要多。我開始原諒您,我不恨您了,真的不恨您。明年,我大學就要畢業了,可是,我查出患了胃癌,我騙您說只是普通的胃病。當我看到您不斷寄錢來,有時五十,有時一百,我就明白,原來母愛一直都在,我覺得自己好幸福。我知道,你是偷著寄錢給我的。您日子過得很苦,家裡那點錢來得不容易,都是伯父的血汗錢。本來,我有一個想法,我大學畢業找到工作後,把您接到身邊,或者和小翔一起贍養您,讓您享天倫之樂。可是,現在不行了,一個月前,我偷聽到醫生和父親的對話,醫生說我是胃癌晚期,最多只能活兩個月……媽媽,您這次偷偷寄了兩千多元錢給我,是因為我以前說過可能近段會做手術。這次的事肯定會惹惱伯父,還驚動了警察。媽媽,您受委屈了,都怪我!媽媽,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可能孩兒已不在人世,您的恩情只能來世再報了。媽媽,您要好好活著。兒子祝您幸福安康!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