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愛民如子

    張大官人出手之前就已經想到了後果,離開福隆港之後,這廝就把手機給關了,這就意味著誰也找不到他,當天晚上自然有口咬定就是自己刺了張戰備一刀。
    第二無數電話,找不到張揚,自然都要找程焱東,程焱東被吵得一夜未能安眠。當天晚上程焱東突擊審訊了柳生正道,清晨,張揚先去醫院探望了已經甦醒的張戰備,張戰備看起來精神還不錯,看到張揚到來,掙扎著想坐起來,張揚摁住他的肩頭道:「八叔,您別動!」
    張戰備顯得有些不安:「都怪俺不好,這次給你添麻煩了。」
    張揚笑道:「自家人,我是你侄子,你跟我說客氣話?」
    張戰備道:「俺本來是想壓著火氣的,可是那幫日本人太讓人生氣了,誣賴俺們是小偷,偷了他們的東西,俺覺得,俺們受點委屈不要緊,不能讓國家受委屈,說咱們中國人就是不行。只是……給你惹麻煩了……」
    張揚笑道:「有啥麻煩的?我昨晚去他們那裡,把那幫日本鬼子揍了個遍。」
    張戰備雙目生光道:「真的?」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還能騙你不成?」
    張戰備道:「那敢情太好了,不過……這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啊,你是當官的,跟俺這個泥腿子可不一樣。」
    張揚微笑道:「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張戰備道:「揚兒,叔求你一件事兒!」
    張揚點了點頭道:「您說。」
    「這次的事情不少工友都參予了,我知道跟日本人打仗肯定要承擔後果的,如果有什麼麻煩,我一個人擔了,別為難其他人。」
    張揚道:「能有什麼麻煩?我在濱海,這裡我說了算,誰敢找咱們的麻煩?」
    張戰備心中一陣激動,可他也是個明白人,知道張揚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這件事絕不是小事。張戰備道:「叔就怕給你帶來麻煩,萬一影響到你,你爺爺肯定要把我的腿給打斷了咯。」
    張揚道:「八叔,你安心養傷,其他的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向你保證,這件事不會給你和你的工友帶來任何麻煩,對了,你能夠確定日本人丟東西的事情跟我們這邊沒有關係?」
    張戰備用力點頭道:「確定,當時工棚裡大家都在,剛剛睡下,臨睡前我清點過人數。」
    張揚道:「找到那個刺傷你的日本人了。」
    張戰備道:「如果是誤會,那就算了,當時那麼亂,那個年輕人也不是真心想傷我。」
    「年輕人?」張大官人不由得一怔,柳生正道已經四十多歲了,怎麼可能是年輕人。
    張戰備道:「二十多歲的樣子,右眉上還有一塊青色的胎記。」
    張揚越聽越是不對,如果張戰備所說無誤,那麼柳生正道顯然是代人受過。
    此時外面響起敲門聲,一個溫柔的女聲道:「張先生在嗎?」
    卻是元和幸子到了,她手中拎著一個漂亮的果籃,白色套裝顯得非常幹練,落落大方,看到房間內的張揚,元和幸子的美眸之中不由得流露出幾分嗔怪之意,不過當著張戰備的面元和幸子並沒有表露出來,她來到張戰備的面前深深一躬道:「張先生,我代表元和集團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對不起,因為我們方面的原因導致張先生受傷,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
    張戰備也是個實誠人,原本他對日本人沒多少好感的,可看到人家道歉的態度這麼誠懇,反倒不好意思說什麼了,支支吾吾道:「……沒啥……沒啥……」
    元和幸子將果籃放在床頭櫃上,向張戰備道:「張先生,您放心,我們集團會負擔您的所有治療費用,並對您做出相應的賠償。」
    張戰備道:「好說好說!」
    元和幸子和他又說了幾句,然後告辭離去。
    張揚也起身離開。
    兩人在電梯內相逢,張大官人朝元和幸子笑了笑,元和幸子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冷若冰霜,對待張揚宛如路人。也難怪她生氣,昨晚她給張揚打了無數電話,這廝卻始終關機,元和幸子認為這種情況絕非偶然,這廝是存心故意。
    張大官人對元和幸子冷冰冰的態度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既然你對我形同路人,我也沒必要自找難看,電梯門一打開張大官人就走了出去,把元和幸子甩在身後,這廝去停車場開車的時候,聽到元和幸子在身後道:「你給我站住!」
    張大官人的唇角露出笑意,沒有理會她繼續向前。
    「張揚,你聽到沒有!」元和幸子顯然動了真怒。
    張大官人聽到她指名道姓的叫自己,這才停下了腳步,拿捏出一臉的錯愕:「你在叫我?」
    剛巧一旁有一條沙皮狗跑過,元和幸子沒好氣道:「我不叫你,難道叫它?」
    張大官人禁不住笑了起來:「我說元和夫人,在我心目中你的氣質修養從來都是出類拔萃的,咱們怎麼能出口傷人呢?」
    元和幸子道:「出口傷人總比暗箭傷人要好!」
    張大官人道:「說我暗箭傷人?」
    「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呵,我發現啊,你們日本人怎麼總是無理占三分呢?明明是你們惹事,怎麼搞得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一樣?」
    元和幸子道:「你昨晚為什麼要關機?」
    「你能關機,為什麼我不能?」、
    元和幸子道:「我是因為手機收不到信號。」
    張大官人笑道:「我也是,真巧啊,看來咱倆還真是有緣。」
    望著這廝嬉皮笑臉的樣子,元和幸子真是有些無可奈何,她點了點頭道:「張揚啊張揚,你是鐵了心要把我們之間的合作攪黃了不可?」
    張揚道:「公是公私是私,我從來都是公私分明,任何事都不會影響到咱們之間的關係。」
    元和幸子怒道:「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張大官人道:「得,既然你不把我當成朋友,咱倆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我還有事啊!」這廝轉身作勢要走。
    元和幸子道:「你給我站住!」
    張大官人只當沒聽見,繼續向自己的坐地虎走去,剛剛拉開車門,元和幸子走過來一把將車門給關上:「我還有事問你。」
    張大官人道:「我好歹也是濱海市委書記,沒聽說過哪個投資商用這種口氣跟當地幹部說話的。」
    元和幸子柳眉倒豎鳳目圓睜,她被張揚氣得不行。
    張大官人看到向來心靜如水的元和幸子居然也失去了鎮定,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快感,他微笑道:「有事,上車再說。」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元和幸子咬了咬嘴唇,卻沒有上他的車。
    張大官人從反光鏡內看到元和幸子上了後面的一輛白色謳歌,大官人一臉壞笑,驅車向院外駛去。
    張揚將坐地虎停靠在鹿角灣附近的濱海大道上,然後向不遠處的海灘走去。白色謳歌隨後而至,元和幸子將車停在坐地虎後,重重關上車門,從這一動作就能夠看出她被氣得失去了鎮定。
    張揚站在沙灘上,望著遠方的海面,天氣格外晴朗,色彩在這樣的天氣下非常分明,淺藍色的天空上漂浮著白得近乎炫目的雲朵,海水蕩漾著讓人沉醉的深藍,一點點閃爍的金光漂浮在海面之上,金黃色的沙灘,不同的色彩在天地間演繹出讓人心曠神怡的明快。
    張大官人的心情很好,元和幸子的心情卻有些煩悶,不過看到這樣的景色,她憤怒的情緒也漸漸平息了下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生氣也於事無補。
    張揚道:「心情不好的時候來到這裡走走,就會感覺到世界變得可愛,周圍人也變得可愛許多。」
    元和幸子道:「我從未覺得你有什麼可愛的地方。」
    張大官人哈哈笑了起來。
    元和幸子俯身撿起了一顆小石塊,用力地投向大海,試圖通過這樣的動作來發洩一下心中的憤怒,可惜距離太遠,小石塊沒有投入大海中,落在了沙灘上。
    張大官人也撿起了一顆小石塊,全力一擲,石塊飛得不見了影蹤。
    元和幸子瞪了他一眼道:「除了顯擺自己的威風,你還會什麼?」
    張大官人笑道:「你看我不順眼?」
    元和幸子道:「當初是誰給我們提供了辦公區?現在又是誰讓警察把我們的大門給封鎖了起來?」
    張揚道:「你見過哪個租客對房東那麼耀武揚威的?傲慢一點我不跟你們計較,可是出手傷人這可違反了我們的法律,在我們的國度,就應該遵循我們的法律。」
    元和幸子道:「這件事還是因為我們的辦公區失竊引起,我問你,我們元和集團自從來到濱海,單單是辦公區發生的失竊案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們濱海政府方面是不是要承擔責任?你們的警察難道是擺設嗎?為什麼你不反思自己的問題,反而在處處針對我們?」
    張揚道:「我沒有針對你們,是日方人員在沒有經過調查的情況下擅闖我們的工人休息區,還對我方人員大打出手,導致一人重傷,事情是你們先挑起來的,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賊喊做賊嗎?」
    元和幸子怒道:「我受不了你的自私和傲慢,我們元和集團來到濱海是為了謀求合作和共同發展,可是你卻根本沒有任何的誠意。」
    張大官人道:「如果我沒有誠意,當初你們就不可能競標成功。」
    元和幸子道:「你以為自己可以主宰一切?我發現過來找你就是一個錯誤,如果我不是念在你救過我,我早就將這件事通過外交途徑進行處理。」
    張大官人道:「這麼說你還是對我手下留情了,我還得對你說聲謝謝。」
    元和幸子道:「張揚,這件事不會這麼算了,既然你沒有任何的誠意,我也沒有再和你談下去的必要。」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去,張大官人望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昨晚的事情讓他和元和幸子不可避免的成為了對立的兩邊,這不是私怨,而是為了維護彼此方面利益的一場爭奪。
    張揚剛剛打開手機,傅長征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卻是北港市委副書記龔奇偉讓他去市裡一趟,不用問肯定是為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這邊掛上電話,程焱東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從語氣已經聽出程焱東有點苦不堪言:「張書記,咱不帶這樣的,事情出來了,您拍拍屁股就閃人,所有麻煩都讓我一人扛啊!」
    張大官人笑道:「你不樂意啊?這點奉獻精神都沒有對得起優秀黨員的稱號嗎?」
    程焱東道:「市領導輪番打電話,都說我處理不當,不能這樣就把那日本人給扣了,說搞不好要鬧出國際影響的,您看怎麼辦,我就快頂不住了。」
    張揚道:「讓你頂了嗎?」
    程焱東道:「項書記都發話了,讓我馬上放人,等事情都調查清楚再說。」
    張揚道:「你是北港公安局長還是濱海公安局長?」
    程焱東無言以對,愣了一會兒方才道:「您也歸他管啊!」
    張揚道:「誰都別理,出了事我擔著。」
    程焱東道:「現在日方並沒有太大的動作,看樣子他們還沒有通過外交層面施加壓力,我看您還是盡快和日方溝通一下。」
    張揚道:「談過,不過談崩了,現在我就去市裡,人一定不能放,你要是放了,咱們對那幫工人就沒辦法交代了,你不想被別人戳脊樑骨說你是賣國賊吧?」
    程焱東道:「我明白了,我這邊聽您的消息。」
    向程焱東交代清楚之後,張揚驅車去了北港,等到了地方之後,他方才知道,等著自己的不僅僅是龔奇偉,連項誠和宮還山都在場,三位北港市的主要領導都在市委小會議室裡,市公安局局長趙國強也在。
    張揚走入會議室之後,咧開嘴笑了:「怎麼著?幾位大人準備給我開批鬥會呢?」
    龔奇偉道:「張揚,你就不能安生兩天?是不是還嫌北港最近的事情不夠多?」
    張大官人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這話從何說起啊?」
    宮還山道:「你小子少裝糊塗,昨晚你幹什麼了?為什麼把手機關了?項書記三令五申,幹部必須要二十四小時保持通訊暢通,為什麼你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張揚道:「宮市長,您這話什麼意思?您要是批評我就直接批評,幹嘛要把項書記扯進來?」
    宮還山氣得滿臉通紅:「我還不能說你了?」
    龔奇偉道:「張揚你什麼態度?」
    張揚道:「我就這態度,一直都是這態度,看不習慣?你們免了我?」
    龔奇偉怒道:「你太過分了,不要以為我不敢免你!」
    所有人都把目光望向龔奇偉,這話明顯大了,龔奇偉還真沒這個權力。
    項誠道:「大家都冷靜一下,叫小張過來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是把問題複雜化。」相比龔奇偉和宮還山的激烈態度,項誠還是非常溫和的。
    趙國強沒說話,事實上他也不方便說,今天過來主要是陪襯。
    項誠道:「小張,你把昨晚的事情解釋一下。」
    張揚道:「其實昨晚的事情本來跟我沒什麼關係,事情發生在保稅區,現在保稅區的管理權不在我的手上,我這次啊,整一個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龔奇偉道:「你別說風涼話,有什麼說什麼。」
    張揚道:「那好,我就直說,昨晚元和集團的日方工作人員和我們福隆港的拆除工人發生了摩擦,衝突中我方的一名工人被日方用凶器刺傷,當即被送往醫院,這是一起性質嚴重的刑事案件,龔副書記,您身為保稅區的最高管理者,您難道對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不清楚?」
    龔奇偉被他公開詰難,臉皮似乎有些掛不住:「我知道,我不是已經讓大家要冷靜處理了嗎?」
    張揚道:「你所謂的冷靜是什麼?讓我們中方人員保持克制?你有沒有去現場看?幾百名工人都圍在元和集團的辦公區,如果我不去,那些群情洶湧的工人就衝破了警察的防線進去跟日本人討還血債了。」
    項誠道:「我不認為奇偉同志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有誤,因為涉及到中日關係,處理不當就可能會上升到外交層面,引起惡劣的影響,所以保持克制是正確的。」
    張揚道:「幾位領導大人,你們沒去現場,你們沒看到當時的場面,保稅區雖然不屬於我管理,可我還是濱海的父母官,我得為濱海的工人當家作主,當時我也選擇了克制,我和程焱東同志帶著一名翻譯進入了元和集團的辦公區,請問各位,如果我想激化矛盾,我們會只有三個人進去嗎?」
    幾個人心中暗道,就你那戰鬥力,你一個人就能放倒人家一群人。
    事實也正是如此,張揚繼續道:「我過去是想和他們好好談,心平氣和的談,咱們有人被刺傷,他們至少要把兇手給交出來,表現一下誠意,這樣我也能向工人們交代,我是奔著解決問題去的,可是沒成想到了那裡,那幫日本人蠻橫無理,還出言不遜侮辱我們的黨和國家,我是黨員噯,我是一個國家幹部噯,我必須要捍衛黨旗和國徽的榮耀,所以我理所當然的跟他們據理力爭,我跟他們說理,這幫日本人跟我動手,他們覺得自己人多,我這邊人少,我好歹也是濱海的市委書記吧?這幫人竟然狂妄到不把我放在眼裡,目無黨紀國法,在我們的土地上竟敢踐踏我們的法律和尊嚴,如果是你們在現場,你們還能冷靜嗎?宮市長,你能冷靜?日本人都大耳刮子抽過來了,你還能向他們陪著笑臉?打完你左臉你再把右臉送過去?」
    「你……」宮還山讓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不是糟踐人嗎?
    龔奇偉道:「你少避重就輕,受傷的那個人是濱海人嗎?我怎麼聽說是你叔叔?」
    張揚道:「不錯,是我叔叔,那又怎樣?對待任何人我都一視同仁,就算受傷的是你叔叔,我一樣要為他討還公道。」
    龔奇偉心中暗罵,臭小子,連我也不放過啊,演戲歸演戲,你小子怎麼連我都罵起來了。
    趙國強道:「這件事我多少瞭解了一些,當時的情況的確很複雜,工人們的情緒很激動,如果處理不當,事情肯定會演變的不可收拾,張揚的處理方法肯定有不足的地方,但是我們也要認識到,正是他的出現,方才避免了雙方的進一步全面衝突。」
    項誠道:「架都讓他一個人打了。」
    張揚道:「項書記,我可不是打架,我是為維護黨和國家的尊嚴而戰。」
    項誠心說你小子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是什麼鳥兒大家誰不清楚?
    宮還山道:「你跑到人家的地方抓了一名日本人,這件事現在人家如果反映上去,肯定會上升為外交事件。」
    「什麼叫人家的地盤?是他們跑到我們的地盤上鬧事,丟東西就認定是我們中國人幹的?我呸!抓賊拿贓,沒有證據憑什麼賴咱們?」
    龔奇偉道:「你把所有的道理都佔盡了,難道自己就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日方投資商的辦公區已經不止一次失竊了,身為濱海市委書記,你為什麼不反思一下自身的問題,為什麼你就不能好好整頓一下治安?給投資商一個安定平和的環境?」
    張大官人振振有辭道:「這事兒不賴我,事情發生在保稅區,保稅區是您龔副書記負責管理,權力和責任同在,我沒有權力就沒有責任,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應該承擔責任的是您,許雙奇也要算上,就是不能算上我,我承認,昨晚我衝動了,本來不該我出面的事兒我去了,我這叫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太監都不急,我急什麼?」
    龔奇偉真是哭笑不得,臭小子,你丫又罵我!他板起面孔道:「張揚,你這番話太不負責任,這像是一個市委書記說的話嗎?什麼叫和你無關?濱海發生的任何事都和你有關係。」
    張揚道:「龔副書記,您這話是抬舉我還是坑我啊!」
    項誠看到龔奇偉和宮還山兩個被張揚氣得張口結舌,心裡不覺好笑,可是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他又笑不出來了,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日本人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項誠道:「張揚,這件事有必要和日方盡快溝通一下,必須要把影響限制在最小的範圍內,如果真的驚動日方使館,恐怕就麻煩了。」
    張揚道:「我覺得咱們不該那麼多顧忌,中華是禮儀之邦不假,可那是對待朋友,如果別人對你不懷好意,咄咄逼人,你還跟他講仁義道德,這事兒說得通嗎?反正我是不信。」
    宮還山道:「涉及到對外關係上的事情一定要慎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只能把事情越搞越糟。」他對剛才張揚的頂撞還是耿耿於懷。
    張揚道:「看來幾位領導都不認同我的做法,可我不做都已經做過了,如果日方通過上級部門進行追責,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保證不會連累到各位領導,大家放心了。」
    項誠聽他這樣說顯得有些生氣:「你又犯渾,這麼說什麼意思?我們難道是怕事的人嗎?誰也沒說你不應該據理力爭,身為濱海市委書記,維護自己城市的利益是應該的,我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採取更好的方法,不要搞得劍拔弩張,刀光劍影。」
    張揚道:「沒辦法,我就是這個風格,跟講道理的人,你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可是人家把東洋刀都抽出來了,我總不能引頸待宰?我也承認,日本人中不乏友人存在,可昨晚我遇到的那群都是軍國主義的餘孽,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這個人水平有限,對自身職責的理解就是,盡自己最大可能讓老百姓過上幸福安定的日子,在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我當然要衝上去跟他們理論,我是濱海的父母官,我代表的就是他們的利益,我要是躲在後面裝孫子,我還有臉在濱海市委書記的位子上呆下去嗎?你們認為我錯了,我無所謂,我在乎的是老百姓怎麼想,只要他們不覺得我孬種,不覺得我丟人現眼就成。」
    宮還山聽得直皺眉頭:「越說越不像話!你看看你,還像一個國家幹部嗎?說好聽了你是江湖氣太重,說難聽了你就是……唉!」他歎了口氣,沒把話說完。
    張揚道:「宮市長不妨把難聽的話說出來,沒事兒,只要你說得對,我肯定虛心接受。」
    項誠道:「不要糾纏在這些小事上,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的當務之急不是去追究誰的責任,而是想辦法消除這件事的影響。如果日方不把事態擴大,事情就好辦得多。」
    龔奇偉道:「事態不可能不擴大,據我說知現在還有一個日本人被關在濱海公安局吧,他們不會就此算了,元和集團的負責人元和幸子已經找過我,她要求馬上釋放日方被押人員。」
    張揚搖了搖頭,斷然拒絕道:「不行,那個柳生正道已經承認是他刺傷了張戰備,他違反了我們國家的法律,我不同意釋放他。」
    項誠對這件事也頗為頭疼,正想說什麼,他的秘書走了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項誠臉色嚴峻地站起身來,離開了小會議室。
    項誠剛剛離去,張大官人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打來電話的是程焱東,程焱東的聲音顯得有些慌張:「張書記,不好了。」
    張揚向周圍看了看,站起身走到窗前去接電話:「怎麼了?慢慢說!」
    程焱東道:「那個被我們抓起來的柳生正道,昨晚他承認是自己刺傷了張戰備,可是自從他見過律師之後,把之前的證供全部推翻了,來了個概不承認,還說昨晚是我們逼他說的。」
    張大官人聽到這一消息還是頗為錯愕的,畢竟昨晚柳生正道的表現還是很符合武林規矩的,一言九鼎,說一不二,這本來就是武林中人應有的基本素質,昨天他承認是他刺傷了張戰備,可今天又矢口否認,出爾反爾,這日本人還真不可信。張揚道:「沒事,我正在開會,等會兒就回去。」
    張大官人放下電話,意識到會議室內的幾個人都在看著自己,他咧嘴笑了笑,來到趙國強身邊坐下,趙國強道:「受傷的那名工人情況怎麼樣?」
    張揚道:「渡過危險期了,他是我堂叔!」
    趙國強點了點頭道:「沒事就好。」
    足足過了二十分鐘,項誠方才回來,他的眉頭皺得越發厲害了,坐下之後,先喝了口茶,然後道:「張揚,你口口聲聲抓住了行兇者,可是日方卻說你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扣留了他們的人,現在日方已經通過他們的大使館向我國外交部提出嚴正交涉。我早就勸你做事要慎重,一定要三思而後行,千萬不要衝動,現在好了,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張大官人一臉的無所謂:「有什麼好怕的,我都說過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龔奇偉道:「說得好聽,一人做事一人當,就怕你擔待不了。」
    張揚道:「有多屁股穿多大褲衩,我自認擔待得起!」
    項誠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事情已經涉及到外交層面肯定麻煩,奇偉同志,你來處理這件事情,一定要把這件事解決好,既要照顧到日方的情緒,又不能失了我們的面子。」
    張揚道:「項書記,什麼叫照顧日方的情緒?事情根本就是他們挑起來的,難道他們惹了事情,咱們還得低頭道歉?」
    項誠道:「我說要道歉了嗎?我是說要把事情全都搞清楚。」
    很少說話的趙國強道:「這件事的處理上務必要謹慎,張揚說得沒錯,我們不能低頭。」
    項誠有些不耐煩地搖了搖頭道:「這件事你們處理吧,我已經夠煩了,張揚,你最近怎麼總跟外交部過不去啊!」他說完就站起身離開了小會議室。
    宮還山和龔奇偉對望一眼,兩人也走了。
    趙國強有些同情地看著張揚。
    張大官人道:「拜託你一事兒,現在千萬別說幸災樂禍的話。」
    趙國強道:「你們這件事幹得也夠魯莽的,既然那個日本人承認行兇,就當即給他錄口供簽字畫押。」
    張揚道:「這事兒我輕敵了,低估了日本人的無恥,這孫子居然反悔。」
    趙國強道:「他現在不僅僅是反悔,而是反咬你一口,張揚,威脅國際友人這罪名也不輕,你還是趕緊活動活動。」
    張揚道:「沒那必要。」
    張大官人嘴上說著沒那必要,可心裡也知道這件事有點棘手,離開了小會議室,來到外面他又給程焱東打了一個電話。程焱東在電話中告訴他,口供已經錄過了,當時柳生正道也在上面簽了字,不過他現在一口咬定當時是在中方的威脅逼迫下才承認自己是兇手,更讓程焱東無奈的是,他去醫院把柳生正道的照片拿給張戰備辨認,張戰備確定刺傷自己的根本就不是他,當時還有日方人員陪同,現在事情麻煩了。日方律師堅持要他們放人,既然張戰備都說柳生正道不是刺傷他的兇手,警方已經沒理由繼續扣押他了。
    張揚道:「什麼叫沒理由,這幫傢伙非法持有管制刀具,單單是這一點就夠拘留他們的。」
    程焱東道:「剛才市裡打電話讓我把人給放了。」
    張揚道:「誰打的電話?」
    「項書記!」
    張大官人有些惱火了,他如果繼續堅持,只能讓程焱東難做。張戰備是個實誠人,他認出柳生正道不是刺傷自己的那個,就老老實實說了出來,張揚其實在看他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這一點,柳生正道顯然是為人背了黑鍋。
    程焱東聽到他在電話那頭半天沒有說話,低聲道:「張書記,你看這件事應該怎麼處理?」
    張揚想了想道:「既然柳生正道不是兇手,就把他先給放了。」
    「放了?」
    張揚道:「不過這件事不能這麼算完,你要把當晚在場的日方人員逐一進行調查,找出真兇,我聽我八叔說,刺傷他的是一個年輕人,右眉上有一塊青色胎記。」
    程焱東道:「如果我們現在就進行調查,會不會惹領導們不高興?」
    張揚道:「他們什麼時候高興過?既然柳生正道不是真兇,我們當然要把真兇給找出來。」
    程焱東那邊沒說話,他心理承受的壓力非常之大。
    張揚道:「你先通知日方,在這件事沒有結束之前,凡是昨晚涉及到這一事件的人員,一概不許離境。」
    一輛黑色的皇冠汽車停靠在張揚的身邊,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元和幸子,另外一個張揚不認識,不過從舉止做派上看出應該是個日本人。
    元和幸子看到張揚,目光很冷,顯然還在因為這次的事情生氣。
    張大官人卻樂呵呵走了過去:「人生何處不相逢,夫人,想不到咱們又見面了。」
    元和幸子道:「我來這裡是找龔副書記的。」
    張揚一琢磨就知道元和幸子還是為了港口的事情,他笑道:「夫人是準備把我給繞過去了。」
《醫道官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