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一章 責任

    顧養養出現在馬路的對面,她在咖啡館內看到了眼前的一幕,趕緊從裡面衝了出來,顧養養也算是張揚的親傳弟子之一,躲過一名壯漢的拳頭,握緊粉拳擊中對方的軟肋,將那名壯漢打得哀嚎一聲,踉蹌後退,她扶起被打倒在地上鼻青臉腫的顧明健,含淚道:「哥!」
    三名大漢還想上來教訓顧明健,柳廣陽阻止了他們:「算了,別跟這個廢物一般見識,麻痺的,真當自己是號人物,你老子在位的時候別人敬著你,現在你老子已經離休了,你在我們的眼裡根本就是一錢不值,廢物,我他媽踩死你跟踩死一隻臭蟲一樣!」柳廣陽惡毒的咒罵著,他罵完心裡舒坦了許多,和幾個人轉身揚長而去。
    因為痛苦,顧明健面部的肌肉扭曲起來,讓他的臉顯得猙獰異常,顧養養生怕他再去惹事,拚命抓住他,卻仍然被他掙脫開來,顧明健怒吼道:「我殺了你這畜生!」刀光,寒光凜凜的刀光,顧明健抽出了隨身攜帶的軍刀,他不顧一切地向柳廣陽衝去。
    柳廣陽看到顧明健拔刀,臉色也變了,顧明健一刀沒有刺中柳廣陽的要害,只是劃傷了他的手臂,一名壯漢趁機抓住顧明健的手臂,用力一擰,顧明健握不住軍刀,噹啷一聲落在地上,緊接著一記重拳砸在他的臉上,打得顧明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幾名壯漢再想圍上去的時候,顧養養又勇敢的衝了上來,為哥哥擋住他們的拳腳。
    顧明健殺紅了眼,他看到距離自己不遠處的軍刀,再度拾了起來,握刀再度衝了上去,一刀戳向柳廣陽的小腹,可這時,顧養養的身體被人猛推了過來,顧明健聽到了妹妹的尖叫聲,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中刀已經刺入了養養的小腹。
    所有人都愣了,柳廣陽第一個反應了過來,他顫聲道:「快走,快走……」
    顧養養臉色蒼白的倒在了地上,她捂著小腹,鮮血從她的傷口汩汩流了出來。顧明健嚇傻了,他竟然刺傷了自己的妹妹,莫名的惶恐籠罩了他的內心,顧明健走上前去,看到養養一張一合的嘴唇,似乎她想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養養……」顧明健含淚道。
    此時遠處傳來警笛的聲音,顧明健咬了咬嘴唇,在瞬間他下了一個極其荒唐的決定,他轉身奔向自己的汽車,接連三次才打著火,然後驅車向遠方駛去。
    顧養養感覺自己的體溫在一點點的變冷,她的喉頭發出微弱的聲音:「哥……」
    張揚接到姜亮電話的時候,整個人因為震驚而木立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方才反應過來,穿著浴袍走向外面,因為他害怕顧允知聽到,張揚壓低聲音道:「姜亮,你他媽給我說清楚,養養……養養她怎麼了?」張揚說這句話的時候,感覺鼻子酸酸的,眼淚差點沒掉下來,在他心中養養是如此的乖巧,是個我見猶憐的女孩子,究竟有什麼人這麼殘忍會向她下手?
    姜亮道:「正在急救,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張揚道:「我馬上過去!」
    合上電話,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顧養養遇刺的事情他不能不對顧允知說,可是他又害怕顧允知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來到顧允知面前,顧允知從他沉重的表情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詫異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揚抿了抿嘴唇道:「爸,我想我們要馬上返回江城。」
    張揚和顧允知趕到江城人民醫院的時候,顧養養的急救手術仍然在進行之中,手術室外,胡茵茹、趙新紅一幫藥廠的領導都來了,警方也來了不少人,姜亮一直都在那裡等著,來的路上張揚並沒有把實情告訴顧允知,可顧允知從他的種種表現上已經猜到了事情一定相當的嚴重,等到了醫院,聽說女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堅強如顧允知也無法承受這樣巨大的心理壓力,他雙腿一軟,幾乎坐倒在地上,幸虧張揚和胡茵茹及時扶住了他,顧允知抓住張揚的手臂:「張揚,救養養,你一定要救養養。」
    張揚點了點頭,讓胡茵茹先送顧允知去休息室內等候。
    姜亮來到他的身邊,低聲道:「左院長和於教授親自為養養手術。」
    張揚道:「我去看看!」
    顧養養被刺破了肝臟,引發了大出血,於子良和左擁軍聯手為她做了肝葉部分切除,張揚進入手術室的時候,手術已經接近完結,於子良將縫合的任務交給了左擁軍,走出手術室外,正遇到了張揚,他解開口罩,向張揚點了點頭道:「來了,還好,搶救及時,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張揚如釋重負道:「謝謝,謝謝!」
    於子良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咱們之間不用謝,病人還得過一陣子才能甦醒,你要去看她嗎?」
    張揚搖了搖頭,現在要趕緊把顧養養平安的消息告訴顧允知。
    顧允知得知女兒渡過危險的消息,眼圈竟然有些發紅了,他大半生縱橫官場,可到現在才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無助和脆弱,顧允知還不知道另外一個真相。
    姜亮悄悄把張揚叫到一旁,張揚咬牙切齒道:「告訴我,誰幹的?」
    姜亮歎了口氣道:「顧明健!」
    張揚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姜亮道:「根據旁觀者說,當時顧明健和柳廣陽為首的幾名社會閒雜人員發生了衝突,他們圍毆顧明健,顧養養看到哥哥被打,衝上去保護他,顧明健氣昏了頭,摸刀想刺殺柳廣陽,在衝突的過程中,他一刀誤刺在顧養養的身上。」
    張揚怒道:「混賬,我非宰了他不可!」
    姜亮道:「這小子是夠混蛋的,一刀把妹妹刺成這樣,居然害怕承擔責任,從現場逃之夭夭了,如果不是我們警方趕到及時,耽誤了治療,養養恐怕就沒命了。」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我讓杜宇峰帶人去抓他們了,相信他們都跑不掉。」
    就在這時杜宇峰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把柳廣陽和他的三名同夥給抓住了,張揚道:「我去找他!」
    姜亮知道他的脾氣,勸道:「你別生氣,這件事還是交給我們警方處理。」
    張揚道:「我必須要親自問問,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說的那樣!」
    柳廣陽沒想到張揚也在審訊室內,看到張揚一臉的殺氣,他不由得有些驚慌了,起身衝著杜宇峰道:「警官,他……他不是警察,你……你這是公然違反紀律,小心我投訴你。」
    杜宇峰道:「你想投訴就去投訴,看看大家是信你還是信我。」
    張揚走過去二話不說,抓住柳廣陽的衣領就賞了他倆大嘴巴子,打得柳廣陽鼻血長流,柳廣陽慘叫道:「濫用私刑,你們是人民警察,怎麼可以濫用……」
    張揚已經將他老鷹抓小雞一樣抓了起來,狠狠撞在牆壁上。
    杜宇峰也覺著有點不對頭了,低聲道:「哥們,悠著點兒!」
    張揚冷笑道:「沒事,我弄死他找點化屍水給融了,保管不留痕跡。」
    柳廣陽臉色都變了:「別……別……啊!我他媽又沒殺人,你們找我幹什麼?」
    張揚卡住他的脖子道:「說,顧養養那一刀是不是你刺的?」
    柳廣陽叫苦不迭道:「跟我有個屁關係,是顧明健捅得她,我太冤枉了,我一直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張揚照著他肚子上又是一拳,打得柳廣陽蝦米一樣躬起了身子,咳嗽了老半天才道:「你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
    杜宇峰朝張揚點了點頭,看情況柳廣陽沒有說謊。
    張揚道:「就算不是你做的,也和你有關係,我告訴你柳廣陽,今天凡事涉及這件事的人都他媽倒霉了。」
    柳廣陽哭喪著臉道:「你幹嘛跟我過不去,顧明健喪心病狂,他連親妹妹都殺,你們不去抓他,找我幹什麼?」
    杜宇峰道:「顧明健為什麼要殺你?」
    柳廣陽道:「我怎麼知道?他的錢被人給騙走了,就把責任全都賴到我的頭上,找我要錢,我哪有錢給他?他聽說我沒錢,就火了,拔出刀來想殺我,幸好我身邊又幾名朋友,大家幫我一起把他給打趴下了,我們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啊,可他殺紅了眼,拾起刀居然想刺死我,誰想他妹妹衝了出來,他收手不及,這一刀就捅在他妹妹身上,我發誓我說的全都是實話,我要是編造了一句,天大雷劈,我決不反悔。」
    柳廣陽是個無賴,可是他並沒有多少膽色,被張揚連吼帶嚇,杜宇峰又在旁邊半真半假的敲邊鼓,不一會兒柳廣陽的防線已經完全崩潰,他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原來顧明健在他的慫恿下,一共湊了一千萬,從商人郭生源手裡買了京城的一塊地皮,那塊地顧明健多方考察過,認為很有發展的前景,可是他並不知道郭生源是個騙子,定金付完之後,郭生源就人間蒸發了,等顧明健拿著兩人簽訂的協議去找,才發現地是郭生源的不假,可是他在賣給顧明健之前已經將土地抵押給了別人,一塊地賣了好幾家,這下顧明健的一千多萬雞飛蛋打,他因此而暴走發狂。
    柳廣陽申明道:「郭生源是我介紹給他的不假,可是我也不知道郭生源是個騙子,顧明健找我要錢,我找誰去?他還欠我工資沒給呢。」
    張揚冷笑道:「工資?你他媽還真敢說,用板藍根沖劑冒充抗病毒沖劑就是你想出的主意吧?你給藥廠造成了多大的損失?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現在居然還敢要工資。」
    柳廣陽道:「這事兒也不賴我,顧明健是決策人,他要是不點頭,沒人敢這麼幹,現在事情鬧出來了,憑什麼讓我當炮灰?」
    張揚道:「理由真多,我一打眼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就算那一刀是顧明健刺的,你們這群人沒一個能脫開干係,麻痺的!全他媽給我等著,等我抓住顧明健一個個的收拾你們。」張大官人說的憤怒,甩手又給了他一記耳光。
    柳廣陽被打得苦不堪言,只盼著這廝趕緊離去,好不容易等張揚走了,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跡向杜宇峰道:「我要投訴,他不是公安,憑什麼來審問我?你們這是假公濟私!」
    杜宇峰道:「抗議啊,那我就把你放出去,你信不信,我現在把你放出去,你搞不好都活不到明天早晨。」
    柳廣陽滿臉的不相信:「你別嚇我……」
    杜宇峰道:「張揚是真火了,你們幾個小流氓惹出了這麼大的禍端,以為這樣就算了?得虧你們落在我們手裡,要是先被張揚找到,他要不把你雙腿打斷,我跟你姓。」
    柳廣陽嚇得打了個冷顫,對張揚的惡名他不止一次聽說過,別的不說,單單從剛才張揚能夠大搖大擺的進入審訊室把他痛揍一頓來看,這個人的確厲害。
    張揚滿世界尋找顧明健的時候,顧明健居然把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張揚一聽到顧明健的聲音,頓時火冒三丈,怒吼道:「顧明健,你還是不是人?居然用刀刺傷你的親妹妹!」
    顧明健在電話中帶著哭腔道:「張揚,養養……她怎麼樣了?她有沒有事?」
    張揚怒道:「你還有臉問?你刺傷了她,居然放任她不管,自己一個人逃了?」
    顧明健道:「我怕……我怕……我對不起養養……當時警察來了,我知道警察一定會救她,張揚,求求你,告訴我,養養怎麼樣?她有沒有事?」
    張揚道:「顧明健過去我只是覺著你偏激,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你還是個極度冷血和自私的混蛋,想知道養養怎麼樣,你自己過來看她!你是不是人?有沒有責任心?」
    顧明健還想說什麼,張揚已經憤然掛斷了電話。
    張揚並沒有將顧明健打來的這個電話告訴任何人,包括顧允知在內,顧允知現在的心情已經夠難受了,張揚不想再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張揚回到醫院的時候,顧養養已經甦醒,顧允知坐在女兒的床邊,握著她冰冷的小手,望著她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虛弱的俏臉,顧允知的內心刀割般疼痛。
    顧養養望著父親,緊緊抓住父親的手。
    顧允知道:「養養,你受苦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那個畜生。」
    顧養養搖了搖頭,虛弱道:「爸……千萬別怪我哥……他不是故意的……,他現在肯定也很後悔……爸,你別怪他,咱們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
    顧允知聽到女兒這樣說,心中更是難過,他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輕聲道:「養養,你休息吧,爸爸就在你身邊陪你。」
    張揚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將一束從花店買來的鮮花插在床頭的花瓶內。
    顧養養望著那束鮮花,笑了笑道:「好……好美的鮮花……」
    張揚先取出一顆綠色的藥丸塞入她的口中,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清涼的汁液順著顧養養的喉頭滑落。張揚道:「這是我配製的回春丸,有恢復元氣的作用。」他又將一盒藥膏放在床頭:「這藥膏可以先放在冰箱裡,七天後外敷在傷口上面,保你傷癒後沒有一絲一毫的疤痕。」
    顧養養甜甜笑了起來,雖然笑容還是十分的蒼白,又有哪個女孩子不愛美呢?顧養養受傷後其實最擔心的就是留下疤痕,聽張揚這樣說,心中自然欣喜非常。
    顧養養道:「姐夫,我武功還是不行……不然這次就不會受傷……」
    張揚笑道:「我讓你平時多練,看來你一定是沒聽我話,偷懶了是不是?」
    顧養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柔聲道:「等我傷好了,一定苦練武功,學會好好保護自己,再也不讓你們擔心。」
    張揚知道她術後虛弱,不適合說太多話,輕聲道:「你睡吧,我晚上給你熬點湯送來。」
    顧養養微笑點頭。
    顧允知將張揚送出門外,他低聲道:「有沒有找到那個畜生?」
    張揚搖了搖頭道:「其他人都抓住了,唯獨沒有找到他,看來他應該離開了江城。」
    顧允知黯然道:「我本不該放過他,藥廠的事情讓他承擔責任,這件事就不會發生。」
    張揚道:「爸,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用,我看他也很後悔很害怕,這次應該是無心之過。」他並不是想替顧明健解脫責任,這樣說的目的是想顧允知心裡好受一些。
    顧允知道:「他刺養養那一刀或許是無心之過,可是眼看著妹妹受傷倒地,他卻捨棄養養逃離現場,這根本就是沒有人性!」
    張揚其實對顧明健也惱火得很,如果現在讓他抓住顧明健,他一定要痛揍這混蛋一頓,可是在顧允知面前他並沒有表露出來,顧允知的心中已經很難受,他不想加重顧允知的負擔,張揚道:「爸,你也要保重身體,藥廠方面,胡小姐和趙廠長她們都願意過來照顧養養,醫院方面也派了專門的護理人員,您還是回去休息。」
    顧允知搖了搖頭道:「養養這個樣子,我怎麼能放心離開呢。」
    張揚道:「要不這樣,我讓醫院給您在隔壁開一個房間,養養有什麼事情,您隨時都能知道,你看這樣好不好?」
    顧允知點了點頭。
    張揚告辭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醫院,而是來到了院長辦公室拜會了左擁軍,剛巧於子良也在左擁軍這裡,兩人正在討論著顧養養的治療方案。
    看到張揚進來,左擁軍笑著指了指對面的沙發道:「坐!」
    張揚在沙發上坐下,於子良遞給他一瓶水,張揚擰開喝了一口道:「今天多虧你們了!」
    左擁軍道:「救死扶傷是我們的本份,顧養養送來的時候情況相當危急,我擔心應付不來,所以把於教授請來。」
    於子良道:「左院長太謙虛了,顧養養是肝破裂,你完全可以應付的來,主要是考慮到顧書記,所以才表現出如此的慎重吧。」
    左擁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於子良所說的的確是事實,如果是普通病人反倒好處理,顧養養的身份背景讓他對做手術有著諸多顧忌,所以沒法靜下心來做手術,他做院長的時間太長,腦子裡的雜念太多,遠不如過去當外科醫生的時候單純,雖然手術水平依舊,可是在臨床處理上的應變要差上許多。左擁軍今天在手術台上已經發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發現專業和管理工作已經產生了矛盾,看來以後他要將更多的經歷傾注在管理上,至於業務,以他目前的狀態已經不會再有太大的發展。
    張揚道:「照兩位看,養養的傷勢怎麼樣?」
    於子良道:「傷勢沒什麼問題,切除了部分肝葉,需要休養一段時間了,張揚,這後續的事情,應該你來做了。」他對張揚的神通再瞭解不過。
    張揚點了點頭,他提出邀請,晚上準備設宴對他們兩人表示感謝,於子良婉言謝絕了張揚的好意,雖說當醫生的吃請很正常,可是他和張揚之間的關係也用不著這些形式。
    江城市市委書記杜天野聽說顧養養遇刺,也專程來到醫院探望她,他這次前來主要是出於對前任領導的尊重,顧允知對杜天野的前來表示感謝,同時也提出請求,希望顧養養的傷情不要驚動太多的地方領導,現在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希望女兒在一個安靜的氛圍內治療。
    杜天野離開病房,來到停車場的時候,正看到張揚從醫院行政樓裡走了出來,他向張揚招了招手,張揚不知在想什麼?呆呆出神,居然沒有看到杜天野,杜天野叫了一聲:「張揚!」
    張揚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到杜天野朝他笑了笑,走了過去:「杜書記!」
    杜天野道:「我剛剛去探望了顧養養,她的情況還可以。」
    張揚道:「幸虧搶救及時。」
    杜天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一起上車。
    兩人來到車內坐下,杜天野向司機道:「去更新巷!」
    張揚有些詫異道:「更新巷?是不是蘇媛媛家?」
    杜天野道:「她母親快不行了,又不願意去醫院,我早就想讓你去看看,可是你這兩天這麼忙,我沒好意思開口。」
    張揚歎了口氣道:「最近諸事不順,什麼倒霉事兒全都一股腦湧過來了,我是不是犯太歲啊?」
    杜天野道:「你沒犯太歲,你現在好端端的。」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道:「顧明健這小子怎麼這麼不負責任?就算是誤傷,看到妹妹倒在血泊裡怎麼可以不顧而去?」
    張揚道:「提起這事兒我就惱火,要是讓我抓住他,我非打斷他的腿。」
    杜天野道:「我問過公安局,說顧養養不承認是顧明健刺傷他,只說是爭奪軍刀的時候,她自己失去平衡摔到了,自己把自己給誤傷了。」
    張揚道:「養養那小丫頭太善良,傷成這個樣子她仍然不願指證自己的哥哥,把所有事情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杜天野道:「兄妹兩個怎麼做人的差距這麼大?」
    張揚道:「柳廣陽那幾個流氓不能輕饒了,養養這次受傷雖然不是他們直接造成,可和他們也有著密切的關係,一定得給他們深刻的教訓。」
    杜天野道:「交給公安局處理吧,你小子別胡鬧啊,事情本來已經夠麻煩了,你就少跟著添亂了。」
    張揚道:「說實話,我這心裡挺憋屈的。」
    杜天野道:「知道,可有些事並不是你我能夠掌控的。」
    張揚和杜天野一起來到蘇媛媛的家,沈靜賢已經三天未曾進食了,整個人氣息奄奄,張揚雖然對沈靜賢沒有什麼好感,可是礙於杜天野的面子,還是勉為其難的為她診了診脈,張揚的手指搭在沈靜賢乾枯的手腕上,沈靜賢灰黃色的面孔似乎有了一些神采,她睜開雙目,忽然一把就將張揚給抓住了,她抓得如此之緊,甚至連指甲都深深掐入張揚的皮肉之中。
    一旁的蘇媛媛和蘇國澤同時驚呼,蘇媛媛道:「媽!你幹什麼?」
    沈靜賢死死盯住張揚:「你不是他……你不是……」
    除了張揚以外,沒有人明白沈靜賢在說什麼,張揚道:「沈阿姨,你看清楚,我是張揚!」
    沈靜賢道:「你是張解放的兒子……你是他的兒子……」
    從沈靜賢的這句話張揚就能夠知道她現在的頭腦很清醒,張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靜賢歎了口氣道:「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張揚不由得一怔,蘇國澤和蘇媛媛都有些驚奇的看著張揚,不知道母親要跟他說什麼?在他們的印象中,母親和張揚並不熟悉。
    蘇國澤還是帶著妹妹一起離開了房間,杜天野也隨同他們一起來到院子裡,蘇媛媛有些奇怪的問道:「媽為什麼要單獨和他說話?」
    杜天野道:「或許是想問問她自己的病情。」
    蘇國澤黯然歎了一口氣,母親的病顯然並不樂觀,已經出現了腎衰竭的症狀,又拒絕前往醫院治療,他之前請過一位專家來,那位專家認為沈靜賢最多還有幾天可活。
    等到其他人都離開之後,沈靜賢方才放開張揚的手臂,低聲道:「你是張解放的兒子?」
    張揚也不再隱瞞,點了點頭道:「是!」
    沈靜賢有些無力的閉上雙眼道:「我早就該猜到的。」
    張揚道:「別多想了,我給你開一張藥方,你還是養病為主。」
    沈靜賢道:「不用管我了,你開了我也不吃,我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我對這個世界早就厭惡透頂,對我來說,死是一種解脫。」
    張揚道:「你的兒女都很關心你,你要是放棄治療,他們會很難過。」
    沈靜賢搖了搖頭道:「我活在這個世上就是為了遭受折磨,我一天都不想活下去了!」
    以張揚的手段,他還是有把握延續沈靜賢的生命的,可是面對一個已經失去了生的意志的人,就算他也一樣束手無策。
    沈靜賢道:「上次你過來的時候,扮成張解放嚇我!我的意識雖然混亂,但是當時的一些情景我還記得。」
    張揚被她揭穿,多少有些尷尬,乾咳了一聲道:「對不起,我的好奇心重了一些。」
    沈靜賢道:「我告訴你一件事,滿足你的好奇心。」
    張揚沒說話,隱約猜到沈靜賢想說的事情和蘇媛媛有關。
    沈靜賢道:「你去小石窪村調查過我是不是?」
    張揚照實回答道:「我當時並不是衝著你去的,我是為了調查王均瑤,沒想到會查到你。」
    沈靜賢道:「我過去叫沈良玉,當年的確在小石窪村插過隊,王均瑤、許常德、董德志、陳愛國那些人當年都是和我同批的知青。」
    張揚道:「陳天重呢?」
    沈靜賢道:「看來你查到了不少的事情,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我一個要死的人,也沒有什麼放不開得了……」說到這裡她緩了口氣,方才繼續道:「我和陳天重的事情和其他人無關,堅決反對我們來往的是我的母親,當年我的父親被劃成右派,他經受不了種種折磨,最後選擇了自殺,我的母親從那時起身體就不好,我要回江城照顧她,考慮到現實的問題,我和陳天重選擇分手。回到江城後不久,我在別人的介紹下和一個老實巴交的工人結了婚。」
    張揚望著沈靜賢,沈靜賢的目光卻沒有看著他,始終直視著前方的牆面,彷彿周圍沒有任何人存在,沈靜賢道:「婚後不久,他得了重病,我可能是個不祥的女人,凡是我身邊的人總沒有好下場,我要照顧母親,又要照顧丈夫,可是我從返城之後,我的工作問題遲遲沒有著落,我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去找了許常德,那時候他已經是江城機械廠的副廠長,看到我來找他,許常德表現的很熱情,畢竟當年我們都是在小石窪村插過隊,我提出讓他幫忙進廠,他當時並沒有一口應承下來,只是說會盡量去辦,過了一陣子,他果然幫我辦好了入廠上班的手續,不過……」
    沈靜賢的表情充滿了痛苦,她的雙手緊緊攥著床單道:「後來我才發現他沒有那麼好心,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她雖然沒有說明,可是張揚已經明白,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在那樣一個動亂的年代,沈靜賢一個孤苦無助的女人活下去並不容易,張揚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她和王均瑤都是難得一見的美女,可謂是春蘭秋菊各擅其場,許常德對她生出邪念並不意外,因此張揚對許常德的為人越發的不齒。
    沈靜賢道:「後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我丈夫,他知道這件事後承受不住羞辱,服毒自盡了……我對不起他,他死後不久,我的母親也因病去世了,再也沒有人妨礙我和他的來往。許常德經常來我家裡幫忙,我也在潛意識中接受了他,成為了他的地下情人,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許常德的司機張解放知道了這件事,他搜集到了不少證據,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趁著一次來我家幫忙的機會,他……」
    張大官人臉上發燒,雖然他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老爹毫無印象,可是自己畢竟是他兒子,想不到這位親爹竟然幹出了這種禽獸不如的行為,張大官人都不好意思正眼去看沈靜賢。
    沈靜賢道:「他手裡握有我和許常德來往的證據,並以此作為要挾,我恨他,卻不敢將這件事聲張出去,而那時許常德似乎聽說了什麼,他害怕我和那個兒子的存在會帶給他不好的影響,所以漸漸疏遠了我,張解放對我百般糾纏,我恨他,認為我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所以在一次他喝醉酒來找我的時候,我請他吃飯,並往他的酒裡面放了敵敵畏。」
    張揚倒吸了一口冷氣,現在他面對的正是親手殺死他老爹的兇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過望著這個皮包骨頭,氣息奄奄的女人,張大官人已經興不起任何的報復之心。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