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說走就走

    濱海市正式掛牌儀式在第二天上午八點準時舉行,平海省長周興民、平海省委秘書長閻國濤、江城市委書記杜天野、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嵐山市委書記常頌、南錫市副市長龔奇偉這些平海政壇的明星人物齊聚過去的縣行政中心大門前。前來參加儀式的社會名流也不在少數,薛世綸、蕭國成、丁高山……張大官人從昨天忙活到現在,累得跟孫子似的,雖然他已經是濱海市委書記了,在這麼多領導的面前這廝也只能當個串場的主持人。
    省長周興民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進行致辭,他微笑道:「各位來賓,各位朋友,值此濱海市正式成立、濱海市委市政府正式掛牌儀式開始之際,我向濱海全體人民,濱海市全體幹部職工致以最真誠的問候,這不僅僅是濱海發展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我們平海發展歷史上的一件大喜事,對於陣型平海北部經濟,推動平海北部城市發展,均衡平海南北經濟發展的不均衡擁有重大的意義。在此,我代表平海省黨委、平海省政府對濱海所有人民表示最熱烈的祝賀!」
    周興民的講話被熱烈的掌聲打斷,他不得不暫時停下說話,等到掌聲平息之後,方才繼續道:「濱海能夠撤縣改市成功,和濱海市現任領導班子的務實努力的工作作風密不可分,這件喜事就是你們努力的結果,也是黨和國家對你們工作成績的肯定,我希望你們在濱海市這個新的平台上,勇於開拓,積極進取,力爭在短時間內讓濱海的經濟更進一步,深入切實的貫徹好改革開放的方針政策,高速度、高質量的建設好平海的第一個保稅區,將濱海打造成為平海北部的明星城市,讓濱海成為平海沿海港口城市中的一顆璀璨明珠!」
    列席現場的都不是普通人物,尤其是官場中人,他們最擅長的就是領會領導講話中的精神,多數人都留意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省長周興民的講話中根本沒有提到北港,雖然今天是濱海的立市慶典,但是濱海畢竟是北港的轄市,周興民不提起北港很不正常,而且他特地強調要將濱海打造成為平海北部的明星城市,凸顯出濱海的重要地位,這肯定不是無心之說。
    一幫北港領導全都站在周興民身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公式性的笑容,但是每個人都掩飾不住笑容中的尷尬。市委書記項誠沒笑,從昨天到今天,他就沒有遇到任何一件讓他開心的事情,他找不到哦笑的理由,他也笑不出來。省長周興民絕不是無心疏漏,北港這麼大的城市任何人也不可能將之無視的,尤其是在北港的土地上。在周興民那裡遭到的接連冷遇,讓項誠已經有些出離憤怒了,但是他只能無奈接受,在領導面前,他沒有任何的發言權。
    禮炮聲過後,省長周興民、平海省委秘書長閻國濤、北港市委書記項誠共同為濱海市委、濱海市政府進行揭牌。
    揭牌儀式只是象徵性的,截開蒙在牌子上的紅綢,就意味著濱海的歷史翻開了極其重要的一章,從此平海多了一個縣級市。
    儀式過後,周興民來到行政中心稍事休息,他讓秘書把張揚叫到了休息室。
    張大官人滿臉喜色,周興民來到濱海之後的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周省長對自己的工作是全力支持的,更讓張揚感到喜悅的是,周興民根本不給項誠面子,政治上講究個立場鮮明,領導的立場決定了張揚和北港市領導層博弈的最終結果。
    張揚關心的是保稅區奠基的事情,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盡量把周興民動員過去跟他一起奠基,只要把保稅區的奠基石碑扎根在藺家角的土地上,就等於徹底粉碎了泰鴻方面的圖謀,應該說這廝的如意算盤打得是相當不錯的。
    張揚一臉笑容道:「周省長,今天的揭幕儀式您還滿意嗎?」
    周興民道:「這種形式上的東西你很看重嗎?」
    張大官人馬上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您今兒不是誇我努力務實嗎?」
    周興民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是誇濱海領導班子,沒誇你自己啊!」
    張揚道:「還不是一樣,我也是濱海領導班子中的一員。」
    周興民道:「昨晚的北港夜新聞你看了吧?」
    張揚一臉迷惘道:「啥?」
    「你少給我裝糊塗,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泰鴻想在藺家角建設分廠,可能損害到你的利益,但是這種事完全可以通過協商解決,你小子偏偏要劍走偏鋒,你以為你玩得這些手段別人不知道?只要是稍有點頭腦的人都看出來了,你想利用輿論挑唆老百姓對泰鴻的反感。」
    張揚嬉皮笑臉道:「我可不是為了一己私利!」
    周興民道:「別以為打著大公無私的幌子就能隨心所欲的為所欲為,我不管你和趙永福之間有什麼恩怨,任何的個人恩怨都不應該把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牽涉到其中,否則就是對黨和國家的不負責,就是對人民的不負責。」
    張揚道:「我沒有啊!」
    周興民道:「我之所以支持你,是因為你的保稅區規劃做得很好,你的的確確是在用心做事,我批評你也不是因為你這方面的事情,而是因為你針對泰鴻所做的事情實在是有些上不得檯面。」
    張大官人不免有些尷尬,在周興民的面前根本沒有辯解的必要,人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算準了這一系列針對泰鴻的輿論攻勢都是自己搞出來的。
    周興民道:「張揚啊,我這次之所以過來,並不是為了參加什麼所謂的掛牌儀式,我不瞞你,我是為了解決泰鴻和保稅區的問題,在這件事上我和宋書記專門進行過一次討論,魚和熊掌,我們很想兼得,你的出發點是為了維護保稅區的利益不受到侵犯,但是你在維護保稅區的過程中損害了泰鴻的名譽,已經造成了很多老百姓對泰鴻的誤解,我可以說,即使泰鴻現在改變態度不在藺家角建設分廠,他們在北港另選廠址也會受到相當的壓力。」
    張大官人心中暗道:「還不是他趙永福自找的!」可這種話無論如何不能在周興民面前說,否則只能讓周興民小視自己,張揚的頭腦是非常清楚的,他對周興民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瞭解,其實設身處地的為周興民想想,站在省長的高度,當然希望泰鴻這樣的鋼鐵龍頭企業落戶平海。張揚拿捏出一副誠懇虛心的樣子:「周省長,這事兒我的確考慮的不夠周全,但是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人家是副省級幹部,我明刀明槍的幹不過人家,北港的那幫領導們又站在人家的立場上,我一個人勢單力孤,不想點非常規的辦法,恐怕藺家角現在已經劃給泰鴻了。」
    周興民道:「你啊,理由就是多。」
    張揚笑了笑道:「周省長,多謝您對我的支持,我保證,從現在開始我一心撲在工作上,別人怎麼惹我,我都不跟他一般計較。」他說完之後,向周興民湊近了一些,低聲道:「周省長,保稅區奠基的事情您看……」
    周興民道:「別玩形式主義,什麼揭幕,什麼奠基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哪怕是把黨中央總書記請來給你奠基,保稅區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還是需要你們整個領導班子共同協作,踏踏實實的辦好了。」
    張揚道:「可有些形勢多少都得走走,就算是討個綵頭。」
    周興民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什麼綵頭?你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你把我拉過去,在藺家角立塊碑,挖幾鏟土,就代表著我支持你的工作,以此向北港的幾位領導示威,你這叫什麼?說好聽了叫借勢,說得不好聽叫狐假虎威,能不能少做一點表面文章,有玩弄這些小聰明的功夫,不如去踏踏實實的琢磨,怎麼把保稅區建設的更好。」
    張大官人被周興民當面揭穿本來的目的,一張臉不由得有些發熱,他尷尬道:「周省長,我這不是尋求支持嗎?」
    周興民道:「昨晚我和趙永福見了面,也和他談得很清楚,我闡明了我的立場,保稅區的規劃做得很漂亮,如果沒有這份完美的規劃,也不會這麼容易打動我,你小子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張揚笑了笑:「多謝周省長誇獎。」
    周興民道:「奠基的事情不要再搞了,這種形式主義無非是進一步去刺激別人的神經,加深彼此的矛盾,我認為沒有任何必要,還有,針對泰鴻的輿論攻勢也是時候收手了,無論你承認與否,這件事肯定和你有關。」
    張揚道:「並非是我刻意針對泰鴻,趙永福始終在製造麻煩,在保稅區中心區有五百畝屬於華光集團的土地,現在趙永福已經和華光達成協議,要拿下這塊地,他肯定會繼續製造麻煩。」
    周興民笑了起來,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你以為他真的這樣做,北港的領導層會支持他?還是你以為我會支持他?宋書記會支持他?」
    張揚眨了眨眼睛,他怎麼就沒想透這個道理呢?如果趙永福敢用這五百畝地製造麻煩,那麼他就是和保稅區過不去,也就是和平海過不去,保稅區落戶濱海,省長周興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心血,可以說保稅區不但關係到張揚的政績,也關係到周興民的政績,在這一點上,他們兩人擁有著共同的政治利益,難怪周興民會旗幟鮮明的支持他,一旦想通了這個道理,張大官人頓時如釋重負,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周興民之所以過來不僅僅是為了調和矛盾,更重要的原因是趙永福的所作所為已經觸動了他的政治利益,這是周興民無法容忍的。自己從開始的時候只是為了捍衛濱海的利益而戰,他並沒有考慮到更深層的東西,如果當初把所有的因素都計算完全,那麼即便是他對趙永福的挑釁不聞不問,趙永福依然無法如願拿到藺家角的那塊地,周興民顯然不會答應。
    周興民看到這廝好半天沒有說話,不由得好奇道:「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對我的話很不服氣?」
    張揚道:「周省長,您給我一個膽子我也不敢啊!我在想,如何能夠盡快的把保稅區建設起來,用成績說話。」
    周興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並不相信這廝會轉變的如此迅速。
    張揚道:「周省長,奠基的事兒我不搞了,趙永福那邊我也可以不計較,但是,您這次也看到了,北港的這幫領導對我的工作並不支持,濱海雖然撤縣改市成功,可還得歸北港管,您支持我不假,可是您不可能一天到晚都顧著我的事兒啊,萬一您不在,別人要是給我下絆子,那可怎麼辦啊!」
    周興民道:「你說怎麼辦?,張揚嘴巴還沒張開呢,就聽到周興民道:「濱海市委書記還不過癮,屁股還沒把位子捂熱,眼睛就瞅著北港的位子了,你小子是不是有點太渴了?」
    張大官人嘴巴張的老大,原本他是想藉著這個機會要個北港市常委幹幹呢,沒想到話還沒來得及說,周興民就已經識破了他的意圖,接下來的話全都被堵住了,張大官人發現周興民的確很厲害,自己的那點小九九全都被人看穿。
    張揚呵呵笑道:「周省長,您誤會了,我是說,省裡給我的撥款什麼時候才能到啊?」
    周興民道:「你想說的只怕不是這件事吧?,張揚咧開大嘴唯有傻笑,面對周興民這號人物,還是不要表現的太聰明的好。
    周興民道:「你們的規戈很好,我拿到省裡給大家看看,相信用不了多久你期待的撥款就會下來,不過,你小子務必要給我記住,少生事,多做事,別給我們添亂……
    張揚樂呵呵點了點頭。
    周興民道:「今天下午我要去江城」
    張揚一聽就急了:「別介啊,就算奠基儀式不搞了,您也不能走啊,晚上還有焰火晚會呢,我們可什麼都準備好了。」
    周興民笑道:「是濱海撤縣改市,你本應該是主角啊,我在這裡呆著,豈不是要把你的風頭全都搶走了?」
    張揚道:「周省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從來都是謙虛低調,我不喜歡出風頭。」
    周興民道:「得,我最受不了你這種自我標榜的傢伙,我本來就沒打算出席你們的什麼焰火晚會,你們自己搞吧,我還要去江城考察情況,去看看那邊新機場的建設情況」
    張揚聽到新機場三個字頓時來了精神:「要說這江城新機場,我還是正兒八經的開拓者。可惜我沒有享受到本應屬於我的榮耀和獎勵,那啥…」們張大官人沒來及把後面的話說完,因為江城市委書記杜天野到了。
    看到張揚在周興民這裡,杜天野笑道:「張揚也在啊!」
    周興民道:「你來得正好,他正在跟我標榜他的功勞政績呢,說江城新機場他居功至偉。」
    張大官人尷尬道:「周省長,咱不帶這麼害人的,我沒那麼說。」
    杜天野哈哈笑道:「這話倒是不錯,江城新機場項目的確和張揚的努力分不開。」
    張揚知道人家兩位大領導有重要事情要談,也沒好意思多做停留,向兩人告辭之後離去。
    張揚走後,周興民邀請杜天野坐下,杜天野道:「怎麼?給這小芋上課呢?」
    周興民笑了起來:「給他上課有用嗎?而且有宋書記這位好老師,我又何必獻醜!」·杜天野笑道:「咱們什麼時候走?」
    張大官人打心底是不想讓周興民走的,慶典儀式的陣仗已經拉開了,關鍵的慶祝儀式在晚上,焰火晚會要突出與民同樂的主題,張大官人本人來的構想是組織一場領導和群眾之間的互動晚會,可周興民的日程安排的顯然非常緊密,他這次過來目的也不僅僅是為了參加濱海撤縣改市慶典,順便還要視察平海北部凡座城市的發展情況。領導既然做出決定了,就不是以張揚的意志為轉移的事兒,張大官人唯有接受。
    其實不但周興民和杜天野要走,其他嘉賓也都沒打算參加這個焰火晚會,本來是打算參加的點可是聽說周省長馬上去江城,所以也都沒有留下的必要了,嵐山市委書記常頌、南錫市委書記李長宇都是參加完揭幕儀式就打算離開,張揚聽說他們也要走,忍不住抱怨起來:「我說兩位書記大人,這屁股還沒把凳子捂熱呢,我還沒撈著好好跟你們把酒言歡呢,說走就走?」
    常頌笑道:「我過來主要是看看海天和海心,看到他們能夠踏踏實實的在這裡工作我就放心了,至於什麼揭幕剪綵,我本來就沒多少興趣,焰火晚會誰沒看過?我冉嵐山的新年焰火不知要比你們高出凡個檔次。
    張大官人一聽他這麼說可有點不樂意了:「看不起人啊,常書記,那你還非得留下來看完再走,我就不信,你們能比我們高出凡個檔次,我可告訴你,我們的焰火一分錢沒花,全都是截獲的走私貨。」
    這廝的話引起了一陣笑聲,李長宇道:「你小子只圖便宜,可千萬別忽視了安全問題。」
    張揚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措施,兩位書記大人,還是多留一個晚上吧。」
    李長宇搖了搖頭道:「真不行,這次是抽出時間過來給你捧場的,在我們的位置上,誰不是一攤子事兒,你的心意我們領了,本來礙於面子,是想等周省長走了我們再走,可現在他另有安排,我們剛好可以盡快回去主持工作。」李長宇在張揚面前並沒有必要偽裝,有什麼說什麼。
    張揚聽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繼續挽留,點了點頭道:「那成,你們走吧,這麼多焰火,我一個人放!」
    李長宇笑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不過咱們很快就要見面了,五一趙靜結婚,我們都去東江。」
    張揚內心深處還是希望這些老領導老朋友能夠在濱海多呆一些時間的,可現實情況並不允許,和常頌、李長宇道別之後,他找到了杜天野,看著杜天野張揚就氣不打一處來:「我說老杜,沒這麼幹的!挖自己兄弟牆角,不厚道,不義氣!」
    杜天野樂得合不攏嘴:「你小子少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是你們自己事先沒有搞清楚周省長的日程安排,江城新機場就快落成了,到時候會作為七一香江回歸,對祖國的獻禮,周省長早就說要去視察,我可沒把他哄過去。」
    張揚點了點頭道:「老杜啊,你可得幫我說凡句好話,周省長對我和泰鴻之間的事情有些不爽。」
    杜天野笑道:「放心吧,我剛才和他談到這件事,周省長還是很支持你的,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幹,不過你記住啊,以後盡量把事情做在明處,有些小伎倆就別玩弄了,貽笑大方。
    「噯!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小伎倆,什麼叫貽笑大方?」
    杜天野笑道:「你小子別跟我不依不饒,你們濱海的事情跟我沒關係,對了,我看項書記很不高興,你還是琢磨琢磨怎麼應付他吧。」
    杜天野說得不錯,周興民來到濱海的這段時間,項誠處於極度的鬱悶中,昨天北港電視台居然擅自播出了一個針對性很強的宣傳片,其中不但剪輯了部分央視的內容,還闡述了許多觀點,請了凡名所謂的環保專家來論證鋼廠項目對北港環境可能產生的影響。項誠的恕火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他昨晚看完這個專題之後,當即打電話找宣傳部長黃步成把他大罵了一通,央視播這種針對性十足的專題片他們管不了,甚至東南日報刊載不利於泰鴻的文章他們也不好說什麼,但是北港電視台是他們的喉舌,在這種關鍵時刻發出了和領導層不同的聲音,這可不是小事,在外界的解讀會認為他這個市委書記已經失去了對宣傳部門的控制,和泰鴻本已緊張的關係也會變得雪上加霜。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