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生死角逐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的時候,張揚準時接到了楊守成,約他上午十一點半在靜安第一百貨商場三樓見面。
    事情進展的看來很順利,張揚提前五分鐘來到了靜安一百,他手裡拎著裝著五十萬現金的旅行袋,因為當天是週六,商場裡顧客很多,張揚四處張望,並沒有找到楊守成的影子,耐心的等了一會兒,他的電話再次響起,這次電話換成了手機號碼,揚守成低聲道:「你到太平鳥男裝部!不要掛電話,一直走過來!」
    張揚緩步走了過去,終於看到了東南角處的太平鳥男裝專櫃,揚守成仍然沒有露面。
    張揚低聲道:「錢我已經全部帶來了,你可以出來了,我們好好談談!」
    「好……」揚守成的聲音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混蛋,你竟然帶了其他人!」
    張揚內心一怔,他已經看到一個身穿白色T恤衫,淺藍色西褲的男子從更衣室中走出,雖然他帶著眼鏡,刻意蓄起了鬍鬚,張揚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揚守成轉身向正西的手扶電梯跑去。
    張揚向右側望去,發現兩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也在同時啟動,他們向楊守成追去。
    揚守成衝到電梯口處,看到後面兩名男子越來越近,忽然高聲大叫道:「有炸彈!」現場頓時陷入一片慌亂之中,商場現場的顧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得嚇得六神無主。
    現場混亂的狀況顯然影響到兩名男子的追逐,張揚把旅行袋背在身上,他分開擁擠的人群,悄然向那兩名男子靠近。一名小男孩哭喊著被人撞倒在地,張揚搶上前去,趕在他被人踩中之前將他抱起,然後交給了一旁驚恐不已的男孩父親。
    這麼一耽擱,張揚落後了一些和那兩人幾乎在同時靠近電梯口,揚守成已經成功逃到了二樓。
    其中那名矮個男子覺察到張揚的存在,他轉過身,不等他看清張揚的模樣,張揚已經一拳打在他的下頜上,張大官人這段時間的拳擊訓練不是白玩的,勾拳力量起大,打得這名矮個男子倒飛而起,撞在兩名顧客的身上,然後又摔倒在電梯上。
    他的同伴從懷中抽出一把軍刀,朝張揚的左肋下狠狠戳去,張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個反擰,將軍刀從他的手中奪了下來,然後用刀鋒緊貼在他的頸部,怒吼道:「誰讓你來的?」
    「我是警察!」那男子痛得慘叫道。
    此時二樓的電梯口處出現了六名保安的身影,他們指向張揚道:「抓住他!」
    張揚一把將那名男子推開,他騰空從這邊下行的電梯騰躍到相鄰上行扶手電梯上,這次來靜安十分的隱秘,他不想造成太大的動靜。兩名被他擊倒的男子大叫道:「快抓住他,我們是警察!」
    張揚已經重新回到了三樓,剛出電梯口,就有一名保安揮舞著橡膠棍朝他的頭頂擊來,張揚一把推開他的手臂,身體一個急速前衝,利用肩頭將那名保安的身體抗了起來,然後向後方扔了出去。
    因為剛才揚守成的炸彈恐嚇,三樓已經沒剩下多少人,張揚繼續向四樓跑去,廣播喇叭裡已經傳來安撫顧客的聲音,現場形勢稍稍得到控制。
    張揚順著樓梯一直來到靜安第一百貨大樓的七層,一腳將通往天台的鐵門踹開。來到了天台之上,來到大樓大門的那一面向下望去,正看到揚守成的身影走出商場的大門,上了一輛出租車,向上海路的方向駛去。
    張揚惱火不已,他雖然搞不清楚剛才追楊守成的那兩個人究竟是不是警察,可他知道今天已經惹下了麻煩,張揚不想過早的和警方聯繫,他沿著排水管從七樓向下滑去。不多時已經成功落在了第一百貨後面的小巷中。
    兩名路人驚奇的看著他,張揚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看他媽什麼看?」
    有道是鬼怕惡人,兩名路人嚇得匆匆離去,再也不敢向張揚看上一眼。
    張揚不敢去停車場取車,而是走入第一百貨對面的上海麵館,挑了一個臨窗的位置留意著第一百貨門前的動靜,沒多久就有五輛警車呼嘯而來,張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屏東分局局長邱偉業,他上次來靜安的時候,曾經因為捲入地下賽車的意外人命案被帶到了屏東分局,所以張揚對邱偉業有些印象。
    又過了一會兒,看到警察陪著那兩名便衣男子出來,他們並沒有上手銬,還站在門口和邱偉業談了一會兒,從看到的情況來推斷,這兩人應當是警察。
    張揚拉開旅行袋,低頭看了看那把搶來的軍刀,如果他們是警察,為什麼在不瞭解自己身份之前就用刀刺自己,而且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殺手,這些人也是警察?
    張揚牢牢記住了兩人的樣子,他的面過來了,張大官人整理了一下情緒,暫時把剛才的事情扔到一邊,填飽肚子才能更好的工作。
    一碗麵還沒有吃完,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電話是楊守義打來的,他壓低聲音道:「你騙我!」
    張揚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我騙你有意思嗎?那兩個人我根本不認識,他們只說自己是警察……」
    「他們是警察,只不過是想要我命的警察!」楊守義的聲音顯得有些害怕,他應該已經判斷出這件事和張揚無關。
    「你在哪裡?」
    「這裡很不安全,這兩天我就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張揚,那些人一定是許常德派來的,我很害怕!」
    張揚看了看周圍,又向窗外看了看:「別怕!錢我帶來了,你把證據交給我,你就可以拿著錢遠走高飛,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
    「有警車來了,我得走了,我會和你聯繫!千萬記住,不要讓人跟蹤你!」楊守義說完就掛上了電話。
    張揚呆呆望著電話,心中變得有些鬱悶,剩下的半碗麵條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他起身結賬走出了上海麵館。
    融入川流不息的人群,馬上就有一種安全感,無論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在人潮人海中,很少有人會留意你,張揚在路邊攤隨手挑選了一副墨鏡,卡在自己臉上,對著鏡子看了看,然後滿意的扔下十塊錢。
    和楊守成見面的事情,從一開始就不順利,現在楊守成如同驚弓之鳥,變得比過去更加的小心,可張揚堅信這五十萬現在的楊守成極其重要,他在確信周圍安全之後,一定還會找上自己。
    東江寧靜路2號,省長許常德靜靜坐在沙發上,兩道濃眉緊鎖在一起,手機緊貼在耳邊,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楊守成在靜安出現。」
    「你盯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會讓他跑掉?」
    「當時現場的情況很亂,而且他好像在聯繫一個人!」
    「什麼人?」
    「張揚!」
    許常德沉默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道:「這件事會不會引起北原警方的注意?」
    「不會,他們不會暴露關於楊守成的任何事,他們這次出差的任務是追捕跨省殺人犯!」
    「你能確定是張揚嗎?」
    「是!」
    許常德的嘴唇用力抿起來,然後他把茶几上的半盒香煙緊緊攥在手中,握成一團狠狠扔了出去:「不要讓他再回平海!」
    張揚在傍晚時分才去取了自己的吉普車,開車回到龍江大酒店,在此期間楊守成再也沒有跟他聯繫過。張揚的心情十分不安,他並不是為自己的處境而不安,而是為楊守成的安危擔心,假如讓那些人提前找到楊守成,其下場可想而知,如果楊守成的猜測屬實,那麼那些人肯定是許常德派來的,他們要把楊守成滅口,只有除去,那麼許常德被掌握的罪證才可能全部抹去。
    張揚把整件事已經想得很清楚,現在他無疑是極其被動的,只能等待楊守成主動聯繫自己,這樣的處境讓他感覺到很不舒服,張揚甚至開始想把這件事上報國安,讓國安方面給自己一些協助,這樣他可以從那兩名警察身上摸到一些線索,順籐摸瓜,直到牽出這件事的背後主使。可這樣就不可避免的將影響擴大化,許常德不好對付,這是一隻老狐狸,從春陽縣委書記楊守義說出整件事的內幕,張揚就決心要把許常德掀下馬,要讓他一敗塗地,直到今天才算有了機會。張揚不可以冒險,他必須保證揚守成交出那些證據。
    沖了個澡之後,張揚打電話從酒店要了份套餐,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門鈴被按響了,張揚打開房門,一名年輕的服務生推著餐車走了進來,他禮貌的向張揚問候,然後把晚餐放在桌上,最後從冰桶中拿出紅酒:「先生,這是我們酒店特別贈送的紅酒!」
    張揚正準備享用晚餐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那名服務生和紅酒一起拿出的還有一把閃爍著藍光的手槍,服務生從冰桶中抽出手槍,槍口閃電般對準了張揚的胸膛,然後迅速扣動了扳機。他的手穩健而有力,沒有任何的遲疑,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可張揚的反應速度比他更快,在對方扣動扳機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騰躍到一邊,服務生在近距離下連續追逐射擊,床墊被褥被射出多個大洞,羽絨紛飛在房間之中,如同飄雪。因為預先裝上了消音裝置,槍聲很小。張揚一把抓起了軍刀,猛地甩了出去,軍刀呼嘯而出,正中那名服務生的右臂,鋒利的刀刃將他的右臂刺穿,他握槍的手軟綿綿垂了下去。
    張揚猛虎般衝了上去,一把抓住他握槍的右臂,左手抓住他的左腕,狠狠將他的身體抵在牆壁之上,用自己堅硬的前額撞擊在殺手的鼻樑之上,一下就把對方撞得鼻破血流。
    那名殺手也極其強悍,忍住疼痛一聲不吭。
    張揚擰下他的手槍,用腳將手槍踢到一邊,然後逼著他趴倒在地上,將他雙手反剪在一起,用膝蓋壓住,然後抓住刀柄,將刺入他手臂的軍刀抽了出來。
    疼痛讓殺手發出一聲悶哼,張揚冷冷道:「誰讓你來殺我的?」
    殺手沒有說話。
    張揚拉開他的左臂,讓他的左掌攤開,一刀插了進去,劇烈的疼痛讓殺手的身體抽搐起來,他額頭青筋暴起,形容可怖。
    張揚冷笑道:「不說?好!我有的是時間,我保證捅你一百零八刀,讓你每一刀都很疼,但是絕不會要了你的性命,不相信,咱們現在就驗證一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張揚慢慢把軍刀拔出,然後用刀鋒抵在他的胯下:「這一刀可以幫你變性!」
    殺手的精神在張揚的冷血表現面前已經崩潰了,他顫聲道:「鄭壽國……他給我的地址……」
    「他是誰?」
    「他過去曾經是東江公安局的警察……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很好!」張揚用刀柄擊打在殺手的腦後,把打暈了,然後點中他的穴道,過一個小時後,穴道會自動解開,這名殺手如果夠運氣的話會從這裡成功逃走。張揚走入洗澡間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跡,換上衣服,這才拎起旅行袋,離開了房間。
    他的住處已經暴露,龍江大酒店不可以繼續逗留了。
    越來越多的黑幕,讓張揚不敢掉以輕心,他沒有直接前往停車場取車,而是選擇從樓梯下樓,從龍江大酒店的後門離開了這裡,走在空曠的街道上,張揚向四周張望,確信沒有人跟蹤自己,這才撥通了國安方面的聯繫電話,他聯繫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趙軍。
    趙軍對張揚的深夜來電也感到有些突然。
    張揚命令式的口吻讓趙軍很不舒服:「幫我查查平海有沒有一個叫鄭壽國的警察,我要他全部的資料!」
    趙軍有些時候真搞不清,究竟他倆誰是誰的上司,他憤憤然道:「你究竟在搞什麼?」
    「快點,我懷疑這個人和安德恆的事情有關,我需要關於他的一切資料,盡快!」想要讓國安這幫人提高效率,就必須首先引起他們的興趣,假如張揚把這件事的真正原因說出,十有八九趙軍會建議他去找公安局報案。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趙軍就把資料反饋了過來:「鄭壽國今年四十一歲,籍貫平海江城,十八歲入伍,退伍後進入江城公安局文淵區分局,後來因為工作能力出色,進入江城公安局重案組,七年前調入東江市公安局刑警隊,在一次抓捕行動中誤傷了一名無辜群眾,從此精神上受到打擊,一蹶不振,五年前終於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從公安局辭職,後來曾經在多個部門擔任保安之類的工作,不過時間都不長,他的歷史很清白,沒有任何的犯罪記錄。」
    「他有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朋友?他的家庭方面怎麼樣?」
    趙軍雖然對張揚的刨根問底有些奇怪,還是很耐心的幫他查了一下:「鄭壽國最好的朋友就是東江公安局局長方德信,對了,方德信還是他的姐夫,當年他調去東江工作,就是方德信的緣故。」
    張揚對東江公安局局長方德信還是有些瞭解的,方德信在前往東江之前曾經擔任江城公安局局長,是田慶龍的前任,通過趙軍的這些資料,張揚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分析,方德信和許常德之間或許存在某種不為人知的利益關係,這一切極有可能是許常德授意,方德信出手的行動。
    這個夜晚江城市公安局長田慶龍也極其不安,他剛剛收到靜安公安局方面的消息,說張揚可能和靜安第一百貨的一場恐嚇公眾安全事件有關,根據傳真過來的照片,他一眼就認出了張揚,田慶龍實在無法想像,這廝昨天還在江城呆的好好的,怎麼今天中午就到了靜安鬧事,這小子的胳膊伸得是越來越遠了。田慶龍本想直接聯繫張揚,可考慮之後,還是先去找了常務副市長李長宇,畢竟靜安方面也只是把張揚列為嫌疑犯,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表明今天中午的恐嚇事件跟他有關,不過有件事可以確定,他在靜安第一百貨阻礙兩名東江刑警辦案。
    李長宇看著田慶龍手中的那張模模糊糊的傳真照片,雖然很模糊,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張揚,李長宇不由得苦笑道:「他何時去得靜安,怎麼我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田慶龍無奈的笑道:「你以為他做事情還會跟別人商量?」
    李長宇對他的這句話是深有感觸的,張揚如果懂得徵求別人的意見,就不會搞出伏羊節的那件事,也不回惹出這麼多的麻煩。他明白田慶龍把照片先拿給自己看得意思,低聲道:「你的意思是……」
    田慶龍道:「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是不是讓這小子在惹大麻煩之前趕緊退回來,北原可不是我們能夠管到的地方!」
    李長宇知道田慶龍對張揚還是頗為回護的,他點了點頭道:「還是你跟他說!」
    田慶龍當著李長宇的面給張揚打了個電話。
    張揚認出田慶龍的電話本來並不想接,可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應該已經傳到了江城,還是聽聽田慶龍說什麼,事情究竟發展到了何種地步。
    剛剛接通電話,就聽到田慶龍的大嗓門吼叫道:「你可真行,讓不讓我素淨?」
    張揚得意的笑。
    「笑什麼?馬上你就成全國通緝犯了!」
    「我沒犯法,憑什麼通緝我?」
    「別給我裝糊塗,你最好馬上回江城,協助我們把事情搞清楚!」
    「田局,鄭壽國你熟嗎?」
    田慶龍愣了,他不知道張揚何以會突然提起鄭壽國,過了一會兒方才道:「他是方局長的小舅子……怎麼?你去靜安跟他有關係嗎?」憑著警察特有的直覺田慶龍嗅到了什麼。
    張揚道:「方德信是好人還是壞人?」這句話問得直白無比。
    田慶龍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他:「什麼意思?」
    張揚道:「我覺著你是個好人,所以你的判斷對我很重要,你跟方德信相處了這麼多年,在你看來,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你老老實實告訴我?」
    田慶龍如同墜入雲裡霧裡,過了好半天方才道:「我不喜歡他!」
    「我明白了!」
    張揚掛上電話,田慶龍對方德信的判斷越發堅定了他剛才的推測,他認為方德信和許常德極有可能是一個利益團體,揚守成正是威脅到他們利益團體的關鍵因素,而張揚的介入,讓他們感到了威脅,所以他們破釜沉舟,甚至想要對付張揚。
    張揚當晚並沒有返回龍江大酒店,但是關於他的消息還是不斷傳到了江城,他在龍江所住的房間內有激烈打鬥的痕跡,現場還有槍擊的印記,地面上有不少血跡,根據化驗,這些血跡跟張揚無關,他的吉普車停在龍江大酒店停車場內,可他的人卻神秘失蹤了。
    田慶龍和李長宇商議之後,決定暫時封鎖這個消息,雖然通話的時間很短,田慶龍還是從張揚的口中把握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縱觀張揚的過去,他和鄭壽國、方德信之間是沒有任何的交集的,他提到的這兩個人都是過去江城的老公安,方德信如今已經貴為東江市公安局局長,張揚和他們究竟又有什麼恩怨?田慶龍從方德信的身上很容易就聯繫到了省長許常德,方德信和許常德的關係一直都是很密切的,在江城的時候就是如此,這種關係一直延續到了現在,難道這件事和許常德有關?田慶龍想到這一層之後,馬上覺得這種可能性越來越大,在春陽縣委書記楊守義臨死之前,曾經說出了一些話,田慶龍曾經親眼目睹了那些話對張揚的刺激,張揚想要將許常德處之而後快的表情,田慶龍幾乎可以斷定,張揚這次的靜安之行十有八九和許常德有關。
    而許常德一案的關鍵在於證據,根據楊守義臨死前所說,指證他的關鍵證據都在楊守成的手裡。田慶龍這個公安局長可不是浪得虛名,他抽絲剝繭般層層分析,終於觸及到問題的實質,接近了這件事的真相,他向李長宇道:「也許我應該親自去一趟靜安。」
    田慶龍憑借他多年的警界經驗,洞察到這件事的真相,他雖然和李長宇商量過張揚的問題,可是當他意識到這件事極有可能牽連到許常德的時候,他就沒有繼續透露半點的口風,張揚既然選擇保密,一定有他的理由。田慶龍打消了繼續追問他的念頭,張揚的實力他親眼見識過多次,他相信張揚處理事情的能力,可是他更清楚這件事有可能在平海內部引起的震動,作為江城公安局局長,他對事情必須要有預見性,如果張揚去靜安為的是楊守義,平海政壇將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震動,事情的發展是他所無法控制的,甚至江城每一位領導都無法控制,他必須要將這件事及時通報給省委書記顧允知。
    田慶龍之所以在沒有確實證據之前就敢於向顧允知匯報,緣於顧允知當初的一句話,在楊守義死後,顧允知讓他將楊守義中毒死亡的消息秘密封鎖,以後有任何狀況都可以直接向他匯報。
    顧允知在聽完田慶龍的匯報之後,也陷入良久的沉思之中,在分析案情方面他肯定不如田慶龍專業,可是顧書記的大局觀卻是多數人無法比擬的,他幾乎立刻就做出了判斷,田慶龍的分析是正確的,張揚這次前往靜安可能和許常德有關,而且十有八九是為了見楊守成。
    顧允知經過一番考慮之後做出如下表態,一,馬上成立專案組前往靜安緝拿楊守成歸案,二,聯繫張揚,讓他配合公安機關行動,三,這件事盡可能保持低調,以不要驚動北原警方為宜。
    為了避免麻煩,張揚當晚並沒有找賓館入住,他來到附近的靈鷲山,在山腳下的密林之中靜坐一夜,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樹蔭投射到他的臉上,張揚緩緩睜開雙目,這一夜,他的手機始終未響。
    張揚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手機終於響了起來,他接通電話,電話卻是田慶龍打來的:「張揚,你在哪裡?我已經到了靜安!」
    張揚微微一怔,想不到田慶龍的反應如此神速,昨晚才通過電話,他今天就來到了靜安,張揚懶洋洋道:「田局,我忙著呢,沒工夫招待你!」
    田慶龍怒道:「混小子,你這次是不是為了楊守成過來的?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可以不和我們商量,擅自做主?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知情不報也是犯罪!」
    張揚詫異於田慶龍的推測能力,可他並沒有改變獨來獨往的初衷,淡然笑道:「真佩服您的想像力,我來靜安是來找朋友的,田局,您誤會了!」說完就毫不客氣的掛斷了電話。
    田慶龍氣得七竅生煙:「混蛋!居然敢掛老子的電話!」,秦白也是這次專案組的成員之一,他對張揚的性情也極為瞭解,看到田慶龍在張揚面前吃癟,心中不禁暗暗好笑,他還不善於隱藏自己的表情,唇角稍縱即逝的笑意還是被田慶龍這個老公安捕捉住,田慶龍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你來幹什麼的?有沒有辦法聯繫上他?」
    秦白歎了口氣道:「田局,他的脾氣您也知道,假如他不想讓我們找到,我們根本沒有辦法!」
    田慶龍咬牙切齒道:「這次最好別讓我抓住了他的毛病!」
    楊守成的電話終於在臨近中午的時候響起,他的聲音顯得很疲倦,和張揚一樣,昨晚他也沒敢去賓館中住宿,而是在車站的錄像廳中窩了一夜:「張揚!今天中午十二點,你去市民廣場,到時候我會通知你具體的見面地點!」
    張揚冷笑道:「你究竟想折騰到什麼時候?我告訴你,這五十萬我已經帶來了,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楊守成道:「我手裡有扳倒許常德的證據,你要不要?」
    張揚道:「楊守成,我不怕把實話告訴你,現在江城的警察也察覺到了風吹草動,已經派人來到靜安,昨天還有人前往酒店想要謀殺我,你的處境很危險,我也沒耐性陪你玩下去,我告訴你,今天中午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假如你不能給我想要的東西,我再不會跟你見面!你也休想得到那五十萬!」
    楊守成被張揚反將了一軍,悶了一會兒方才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去!」
    平海省長許常德徹夜難眠,楊守成在靜安出現的消息完全擾亂了他的心境,他在書房中坐了一夜,電話鈴響起的時候,許常德仍然不可避免的被嚇了一下,他抓住電話,猶豫了一會兒方才拿起來。
    「已經盯上他了!」
    「盡快解決這件事!」
    「是!你放心!」
    張揚在十二點鐘來到了市民廣場,當鐘聲準時敲響的時候,楊守成打來了電話,低聲道:「你來鐘樓五層的觀光平台!」
    張揚抬頭望去,鐘樓在廣場的對面,有觀光電梯直接通往五層的觀光平台,站在觀光平台之上,可以看到廣場的全貌。
    張揚按照揚守成的吩咐走上電梯,來到五層的觀光平台,可是他並沒有在觀光的人群中找到楊守義,他低聲道:「你在哪裡?」
    「向下面看!」
    張揚向下望去,卻見一輛黃色的工程皮卡車緩緩停在鐘樓下。身穿電力維修工作人員服裝,頭戴安全帽的楊守成走了出來,他低聲道:「把錢扔到車廂裡,我會告訴你證據放在哪裡?」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沒資格討價還價!」揚守成低吼道。
    張揚猶豫了一下,還是取下旅行袋,瞄準下方皮卡車的車廂,鬆開了旅行袋。
    旅行袋從高空中落下,落在堆放著紙箱的車廂內,這是為了避免旅行袋從高空中落下因為衝擊力而撕裂,紙箱可以起到緩衝的作用。
    楊守成從車廂內抓起旅行袋,拉開之後看到滿滿的鈔票,他迅速回到駕駛艙,拿起電話道:「樂購匯超市A區的37號儲物櫃中,密碼是2149!」他打電話的時候,已經駕駛著皮卡車駛出廣場,駛向新園路。
    張揚望著高速駛離的皮卡車,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迅速離開鐘樓,向遠處停在那裡等生意的出租車招了招手,上車之後,低聲道:「師傅,樂購匯超市!」
    楊守成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摸著旅行袋,江城警方在全國範圍內對他進行通緝,讓他已經走投無路,得知大哥死訊之後,楊守成幾乎馬上就判斷出大哥絕不是死於食物中毒,他是被謀殺,有人想要毀滅證據,大哥知道的太多,所以有人想殺他滅口。楊守成知道自己擁有怎樣的證據,他所面臨的危險更大。他和大哥的感情是很深的,所以他不能看著大哥白白死去,越來越緊迫的風聲逼迫他從平海輾轉來到北原,可他很快就發現北原也不是安全的地方,想要躲開這一切威脅,除非離開這個國度,他不敢將證據交給官方,反覆斟酌之後,選擇了張揚,他瞭解張揚對許常德的仇恨,也相信張揚的能力,別看張揚只是一個科級幹部,可是放眼江城政壇,敢於和許常德對抗,又有能力扳倒許常德的只有他一個。
    揚守成輕輕拍了拍裝滿鈔票的旅行袋,心中暗自感歎,是時候離開了,遠遠離開這片土地……他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危險感,下意識的向反光鏡望去,卻見一輛重型卡車加速向他撞擊而來,楊守成雙目瞪得滾圓,他猛然將油門踩到最大,試圖加速擺脫那輛貨車的撞擊,然而一切來得太晚了。
    重型卡車在皮卡提速之前狠狠撞在了車尾部,皮卡車在劇烈地撞擊下偏離出了方向,瘋狂的撞開了護欄,然後翻滾著從路基的斜坡上翻了出去。
    揚守成下意識的抓緊了旅行袋,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車廂內不斷翻滾撞擊著,週身的骨骼似乎都被撞碎,鮮血模糊了他的雙眼,他看到兩個倒立的身影向自己走來,其中一人蹲下來看了看他,似乎在辨認什麼,然後伸手從他的懷中把旅行袋搶了過去。
    另外一人點燃了一支香煙,他們轉身向遠處走去,走了一段距離,那抽煙的男子將香煙反彈向身後,揚守成的眼睛似乎被香煙白色的反光刺痛,他緊緊閉上了眼睛。
    香煙落在流滿汽油的地面上,火苗倏然躥升起來,很快就將皮卡車淹沒在大火之中,燃燒繼而引起了油箱的爆炸,沉悶的巨響隨著火光沖天而起,滾滾濃煙瞬間遮蓋了上方的天空……張揚的目光搜尋著儲物櫃,終於找到了A區37號儲物櫃,他按下2149的數字,儲物櫃應聲而開,裡面有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張揚抓起塑料袋,感覺到裡面有些東西,他並沒有急於打開,關上櫃門正準備離去的時候,忽然感到身後一陣風聲颯然,他下意識的向左側移動身體,一根軍刺貼著他的右肋穿過。
    張揚抽出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對方的手腕砍去,鋒利的軍刀在張揚的全力揮舞之下威力驚人,竟然將偷襲者的手腕齊齊斬斷。
    偷襲者爆發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嚎叫,他顧不上對付張揚,左手摀住斷裂的手腕,可鮮血仍然湧泉般噴射出來。
    張揚一腳將他踢開,發現人群之中一名戴墨鏡的漢子舉起手槍瞄準了他的胸口。張揚一個矮身翻滾,躲過對方的連續槍擊,子彈接連射擊在儲物櫃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儲物櫃的貼門上留下一連串觸目驚心的彈孔。
    張揚手中染血的軍刀隨手投擲了出去,這次瞄準的是那名殺手的胸口,在這種人數眾多的公共場合,張揚不想引起任何的誤傷,最可行的方法就是將對手一刀致命,免除後患,軍刀準確無誤地釘入那漢子的心口位置,他魁梧的身體直挺挺倒了下去,張揚一把拾起地上的手槍,迅速衝入慌亂的人群中。
    剛剛走出樂購超市的大門外,一輛出租車向他全速撞擊而來,張揚認出這輛車正是剛才載他前來的出租車,看來自己從離開市民廣場就已經被人盯上了。普通人在這樣短的距離內根本不可能躲開汽車的撞擊,而張揚卻不是普通人,他騰空躍起,越過出租車,穩穩落在後方的地面上。
    出租車撞擊目標落空之後,司機迅速將檔位切入倒檔,油門開啟到最大,向後方再次撞擊而來,張揚豈肯坐以待斃,他全速向馬路上奔跑,奔跑的同時,將手槍的保險打開。
    出租車一個漂亮的轉彎,掉轉方向,車輪和地面距離的摩擦中留下兩道黑色的軌跡,空氣中瀰散著一股橡膠焦糊的味道。
    張揚不斷迂迴奔跑,從車輛川流不息的馬路上穿行了過去,那輛出租車駕駛者的車技也是極其嫻熟,在車輛的縫隙之中穿梭自如,緊跟著張揚的腳步衝上了人行道,張揚擔心誤傷了路人,不得不從人行道重新退入快車道中。
    他舉槍射擊在出租車的右前輪上,出租車前胎被子彈射中後爆裂,車身頓時失去了平衡,偏向一側,狠狠撞擊在一輛正在行進的公共汽車上。
    張揚大步飛奔到出租車旁邊,拽開車門,將滿臉是血的那名司機拖了出來,一拳將他打暈在地,扔在馬路中心,然後他穿過馬路,衝入一條小巷之中,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