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殺意

結束了下午的心理輔導,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學校,發現一個男孩在門外悄悄地向裡面張望。我微笑著向他招手,他見我發現了他,紅著臉走了進來。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個不高,身材瘦弱,白色的短袖T恤,牛仔褲,運動鞋,小平頭,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小同學,找我有事嗎?”我讓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輕輕地問道。他沒有說話,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我給他倒了杯水,他接過水,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把水放到了身邊的桌子上,雙手不停地揉搓著,“你是宋老師嗎?”我點了點頭,我在這所學校兼職心理輔導員,每週到校兩天,負責對學生進行心理疏導。他聽到我的回答,很小聲地說道:“宋老師,我殺人了……”

聽到他的話,我不由吃了一驚,但並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我問道:“你殺了誰?”他說道:“我殺了班主任杜老師。”

杜老師是初二?三班的班主任,就在今天我還和她見過面。我長長地鬆了口氣,望著他淡淡地說道,“小同學,說謊可不是好習慣。”男孩見我不相信他的話,情緒有些激動,“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殺了她,真的!”

他一邊說,一邊握住了我的手,“老師,我沒有說謊,沒有。”

我望著他的一雙眼睛,淡淡的憂鬱裡帶著迷惘,但卻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我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她?”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又問道:“你是怎麼殺死她的?”這時我已經有些懷疑,這個男孩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很自然地我便進入了心理醫生的角色。

他回答道:“我用一條毛巾勒死了她,剛開始她努力地掙扎著,掙扎著,突然就不動了!”他一邊說,一邊比畫著,最可怕的是他的目光中竟然透出濃濃的殺意。他的眼神讓我不禁打了一個冷戰,正想問他叫什麼名字,這時手機卻響了。

我輕輕地對男孩說道:“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然後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

接完電話,回過頭來,男孩已經不見了,我追出房門,卻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收拾好東西,我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去了初中部的辦公室,我想找杜老師問問這個男孩的情況,我必須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老師沒在辦公室,正在教室上課呢。”一個女老師說道。

在初二、三班的教室門口,我看到了正在上課的杜老師,她見我找她,便走了出來。我把事情大致地向她說了一下,她的眼中也充滿了疑惑,她說道:“我一直在上課,班上的學生都在,沒有人出去過!”

我伸頭向班裡望了望,沒有看到剛才的那個男孩,我苦笑道:“或許是哪個頑皮的學生的惡作劇吧,杜老師,既然沒事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回去的路上我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出這個男孩的樣子,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睛。

第二天我才到心理診所便有警察找上門來了,他們告訴我杜老師昨天晚上被人勒死在自己的公寓裡。因為我昨天曾經找過她,所以他們便找到我,想弄清楚我找杜老師做什麼,我們都談了些什麼。

我把事情的經過向警察說了一遍,警察顯然不太相信我的話,他們看我的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負責這個案子的劉警官問道:“宋老師,你說那個男孩告訴你他是杜老師的學生?”我點了點頭,劉警官繼續道:“可我們在初二?三班並沒有看到你描述的這個男孩。”

我苦笑,“我昨天在杜老師的班上確實也沒有看到他。”劉警官淡淡地笑著說:“宋老師,打擾了,如果你再看到這個男孩麻煩你盡快通知我們,這是我的名片。”我接過名片,把他們送出了門。

整個上午我沒有心思做事,讓助理小蕙把今天所有的預約都取消了,我決定再到學校去一趟,我一定要找到那個男孩。

“宋老師,你怎麼來了?”葉校長見到我有些驚訝,今天並不是我駐校輔導的日子。我對葉校長說:“葉校長,能不能和你談談?”葉校長點了點頭,“到我辦公室去吧。”進了辦公室,葉校長給我倒了杯水,“你是為了杜老師的事情來的吧?”他看著我的眼神透著怪異。

我把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又說了一遍,他聽完後問道:“這件事你告訴杜老師了嗎?”我回答道:“跟她說了,但她只是笑笑,當時我們都以為是孩子的惡作劇。”葉校長點點頭說,“如果你的話是真的,那麼這件事情還真的有些不可思議。”他坐直了身體,“這樣吧,我叫人把全校學生的資料都送過來,你再仔細地看一下,有沒有你說的這個男孩。”

我很仔細地把全校一千多個學生資料翻閱了兩遍,沒有任何的發現,我確定這個男孩一定不是學校的學生,可昨天下午的事情又如何解釋呢?

離開校長辦公室的時候,葉校長叫住我,“這個案子警方已經介入了,既然這個學生不是本校的人,那就交給警察去處理吧。”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讓我別再管這件事了。我點了點頭,回到了自己在學校的工作室。

關上門,我閉著眼睛想休息一下,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咚咚”。有人敲門,我過去把門打開,當看清楚門口站著的人時,我愣住了,竟然是那個男孩,他的臉色蒼白,全無血色。

趁我發愣的時候,他走了進來,並且關上了門。

他徑直走到了昨天下午他坐過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我站在那裡沒有動,我在想究竟要不要給劉警官打電話,或者是通知校長。男孩扭頭望了我一眼說道:“宋老師,能陪我說說話嗎?”我忙說道:“哦,好的。”我決定還是暫時不告訴任何人,好奇心驅使我坐到了他的面前。

“我殺人了!”他輕輕地說道。望著他,我怎麼也不相信,這樣一個文靜而瘦弱的男孩會是殺人兇手。我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杜老師?”他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我不知道。”我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晏寧。”他的聲音很小。

“宋老師,我不想殺人,可我卻管不住自己。”我拉住了他的一隻手,“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迅速地抽出了被我握住的手,詭異地看著我,“我說了,我不知道!”他站了起來,向門邊跑去,我一把拉住了他,他竟然張開嘴咬了我一口,我疼得鬆開了手,他跑了出去。

我追到了門口,和上次一樣,男孩早已沒了蹤影。

他叫晏寧,這是這次談話他唯一留給我的有用的線索。我跑到了校長室,葉校長見我驚慌失措,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喘著氣回答道:“那個男孩,他,他叫晏寧!”葉校長皺著眉想了想說道:“我們學校從來就沒有一個叫晏寧的學生。”

是的,剛才我查閱了全部學生的資料,確實沒有一個叫晏寧的。

葉校長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你一定是沒休息好,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我給劉警官去了電話,把男孩的名字告訴了他,他說他會盡快調查,然後匆匆忙忙地掛掉了電話。我感覺劉警官對這個案子並不是很上心,或者說,他們應該也把我列為了嫌疑人,所以對我的態度並不熱情。

我悻悻地走出了學校,坐上公交車準備回家。

“宋老師!”有人拍打我的肩膀,我扭頭一看,又是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聽到了杜老師的死訊後,見到這個男孩我就會感覺緊張。

“你怎麼在這兒?”我問他。

晏寧回答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所以一直在學校門口等著。”我說道:“說吧,你到底還想說什麼?”晏寧繼續道:“我殺了葉校長……”正好公交車停了下來,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便下了車。我跟著下了車,他的背影卻已經消失在學校的方向。

其實我有很多話想問他,可是他卻沒有給我機會。

我突然想起,他說他殺了葉校長,鑒於杜老師的事情,我有些擔心,於是掏出電話給劉警官打了過去,劉警官聽完我的話便問清楚我在什麼地方之後,讓我回到學校去看看葉校長有沒有出事。

我打了部車,重新回到了學校,飛快地跑到了校長辦公室。

葉校長不滿地看了我一眼,“怎麼又回來了?”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我怕你出事,所以就趕緊來了。”葉校長不解地問:“我出事?我會出什麼事?”我把男孩的話告訴了他,他陰沉著臉說道:“開什麼玩笑,我不是好好地在這裡嗎?”我知道葉校長一定不相信我的話,他又問我:“那你有沒有問他,我是怎麼死的?”

我愣住了,我確實忘了問,而男孩這次也沒有說。葉校長冷冷地看著我,“如果沒什麼事,請你出去,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時間招呼你。”我退出了他的辦公室,在走廊上點了支煙。

二十分鐘後劉警官他們來到了學校,和葉校長見過面後,劉警官讓我和他一起到刑警隊去一趟,他的態度很強硬,彷彿我就是那個殺人的兇手。

上了車,我對劉警官說:“警官,相信我,葉校長有危險!”劉警官身邊的一個小伙子看著我冷笑道:“只要你不在,葉校長就不會有什麼危險。”劉警官瞪了他一眼,然後對我說:“你三番幾次說看到過這個男孩,可是你根本無法證明他的存在。”

是的,就連我自己都差點兒懷疑是不是真的見過這個男孩,可他又是很清晰地印在我的記憶裡。

劉警官繼續說道:“你昨天找杜老師到底有什麼事?她是怎麼死的?”我的情緒慢慢變得激動,“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劉警官說道:“你別激動,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當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我們並不是懷疑是你殺了杜老師,不過你有義務配合我們的調查。”

在刑警隊裡,他們又反覆地問了我那兩個問題,他們始終不相信我去找杜老師的原因,而我也提供不出有力的證據證明那個男孩子真的存在。

最後劉警官把我送出了刑警隊,“宋老師,不好意思,我們這也是例行公事,你提供的那個名字我們也仔細地查了,全市一共有九個叫晏寧的,不過最小的年齡也有二十八歲。”我默默地點了點頭,劉警官給我攔了部出租車,“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看你今天的精神很差。”我從出租車上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劉警官,葉校長真的有危險。”他笑了笑,“我們會留意的。”

我回到家裡已經快八點了,泡了盒方便麵,胡亂吃了兩口,便躺在沙發上。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兩天發生的事情,那個男孩的影子總是在我的面前晃動,特別是他雙眼中的殺意,我一下子被嚇得坐了起來。葉校長不知道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直到急促的敲門聲把我驚醒。

我看了看表,已經是清晨四點多鐘了,站起身來打開了門,劉警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屋子裡面,“你才回來?”我搖了搖頭:“早回來了,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的那個年輕的同事問道:“誰能證明你一直都在家裡?”聽到這話我心裡一驚,“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年輕人說道:“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想了想說道:“沒有人能夠證明,我一個人住。”年輕人沒有再說話,劉警官坐到了沙發上,看了一眼我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泡麵盒子。我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劉警官,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劉警官輕輕地說道:“葉校長死了。”

雖然我的心裡早已經猜到了,可當他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吃了一驚。我望著劉警官說道:“我提醒過你們,葉校長有危險,你們為什麼不好好看著他?”劉警官說道:“我們一直跟著葉校長,直到看到他和他愛人進了家才離開的。一個小時前,我們接到他愛人打來的電話,說他在家裡的浴缸裡溺水死了。”

我看了他的助手一眼,“所以你們又懷疑到了我的頭上,出完現場就往我這趕?”劉警官尷尬地說:“宋老師,您誤會了,我相信你一定不會是兇手,但事發之前你曾經說過葉校長會遇到危險,我們只是循例來向你問問情況。”

我冷冷地說道:“我知道的情況下午已經說過了。”劉警官感覺到我的不滿,他笑了笑,“我想多瞭解一點關於那個男孩的事情。”我說道:“你們不是認為他是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嗎?”劉警官咬了咬嘴唇,“是的,我之前確實懷疑過是不是真的有這樣一個男孩,但今天晚上我在葉校長的房間裡看到一張他和學生的合影,很像你提到的那個男孩。”

說完他從身上摸出一張照片遞了過來。

接過照片,我認真地看了起來,是他,站在葉校長身邊的那個男孩子就是晏寧。我點了點頭,把照片還給劉警官,“你沒有問葉校長的愛人這個男孩的情況嗎?”劉警官歎了口氣,“我問了,可她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張照片。”

劉警官見我不說話,他站起身來,“打擾你半天了,我們也該走了,謝謝你的配合。”我把他們送出了門,“劉警官,如果找到這個男孩能不能通知我一聲?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他。”劉警官點頭答應了。

“宋老師,我們找到照片上那個男孩了。”劉警官打來電話。我聽到這個消息很是激動,結束了上午的預約便打了一輛出租車向劉警官給我的地址趕去。

這是城郊的一個智障兒童康復中心。

劉警官迎了上來,和我打了個招呼,然後輕輕在我耳邊說道:“你確定照片上的男孩就是你見過的那個嗎?”我肯定地回答:“確定,怎麼了?”他說道:“你先見了再說。”

劉警官把我帶到了一個房間門口,努了努嘴,示意我和他一起進去。

我慢慢地走了進去,裡面只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那張臉我非常熟悉,就是我見過的那個孩子。我對劉警官點了點頭,劉警官沒有說話,靜靜地待在一旁。

我走到了男孩的面前,男孩彷彿沒有看到我一般,目光呆滯地望著遠處。我輕輕地說道:“晏寧,你還認識我嗎?”他緩緩地扭過頭來,看著我,並不回答。我回頭看了一眼劉警官,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醫生說他有自閉症,到這裡六年了,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我疑惑地說道:“可我們確實交談過。”劉警官淡淡地回答:“醫生還說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康復中心。”說罷緊緊地盯著我看,我能夠體會出他目光中的含義,在他的心裡,從頭到尾我都在說謊。

我重新望向床上躺著的晏寧,是他,絕對不會錯,我伸出手去,想拉住男孩的手,男孩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猛地把手縮了回去,用恐懼的眼神望著我。我輕輕說道:“晏寧,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他坐了起來,雙手抱著膝蓋,緊緊地抱著,那是一種防禦,他是在防備著我。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到我的面前,“你好,我是他的管床醫生。”我木然地握著他遞過來的手,他笑著說道:“你就是宋城老師吧?我看過你寫的幾篇關於催眠的論文,很受啟發。”我淡淡地笑了笑,“過獎了。”然後望著床上的晏寧問道:“你確定這幾天他都沒有離開過康復中心嗎?”他回答道:“我確定,還有中心的許多醫生和護士都可以確定,怎麼了?”

我說道:“沒什麼,謝謝了!”劉警官走到我的身邊:“我們走吧。”我無力地點了點頭,跟在他的身後,離開康復中心。

上了車劉警官輕輕說道:“你不想說點什麼嗎?”我看了看他,“說什麼?我已經不知道能說什麼了。”劉警官發動了車子,“我相信你不會說謊,但這一切卻又是那麼的荒唐,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我點了點頭,“你們是不是懷疑我?”

劉警官笑道:“這不重要,就算懷疑,我們也拿不出證據,現在重要的是盡快抓到兇手,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我問:“我能夠做什麼?”劉警官道:“你覺得這個男孩還會來找你嗎?”我回答道:“會,我覺得這個案子並沒有結束。”劉警官聽了說道:“下次他如果再來找你,你一定要把他給拖住,然後想辦法發短信給我,我馬上就能趕到。”

三天過去了,每天下午我都會到學校去待上兩個小時,可那男孩再也沒有出現。

如果不是杜老師和葉校長的死是事實,如果不是偶爾會接到劉警官打來的電話,我會懷疑這一切是不是我的錯覺。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學生們已經走完了,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學校,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我的心微微激動起來,也帶著一些恐懼。我輕輕地打開了門,外面站著的是劉警官,我鬆了口氣說道:“你嚇死我了!”

劉警官見我緊張的樣子,輕笑道:“你以為是誰?”說完他反手關上了門。

我不知道他在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麼事,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晚上有事嗎?”我搖了搖頭,他說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聽到他這話,我問道:“是不是有什麼新的發現?”他笑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咚咚!”又有人敲門,劉警官看了看我,我也看著他,他站了起來,“我先藏起來。”我點了點頭,等他在我的辦公桌下藏好了,我才把門打開。

晏寧就站在門外,門開了,他卻沒有想進來的意思。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那目光很冰冷。我擠出一個微笑對他說道:“進來吧,有什麼事情坐下慢慢說。”他沒有動,我伸手想拉他,他向後躲開了。

我想或許是劉警官進來的時候被他看見了,所以他不願意進來。

我望著他,輕輕地問道:“到底怎麼了?”他還是不說話,轉身跑了。這時劉警官早已悄悄地到了門邊,一把推開我,向晏寧追去。

幾分鐘後,劉警官回來了,看樣子他並沒有追到晏寧。見到我,他搖了搖頭說:“這小子跑得太快,我沒追上。”我問道:“你也看到了吧?”他苦笑道:“看到了。”

我關上門,跟著他上了車。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劉警官不知道在想什麼,而我卻在想晏寧找我的目的是什麼,每一次和他見面都會有人死去,那這次呢?我點了支煙,劉警官說道:“給我來一支。”我把剛點好的遞給了他,自己重新點上一支。

劉警官吸了一口,然後說道:“你說這小子這次來會不會想向你傳遞什麼信息?”他居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我回答道:“不知道,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我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我又看到了那雙冰冷的眼睛,我突然有一種感覺,今天晚上還會有人出事,這只是我的直覺,我沒有說出來,因為我沒有任何的依據,更不知道誰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車子開進了一個小區。我跟著他上了樓,他掏出鑰匙打開了門,然後在牆上摸索著,終於燈亮了。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知道這是哪裡嗎?”我搖了搖頭,他輕輕說道:“這就是杜老師的公寓。”這確實是女人的屋子,暗粉色的色調,還有著淡淡的幽香。

我也坐了下來,“你想讓我看什麼?”他指了一下茶几下面放著的一本影集說道:“你看了就明白了。”我拿起影集,慢慢地翻了起來。

大多是杜老師的生活照,杜老師雖然已經過了四十,但從照片上看卻仍舊頗有風韻。突然,我發現了一張合影,照片上一個女人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女人是杜老師,而那男孩,看上去很像晏寧。

我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面前站著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我驚訝地叫道:“羅校長?”

“你醒了?”穿白大褂的男人微笑著看著我,我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他回答道:“這裡是安寧醫院,我姓晏,是你的主治醫生。”安寧醫院是一所精神病院,因為職業的原因,我沒少和這裡打交道,沒想到現在我竟然成了這裡的病人!

我的情緒開始激動起來,“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晏醫生說道:“是兩個警官把你送來的,他們懷疑你有精神病,並且還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所以就把你送過來了。”我大聲地叫道:“我沒有精神病,我是個心理醫生!”

晏醫生冷笑道:“誰說心理醫生就不會有精神病了?你不僅有精神病,你還殺了人。”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我安靜了下來,輕輕地問道:“送我來的人是你兒子對嗎?”晏醫生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看來你病得不輕。”

我說道:“我想見見你兒子。”晏醫生說道:“你再也見不到他了,你的下半輩子,將會在這裡度過。”說完他從身後拿出一份報紙,“好好看看吧!”

我接過報紙,一個醒目的標題出現在我的眼前《心理醫生竟是精神病人,智勇神探巧破連環命案》。

文章中的我竟然成了一個有著嚴重癔症的精神病人,殘忍地殺害了自己兼職心理輔導的學校的校長和老師,而最後查出我是兇手,並將我繩之以法的人便是英勇的刑警劉文濤。

我冷冷地看著晏醫生,“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問吧。”我問道:“整個事件的策劃者是你,對嗎?”他點了點頭,我又問道:“晏安在六歲走失的事情也是假的?”他又點了點頭。

我望著他說道:“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殺杜老師和葉校長嗎?”晏醫生說道:“杜蘋和姓葉的同流合污,還一直欺騙我的兒子。”說到這裡,晏醫生的雙手抓緊了我床頭,“她能夠瞞住文濤,可騙不了我,你知道嗎?晏安和晏寧根本就不是文濤的孩子!他們只不過是利用文濤的地位和愧疚之心來滿足他們的一己私慾。”

看到他激動的神情,我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你既然早就知道,可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動手?”晏醫生說道:“姓葉的虧空公款,便利用文濤和杜蘋的事情威脅文濤,要文濤幫他填補虧空。這樣的勒索,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樣的事情我絕對不能容忍!”

我望著這個憤怒的老人,“晏安和晏寧又是怎麼回事?”他望著我,目光中露出猙獰道:“晏安是我讓人偷走的,我把他藏在了安寧醫院,沒多久,晏安便真正成了一個有著嚴重自閉與抑鬱症的精神病人,我是精神科的專家,做到這一點並不是難事。他們這樣對待我的兒子,我也要毀了他們的這兩個孩子。”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接著我便找了個機會,把晏安與晏寧調了包,你要知道,在失去一個孩子之後,悲傷會讓他們失去理智的判斷,他們無法分辨出之後他們見到的晏寧已經是晏安了,當發現假晏寧患上了精神病,他們自然很快地就把他送到了我這裡。”說到這裡,晏老頭的情緒開始有些激動了,“可是我沒想到,這麼些年來,我卻無法讓晏寧也變得和晏安一樣,你知道嗎?這對我這個精神科專家而言是莫大的恥辱。”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晏寧並沒有因為他的努力而患上精神病。

我問了一個我最關心的問題,“為什麼會選擇我?”他歎息道:“因為他們勒索我的兒子,我必須反擊,可這件事情總得有個人來頂罪,當聽到你到學校做心理輔導的時候,我就知道機會來了,我便故意讓晏寧去接近你。”我問道:“你是說我見到的人是晏寧?他為什麼會對我說自己是兇手?”

晏老頭說道:“雖然我不能夠讓晏寧和晏安一樣,但我卻能夠在他的心裡種下仇恨,你想想,當一個孩子知道自己的母親背叛了自己的父親,甚至夥同外人來對父親進行勒索的時候,他會怎麼辦?”

這一下我完全明白了,我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我知道這間窄小的屋子或許將成為埋葬我下半生的墳墓……

《週末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