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古剎

    安語晨點了點頭,俏臉緋紅道:「我會不會……懷孕……」
    張揚笑而不語。
    安語晨搖晃著他的手臂嬌嗔道:「你說嘛!」
    張揚道:「懷孕也沒那麼快,雖然昨晚我很努力,但是忘了問你是不是在安全期?」
    安語晨羞得堵住了耳朵:「羞死人了,不想聽,不想聽!」
    張揚被她忸怩的神態逗笑了,他把登山包背好,微笑道:「趁著天氣晴好,咱們趕緊下山去吧。」
    下山的途中,安語晨終於還是小聲告訴了張揚,自己並不在安全期,這次十有八九要出事了。張揚沒說話,安語晨的病情雖然暫時穩定,可是他仍然沒有把握是否可以徹底治癒她,當初和李信義討論過這個問題,如果安語晨懷孕,那麼,她體內的這個新生命就會和母體之間建立起新的經脈,通過這種方式或許可以重塑她體內的經脈,可是就算她順利懷孕,能否堅持十個月的時間還很難說。
    張揚為安語晨的事情深深擔心著,安語晨卻以為張揚因為他們之間的事情承受了壓力,她小聲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對這件事負責,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張揚聽她這麼說忍不住笑了。
    安語晨認真的說道:「我不會將咱們之間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不會影響你和嫣然的感情。」即使現在,安語晨也沒有想過要有什麼結果,她對自己能否痊癒沒有任何的信心,張揚給她的已經太多,對她而言多活一天都是賺到了。
    張揚道:「小妖,我在想,咱們生出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
    安語晨笑道:「一定是個混世魔王!」
    上山容易下山難,在珠穆朗瑪峰上,兩人真切的感受到了這一點,走到冰刀梁的時候,又開始起風,剛才還是晴天,轉瞬之間天空又變得黑濛濛的,雪不停落下,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他們已經分辨不出方向,張揚的意見是在冰刀梁暫時駐紮下來,等風雪停歇之後繼續前進,安語晨對他是言聽計從,過去性情倔強特立獨行的小妖,如今也突然變成了柔情似水百依百順的小女人。
    張揚在冰刀梁背風的一面準備紮下營帳的時候,忽然感覺到地面隱隱傳來震動。安語晨有些緊張的扶住他的手臂,兩人抬頭向山巔望去,卻見上方的山坡之上出現了一條白色的長龍,轟隆隆的悶響聲由遠及近,張揚雖然膽色過人,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變了顏色,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安語晨,費盡辛苦兩人方才回到這裡,本以為勝利在望,卻想不到在冰刀梁又遭遇雪崩。
    張揚大吼道:「快跑!」他拉著安語晨的手臂,向山下逃去,可是在這風雪漫天的冰峰之上,他們想逃又能逃到哪裡?沒等他們逃出幾步,宛如銀龍般傾瀉而下的積雪就狂湧二字,氣浪將他們的身體掀如半空之中,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他們的身體宛如秋葉般在虛空中飄零,張揚一口氣還未提起,積雪已經兜頭蓋臉的籠罩下來,轉瞬之間已經將他們掩埋在皚皚的白雪之中。
    張揚將安語晨緊緊擁抱在懷中,用他的懷抱護衛著安語晨,避免她受到傷害,他的身體終於落在了地面上,左腿一陣劇痛,他們的身體完全被積雪掩埋,腿部的疼痛沒有讓張揚昏迷過去,確信安語晨仍然在自己的懷中,張揚稍稍心安了一些,然後開始用手臂推開上方的積雪,積雪層很厚,他的手竭力伸展,卻始終無法突破厚厚的雪層,張揚的內心充滿了恐懼,他不知道他們被掩埋在了多深的雪下,如果雪層太厚,用不了多久的時間,他們就會因缺氧窒息而死,他掙扎著從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信號槍,雪崩時從高空中墜落讓他的身體多處受傷,他的左腿應該斷了,肋骨也有多根骨折,傷痛和積雪讓他每一個動作都變得極其艱難。張揚舉起信號槍對準上方的雪層,扣動扳機,他期望信號彈能夠衝破雪層,就算是無人能夠看到,也能夠衝出一個孔道,利用孔道可以帶給他們一些空氣。
    安語晨蜷曲在他的懷中毫無聲息,張揚抱著她,此時真正感覺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信號彈衝出的孔洞沒過多久就被落雪掩埋,黑暗中張揚的希望在一點一點的破滅,想不到這冰峰雪嶺竟然成了他和安語晨的最終歸宿。
    就在張揚幾近絕望的時候,他似乎聽到了犬吠之聲,張揚本以為是他的錯覺,可那犬吠之聲越來越近,張揚驚喜萬分,他想出聲呼救,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發不出半點聲音。
    犬吠聲終於來到他的頭頂,隨後而來的是腳步聲,有人開始利用雪鏟挖掘雪面,張揚和安語晨被掩埋在兩米深處,外面的營救者先迅速挖出一條可供通氣的雪道,然後才進行大面積的清除,十五分鐘後,張揚和安語晨的身體終於再度出現在天光之下。
    張揚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清醒的狀態,他看到兩名身穿紅衣的年輕喇嘛,還有一條白色的獒犬,一名喇嘛大聲叫道:「聽得到嗎?」
    張揚微笑看著他,他竟然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麼。
    兩名喇嘛分別背起張揚和安語晨,迎著風雪向不遠處的廟宇走去。
    這是一座藏在冰峰雪谷中的千年古剎,地圖上都沒有任何的標誌,張揚最為關係的還是安語晨,負責背著安語晨的那名年輕喇嘛道:「放心,她還活著。」
    聽到安語晨無恙的消息,張揚的眼圈突然紅了,他感歎於生命的頑強和倔強,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他終於找到了安語晨,更為重要的是,她還活著。
    兩名年輕喇嘛將張揚和安語晨帶到古剎內,來到古剎的後院西北角的禪房,禪房正中放置著一個直徑約半米左右的青銅火盆,和嚴寒的外面相比,禪房內溫暖如春,喇嘛將張揚和安語晨輕輕放在羊毛地毯之上,又用棉被蓋住他們的身體。
    安語晨仍然處於昏迷狀態,張揚的情況也很差,他的左腿在雪崩時發生了骨折,胸前肋骨也有多處骨折,不過骨折的地方並沒有發生移位,也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
    兩名年輕的喇嘛離去後不久,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喇嘛顫巍巍走入禪房內,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背著藥箱的小喇嘛。
    老喇嘛先查看了一下張揚的傷勢,低聲嘰裡咕嚕說了句什麼,那小喇嘛為他翻譯道:「你的腿斷了,身上也有多處骨折,現在就要為你療傷。」
    張揚忍住疼痛道:「先幫我看看她有沒有事。」
    老喇嘛看了看安語晨,又說了句什麼,他顯然不懂漢語,那小喇嘛代為翻譯道:「她沒事,只是昏迷,休息一會兒就會醒來。」
    張揚剛才也探查過安語晨的脈息,相信老喇嘛並沒有欺騙自己。
    老喇嘛點了點頭,示意小喇嘛打開藥箱,從中拿出一個青瓷盒,打開瓷盒,裡面卻是黑色的藥膏,一股濃烈辛辣的味道瀰散開來,張揚單憑這味道就已經辨識出這藥膏竟然是黑玉斷續膏,這種藥膏在大隋朝的時候也很難得到,對筋肉和骨傷能夠收到奇效,張揚本以為黑玉斷續膏早已失傳,卻想不到在珠峰上的古剎中,還有喇嘛掌握著這種奇藥的配方。
    老喇嘛給張揚上藥之後,又用木板將他的斷腿固定。
    黑玉斷續膏果然神奇,藥膏敷在傷口上之後,疼痛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酥癢的感覺,老喇嘛通過小喇嘛轉告張揚,短時間內不能妄動,避免骨折的地方移位,為張揚療傷之後,老喇嘛起身離去,那小喇嘛也跟出去了,沒過多久,他又帶著糍粑和酥油茶進來了。
    張揚現在腹中空空,聞到酥油茶的香味,肚子不爭氣的嘰裡咕嚕叫喚了起來,那小喇嘛笑了笑,十分可愛,端著酥油茶來喂張揚,室內的溫暖讓張揚漸漸恢復了,他首先恢復正常的就是語言能力,張揚道:「我自己來!」他接過酥油茶,一口口喝下,因為肋骨有傷,所以吃飯的時候都得非常小心,避免觸痛了傷口。
    小喇嘛道:「你安心在這裡養傷,這兩天風雪肆虐,不適合下山,等風雪過去,我們會派人前往營地聯繫,把你們接下山去治療。」
    「多謝小師傅了!」
    小喇嘛笑了笑道:「我叫多吉嘉措!」
    張揚笑道:「那我就叫你多吉,名字夠喜慶的!」
    多吉點了點頭,笑道:「不耽誤你休息了,呆會兒我再來看你!」
    小喇嘛離去之後將房門關閉,張揚從衣服內找到貼身存放的藥盒,打開藥盒,裡面有三顆他親手配製的逆天丹,他自己服用了一顆,又將一顆嚼碎度入安語晨的檀口之中。
    安語晨的呼吸平緩穩定,應該沒有大礙,服下逆天丹可以加速身體的康復,張揚雖然外傷不輕,可是有了逆天丹內服,再加上黑玉斷續膏的神奇效用,一周之內應該可以恢復如初。
    夜色降臨的時候,安語晨終於醒來,她眨了眨雙目,驚詫的發現自己竟然處在房間內,她甦醒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尋找張揚,張揚就躺在她的身邊,微笑看著她。
    安語晨激動萬分道:「我沒死,我們得救了!」
    張揚點了點頭,安語晨激動地向他懷中撲去,卻不小心觸痛了張揚的傷口,張大官人發出一聲悶哼,安語晨這才意識到張揚受了傷,內疚不已道:「都怪我,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受傷!」
    張揚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居然讓我見識到了黑玉斷續膏,這味靈藥早已失傳,想不到深山之中還有這樣的高人。」
    外面響起輕輕地敲門聲,安語晨整理了一下頭髮,她比張揚要幸運得多,雪崩之中雖然受到撞擊,可是並沒有受傷。
    獲得他們的應允後,小喇嘛推開房門走了進來,他手裡拿了兩床被褥,來到安語晨面前笑了笑道:「女施主醒了!」
    安語晨輕聲道:「你救了我?」
    小喇嘛道:「是我的兩位師兄,師父讓我給你們送些被褥過來,晚上氣溫還要低,害怕你們耐不得寒冷。」
    安語晨連忙稱謝,從他手中接過被褥。
    張揚道:「小師傅,我們有些餓了,還要麻煩你給我們弄點吃的。」
    多吉笑道:「已經準備了,我師兄馬上就給你們送過來。」
    說話的時候,一名年輕的喇嘛帶食盒走入禪房之中,他把食盒放在小桌上。
    張揚認出這位喇嘛就是把他和安語晨從風雪中救出的那個,慌忙向那名喇嘛道謝。
    這位年輕喇嘛雙手合什,比起小喇嘛多吉,他的修為要高上許多,早已做到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境界。
    安語晨先喂張揚吃了,然後自己才吃飯,小喇嘛多吉頗為健談,在和他們的談話中提到,這座古剎名叫尼勒,歷史已經有上千年,因為一直都藏在冰峰雪谷,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這裡,加上廟宇本身規模較小,比起海拔五千多米的絨布寺顯得默默無聞。他們的主持恩禪法師是印度人,年輕的時候在印度出家,後來翻越喜馬拉雅山去絨布寺講佛,後來因為他和絨布寺的那些喇嘛理念不合,所以離開了絨布寺,這座尼勒寺在恩禪法師來到之前已經荒廢了二百多年,恩禪法師離開絨布寺就在這裡住了下來,現在廟裡一共有五名喇嘛,救張揚他們的那兩名年輕喇嘛和多吉都是恩禪法師收養的孤兒,多吉是藏人,他的那兩名師兄是尼泊爾人,是恩禪法師去尼泊爾講經的時候收養的。寺院裡還有一位喇嘛是恩禪的師弟桑坤,他過去也是絨布寺的喇嘛,後來追尋恩禪法師的足跡來到了這裡。
    因為登山包都在雪崩中失落,張揚把他的戶外手錶送給多吉作為留念,也是通過這種方式表達對這幫喇嘛的謝意。
    多吉卻執意不收,他很認真的說道:「我們是出家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已經送給了我功德,在我們佛門弟子的眼中沒有比功德更珍貴的東西了。」
    眼前的多吉不禁讓張揚聯想到了三寶和尚,同樣是佛門弟子,境界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兒,等自己返回平海,一定要讓三寶和尚過來好好受受教育。
    多吉為火盆添過炭火之後方才離去,安語晨扶著張揚坐起,張揚靠在她身上,雙手張開在火爐上取暖。
    張揚道:「看來咱們要在這古剎之中呆幾天了。」
    安語晨道:「等我回去之後,一定捐錢給他們重修廟宇。」
    張揚道:「恐怕趙天才他們會等不及,過了和他們約定的時間,他們一定會來找我。」
    安語晨摟住張揚柔聲道:「事情已經這樣,你就耐心一些,外面天寒地凍,風雪又這麼大,你現在又斷了一條腿,咱們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
    張揚知道安語晨所說的全都是實情,他現在唯有在這座喇嘛廟裡耐心等待。
    張揚收斂心神,開始運功療傷,擁有逆天丹和黑玉斷續膏兩種靈藥,再加上他因為雙修而迅速恢復的內力,相信他康復的時間可以大大縮短。
    安語晨不敢打擾他,一個人走到旁邊,從書案上拿起一本佛經翻看,可佛經是用梵文書寫,她看不懂,安語晨無聊的重新站起,來到門前,聽到外面寒風呼嘯,又有腳步朝這邊走過來了。
    不一會兒響起敲門聲,安語晨拉開房門,卻見一位灰衣喇嘛走了進來,他手中拎著一個木桶,桶內放著木炭,走入房內之後,他將木炭放在火盆邊。
    安語晨道:「多謝大師!」
    那灰衣喇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又聾又啞,聽不到安語晨說什麼,安語晨剛才從小喇嘛多吉那裡知道了這件寺廟的一些事情,猜測到這名又聾又啞的僧人就是恩禪法師的師弟桑坤。
    桑坤雙手合什,告辭離去,安語晨重新將房門關上,回到火盆前,這間寺院的喇嘛真是不錯,不但把他們從雪地救起,而且還收留了他們。
    張揚仍然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望著他英俊而堅毅的面龐,安語晨的唇角露出淺淺的笑意,她又往火盆中添了幾塊木炭,在火盆前坐了,托住俏臉癡癡看著張揚,不知為何又想起了他們昨晚在冰窟中浪漫旖旎的纏綿情景,安語晨的俏臉變得通紅。
    空氣中有股甜香的味道,安語晨吸了吸鼻子,這種香氣十分的好聞,有些像檀香的味道。
    原本閉目打坐的張揚卻忽然睜開雙目,顯然他也聞到了這股香氣,張揚第一時間就找到了香氣的來源,竟然是從火盆之中散發出來的。
    安語晨道:「他們真是有心,居然在炭火中摻雜了印度香!」
    張揚臉色卻突然一變,驚聲道:「屏住呼吸……」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和安語晨都在不知不覺中吸入了太多的香氣,張揚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回頭去看安語晨的時候,發現她已經倒在了地上。
    張揚掙扎著向安語晨爬去,可是他的手足竟然酸軟的沒有一分力道,張揚心中駭然,他實在想不通,那些喇嘛為什麼要在炭火中摻入迷香,他想不出這幫喇嘛加害他們的理由,既然想害他們,當初又為什麼要把他們從雪地中救起?
    房門緩緩被推開了,那名灰衣喇嘛悄悄溜了進來,一雙眼睛冷冷盯住張揚,目光充滿了刻骨銘心的仇恨。
    張揚虛弱無力道:「你是桑坤?為什麼要害我?」
    桑坤來到張揚的面前,他抓住張揚的領口,將他從地上拖起,咬牙切齒道:「你竟然捏斷了帕加的四肢,你這個惡魔,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張揚聽到帕加的名字,內心一怔,他這才想起在通麥遭遇劫匪惡狼帕加的事情來?這世上當真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在珠穆朗瑪峰上竟然遇到了仇人?張揚搞不清桑坤和惡狼帕加的關係,可是從桑坤對他恨之入骨的表情來看,他和帕加之間一定淵源頗深。
    張揚中了迷香之後,已經完全喪失了抵抗力,現在的他甚至連高聲呼救的能力都沒有了,只能任憑桑坤宰割,桑坤抓著他的領口,把他扯向火盆,炙熱的爐火烘烤著張揚的面龐,桑坤試圖將張揚的面龐摁向燃燒的火炭。
    就在這危急關頭,忽然聽到外面一個驚詫的童聲道:「師叔,你幹什麼?」
    桑坤微微一怔,轉身望去,卻是小喇嘛多吉出現在門外,他一臉詫異的看著桑坤。
    桑坤冷冷道:「這裡沒你事!」
    多吉衝了上來,試圖阻止桑坤加害張揚:「師叔,你不可以這樣做!」
    桑坤抬腳就將多吉踹到在地,冷哼一聲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和你無關!」
    張揚冷笑道:「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有種衝我來!」
    桑坤獰笑道:「我要讓你生不如死!」他抓住張揚的頭髮,將他的面龐向火盆壓去。
    就在慘劇即將釀成的時候,那火盆忽然被一股強勁的吸引力所吸引,向門口的方向平移了過去,桑坤摁了一個空,他抬頭望去,卻見師兄恩禪法師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禪房之中,一雙深邃的眼睛漠然注視著桑坤。
    桑坤大吼道:「師兄,你不要管我,他害了帕加,這是我和他的恩怨。」
    恩禪法師搖了搖頭,仍然一步一步向桑坤走去。
    桑坤從腰間抽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指向恩禪法師道:「誰都不能阻止我!」
    恩禪繼續前行,桑坤怒吼一聲扔下張揚,一刀刺向恩禪法師的心口。恩禪法師不閃不避,刀鋒插在他心口,宛如撞在金石之上,發出鏘!地一聲鳴響,刀尖竟然硬生生折斷。桑坤露出驚恐的光芒,他棄去彎刀,一拳打在恩禪法師的小腹,觸手處突然下陷,他的整只拳頭都陷入恩禪法師的小腹之中,手腕一陣劇痛,竟然在恩禪法師肚皮一吸一收之間已經脫臼。
    恩禪法師歎了口氣道:「冤孽,你入佛門這麼多年,仍然放不開恩仇,仍然拋不下孽緣?」
    桑坤雙目通紅道:「他是我兒子,他的四肢都被這個人打斷了,我要為他報仇!」
    恩禪法師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這些年他做過多少壞事。」
    桑坤道:「我佛以慈悲為本,你佛法精深,卻為何見死不救,你可以拿黑玉斷續膏給這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為何不願救我的兒子?」
    恩禪法師道:「我救了他,他會再去害人!」
    桑坤收回脫臼的手掌,一拉一捏,自行復位,然後又是一拳打在恩禪法師的胸口,蓬!地一聲悶響,宛如擊中腐木,恩禪法師神情不變,歎了口氣道:「你走吧!」
    桑坤瘋狂吼叫道:「除非給我黑玉斷續膏!」
    恩禪法師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世上萬事萬物都存在因果二字,你入佛門三十多年,卻始終窺不破因果二字,罷!罷!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盒扔給了桑坤。
    桑坤終於得到了黑玉斷續膏,當真是感激涕零,想起兒子總算有救,激動地難以形容,就在他喜出望外的時候,恩禪法師乾枯的右拳緩緩推出,印在了桑坤的小腹丹田之上,他出拳的速度雖然不快,可桑坤明明看得清楚,卻無法躲避開來,一股強大的威壓之勢讓他難以挪動分毫,眼睜睜看著這一拳落在自己的身上,週身經脈宛如爆裂一般疼痛,旋即整個人變得虛弱無力,萎靡倒地。
    恩禪法師道:「既然看不破因果,武功對你父子而言皆是累贅,你把他的手足治好,以後就留在這尼勒寺中修心誦佛。」
    桑坤的心情短短時間從大喜到大悲,喜的是終於得到黑玉斷續膏,兒子的傷勢可以痊癒,悲的是自己武功被廢,兒子也要隨同他一起在寺院中吃齋念佛。
    桑坤拿著黑玉斷續膏一言不發的離開了禪室。
    小喇嘛多吉也因為吸入過多的迷香而癱倒在地,恩禪法師看著室內的情景,不由得歎了口氣,他將張揚他們三個逐一轉移到隔壁的禪室,這迷香只是起到麻醉作用,對身體無害,張揚依仗著渾厚的內力卻是最先恢復自由的一個。小喇嘛多吉是第二個,安語晨卻始終都在沉睡。
    恩禪法師剛才為他們檢查了身體,他嘰裡咕嚕說了一番話。
    小喇嘛多吉翻譯道:「我師父說你武功高強。」
    張揚歉然道:「給大師添麻煩了!」
    恩禪搖了搖頭,又道:「如果我沒有看錯,這女孩天生絕脈,命不長久!」
    多吉將恩禪的話翻譯給張揚聽,張揚內心一震,恩禪法師竟然可以看出安語晨的病症所在,難道他有救治的方法?張揚恭敬合什,向恩禪法師求助道:「大師說得不錯,她天生絕脈,我至今沒有想出救治她的方法。」
    恩禪道:「我查看過她的狀況,她天生絕脈,以她的狀況或許活不到二十歲,可是有人用內力臨時在她的體內開經拓脈,延緩了她經脈閉死的時間,又輔以藥物,所以她才活到現在。」恩禪停頓了一下,凝望張揚道:「是你做的?」
    張揚並沒有隱瞞,他點了點頭道:「晚輩粗通醫理,這些年用內力輔以丹藥的方法延緩她的生命,可是終究無法徹底治癒她的頑疾。」
    恩禪道:「天生絕脈往往夭折於少年,唯一的治癒方法就是在體內新生經脈,融陰陽促新生,她若是結婚生子,或許才有一線生機。」
    張揚聽多吉翻譯之後,此時對恩禪在醫學上的見解已經欽佩到了極點,想不到這冰峰雪谷之中竟然藏匿著這麼一位醫國高手,看來冥冥之中一切都有注定,安語晨選擇來到珠峰之上,他追尋而至,兩人墜入冰窟,遭遇雪崩,直至獲救來到尼勒寺,似乎都有上天在指引他們。
    張揚一揖倒地,真誠道:「求大師慈悲為懷,為晚輩指點明路,救救她吧!」
    恩禪法師雙手將張揚攙起,他低聲道:「根據我的判斷,她的生命最多不會超過三個月。」
    這也正是張揚所擔心的問題,就算安語晨如願以償的懷有身孕,可是三個月後她將再次面臨死亡,到時候不但是她,連腹中的胎兒也一樣要死,張揚非但救不了她,反而要賠上母子兩條性命。
    恩禪法師道:「我看得出,無論醫術內力你都要強我許多。」
    張揚道:「術業有專攻,醫學武功之道浩瀚如海,我所掌握的僅僅是大海之一滴罷了。」
    恩禪法師道:「我也救不了她,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張揚恭敬道:「晚輩洗耳恭聽!」
    「瑜伽之術你應該聽說過。」
    張揚當然聽說過,而且他從艾西瓦婭那裡還得到過一本佛經,那本佛經的後半部就記載著一套古代瑜伽的心法,艾西瓦婭就是因為修煉了那套瑜伽心法,所以才延緩了肌肉萎縮。
    恩禪法師道:「瑜伽術可以減慢身體的新陳代謝,延緩衰老。」他的目光垂落到室內的火盆之中:「同樣的炭火,熊熊燃燒和緩慢燃燒時間肯定不同,如果她修煉了瑜伽術,或許可以將生命從三個月延緩到一年,有足夠的時間讓體內的新生經脈發育成熟。」
    張揚道:「求大師指點!」恩禪法師提出的方法的確符合實際。
    恩禪法師道:「我所修習的瑜伽術重在觀想,而她所需要的瑜伽術卻和我相反,修煉之時封閉六識,冥恆瑜伽術乃是瑜伽中最為古老的方法,據我說知這種修煉方法或許已經失傳了,我可以將這種瑜伽術教授給她,不過能否起到最好的效果卻恨難說。」
    張揚道:「大師,我有一份瑜伽心法,還望大師指點。」
    恩禪法師點了點頭。
    小喇嘛多吉找來鉛筆和紙張,在低溫的環境下,鉛筆成了最常用的書寫工具。張大官人記憶力驚人,他把艾西瓦婭交給自己的那套瑜伽心法一字不漏的默寫下來,連圖譜都畫的毫無差錯。
    原始心法其實是梵文,艾西瓦婭翻譯成中文,現在張揚以中文寫出,小喇嘛多吉又要用梵文翻譯過去,恩禪法師僅僅看完開頭,就不禁歎道:「果然是有緣!」,他也沒有想到張揚會得到這失傳已久的冥恆瑜伽術。
    雪後初晴,整個尼勒寺籠罩在金色的陽光中,氣溫卻仍然很低,院落中的積雪很深,張揚坐在院落正中,在恩禪法師的指點下修煉冥恆瑜伽術。這種心法的重點在於控制,修煉成功之後,可以自如的控制呼吸心跳,甚至血液的流動速度,張揚本以為和龜息術相通,可是真正修煉起來,卻發現這種控制並非是一味的減緩。
    恩禪法師站在雪中,看到張揚一呼一吸之間,白色的氣息筆直如箭,這年輕人的內力竟然精純如斯,張揚悟性其高,原本他對這套瑜伽心法就爛熟於胸,只是沒有實際修煉過,在恩禪法師的指點下,很快就參悟了其中的關鍵所在,短時間內就將整套心法融會貫通。他發現這套瑜伽心法對療傷有著莫大的好處,延緩身體新陳代謝的速度可以起到延緩衰老的作用,可是如果受傷,可以加速傷口處的血循速度,這樣對傷口的修復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張揚原本就服用了逆天丹,加上黑玉斷續膏外敷,如今再有冥恆瑜伽術相輔,傷口癒合的速度驚人,僅僅一個日夜的功夫,他的外傷已經基本痊癒,斷裂的腿骨也已經開始癒合,照眼前的速度來看,不出三天,他的身體就能完好如初。
    安語晨也在恩禪法師的指導下開始修煉瑜伽,她的武功根基本來就很好,修習瑜伽並不費力。張大官人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恩禪法師給了他這麼大的恩澤,他當然不能就這樣坦然受之,恩禪法師和他討論醫理,張揚幫助恩禪法師解決了不少醫學上的困惑和難題,順便又寫了一些藥方給他,恩禪法師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到喜馬拉雅山周邊地區行醫,張揚的這些藥方對他大有幫助。
    三天之後,張揚的傷勢已經完全康復了,除了恩禪法師之外,其他人對此都深感驚奇,要知道張揚剛剛獲救的時候,左腿骨折,肋骨多處骨折,這麼重的傷竟然在三天內全部治癒,雖然黑玉斷續膏效果神奇,也需要半個月以上的療程,恩禪法師卻瞭解到張揚還擁有逆天丹,再加上冥恆瑜伽術,三者相輔相成方才達到了如此驚人的治療效果。
    張揚和恩禪法師並肩站在尼勒寺的鐘樓之上,小喇嘛多吉站在鍾前,迎著萬丈霞光,撞響了銅鐘。鐘聲悠揚,迴盪在冰峰雪谷之中,想起這兩天的經歷,張揚不由得感歎,如果不是遇到了這群好心的喇嘛,自己和安語晨只怕已經被冰封在雪山之上。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