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火上澆油

    江城的這場雨已經下了兩天,仍然沒有停歇的跡象,自從械鬥事件過後,朱小橋村一直都不寧靜,死者朱紅衛家裡偶爾能夠聽到幾聲哭泣,那是他的老娘,兄弟。朱紅衛的妻子兒女都去了東江,他們要告狀,要政府給個公道,要陳崇山償命。
    朱紅星坐在靈棚內,一邊抽煙一邊大聲道:「麻痺的,我還不信這個邪,就沒有說理的地方,縣裡不給說法,我們告到省裡,省裡不給說法我們告到中央,一定要給我兄弟討還公道。」
    大哥朱紅軍瞪了他一眼,朝他使了個眼色,兄弟兩人來到院子裡的草垛旁,朱紅軍低聲道:「你這張嘴巴也注意點,逢人千萬不要亂說話。」
    朱紅星道:「怕個毛,我兄弟死了,我要個說法不行嗎?」
    朱紅軍道:「你昨晚輸了五百多是不是?」
    朱紅星憤憤然道:「媽的個八字,一幫狗日的串通起來搞我!」
    朱紅軍氣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有沒有腦子,這種時候,還去賭錢,那錢是白來的嗎?」
    朱紅星好不容易才把大哥的手拽開,苦著臉道:「不就五百多塊嗎?又不是輸不起?」
    朱紅軍道:「你爭氣一點,讓人家知道這錢的事,咱們怎麼辦?」
    這時候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警笛聲,兩兄弟都是微微一怔,慌忙出門去看。
    兩輛警車在他們家門口停下,六名警察走了過來,其中一人厲聲質問道:「誰是朱紅星?」
    朱紅星仰頭挺胸的走了上去:「我是,有什麼事?」
    那警察威嚴道:「銬起來!」
    朱紅星聽到要抓他,轉身想跑,兩名警察已經衝上來將他手臂一擰,雙手銬在身後,然後押著上了警車。
    朱紅軍慌忙跑了過去:「警察同志,你們不能隨便抓人啊!」
    那警察抖出一張拘捕令:「看清楚,我們是隨便抓人嗎?他涉嫌和一宗盜竊案有關,我們抓的就是他!」
    當晚朱小橋村被帶走的不僅僅是朱紅星一個,還有六名村民被捕,這些人全都有份參與參與當日搶劫財物和械鬥。
    逮捕這些人是春陽縣公安局局長邵衛江親自下達的命令,上級對他們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極其不滿,邵衛江在考慮之後做出了重拳出擊的決定,要用實際行動來震懾這些鬧事的村民,同時利用這件事轉移他們對陳崇山事件的關注。
    前來的四輛警車正準備離開朱小橋村的時候,聽到消息的村民蜂擁而至,現場陷入一片混亂之中,激動地村民將他們的警車包圍起來,有老百姓開始向警車投擲石塊,朱小橋村的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平靜。
    杜天野最近的休息都不好,凌晨兩點鐘的時候,公安局長榮鵬飛打電話過來,向他匯報了朱小橋村發生警民衝突的事情,杜天野一聽就火了,越是想低調處理越是出事,這朱小橋村的事情怎麼就沒完沒了了?
    杜天野怒道:「老榮,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事態已經控制住了,為什麼又突然激化了?」
    榮鵬飛也是一肚子的火:「我也沒想到邵衛江會唱這一出,都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杜天野道:「老榮,你馬上跟進這件事,不可以讓事態繼續擴大!」
    榮鵬飛道:「我知道,我正在往春陽趕!杜書記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
    杜天野掛上電話,有些疲憊的仰靠在沙發上,在這種時候,他心中更感到一種難以描摹的孤獨感,身邊連個可以傾訴的朋友都找不到。按照邵衛江的解釋,他是想利用這樣的方式震懾朱小橋村的那些百姓,避免圍堵縣委縣政府的事件再次發生,可事實上卻等於讓剛剛趨於緩和的局面再度激化起來,無論邵衛江的出發點是什麼,造成的後果都是不好的。杜天野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無助的感覺,這感覺讓他忐忑不安,過去他從未懷疑過自己的執政能力,他認為自己可以掌控好江城這艘大船,可是現在他發覺江城上下暗潮湧動,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掀起驚天巨浪。自從捲入這場械鬥以來,杜天野感覺自己就陷入了一個無形的泥潭,無數雙手在拉扯著他,讓他無法脫身,越陷越深。
    手機在杜天野的手中反覆旋轉,他打開手機信手瀏覽著電話號碼,當屏幕上出現一個號碼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足足停頓了十秒左右的時間,方才按下了撥出鍵。
    蘇小紅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慵懶,她輕聲道:「這麼晚打電話,有事嗎?」
    杜天野這才想起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鐘,他歉然道:「不好意思,我……我撥錯了電話!這麼晚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
    蘇小紅笑了起來:「錯了就錯了唄,我也睡不著,這麼晚,你還想打擾誰?」
    杜天野也笑了,他低聲道:「最近好嗎?」
    蘇小紅嗯了一聲:「生意不錯,基本上了軌道,我可以放手給我弟弟去做,正準備出去旅遊呢!」
    杜天野道:「出去走走也好,整天忙生意,精神過度緊繃對身體不好。」
    蘇小紅笑了起來:「我看是你精神緊繃才對,我操心的只不過是皇家假日一間店,你操心的卻是整個江城,我累了還可以出去旅遊,你連出去都要工作!」
    杜天野歎了口氣道:「這就是身不由己,人走入仕途就等於放棄了自由。」
    蘇小紅道:「適當放鬆一下吧!」其實蘇小紅也聽說了發生在清台山的械鬥事件,可她知道有些事並不方便問,杜天野給她打電話也絕不是撥錯了號碼,雖然看不到杜天野,可是蘇小紅仍舊能從他的聲音中感受到那份孤獨,女人特有的敏感告訴她,杜天野一定遇到了麻煩,他有心事。
    杜天野道:「太晚了,你睡吧!」
    蘇小紅輕聲道:「你也早點睡,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楚鎮南風風火火的趕到了江城,老將軍顧不上休息,就前往金盾賓館探望了被羈押在那裡的老戰友陳崇山。有江城市常委、江城軍區司令員郭亮相陪,老將軍在江城還是暢通無阻的。
    楚鎮南走入房間的時候,陳崇山正趴在桌上寫字,工工整整的小楷,很專心,就算楚鎮南和郭亮走進來的時候,陳崇山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郭亮本想說話,楚鎮南伸手制止了他,他悄悄湊了過去,卻見陳崇山默寫的是諸葛亮的出師表。
    陳崇山又寫了十分鐘方才寫完,楚鎮南就站在一旁看了十分鐘。
    陳崇山緩緩放下狼毫,搓了搓雙手,轉身道:「老楚,你怎麼來了?」
    楚鎮南拿起他寫的那幅字:「我喜歡,送給我了!」
    陳崇山笑道:「你也懂得欣賞書法?喜歡就拿去唄!」
    楚鎮南看了一會兒,方才把那幅字放在桌上,看到郭亮仍然站在房間內,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出去等著,我跟老陳有話要說!」
    郭亮雖然是江城軍分區司令員,在楚鎮南面前仍然只有挨訓的份兒,他笑了笑,向兩名負責看守的警察做了個手勢,幾個人一起退了出去。
    楚鎮南看到陳崇山並無異樣,這才放下心來,他在床沿上坐下:「老陳,你真是夠牛啊!離開部隊這麼多年,槍法還是那麼準!好樣的!」
    陳崇山歎了口氣道:「我沒想殺他,只是這一槍打偏了,要了他的性命!」
    楚鎮南道:「這種社會雜碎殺了就殺了,有什麼了不得的?我剛剛問過,正當防衛,沒問題!」他看了看房間的環境,點了點頭道:「小兔崽子還算是有良心!」
    陳崇山道:「老楚,你怎麼知道我的事情?」
    楚鎮南道:「張揚給我打電話說的,他說你遇到了麻煩,現在死者家屬口口聲聲讓你償命,我害怕你有什麼事,一早就往這邊趕。」
    陳崇山對外面的消息並不知道,這兩天他都呆在金盾賓館,處於封閉狀態之中,無聊的時候就寫寫字,因為杜天野特地交代的緣故,榮鵬飛對陳崇山進行了特別關照,讓他留在這裡也是為了保護他,陳崇山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會帶給兒子不良影響,面對楚鎮南這位老戰友,他並不隱瞞,低聲道:「老楚,我怎樣都沒關係,只是不想這件事和天野有什麼牽扯。」
    楚鎮南道:「你開槍就是為了救他,怎麼會沒有牽扯?他是你兒子,不可能看著你這個當爹的出事!」
    陳崇山苦笑道:「老楚,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思?」
    楚鎮南道:「張揚那小子鬼機靈一個,他把這件事告訴我的原因,就是害怕杜天野難做,讓我來出面保你!放心吧,你爺倆的事情我半個字都不會提。」
    陳崇山這才放心下來。
    依著楚鎮南的脾氣現在就要把陳崇山接到軍分區招待所去住,可陳崇山不想這件事的影響繼續擴大,再說住在金盾也沒什麼不好,公安系統對他一直都很禮遇,照顧的很周到。
    楚鎮南回到自己的吉普車內,郭亮道:「司令,他怎麼說?」
    楚鎮南攥緊了拳頭:「有沒有請律師?老陳明明是正當防衛,警方為什麼要把他羈押起來?那幫村民憑什麼鬧?犯了法,做錯了事,居然還敢鬧事,眼裡還有天理王法嗎?」
    郭亮笑道:「司令,這案子不是還沒結嗎?誰也沒說陳崇山犯罪,公安局把他弄到這裡來還不是為了保護他?這也是權宜之計,要考慮到社會輿論壓力。」
    楚鎮南怒道:「什麼輿論壓力,全他媽扯淡,老陳是正當防衛,就應當無罪釋放,誰敢鬧事?調部隊過去,一個盯一個不夠,我兩個盯一個,我倒要看看是鬧事的人多還是部隊人多!」
    郭亮只是笑。
    楚鎮南道:「笑什麼笑?你這小狗日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眼睜睜看著我戰友被人欺負也不幫忙!」
    郭亮在楚鎮南面前一點脾氣也沒有:「司令,你放心吧,照我看陳崇山沒啥大事,這幫人表面上是在鬧陳崇山,可實際上在鬧杜天野,只要杜書記把問題解決了,這邊的事情自然就迎刃而解。」
    楚鎮南道:「鬧杜天野就是鬧陳崇山!」
    郭亮當然不會明白楚鎮南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他笑道:「司令,你好不容易來江城一趟,這次要多呆幾天,我陪您到處玩玩。」
    「玩個屁,我老戰友還在軟禁,我哪有心情?」
    郭亮道:「您先歇著,謝志國和洪長武都打電話了,他們今晚就到,您是司令,這種小事原用不著您來費心,我們一定把這件事做到您滿意,陳崇山肯定會平平安安的,我保證!」
    楚鎮南這才舒服了一些,他點了點頭道:「成,我就信你這一次,陳崇山什麼時候被釋放,我什麼時候離開江城,不然我就在你家賴上一輩子。」
    郭亮哈哈笑道:「我求之不得!」
    郭亮嘴上說得輕鬆,可心中卻明白這件事不好辦,陳崇山的事情已經被放大到極致,現在江城體制內誰都明白,有人要藉著這件事做文章,這次的目標所指就是市委書記杜天野。
    當天下午江城市委召開了常委會,今天到得很齊,每人都從杜天野陰鬱的臉色中看出市委書記的心情很差,會議從榮鵬飛匯報昨晚發生在朱小橋村的警民衝突開始,榮鵬飛道:「昨晚的衝突中一共造成了六名警員受傷,不過都是輕傷,三輛警車損毀,好在整個衝突過程中,我們的警察保持了相當的克制,所以現場並無任何百姓受傷。」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當時有記者在朱小橋村採訪,正巧拍下了警民衝突的場面。」
    常務副市長李長宇皺了皺眉頭:「正巧?天下間哪有那麼多湊巧的事情?這朱小橋村的老百姓還真是不簡單!鬧縣裡,鬧市裡,鬧省裡,居然還能把這件事捅到京城,我在春陽幹了這麼多年,怎麼就沒發現他們這麼厲害?」
    人大主任趙洋林道:「現在的老百姓和過去不同了,通過報紙電視他們可以瞭解很多事,他們都有了法律意識!」
    組織部長徐彪抓住了趙洋林這句話的語病,冷笑道:「有了法律意識?有法律意識還會這麼幹?搶奪國家財物,私自械鬥,圍堵國家機關,抗拒警察執法,這叫有法律意識?真是笑話!」
    趙洋林老臉一紅,這句話說得的確有毛病,難怪要落人口舌,他咳嗽了一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們比過去要有見識得多!」
    杜天野道:「清台山械鬥事件已經發生好幾天了,事件非但沒有平息,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一件很明朗的事情,為什麼會搞得這麼複雜?為什麼會搞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我想我們都有必要反思一下。我們在關注改革開放的同時,忽視了精神文明的建設,所以才會發生清台山的哄搶財物事件,才會發生流血械鬥事件!」
    趙洋林慢條斯理道:「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陳崇山是不是正當防衛!」
    杜天野冷冷望著趙洋林,他一字一句道:「當時我在場,陳崇山如果不開那一槍,我就會死在朱紅衛的鐵鍬之下,我可以替他證明,他是為了我才開那一槍。」
    政協主席馬益民道:「杜書記,我們相信你所說的事實,可現在的問題是老百姓並不理解,他們認為陳崇山殺了人,朱紅衛犯了法自然有法律制裁,在法律上他不會被槍斃吧?陳崇山殺了他,老百姓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也是正常的。」
    副市長袁成錫道:「不知道是誰散播出去的消息,說陳崇山要無罪釋放,所以才激化了矛盾,老百姓的感受我們還是要照顧到的。」
    杜天野怒道:「什麼叫照顧老百姓的感受?難道為了照顧他們的感受就要把一個無辜的老人送入監獄嗎?法律就是法律,沒什麼人的感受需要照顧!」
    沒有人說話,所有常委都感覺到杜天野已經失去了冷靜。
    杜天野道:「做任何事都要遵循國家的法律,沒有人情可講,我之所以堅持陳崇山無罪,並不是因為他救了我,而是因為,在那種情況下,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可以幫他作證!我可以證明他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開的槍!」
    郭亮咳嗽了一聲道:「誰允許那些記者去採訪的?這件事並不複雜,就是犯罪和執法的問題,和記者有什麼關係?」
    宣傳部長楊慶生道:「現在講究言論自由,新聞媒體方面不好控制,如果得罪了他們,事情會朝著更不利的方向發展。」
    郭亮道:「我看這次事件從開始處理就有問題,執法的力度不夠強硬,所以才會出現一而再再而三的對抗政府事件!」他之所以說這番話,是楚鎮南起到了作用,過去郭亮對地方事務很少插話,可老司令為了這件事親自跑到江城督陣,郭亮的表現自然要主動一些。
    郭亮突然積極主動的態度引起了常委們的注意,趙洋林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現在事情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了,難道要實行軍管?」
    這句話讓郭亮很是不爽,他大聲道:「如果地方上處理不了這件事,我們絕對可以幫忙維持國家的正常秩序!」
    市長左援朝一直沉默到現在,他感覺到自己是時候該說句話了,他清了清嗓子道:「趙主任說得對,矛盾全都聚集在陳崇山的身上,據我說知陳崇山目前暫時羈押在金盾賓館,這樣吧,走正常程序,先將陳崇山收押,一切以法庭宣判為準!」左援朝所說的是常規處理方法,這次在陳崇山事情的處理上,的確回護的成分太多了一點。
    可左援朝並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句話會激起杜天野強烈的反應,杜天野斬釘截鐵道:「不行!絕對不行!」
    郭亮也笑道:「現在把陳崇山抓起來是什麼意思?為了平息死者家屬的怨氣,還是為了表明我們的公正無私?人家只會覺著我們怕了!」
    榮鵬飛沒有說話,在陳崇山的事情上,杜天野的確表現的太過緊張。從他這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杜天野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此時杜天野的秘書江樂匆匆走了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杜天野馬上宣佈散會。
    杜天野突然散會的原因是省裡來人了,省裡派來了工作組,這次的工作組組長由省紀委副書記劉艷紅擔當,副組長公安廳副長田慶龍,他們這次是省委書記顧允知派來瞭解情況的。
    杜天野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招待了兩位領導。
    劉艷紅面帶微笑道:「杜書記,我知道我不受歡迎,可顧書記派我們來瞭解一些情況,我們只能硬著頭皮過來了。」
    杜天野笑道:「歡迎兩位領導來江城指導工作!」
    田慶龍道:「我也不是來指導工作的,我這次來是瞭解案情的!」
    杜天野道:「想不到發生在清台山的械鬥事件引起了這麼多的關注,我很慚愧,身為江城市市委書記,沒有處理好這件事,讓領導們操心了。」
    劉艷紅笑道:「你別說這麼多的官話,你心裡肯定對我們有牴觸,這麼著,咱們就當朋友之間閒聊,我們把情況給你說說,你把具體發生的事情向我們說說,大家把事情說清楚,我們把情況瞭解清楚,盡快返回省裡向顧書記匯報。」
    杜天野道:「好!兩位請問吧!」
    劉艷紅和田慶龍對望了一眼,劉艷紅道:「老田,你先來!」
    田慶龍道:「杜書記,我問的事情和當天的案情有關,你可以把當天械鬥的詳細情況向我說一遍嗎?」
    杜天野點了點頭,他已經不是第一遍說起這件事,可他仍然耐心詳細的說了一遍。
    等杜天野說完,田慶龍問道:「杜書記,當時朱紅衛衝向你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
    杜天野搖了搖頭:「他從背後衝向我,我怎麼可能發現!」
    田慶龍道:「陳崇山的一槍從朱紅衛的背後射入,也就是說,陳崇山當時的位置也位於你的身後!」
    杜天野點了點頭道:「不錯!」
    田慶龍道:「你根本沒有看到朱紅衛襲擊你,換句話說,你無法證明陳崇山是在你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情況下開了這一槍!」
    杜天野愣了,田慶龍的這句話切中要害,他也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杜天野道:「現場很多人,還有人可以作證!紫霞觀的道士李信義,還有……」他想到了蘇媛媛,馬上停住。
    劉艷紅道:「是不是還有蘇媛媛?」
    杜天野過去就是中紀委出身,對紀委無孔不入的工作方式十分瞭解,自己隱瞞這件事並沒有任何的必要,他點了點頭,坦然道:「不錯!」
    劉艷紅道:「蘇媛媛為什麼會在現場?」
    杜天野道:「我和她在途中遇到!」
    劉艷紅笑道:「真是很巧啊!」
    杜天野道:「清台山是風景區,誰也沒規定只許我一個人去!」
    劉艷紅拿出一疊照片遞給杜天野。
    杜天野接過照片,照片上全都是他和蘇媛媛的合影,杜天野內心一沉,劉艷紅用這樣的方式駁斥自己的謊言。
    劉艷紅道:「杜書記,你過去在中紀委工作,應該懂得怎樣配合我的工作。」
    杜天野把照片扔到一邊:「這些照片是別人寄給你們的?」
    劉艷紅道:「是!寄給我們的不僅僅是這些照片!」
    杜天野道:「照片說明不了任何的問題,我承認,那天我的確是和蘇媛媛約好了一起去爬山,我之所以隱瞞這件事的原因是,我不想有心人利用這件事做文章。械鬥這件事和蘇媛媛沒有關係,她只是無辜被捲進去了。」
    田慶龍說話還算客氣:「杜書記,你知道隱瞞這件事等於隱瞞掉一個重要的細節嗎?」
    杜天野道:「對不起,我給警方造成了困擾!」其實這件事還是榮鵬飛提醒他這麼幹的,既然已經被別人發現,杜天野就只能一個人承擔下來。
    劉艷紅笑道:「可能杜書記紀委工作幹得時間久了,所以提防心太重,害怕我們會在這種小事上做文章,害怕群眾影響不好。」
    杜天野心中暗道,你們不正是在這些小事上做文章嗎?
    劉艷紅道:「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能說明一下你和陳崇山之間的關係嗎?」
    杜天野鎮定自若道:「我父親生前和陳崇山是戰友關係,他是我的世叔。」
    劉艷紅點了點頭:「我們需要瞭解的情況基本上就是這麼多。」
    杜天野道:「請轉告顧書記,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劉艷紅道:「會的!」
    蘇媛媛垂著頭,十指交纏在一起,看得出她很緊張。
    田慶龍和榮鵬飛對望了一眼,榮鵬飛道:「蘇媛媛,你不用緊張,我們叫你來只是為了瞭解一些情況,你照實說!說完就可以回去。」
    蘇媛媛點了點頭。
    田慶龍道:「清台山發生械鬥的那天你在現場對不對?」
    蘇媛媛道:「我在!」
    「槍聲響起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我當時很害怕,被人推倒在地上!」
    「你有沒有聽到槍響?」
    蘇媛媛點了點頭。
    田慶龍又道:「你有沒有看到陳崇山開槍的場面?」
    蘇媛媛抬起頭,她的臉色很蒼白,目光中閃爍著惶恐:「我……」
    田慶龍笑道:「你不用怕,看到什麼就說什麼?只要說出你知道的事實就可以。」
    蘇媛媛道:「我沒看到,我只聽到了槍響!」
    「你有沒有看到朱紅衛手持鐵鍬從後方攻擊杜天野,並對他的人身構成了威脅?」
    蘇媛媛咬了咬嘴唇:「我……我……看到了,我看到朱紅衛手持凶器想要攻擊杜書記,我看到陳崇山開槍射擊……」
    田慶龍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了起來:「可你剛才明明說你沒有看到他開槍!」
    蘇媛媛摀住面孔,忽然哭了起來:「你不要再問我了,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
    榮鵬飛的臉色變了,之前蘇媛媛提供的證詞是她目睹朱紅衛從身後攻擊杜天野,對杜天野的生命造成了威脅,這才導致陳崇山一槍將朱紅衛擊斃,可現在,她卻將所有的證詞全部推翻,榮鵬飛用力拍了拍桌子道:「蘇媛媛,你冷靜一些,把那天發生的事情仔細說清楚!你要知道,你的口供關係到這件案子的最終走向,話不可以亂說!」
    田慶龍不無責怪的看了榮鵬飛一眼,他的這句話明顯有暗示的成分在內。
    旁聽的女警過去為蘇媛媛送上紙巾,蘇媛媛擦乾眼淚,整理了一下情緒道:「我真的沒有看到陳崇山開槍,當時朱紅衛衝向杜書記!」
    榮鵬飛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你看到朱紅衛拿著鐵鍬衝向杜書記想要攻擊他?」
    蘇媛媛想了想,抿起嘴唇:「我看到他衝向杜書記,可是我並沒有看到他拿鐵鍬!」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