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情茶馬道

1.代號“蜂鳥”

蘇陽身穿練功服,英姿颯爽,正在培訓室為員工講解示範關於擒拿格鬥。突然,她感到右手臂處一陣突突地亂跳。蘇陽抬起手,果然看到手臂內側的金魚胎記動了起來。她盯著那塊胎記,心一下子亂了。那是她的吉祥符,平時安穩沉睡,每每遇到風吹草動,它就會甦醒過來,像暴風雨前無法安靜的魚。蘇陽皺起眉,憂心忡忡地想:“又要出什麼事呢?”做為省城知名的保安公司的副總,蘇陽稱得上身經百戰,遭遇過不少形形色色的凶險,她已經記不清這是“金魚”第多少次預警了。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父親打來的,叫她馬上去他辦公室一趟。

蘇陽換上便裝,把挽在頭上的長髮放了下來,逕自上樓進了父親的辦公室。屋子裡有兩個陌生人,父親介紹說一個是省電視台導演陳立輝,一個是攝像師李平。蘇陽疑惑,導演和攝像師來幹什麼?陳導演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釋說有人投資30萬,想拍一個有關西南邊陲茶馬古道的片子。為使片子既有文化性又兼具娛樂性,他特別設計了一個頗具刺激性的挑戰節目,想請人來一次探秘之旅,尋訪一個代號為“蜂鳥”的人。

“蜂鳥?”蘇陽對這個代號頗有興趣。

陳立輝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蜂鳥’是一條毒品秘密運輸線的聯絡人,手裡有一批貨藏在雲南邊陲的塔瑪古鎮。那是曾經興盛幾百年的茶馬古道的中樞,拍攝就從那裡開始。但‘蜂鳥’是隱形的,無人知道他的年齡,性別,職業,身份。除了我,他對任何人都是未知數。”

“‘蜂鳥’既然是個毒販子,會不會很危險?”蘇陽問。

陳導演笑了笑,說:“這只‘蜂鳥’是為了再現茶馬道和塔瑪鎮的古老與神秘,故意安插的。他要真是毒販子,我們找的應該是公安局,而不是保安公司。不過,‘蜂鳥’會想方設法與尋找他的人周旋,盡全力不讓別人懷疑到自己,也可能會有其他什麼人竭力阻撓、故佈疑陣,甚至動用武力——不過,那都是為了給參與者提供展示武藝的機會,以增加片子的觀賞性。參與者的任務就是與他們鬥智鬥勇,撥開迷霧,從蛛絲馬跡中找出誰是‘蜂鳥’,並且拿到‘蜂鳥’手裡的那批貨。這既考驗一個人的智慧,也考驗一個人的耐力。拍攝將以記錄的形式把這場遊戲和茶馬古道的文化結合在一起,為使拍攝更加真實,攝影師會一直和參與人員在一起,寸步不離。”

蘇陽看著父親,問這和公司什麼關係?父親說陳導演知道蘇陽智勇雙全,一定能勝任尋找“蜂鳥”的角色,使這次拍攝圓滿成功,所以才特地找到華美保安公司來的。這可是宣傳公司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蘇陽嘟起嘴巴,有點兒不高興。在今年市裡組織的散打比賽中,她技壓群芳,一舉奪得女子組冠軍,著實為華美保安公司爭了榮譽。不過現在她有自己的心事,不想離開公司。父親見她很不情願,趕緊說陳導演已經答應,只要蘇陽配合,不但會給豐厚的片酬,片子播出時還會打出華美保安公司的名字,這等於替公司免費做宣傳,效果比廣告還好。

“另外,我會派張麥卡跟你一起去。他在西南服過役,比較熟悉。”父親說。

聽到這兒,蘇陽的臉微微有點兒發燙。難道父親察覺到了什麼?不過,既然張麥卡也同去,她就再沒有推辭的必要了。

蘇陽滿口答應,只是問陳導演可不可以給點提示?關於蜂鳥,現在的感覺是太模糊了,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陳導演沉吟片刻,說:“充其量這只是個遊戲,所以‘蜂鳥’其實並不難找到,否則片子就沒法收尾了。在那個特殊的環境裡,‘蜂鳥’的標誌是獨一無二的。記住,他有標誌。”

“難道他頭上寫著‘我是蜂鳥’?”蘇陽調皮地笑問。

陳導演也笑著說:“說得太明瞭就沒意思了,總得給觀眾留點懸念吧。”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蘇陽立即打電話把保安經理張麥卡叫了過來。本來對張麥卡的工作安排,由父親來交待更合適,不過蘇陽有點迫不及待。張麥卡去年從武警部隊退役,直接進了華美保安公司,不到一年,已經做到了經理職位。從他進公司那天起,蘇陽便暗暗喜歡上了他,一直對他另眼相看。張麥卡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同尋常。但是,不知為什麼,張麥卡卻一直刻意保持與蘇陽的距離。偶爾,他坐在辦公室發呆,看著窗外,似乎心事重重。

張麥卡坐到椅子上,蘇陽眼都不眨地看著他。她習慣這樣看人,這是她跟做刑警出身的父親學的,能摧毀對方的自信。張麥卡又一次迴避了她的目光。

蘇陽告訴他要去西南拍片的事,張麥卡面有難色。蘇陽奇怪地問有什麼問題?張麥卡欲言又止。蘇陽勸他說:“這陣子公司業務忙,你做得很辛苦,這次拍片,就當給你放假旅遊了。想一想大西南的奇山秀水,多麼誘人!”還有一層意思她沒有點破,那就是還有她蘇陽相伴。可張麥卡似乎不解風情,猶豫不決。蘇陽有點兒不高興,正要再說什麼,張麥卡的手機響了。是父親打來的,直接給他佈置了任務,必須無條件服從。張麥卡無奈,聳聳肩,說回去收拾東西。

看著張麥卡離去的背影,蘇陽若有所思:這傢伙心裡有塊冰,希望這次滇西之行能夠把它融化。

匆匆打好背包,第二天一早幾個人就出發了。剛上路,攝像師李平就開始工作,不時捕捉一些鏡頭,這讓蘇陽頗不自在。陳立輝帶著他們坐飛機,倒汽車,最後來到一座山峰前。陳立輝收住腳,對他們說:“前面不通汽車,不過距目的地也不太遠了。翻過這座山,就是塔瑪鎮。從現在開始你們進入尋訪者的角色,七天之後我在這裡等你們,希望你們已經找到了‘蜂鳥’,拿到了貨。”

告別陳立輝,幾個人沿著一條羊腸小道向上攀爬。蘇陽和張麥卡整日摸爬滾打,爬山對他們絲毫不算困難,兩個人的步履矯健而輕盈。李平卻氣喘吁吁,不過他還是不時地操作著肩頭的攝像機,記錄下四周的美景。

登上山頂,眼前豁然開朗,躲藏在大山皺褶裡的塔瑪古鎮坦露在他們面前。

塔瑪鎮位於滇西,背靠大青山,南臨青牙河,是到楚雄大理的必經之路。這裡曾因茶道馬幫的興盛而興盛,又因為茶道馬幫的衰落而沉寂。從滇西到楚雄,再到中甸,過十二闌干、梅裡水就到了西藏的甲朗、碧土直至邦達。北有絲綢之路,南有茶馬古道,這裡曾經是一個繁榮的商貿帝國,是南方茶絲通往西藏、印度的必經之路。可現在卻是滿目瘡痍,一片荒涼。

幾個人無心流連邊陲的奇異風景,快步下山進了塔瑪鎮,沿著高高低的石板街走了個遍,才發現這個昔日繁華的交通樞紐和商貿中心如今竟沒有一家客棧。見蘇陽面露難色,張麥卡說:“沒關係,當地人熱情好客,我們隨便找個人家借宿就行。”

正說著,對面蹦蹦跳跳地走來一個小女孩,約摸十三四歲的樣子,瘦瘦弱弱的,見到陌生人,咧開小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深紫色的牙齒。蘇陽臨行前查過資料,知道這是傣族女孩眼裡最美麗的牙齒,故意染上去的。不過,真正讓蘇陽心裡一動的,還是女孩胳膊上的刺青圖案。那是一隻漂亮的小鳥,振翅欲飛。蘇陽叫住女孩,問她胳膊上是什麼鳥兒,女孩仰起小臉兒,回答說是風鳥兒。“蜂鳥?”蘇陽一愣,在手心裡寫下“蜂鳥”,問她是否認識,女孩搖搖頭,說自己胳膊上是追風的鳥兒。

蘇陽看了張麥卡一眼,張麥卡笑笑,搖了搖頭。蘇陽也覺得好笑,事情要是這麼簡單,這片子就沒什麼看頭了。再說,一個販毒集團的聯絡人,怎麼會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不過,這只“風鳥”也算是條線索,他們索性跟著女孩來到她家借住下來。房東是個四十多歲傣族阿爸,這個漂亮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兒,叫泰霞。

吃過飯,蘇陽和張麥卡約定先熟悉一下鎮子裡的地形,然後再去尋找“蜂鳥”。蘇陽在塔瑪的身份是演員,鎮子裡的人也都認為她很像電影明星,尤其攝像師李平扛著攝像機,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大家都遠遠地看熱鬧。威武魁梧的張麥卡像個衛兵似地走在蘇陽身邊,更襯托得她姿態婀娜,美麗動人。

蘇陽和張麥卡在鎮上轉了半天,基本摸清了大體狀況。這是個少數民族混居地,有瑤族,傣族,僳僳族。村子裡一共1800多人,傣族佔多數。要在一星期內從這些人中找出“蜂鳥”,並不是件易事。

第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回到住處,累了一天的李平很快就睡了。蘇陽躺在竹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不知怎麼,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自從她踏進塔瑪鎮,她感覺不管走到哪兒,似乎總有人跟蹤。這次行程彷彿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可他們初來乍到,誰會跟蹤他們?莫非是她太過敏感?

睡不著,蘇陽索性走出屋子,坐到門前的台階上乘涼。月光如水,遠遠地,傳來青年男女的歌聲,似乎是對唱的情歌。蘇陽用樹枝在地上劃著蜂鳥的圖案,腦子裡像有一架機器在高速運轉。蜂鳥是世界上最小的鳥,輕盈、迅疾、敏捷、優雅,可它為什麼成了“毒販”的代號?以美麗小巧的“蜂鳥”為代號的,應該是個女孩子吧?應該漂亮,喜歡裝飾,姿態輕盈,能歌善舞。

蘇陽從衣袋裡拿出打印出的蜂鳥圖案,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陳導演說“蜂鳥”有獨一無二的標誌,這標誌又會是什麼?正想著,蘇陽覺得眼前一亮,抬起頭,看到張麥卡的房間突然亮起燈光。蘇陽沉思,自從進入雲南,張麥卡就變得越來越沉默,她感到他有些異樣。很明顯,他也一直睡不著。他又有什麼心事?

這時,泰霞哼著歌赤著腳出來了。她見了蘇陽手裡的圖片,說她好像見過這種鳥,在一個人的胳膊上。蘇陽警覺地追問那個人是誰,泰霞仄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

2危情茶會

月亮升得更高了。滇西的月亮,美麗而溫柔,似乎比家鄉的月亮更加寧靜。

蘇陽看著泰霞,有些失望。儘管她再三追問,可泰霞說記不清在誰身上看到過,村子裡的女孩,都在自己的刺青。蘇陽沉默,遠處的歌聲越發清晰。

“阿妹,請用你的花梳子為我梳頭,

花梳子留在你手上,

你的情意我要帶走。”

一個清脆的男聲唱道。

“阿哥,妹是一隻點豆雀,

點豆點豆天天說,

阿哥心上掉顆粒,

長成大樹妹來落。”

一個女孩嬌羞的歌聲。

蘇陽側耳細聽,越聽越覺得有趣。泰霞告訴她,這是傣家人的茶會。就是以茶為媒,因茶相會,鎮上的青年男女載歌載舞地對唱,如果碰到喜歡的人,就可以自由地對歌,戀愛。

“我可以去看看嗎?”蘇陽問。

泰霞點點頭,裹緊了衣服,要陪她一起去。兩人出了院子,走了約摸一刻鐘,來到鎮子西邊的小樹林。樹林邊燃著篝火,篝火上吊著瓦罐,煮著熱茶。二十多個人圍著篝火,邊唱邊跳一種插肩舞。蘇陽遠遠地看著縱情歌唱的男女,後悔自己沒有帶數碼相機,更後悔沒叫張麥卡來。她正看得出神,突然發現一個男人脫離了人群,逕自朝著她走過來。他的臉上塗著黑炭灰,只露出一雙眼睛,朝蘇陽微微躬一下身,問可不可以請她跳舞。見蘇陽有點猶豫,男人就唱起了情歌:

“哥是一隻憨豆雀,

飛來妹妹門前落,

妹妹撒米支簸箕,

哥闖進去任妹捉。”

蘇陽被他的歌聲逗笑了,於是任憑他牽著手,將她拉入人群。茶會並沒有因為陌生人的介入而有任何變化,蘇陽很快就融入其中。邁著簡單而明快的步子,學著人群中不斷變換的隊形,蘇陽覺得開心極了。她眼前一次次閃過張麥卡的臉,希望牽著她的手跳舞的就是張麥卡。

繞過兩遭,在又一次變換隊形時,那個邀請她的男人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就在兩人分開的一瞬間,一柄匕首抵住了蘇陽的腰。蘇陽吃驚地停住了腳步,人群圍住他們兩個跳一種圈舞。蘇陽看著男人,男人在她身邊變換著舞步,匕首卻始終抵在她的腰部。人群散開,跳出長隊,男人用目光示意蘇陽去樹林深處。蘇陽武藝在身,儘管這個男人身強體壯,應該也不難制服他。不過蘇陽不想驚動大家,也想知道男人意欲何為,於是順從地和他一起離開茶會。

走了約摸幾十米,蘇陽停下來,問他是誰?男人甕聲甕氣地說她要敢打蜂鳥的主意,一定會死。蘇陽呆住了,問他如何知道她在尋找蜂鳥?男人冷笑,說蜂鳥是最珍貴的鳥兒,如果有人敢碰她,一定不會有好下場。已經有一個人為此差點兒送命,他不希望看到她也落到這個下場。說完,男人穿過樹林,轉眼不見了。

蘇陽呆呆地站在原地。難道這也是拍攝的一部分?這是她在片子中的角色?可李平呢?如果這也是提前準備好的,李平應該在現場才對。難道他在偷拍?蘇陽四下看了看,沒見人影。

“蘇陽姐姐,你在哪兒?”樹林邊傳出泰霞的呼喚聲。

蘇陽答應著從樹林裡走出來。泰霞看到她,高興地拉住她的手。蘇陽問她是否知道拉她進林子的男人是誰?泰霞搖搖頭:“什麼男人?”

3 蜂鳥的猜測

原來,蘇陽被那男人拉進隊伍中,泰霞只顧著揀火堆裡的毛栗子,居然什麼都沒看到。蘇陽歎了口氣,和泰霞一起回去休息。

一覺睡到天亮,蘇陽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她用力睜開眼,看到胳膊上的金魚跳了又跳,不禁有點心煩意亂。打開門,是張麥卡。他擔心地問她昨晚去哪兒了?蘇陽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只見張麥卡神情憔悴,眼睛佈滿血絲。把他讓進屋,蘇陽便說起昨晚發生的事。張麥卡沉默半晌,從口袋裡掏出一頁紙遞給她。蘇陽看到上面畫著骷髏圖,骷髏圖左下角還畫著一隻蜂鳥。

“這是剛才在我房間裡的桌子上發現的。”張麥卡說。

蘇陽皺起眉,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警告,骷髏頭代表你做了妨礙別人的事,最好收手。看來,有人不想我們出現在塔瑪鎮。”張麥卡不無憂慮地說。

蘇陽問李平在哪兒。張麥卡搖搖頭,說一直沒看到他。蘇陽心裡疑惑,推開李平的房門,屋子裡空蕩蕩地,攝像機還在床頭放著。她叫來房東,房東說他早晨5點就起床了,但一直沒見到李平。

蘇陽掏出手機,手機居然沒信號。她走出院子,站到高處,手機依然沒有信號。張麥卡說這次拍攝有點兒像拍恐怖片,而蘇陽則隱隱有些擔憂:這一定不是一次普通的拍攝,也許其中另有玄機。

整整一個早晨,蘇陽和張麥卡找遍了鎮子,壓根不見李平的蹤影。

找不到李平,他們只能暫時擱置工作,決定先去看看古老的茶馬道。兩個人出了鎮子,直奔大青山。大青山是橫斷山脈的分支,山體高低起伏,似無數駝峰串聯在一起,也有人叫它“駝峰山”。穿過不遠處的密林,張麥卡看到一條細若游絲的古道,道路寬不過一尺,石塊上還有馬蹄的印跡。這是走了多少年之後才有的馬蹄印,而以後的馬再走過時,它也永遠踩著那個坑,非常準確。老馬不單識途,還識蹄。這就是傳說中的一段茶馬古道,翻過大青山,就到了楚雄地界。走在茶馬道,踩著那些馬蹄印,蘇陽感到一種深邃的滄桑,耳邊彷彿聽見馬幫鈴響。

兩人走得累了,準備停下來歇一會兒。突然,山石後傳出重重的呻吟聲。張麥卡急忙走過去,只見李平躺在草叢中,渾身是血,身邊的地面上,用石塊劃著幾個字:“要找蜂鳥,先找阿麗。”蘇陽趕緊蹲下身察看李平的傷口,除了腿傷得重,其餘都只是皮外傷。張麥卡背起李平下山,連問發生了什麼事。李平說自己睡著了,醒來後就發現到了這裡,有一個蒙面人對他拳打腳踢,還叫他滾回去,直到他昏死過去。蘇陽想起那幾個字,問李平那是怎麼回事。李平說,他也不知道,剛才他甦醒過來,蒙面人已經不見了,那字不知道什麼時候寫下的。蘇陽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說:“太奇怪了,這個人究竟是想阻止我們,還是在幫助我們?對攝像師下手,並且致人受傷,導演不會這樣安排吧?”張麥卡也說:“是奇怪,根本不像同一個人所為。”蘇陽心裡一動:這麼說,不只有人竭力阻攔,也有人暗中相助?

回到住處,蘇陽向泰霞阿爸要了些草藥,給李平敷上。她的心沉甸甸地,把昨晚發生的事告訴了李平,李平的臉瞬間變得蒼白。他說陳導演只叫自己來拍攝,並未告訴他“蜂鳥”是誰。這應該都是提前預演好的,難道情況有變?他們為什麼會成為被恐嚇被襲擊的目標?

面對重重疑雲,蘇陽很自然地想到了父親。父親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刑警,有著非凡的洞察力,只是退休後才開了這家保安公司。她習慣地摸出手機,手機還是沒有信號。蘇陽問房東到哪裡可以打電話,房東說只有村長家裡有電話。

在蘇陽的要求下,泰霞阿爸帶她去了村長家,村長卻說,電話已經連續幾天打不通了,可能電話線又被山風刮斷了。這裡天高地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上,斷個十天半月是常有的事。

聽說電話都不通,李平面露難色,提議放棄。蘇陽搖搖頭。張麥卡知道,她的倔勁上來了,越是有人阻攔她越要弄個水落石出。

想起地上的字,蘇陽去找房東,問鎮子裡有沒有叫阿麗的人。“阿麗?”房東一下子緊張起來,“你們找她做什麼?如果不想惹火燒身,還是不要找她,離得越遠越好。”

“為什麼?”蘇陽奇怪地追問。

房東歎了口氣,說:“阿麗住在村西頭,是村子裡最漂亮的女孩,可惜命太苦。她是個孤兒,被人收養的,每天都到山上砍柴,然後賣錢換糧食。”蘇陽皺起眉,問她家沒種地嗎?

房東搖搖頭,說:“地裡長的東西都被她阿爸輸掉了。他阿爸好賭,每天都去賭。”蘇陽想起泰霞說過的話,就問房東阿麗身上是不是有刺青,房東點點頭,說這裡的女娃身上都有刺青,不過阿麗的與眾不同,是只蜂鳥。

蘇陽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那……那為什麼不能去找她?”

房東說鎮子上的人都說阿麗有邪性,靠她太近不會有好結局。她的養父本來好端端的一個人,收養了她之後慢慢染上了賭癮。人們說,她生身父母的死,可能也與她身上的邪性有關。

蘇陽輕蔑地笑了笑,覺得這裡畢竟閉塞,居然還這麼迷信。房東見她不以為然,信誓旦旦地說你別不信,前一陣子有個男人,說是來考察茶馬古道,要過橫斷山,東達拉山,梅裡雪山,然後到西藏。在塔瑪鎮歇了一陣子,找過好幾次阿麗。誰也沒想到,大概半個月前,他住的屋子莫名其妙地失了火,差點兒把他燒死,只好跑掉了。

聽了房東的話,蘇陽一下子想到威脅她的那個人提到過“已經有一個人為此差點兒送命”,他所指的是不是這件事?如果是,說明阿麗確是蜂鳥無疑,他們之外,還有其他人也在找她。蘇陽當然不相信所謂邪性,那把火和李平的被打,只能說明有人為阻止別人找阿麗而不擇手段。

蘇陽站起身,在院子裡走了兩圈。如果阿麗真的是蜂鳥,這次拍攝未免過於簡單了些。不過,那個找過阿麗的男人又是誰呢?又是誰在提示自己?這個阿麗身上,又有著什麼樣的隱秘和玄機呢?

吃過飯,蘇陽不顧房東的勸阻,拉上張麥卡一起去找住在鎮子西北角的阿麗。阿麗父親正坐在門前曬太陽,蘇陽說自己在拍一部片子,想找阿麗配合,會付報酬的。阿麗父親抬起頭,大聲喊著阿麗。

半晌,阿麗從後院跑出來。她長得非常漂亮,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不過傣家姑娘大都發育比較早,阿麗更是豐滿成熟。張麥卡遠遠看見阿麗,大吃一驚,臉上閃出一絲驚慌。他急忙低下頭,對蘇陽說身體不太舒服,得回去躺會兒。說完,顧不得理會蘇陽,張麥卡轉身快步離開了。

蘇陽詫異,看到張麥卡迅速轉過彎,再看不到身影。他這是怎麼了?

走到阿麗跟前,蘇陽東拉西扯地跟她說了會兒拍片的事,裝作隨意的樣子問她胳膊上是不是有漂亮的刺青。阿麗下意識地放下襯衣袖子,一言不發。蘇陽說她只是想看看,就看一眼。阿麗用力搖搖頭,緩緩地走回後院。她的步履竟有些沉重,完全不像二十歲的女孩。

蘇陽尷尬,只好向阿麗的阿爸告辭出來。不過,她並沒有走遠,而是遠遠地躲在牆角邊。她覺得阿麗有心事,身上似乎隱藏著某種秘密。蘇陽迫切地想破解這秘密。

4土樓魅影

天漸漸黑下來,蘇陽一直都在耐心地等。憑直覺,她感到如果有人知道自己來找阿麗,那麼阿麗一定會做些什麼,或者,一定會有人來找她。可幾小時過去,阿麗家全無動靜。蘇陽有點兒失望,莫非自己判斷錯誤?就在這時,阿麗家的門突然開了。阿麗在門口左右看看,朝大青山走去。蘇陽奇怪,天這麼晚了,她獨自上山幹什麼?蘇陽遠遠地尾隨在後邊。

太陽落山了,蘇陽跟蹤阿麗翻過一座山梁,居高臨下地望下去,隱隱看到起伏的山坡上居然有一棟圓形土樓。土樓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但外頭的土牆依舊有十幾米高,底下是一米多高的鵝卵石牆角。圍牆上,一扇厚重的大門似乎通向一個不為人知的神秘世界。

阿麗打開土樓的大門,閃身進去。看得出,她肯定不是第一次來了,這一切做的駕輕就熟。因為不知道土樓裡邊的情況,蘇陽沒敢貿然跟進去。等了一個多小時,阿麗才出來,幾乎是一路小跑著下了山。

見阿麗回家,蘇陽也直接回到住處。張麥卡正在等她,遞給她一張塔瑪鎮的詳細示意圖,說這是他親手畫的,緊急的時候也許會用的到。看樣子這半天,張麥卡也沒閒著。

“你怎麼樣,這麼快就好了?”蘇陽問。

張麥卡似乎這才想起他的病,掩飾地笑笑說早好了,回來躺了會兒就沒事了。

兩人正說著,李平一瘸一拐地過來了,肩上還扛著攝像機。蘇陽不耐煩地衝他揮一下手,叫他停下來。李平茫然地看著他們,問是否有了蜂鳥的下落?蘇陽搖頭,一言不發。李平呆坐了半晌,見沒人理會,只好尷尬地出去了。

蘇陽對張麥卡說了阿麗鬼鬼祟祟的行蹤,張麥卡點點頭,囑咐她再不要一個人貿然行事。也許,事情遠遠超出了拍攝的範圍。蘇陽問他覺察到了什麼?為什麼一到雲南就變得心事重重?張麥卡欲言又止。

兩人商定,明天一早就去探探山坡上的土樓。如果阿麗真的是蜂鳥,手裡真有什麼貨的話,那麼貨一定藏在土樓裡。那是個廢棄的地方,且十分隱蔽,是個藏匿東西的絕好所在。但他們不想叫李平跟著,一是對他不很信任,也覺得那台閃著紅燈的攝像機會礙手礙腳,而且,一瘸一拐的李平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天剛濛濛亮,張麥卡就來敲蘇陽的門。兩人匆匆吃了點東西,直奔山坡上的土樓。站在土樓前,蘇陽感覺到了非同尋常的震撼,眼前的建築就像戒備森嚴的碉堡。推開油漆斑駁的大門,蘇陽看到土樓佔地近500平米,樓中有樓,圈中套圈,擁有近百套房間,可容數百人居住。土樓一共六層,一層和三層都沒有窗子,二層有幾扇小窗,只有五六層開了大窗。

土樓裡破敗不堪,大多數房間都不同程度地損毀了,房屋地板搖搖欲墜。張麥卡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上到頂層,站在土樓上,遠處的塔瑪鎮盡收眼底。他心裡揣測,是什麼人在這裡建起一座戒備森嚴的土樓?從地勢上看,土樓裡居住的人一定有雄厚的財力,否則無法完成這浩繁的工程。正想著,張麥卡突然發現遠處的山路上,一男一女走過來。他指給蘇陽看,蘇陽探出頭,吃了一驚,那女的正是阿麗,那男的,從身形上看很像是茶會上恐嚇自己的人。也許,打傷李平、恐嚇張麥卡的也是這個傢伙?他是誰?他想幹什麼?

阿麗進了土樓,男人跟在她身後。阿麗邊走邊看,似乎在仔細尋找著某個房間。兩人走走停停,低聲說著什麼。蘇陽想下樓,被張麥卡一把拉住。他低聲說不要打草驚蛇。蘇陽耐著性子等在樓上,突然,她感覺到腳下有些晃動。蘇陽低下頭,看到地板正吱呀開裂,馬上就要斷掉。她額頭冒出一層冷汗,正慌亂間,張麥卡一把抓住她,用力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當他們小心翼翼地貼著牆走上廊簷,剛剛站過的地方整個樓板都塌了下去。

樓上的響聲驚動了阿麗和那個男人。男人衝到天井,仰臉往上看。蘇陽貼住牆,額頭滲出冷汗,心怦怦跳著,幾乎要從胸腔竄出來。

男人在天井站了很久,見再無動靜,才放心地回去了。看來,他對土樓裡的樓板坍塌已經見多不怪了。他和阿麗不停地出入各個房間,能聽得到他小聲咒罵。直至中午,阿麗走出土樓,男人跟著走出去。出了大門,他又回頭看了土樓一眼。

等他們走遠,蘇陽和張麥卡才慢慢鬆懈下來。蘇陽心裡疑惑,阿麗的樣子,不像是隱藏什麼東西,倒像是尋找什麼。可一座廢棄已久的土樓裡,又能有什麼值得尋找的?

兩人在土樓裡轉了一圈,除了破損的土牆,一些風化腐朽的傢俱,樓裡什麼都沒有。蘇陽肚子餓得咕咕叫,只好返回住處。

坐在窗前,看著遠處的大青山,蘇陽的頭隱隱作痛。她現在感到不太確定,阿麗是不是蜂鳥?阿麗兩次去土樓,到底想尋找什麼?難道導演故意誤導,蜂鳥不是隱匿毒品,而是尋找毒品?

蘇陽正胡思亂想,突然聽到對面房間傳出痛苦的呻吟聲。是泰霞。那悶悶的聲音讓蘇陽心裡一陣陣地發堵。她走進泰霞的屋子,看到房東愁眉緊鎖,說泰霞的病又犯了,她從小就患慢性腎炎,越來越嚴重,發作起來痛苦不堪。

望著這個空蕩蕩幾乎一貧如洗的家,蘇陽轉身進了自己的屋子。她從皮箱裡拿出3000塊錢,放到房東的桌上,叫他拿去給泰霞看病。房東千恩萬謝,感激地看著她,說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蘇陽搖搖頭,走出了門。

夜晚,塔瑪鎮夜涼如水。蘇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屋頂。朦朦朧朧中,她突然聽到院子裡有動靜,窗台下“撲通”一聲。蘇陽猛地坐起身,院子卻又恢復了沉寂。她披衣下床,開了門。院子裡月光清涼,張麥卡坐在台階上,手捂著胳膊,一動不動。蘇陽走上前,發現他受了傷。

“你怎麼了?”蘇陽吃驚地問。

張麥卡搖搖頭,說李平跑了。蘇陽大驚,三步並做兩步來到李平的房門前,果然,床上空蕩蕩地,攝像機也不見了。她回身察看張麥卡的傷口,他已經自己包紮好,站了起來。蘇陽問李平去哪兒了?張麥卡搖頭,說半夜他聽到李平的房間有動靜,馬上起身,發現他鬼鬼祟祟地背著包出了門。張麥卡追過去,不想被李平隨後推倒的籮筐絆了一腳,胳膊摔到了石頭上。

扶著張麥卡回屋,蘇陽坐在床邊,腦子裡像有數台機器在轟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平為什麼逃走?因為恐懼?蘇陽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從牆壁游到天花板,再投到桌子上。她又拿出手機,用力按了幾下,還是沒有信號,她惱怒地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蘇陽心緒難寧,又走到院子裡,坐在月光下想心事。房東吸著水煙袋,走過來蹲到她身邊。蘇陽心裡一動,向他打聽土樓的事。房東吃了一驚,月光下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千萬不要靠近土樓,那會招來災殃!”

房東告訴蘇陽,那棟土樓是以前馬幫的大鍋頭建的。

“大鍋頭?”蘇陽不明白。

房東解釋說,那是馬幫特有的稱謂,趕馬的領頭人是首領,叫“馬鍋頭”。“馬鍋頭”又分大鍋頭、二鍋頭、三鍋頭……大鍋頭專管整個馬隊,他負責聯絡貨物的運輸;二鍋頭就是管財務和後勤的,以下還有三鍋頭四鍋頭,地位最低的是趕腳的馬伕。以前馬幫馬隊拉東西都在塔瑪鎮休息,補給一些給養,多少代人走的都是這條路。大鍋頭在塔瑪鎮歇腳時喜歡上了一個傣族女孩塔婭,納她作妾,並為她修建了奢華的土樓。因為他長年跑西藏、印度,塔婭並未被接到原籍,而是一直與父母住在土樓裡。大鍋頭每年到塔瑪鎮歇腳都留下金銀珠寶,而塔婭也漸漸為他生兒育女。後來因為戰亂,商貿衰落,大鍋頭下落不明,山上因為缺水,土堡裡僱傭的僕人逐漸外遷,只有塔婭一家人一直居住其中。再後來,塔婭一家十幾口死於非命,而大量的珠寶卻下落不明。傳說土樓是被當地的土匪洗劫。因為無人居然,曾經有人懷著各種目的去探尋過土樓,可去過的人或遲或早,都無一例外地死於非命。夜晚的土樓內經常噴出藍幽幽的鬼火,當地人盛傳土樓遭到了詛咒,再沒人敢去。

蘇陽聽罷,若有所思。她隱約覺得,胳膊上的金魚又在跳了。

5 斷崖驚魂

第二天天還沒亮,張麥卡就起身下床。他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聽聽蘇陽的房裡沒有動靜,便悄然走出院子。他輾轉想了一夜,決定背著蘇陽去見阿麗。

還沒到阿麗家,遠遠地就見兩個人影從阿麗家離開,摸著黑朝山坡走去。張麥卡快步跟了上去,靠近了,才看清又是阿麗和那個男人。兩個人再次鑽進土樓,像上次一樣,在一個個房間裡尋找著什麼。男人大聲罵罵咧咧地,顯然失去了耐心。兩個小時過去,還是一無所獲,男人惱羞成怒,一把扯住阿麗的衣領,一邊把她拖出土樓,走向附近的一個山頭。

“想不到你人小鬼大,這些日子一直在耍戲我何九!既然你不肯說實話,那就帶著你的秘密去餵魚吧!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男人惡狠狠地說。

阿麗一邊無助地掙扎,一邊哭著說:“我都告訴你了啊,所有的秘密都在蜂鳥的刺青裡!至於為什麼找不到,我也不明白,也許傳說根本就不可靠,寶物壓根就不存在!”

男人咬牙切齒,“別拿我當小孩子哄!寶物要是不存在,山外邊為什麼一下子來了那麼多陌生人?剛走了一撥又來了一撥,還不都是衝你和寶物!”

阿麗已經被拖上山尖。她的衣襟被山風掀了起來,張麥卡緊緊跟在他們身後,知道那風是從下面吹上來的,山尖後面是肯定是斷崖。他仄起耳朵聽了聽,果然從那邊隱約傳來流水聲。糟了,這個叫何九的傢伙要對阿麗下毒手!

張麥卡正想借亂石的掩護繞到何九身後去,卻見何九已經把阿麗拎起來,不顧阿麗的苦苦哀求,狠狠地向外推去。張麥卡什麼都顧不得了,急忙閃身跳出來,大喝一聲:“住手!”何九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把身子已經後傾的阿麗又拉了回來。這時天光已經大亮,陽光斜斜地射到張麥卡的身軀上,給他鑲上了金邊,像一座威武的雕像。何九和阿麗同時脫口叫道:“是你!”何九轉臉驚詫地看了看阿麗,問:“怎麼,你們認識?哦,原來你們早就串通好了的?!”他眼珠轉了轉,料定自己不是張麥卡的對手,只好放低身段,轉向張麥卡說:“別誤會,我只是跟她開個玩笑。”說著放開了阿麗。

阿麗掙脫了何九,幾步撲進張麥卡的懷抱,又驚又怕又委屈地哭了起來。

“阿麗……”張麥卡笨拙地擁住阿麗,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見阿麗稍稍平靜下來,他才說:“阿麗,那次我按約定的時間去接過你,你沒有來。後來我又去過幾次,也沒接到你。我不知道你是塔瑪鎮的,也沒法來找你。阿麗,你受委屈了……”阿麗摀住張麥卡的嘴,說:“不怪你,我被人死死纏住,已經無法脫身了。其實……你也沒做什麼……”

阿麗話沒說完,突然猛地推了張麥卡一把。張麥卡猝不及防,被推了個趔趄。接著就聽一聲慘叫,一塊石頭狠狠地砸到阿麗肩頭。是何九,他趁張麥卡不備,想置他死地,幸虧阿麗眼尖。張麥卡怒不可遏,飛起一腳把何九踢翻在地。何九還沒爬起來,張麥卡的第二腳又跟了過來。何九滾了幾個滾,滾到了懸崖邊上。他踉蹌著站了起來,哪知腿一軟,腳下一滑,身子就向懸崖墜去。他連忙薅住崖邊的小樹,整個身子都懸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朝身下看了看,見崖底深不可測,臉都嚇白了。

“救命!阿麗救我!否則你和你阿爸都不得好死!”阿九又驚又懼地喊著。

阿麗嚇傻了,捂著受傷的肩膀一動也不能動。張麥卡氣壞了,這傢伙死到臨頭還威脅阿麗!不過,人命關天,他還是強壓怒火,朝何九伸出手去。何九騰出一隻手去抓張麥卡,不知怎麼卻抓了個空,偏偏另一隻手抓著的樹枝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啪”地一聲折斷了,何九倏地掉了下去,只留下一聲絕望的慘叫,在山崖間蕩來蕩去。良久,崖底傳來重物落地的沉悶的撞擊,然後,一切又都歸於平靜……

阿麗的肩膀沒有出血,但疼痛難忍,可能骨折了。張麥卡知道這是替他挨得砸,心裡又難過,又愧疚。這是她第二次救了他的命了,可他都做了些什麼?他欠這個美麗的傣族姑娘太多太多,可他又無法回報。

“這個何九,是什麼人?他為什麼糾纏你?”張麥卡一邊小心翼翼地替阿麗包紮傷口,一邊問。他其實是在迴避什麼,不想說起他們之間的話題。

“他是個魔鬼!”阿麗心有餘悸地說。“這傢伙販毒、走私、聚賭、放高利貸,無惡不作,殺人不眨眼。在傣家人居住的地方,他是一霸,四周村鎮,有幾十個悍匪聽命於他。得罪了他,休想逃出山高水遠的塔瑪鎮。不過,他一般都是幕後操縱,這次跳上前台,不同尋常,說明他要找的東西非同小可。至於他要找什麼,我也不知道。”阿麗說。見張麥卡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阿麗把自己傳奇般的不幸身世一古腦地講了出來。

阿麗四五歲的時候,父母先後離世,至今都不知道他們是自然死亡,還是被人謀殺。變成孤兒的阿麗被現在的阿爸收養,十幾年來倒也平靜安寧。直到這兩年,阿爸不知怎麼成了何九賭局上的常客,先贏後輸,欠下了巨額賭債。阿爸無力償還,何九提出用阿麗的寶物作抵。阿爸大吃一驚,說阿麗是他撿來的孤兒,哪有什麼寶物?何九說她是沒有寶物,不過她有藏寶圖!何九所說的藏寶圖,就是阿麗胳膊上刺著的蜂鳥。

原來,何九不知從哪裡打聽到,當年四川馬幫的大鍋頭死後,土樓衰敗,後被土匪劫擄,唯有一個人逃了出去。這個人便在異地生兒育女。大鍋頭的後代均以蜂鳥為標誌,據說,塔婭就是大鍋頭心裡的蜂鳥,美麗絕倫令人無限神往的蜂鳥。但大鍋頭後代身上的刺青蜂鳥還有一層含義,它的翅膀其實是一張藏寶圖,指示著土樓裡寶物埋藏的位置。沒有圖,任何人休想在上百間房的土樓裡找到寶物,甚至可能有去無回!何九無意中發現阿麗身上恰巧就有這樣一個蜂鳥刺青,再想到她身世不明,一下子就把她跟大鍋頭的傳說聯繫在了一起。

“這一切,難道是真的?”張麥卡沒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孩子會有這麼淒慘的身世,覺得難以置信。

“我也不知道。何九脅迫我跟他一起多次去過土樓,按照蜂鳥的圖案找遍了每一個房間,除了殘破不堪的傢俱,什麼都沒找到。”阿麗說。

張麥卡若有所思,如果真的存在寶物,絕對不能讓它落入何九之流手中。現在看來,打寶物主意的不只何九,這說明土樓裡藏著寶物的說法不是空穴來風。阿麗看著張麥卡,低聲問他和女友來到塔瑪鎮,恐怕不只是為了遊山玩水拍風景片吧?張麥卡苦笑著搖頭。他想告訴阿麗,蘇陽還不是他的女朋友,不知為什麼卻沒有說出來。

阿麗看了看不遠處的土樓,繼續說:“不管你們怎麼樣,對我來說,只要找不到寶物,噩夢就會一直繼續,沒了何九,還會有別的什麼人打我的主意。不如你再幫我找找看?”張麥卡擔心地看看阿麗的肩膀,說:“你能堅持嗎?”阿麗咬著嘴唇點了點頭,說:“能。有你在一定能。”

張麥卡心裡一熱,不知道該說什麼。對阿麗,他實在是有著太多的虧欠!

6 恐怖密室

張麥卡攙著阿麗,重又進了土樓。

現在已經日上三竿,土樓裡的一切都清晰地坦露出來。張麥卡望著一排排洞開著的房門,為難地說要逐一找遍每一個房間,至少需要幾天時間。阿麗狡黠地笑了笑,說:“不用找遍每個房間。我想我已經猜到寶物藏在哪個房子裡,不過我沒有告訴何九,只是在跟他周旋,拖延時間。”

說罷,阿麗帶著張麥卡,進了緊靠大廳的那個房間,提示他仔細看看。張麥卡想,把寶物藏在這個房間,倒不失是個聰明的想法,因為一般人都不會想到。他上下左右看了個遍,大失所望,因為裡邊空空蕩蕩,徒有四壁。阿麗拉著他又去了第三個房間,接著是第八個,第十二個,二層的第四個、第九個……然後是第三層、第四層……直把張麥卡轉得暈頭轉向、氣喘吁吁。

“阿麗,你這是……”張麥卡實在不明白阿麗在做什麼。阿麗說她在輸入打開寶庫的密碼。說著,她把袖子向上捋了捋,露出那只蜂鳥來,把蜂鳥翅膀上細小的斑點指給張麥卡看。見張麥卡還是不明所以,阿麗耐心地解釋說找了幾次沒有收穫,她就琢磨蜂鳥身上會有什麼隱秘,沒想到還真讓她猜中了一點兒。

“你仔細看,這些斑點呈五排分佈,而土樓的臥室和客房正好也是五層,再往上是庫房和敵樓。所以我懷疑這個巧合是有意義的。你再看,這些斑點排列很整齊,大小卻相去甚遠。如果你知道當地人用不同大小的圓圈來記錄數字,就不難猜到它們其實是門牌號碼,根據它們的大小和位置,就能確定每個斑點代表的是第幾層的第幾個房間!”阿麗說。

張麥卡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剛才你是帶我按順序進出這些房間!”阿麗高興地笑了起來:“就知道你很聰明,一點就透!我可是猜了很久,試了多次呢!這一切,我都是瞞著何九做的。”

下面的路程不消阿麗指引,張麥卡對照著蜂鳥上的斑點,已經可以準確判斷了。他驚訝地發現,最後一個斑點竟然回到了第一層第一個房間的後面。他用目光詢問阿麗,阿麗肯定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回到第一個進入的那個房間,從這個房間再繞到後面的小房間。阿麗說:“就是這裡了。何九絞盡腦汁要找的寶物,應該就在這房間裡的某一個地方。”張麥卡想,這大半天算是白轉悠了。他剛有點懊喪,忽然覺察到這房間的一面牆上有個石塊微微突出了點。走過去,張麥卡抓住石塊邊緣用力往外拉,石塊紋絲不動。他想了想,把手掌按在石塊上,用力往裡推,石塊恢復了原狀,又平整地嵌入了牆壁。張麥卡大失所望地看看阿麗,阿麗卻示意他不要動。隨即,張麥卡突然感覺到腳下微微發顫,鋪在地面上的兩塊石板向兩側分開,露出一個黑幽幽的洞口來!洞口裡面是一排長長的石階!

半晌,張麥卡長舒一口氣,順著石階摸下去,眼前越來越開闊。下到最後一級石階了,前面又是石板鋪就的地面,地面的另一端,靠著石壁擺著一條香案,香案上面是一個用絹布包裹著的盒子。也許那就是傳說中的寶物?此刻近在咫尺!

張麥卡一陣激動,抬腿剛想邁向地面,“慢著!”阿麗叫了一聲,一把把他拉住。阿麗從台階上撿起幾塊石頭,抓起一塊拋向地板。駭人的情景出現了,地面上的石板猛然翻了個身,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穴來,然後又猛地合上。張麥卡驚出一身冷汗:原來地下室暗藏機關,剛才要是一腳踏上去,他將永遠被關在石塊下面,萬劫不復!阿麗又丟了一塊石頭,又一塊石板翻轉過去。張麥卡毛骨悚然,石板翻轉的瞬間,他分明看到幾具骷髏泛著藍幽幽的微光!那是功虧一簣的探寶者誤中機關葬身於此,還是建造密室的工匠慘遭滅口?阿麗再次扔出一塊石頭,這次石頭落到石板上,石板卻沒有翻轉。

“看到沒有?”阿麗說,“只有少數石板不會翻轉。如果有足夠的石塊,也許可以一一試驗出來。”

張麥卡想了想,搖了搖頭說不行。石板可以承載石塊,未必就可以承載人體的重量。萬一有個閃失,代價可是性命!阿麗焦急地看著他,問該怎麼辦?有張麥卡在身邊,她不想像上次一樣空手而歸。張麥卡想想,說辦法倒是有,可以用竹竿架一座橋,搭到香案上,把東西拿過來。不過,這需要時間,勢必會驚動更多的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阿麗搖頭,說應該還有更簡單的方法!蜂鳥指引他們找到藏寶密室,也應該可以指引他們拿到寶盒。只是,她揣摩過多少次了,除了斑點,蜂鳥身上再沒別的特別之處。

聽了阿麗的話,張麥卡緊緊皺眉頭,問阿麗她的父母還有沒有給她留下別的東西?阿麗難過地說他們在她四五歲的時候就死了,她對他們沒什麼印象。

“你再想想,一定會有什麼暗示,與蜂鳥有關。你的先人們不可能讓你到此為止,望而興歎!”張麥卡啟發著阿麗。

與蜂鳥有關?阿麗沉思片刻,突然說她記起來,父親小時候曾教她唱過一首童謠,就是唱蜂鳥的。張麥卡興奮起來,問她還會不會唱?童謠這東西,一般記住就很難忘掉。

阿麗想了想,輕聲唱了起來,只有短短四句歌詞:

蜂鳥長在大樹上

大樹生在山崖間

山崖落下金光來

金光罩著蜂鳥眼

張麥卡把歌詞顛來倒去仔細分析,想不出有什麼別的含義。也許童謠讓阿麗找回了童年的感覺,她竟有點忘我,陶醉地輕輕哼了一遍又一遍。聽著童謠那簡單明快的旋律,張麥卡的心裡突然閃出一絲光亮。他凝神思索,努力捕捉著抑揚頓挫的旋律,一句頓兩頓,兩句一口氣,第三句又連著唱三回。反覆地聽著,張麥卡猛地一拍頭,興奮地對阿麗說:“我知道了!”

說完,張麥卡毫不猶豫地照準一條石板跳了過去,阿麗驚得心臟險些跳出胸膛,卻見他穩穩地立在石板上,石板紋絲不動!“阿麗,繼續唱!”張麥卡興奮地喊著。

阿麗順從地又唱了起來,歌聲反覆,伴著她的哼唱,張麥卡像個舞蹈者一樣在地面上躥動著,三跳五跳就跳到了香案旁邊!他成功了!

張麥卡輕輕捧起香案上的盒子,感覺沉甸甸的。他把盒子揣進懷裡,沿原路跳了回來,阿麗又驚又喜。可沒等阿麗問他如何從旋律中找到玄機,也沒來得及慶祝,她身後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了起來:“都別動!要想阿麗活命,就乖乖把盒子交過來!”

8 狹路相逢

幾個人順著石階爬出密室,再把洞口的石板合上,把昏迷著的何九留在了裡面,準備讓警察來處理。打開包袱,三個人看到盒子裡盛放的東西,都忍不住瞪大眼睛,一陣唏噓。怪不得這麼多人打它的主意!半晌,張麥卡蓋上盒子,說一定得小心包管。蘇陽和阿麗點點頭,三個人徑直回到住處。

泰霞阿爸看到他們,焦急地說:“不好了,要出大事了,你們趕快離開吧!一定是衝你們來的!”

三個人吃驚地問發生了什麼事?房東表情凝重地說村子裡突然出現了不少生面孔,可能是何九的手下。這些人聚在一起,還能有好事?聽他這麼說,張麥卡警覺地扒著門縫朝外看了看,果然看到有幾個可疑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朝這邊張望。為確保阿麗和寶物的安全,防止夜長夢多、再生別的變故,蘇陽和張麥卡決定聽從房東的勸告,帶上阿麗和寶盒立即上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阿麗是寶物的主人,所有的陰謀和殺機都是圍繞著她。阿麗雖然擔心她的阿爸,但現在他沒危險,她只能等風浪平息以後再做打算。

在房東的指引下,幾個人從後門悄悄溜了出去。張麥卡畫的那張地形圖果然派上了用場,他們按照地圖,巧妙地繞過幾條人群密集的主要街道,穿過幾個小巷子,終於踏上了回途。幾個人一口氣爬到山頂上,回頭俯瞰塔瑪鎮,確認沒人跟蹤,這才放下心來,坐下歇口氣。

“麥卡,”蘇陽問道,“我還有一事沒弄明白,你是怎麼知道哪些石板不會翻轉的?難道那童謠的歌詞有什麼別人聽不懂的言外之意,或者阿麗的歌聲有什麼特別?”

阿麗也把詢問的目光投向張麥卡。

張麥卡搖搖頭,說秘密不在歌詞裡,也不在聲音上,而在旋律。那旋律有弦外之音。童謠的旋律極其簡單,節奏明快,他也是急中生智,覺得那長長短短的節拍很可能是代表著數字。一句頓成兩句唱就代表“2”,兩句頓做一句唱代表跳過“2”,有的連唱三遍是代表“3”。他聽了數遍,終於破譯出密室地板的通行密碼,就是按照童謠中隱含的數字跳石板。蘇陽和阿麗恍然大悟,阿麗的先輩傳下來刺青圖案和童謠都以蜂鳥為主題,果然有著深刻的關聯!不過,萬一猜錯了,後果不堪設想,兩個人對視一眼,不禁感到後怕。

下山的路就輕鬆多了。三個人說說笑笑,很快就下到山腳,前面不遠就是公路。只要搭上汽車,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哪知他們剛剛下到山腳,從樹後鑽出兩個人來,攔住了去路,原來是陳立輝和李平。見到陳立輝,阿麗驚恐地躲到蘇陽身後,低聲說不久前對她糾纏不休的那個外鄉人,就是他!

“看樣子,你們的任務完成了?”陳立輝大步迎著他們走過來,笑瞇瞇地開口了。“完成了。”張麥卡興沖沖地回答說,一邊與陳立輝握手,一邊回頭指著阿麗說:“這個姑娘叫阿麗,她就是‘蜂鳥’,她懷裡抱著的盒子,就是她手裡的貨。怎麼樣,沒錯吧?”不知為什麼,蘇陽幾次向他拋眼神,他都視而不見。

陳導演興奮得雙眼發亮、面色通紅:“好!你們立了大功,雖然因為攝像師臨陣脫逃,沒能完成拍片任務,不過片酬照付,另外免費給你們公司做廣告!”說著,伸手朝阿麗要盒子。阿麗求救似地看看蘇陽,又看看張麥卡,可張麥卡一把從阿麗手裡拿過盒子,轉手交給了陳立輝。陳立輝接在手裡掂了掂,沉甸甸的,轉身遞給李平。陳導演興高采烈地與三個人寒暄著,李平蹲到一邊打開寶盒。

“啊?”李平突然跳了起來,“怎麼是石頭?!”

陳立輝臉色陡然一變,猛地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三個人:“好啊,竟敢耍我!一定是你們調了包!說,金佛在哪裡?”

蘇陽冷冷地說我們拿到盒子壓根沒動,也許裡面本來就是石頭。

陳立輝惡狠狠地打斷了蘇陽:“少來!老實告訴你們,我根本不是什麼導演,而是專門販賣古董文物的。你們哄得了別人哄不了我,我從一個外國商人那裡聽說了土樓的故事,好不容易才打聽到阿麗是土樓唯一的後人。那商人在黑市上出價三千萬美元要買這尊金佛,所以我才喬裝打扮,親自來到塔瑪鎮。哪知地頭蛇何九也得到了消息,早就在打‘蜂鳥’的主意了。他們容不得我染指,差點把我燒死,這次又打傷、嚇跑了李平,險些壞了我的大事!我以拍片為名,費盡心血絞盡腦汁,都是為了藏在土樓裡的金佛!金佛本身價值連城,它裡面藏的佛舍利更是無價寶物。乖乖把金佛交出來,我可以分你們一杯羹,有財大家發。否則,你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聽了這番話,蘇陽呆愣片刻,隨即什麼都明白了。原來如此。所有的問題都能找到答案了,李平被打傷是真,而“要找蜂鳥先找阿麗”的提示,卻是他自己留下的。他只是故佈疑陣,而何九不只恐嚇蘇陽和張麥卡,後來一定再次恐嚇過李平,所以他才嚇得屁滾尿流地離開。

聽陳立輝說完,張麥卡笑微微地鼓起掌來:“好一篇不打自招的自白書!陳立輝,我奉勸你一句,現在把槍放下,可以算你自首。否則……”

陳立輝冷笑著說:“否則又能怎麼樣?”張麥卡不慌不忙地掀開衣襟,露出內衣口袋裡的微型錄音筆:“你剛才的精彩演說全都錄了下來,罪證確鑿,不容抵賴!你冒充導演去公司招搖撞騙,卻忘了公司老總是退休的老刑警,你那點兒彫蟲小技,豈能瞞得過他的法眼!你們剛離開,他就電話聯繫了省電視台,核實證明根本不存在叫陳立輝的導演,也不存在叫李平的攝像師。他知道拍片其實是個陰謀,但他不動聲色,決定將計就計,看看你們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聽到這裡,陳立輝的頭上忽地冒出冷汗。他知道既然他的陰謀早已敗露,眼前這幾個人絕對不會毫無防範。他驚恐地四下張望,果然看到不知什麼時候,四周的樹叢裡冒出了不少警察,將他們團團圍住……

尾聲

一年之後。

早晨起來,蘇陽推醒睡在身邊的張麥卡,大聲說:“老公,看,我胳膊上的金魚又動了。”

張麥卡睡眼惺忪,“今天就去手術,省得你再疑神疑鬼。那不是金魚,是海綿狀血管瘤。”

蘇陽看著胳膊上的金魚,看著它在皮膚下緩緩游動,拍了一下說:“乖乖地,不乖今天就去切掉你。”

張麥卡閉著眼睛,嘴角露出微笑。這時,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蘇陽穿著拖鞋下床,看到阿麗正微笑著站在門口,穿一身裁剪得體的保安制服,顯得英姿颯爽,很像另一個蘇陽。蘇陽一下子想起來,阿麗在保安公司已經過了實習期,今天要把金佛送回西藏,算是她正式上崗。那尊金佛原來頗有淵源,曾被西藏喇嘛教長年供奉於廟宇,後來因為教派紛爭,金佛下落不明,原來是被運送茶葉的馬幫大鍋頭乘亂拿走,流落到了土樓裡。

蘇陽看著阿麗躍躍欲試、迫不及待的樣子,像極了初出茅廬時的自己。她拍拍頭,笑了起來。自從父親徹底退了休,自己當上總經理,事務繁忙,記性卻越來越差了。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蘇陽接了,是父親,叮囑她金佛回歸西藏事關重大,一定要萬無一失。蘇陽嘟嘟囔囔地說:“就知道您老人家對我不放心,只對您的乘龍快婿看著順眼。”父親在電話那邊朗聲大笑起來:“怎麼,還對那次塔瑪之行耿耿於懷呢?老爸不是向你解釋過多次了嗎,我只把疑心告訴了麥卡,而沒告訴你,是擔心你喜怒都形於色,容易打草驚蛇。”蘇陽拉著長聲說知道啦,然後掛上了電話。

“老婆,我的襪子呢?”張麥卡在臥室大聲喊。蘇陽不理他。張麥卡頗為不滿,低聲咕噥著,“當初不敢追你就是怕你會當總經理,現在,襪子還得我自己找。”

客廳裡的鸚鵡學著張麥卡,它長長歎了口氣,拿腔作調地說:“不敢追你就是怕你當總經理,現在,襪子還得我自己找……”

阿麗在客廳裡逗弄著鸚鵡,差點兒笑岔了氣。

《999個短篇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