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歐陽佟說,你是豬呀,正因為是你的人,才容易安嘛。你安好之後,讓你的人撤走,住到這邊來,我讓朱麗依搬到那個房間去。賈宇革不太相信地看著歐陽佟。歐陽佟說,你看著我幹什麼?覺得我是在吹大牛?你要搞清楚,這是在德山,是在我的地盤。去吧去吧,就按我說的做,最好安兩個。他做了一個角度,說,交叉攝影,才不會留下死角。
第二天,歐陽佟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哪裡也沒去。他的心情很不好,不為別的,就為自己動用了針孔攝影機。他記得不久前自己罵王禺丹奸商的時候,那是何等的慷慨激昂,又是何等的痛快。而那之後,他告訴王禺丹自己準備開公司而王禺丹問他是不是準備當奸商時,他說自己要給奸商當樣板,要讓奸商看看正當生意是怎麼做的。那時,他又是何等的正直,何等的心無雜念。才過了多長時間,半年多的從商經歷,徹底地將以前那個純潔甚至充滿了理想情懷的歐陽佟毀了。僅僅是幾天前,為了博億商標,他已經使上了告密手段。今天,為了德山市慶招標案,他又準備無所不用其極。沿著這樣的路走下去,再過一兩年,他還能認識自己嗎?他做人還能夠坦蕩嗎?以前,他對杜崇光極端鄙視,不就因為他太醉心於玩弄權術嗎?現在自己所玩的,和杜崇光所玩的,有什麼區別?這所有一切,不都是自己最憎惡的嗎?
當天下午,朱麗依的房間換了。換房的理由非常簡單,朱麗依最初並沒有說在這裡住多長時間,這間房被人預訂了,今天晚上,預訂這間房的客人要到,所以,希望她能配合一下,換到另一間房。對此,朱麗依雖然表示不滿,但酒店方面的態度非常好,她也沒有再堅持,而且,新換的房間就在對面,手續並不複雜,服務員幫她將一點點物品搬過去,就完事了。
確定朱麗依已經搬了房間,歐陽佟便離開德山,趕回雍州,他需要對投標方案定稿,否則,雷蕾就再沒有修改時間了。趕回雍州需要四個小時,公司的主要負責人全都等著,並沒有下班回家。幾個人在公司吃過盒飯,便開始研究方案。
僅就方案來看,歐陽佟認為,博億公司中標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別的不說,他們有好幾個活動方案,其他公司根本辦不到。博億公司方案的主要部分是一次國家級的體育賽事,目前考慮的,有幾種賽事可以在德山舉行,比如乒乓球、羽毛球,甚至可以是桌球、拳擊、跆拳道、象棋等。因為拍林飛廣告,歐陽佟和國家體育總局建立了聯繫,將某項國家級賽事拉到德山,歐陽佟還是有一定把握的。德山的整個市慶,便貫穿賽事的全過程。賽事的開幕式,也可以是德山市慶的開幕式,隨著賽事的進程,可以組織一系列慶祝活動。最後的頒獎儀式,也就是市慶的閉幕式。晚上,可以搞一次全市狂歡。這個方案最大的好處在於,國家級的體育賽事,有中央電視台的直播以及全國媒體的跟進,可以拉到一系列省內企業甚至是全國企業的廣告,極大地擴大了活動經費的來源。第二大核心部分,是聘請林飛擔任德山市慶的形象大使。這件事,歐陽佟已經和林飛私下溝通,林飛已經答應,並且僅僅收取五十萬費用。
討論到很晚才結束,離開時,許問昭特意走到歐陽佟身邊,對他說,歐總,我能不能坐你的便車回去?許問昭住的地方和自己是兩個方向,她提出要坐便車,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話要對自己說?想到這一點,他說,好吧,我送你。
汽車駛出後,歐陽佟對許問昭說,公司裡的那台車一直停著,要不,你暫時用吧?先說清楚,目前階段,公司沒法報銷你的費用,費用得你自己出。許問昭說,這件事,我從沒想過。不過我想,就公司目前的情況來看,尋萬芳在外面跑業務,比我更需要車。如果要用這輛車,我建議暫時給她用。辦法還是你剛才說的,費用暫時由她自己解決。歐陽佟沉默了一會兒,說,你怎麼想到她,而不是想到自己?許問昭說,我要對得起你給我的報酬。而從現在的形勢看,我擔心今年你拿不出這個報酬。歐陽佟說,你放心,只要我們中標了,困境就過去了。
許問昭說,我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歐陽佟問,你是有話想對我說,是不是?許問昭說,是的。這些天,我反覆將公司的賬目和一些文件核查過了,尤其是出了商標案之後,我更詳細地查過公司的一些記錄。歐陽佟問,你發現了什麼?許問昭說,我發現,楊大元有一個筆記本,記著很多事情。你別說,這個楊大元,賬記得一塌糊塗,但是,他好像有一個記日記的習慣。也不能說是日記,就是每天的事,他都會記在上面,比如做了些什麼事,和你商量過一些什麼,他都記得很清楚。
歐陽佟愣了一下,將車停在路邊,盯著許問昭問,你的意思是說,他記了註冊商標的事?
許問昭說,記了,而且很詳細。不僅記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他也記了。
歐陽佟問,什麼事?作者:黃曉陽 相關係列請看,二號首長,高手過招。
許問昭說,你和他之間的股份分割。歐陽佟正要重新啟動汽車,聽了她這話,愣了一下,鬆開了手,說,有什麼問題嗎?許問昭說,與股份有關的記錄有好幾條,其中有一條寫明你簽了股份協議。歐陽佟說,股份協議?什麼股份協議?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許問昭說,具體情況,我不是太清楚。上面僅僅只有六個字,簽了股份協議。到底是什麼協議,我不知道,所以要特別問你一下。關於股份,你們到底是怎麼商量的?歐陽佟將他們商量入股的情況告訴了許問昭,並且說,當初,他確實提議過要簽一份合同,但楊大元說,兄弟之間,沒有這個必要,就將事情拖了下來。歐陽佟確實想過,等過了這段時間,一定要簽個協議,親兄弟明算賬嘛。可沒想到,兩人很快就鬧翻了。
許問昭說,雖然你們之間沒有簽相關協議,可申請註冊的時候,應該有個合同的吧?那份合同中,應該註明了各自佔有股份比例呀。歐陽佟說,是有這樣一份合同,一式三份,公司保存一份,他和楊大元各有一份。後來,移交公司相關文件的時候,楊大元將那份合同也交出來了,現在他手裡沒有合同。許問昭說,看到這個記錄後,聯想到商標事件,她非常擔心。如果楊大元記錄的是事實,他手裡真的有一份由歐陽佟簽字的與股份分割有關的協議的話,楊大元拿著這個協議去法院打官司,歐陽佟就負有舉證責任,也就是說,他得證明這個協議是無效的,最直接的證明方法,就是出示原始的註冊合同。這個合同一旦出示,恰恰證明楊大元佔有博億公司股份是真實可信的。真的那樣,麻煩又來了。
歐陽佟還不是十分相信,問許問昭,你認為有這樣的可能嗎?
許問昭說,她最近老是提心吊膽,覺得公司遇到了一個極其難纏的人,他手中似乎握有公司許多內幕,而每一則消息,都有可能將公司置於死地。她甚至相信,與文雨芳有關的那兩筆生意,很可能會在最近被翻出來。那是公司一個巨大的危機,必須有近兩百萬元現金,才有可能度過這一危機。就算真的度過了這一危機,假若楊大元手中還有一個股份協議,那將是公司前面的另一大危機。
她說,公司最近的財務狀況很不好。公司的底子,也就是去年剩下的那點錢,今年雖然做了一些業務,可基本上沒有收入,加上連續三次被舉報,花了一些錢,目前公司賬上的錢,僅僅夠兩三個月的費用。眼前就有兩大筆費用必須提早準備,否則,公司隨時都可能關門。第一筆費用,當然是得提前為楊大元進一步的舉報做準備。這筆錢,搞不好,就是兩三百萬。就算是找關係免除罰款,那也需要一百多萬。這是個定時炸彈,何時被引爆,主動權並不掌握在他們手裡。此外還有另一筆費用是必須籌措的,那就是競標需要繳納一筆保證金。這筆錢,需要一百萬。
歐陽佟說,保證金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有了安排。
歐陽佟並沒有說明他有怎樣的安排。其實,他可以找人借錢,比如找王禺丹,或者是其他人。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不想動用王禺丹的關係,競標準備金,他準備動用自己的積蓄,不夠的部分,準備將自己的房子抵押出去。
許問昭說,既然你有安排,我就安心了。不過,有件事,我還是想和你談一談。最近我一直在琢磨,我們不能老被動挨打,等著別人出拳之後,再考慮怎樣應對,那是一種命運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上的感覺。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我喜歡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喜歡主動出擊,同時也做好防範。我想,既然博億公司已經成了靶子,我們何不將計就計,讓它成為一個空靶子?
歐陽佟略愣了一下,問,你是什麼意思?
許問昭說,我們不是已經註冊了資圓博通公司嗎?我知道你為什麼要註冊這間公司,是想搞圍標。或許,在你的心目中,博億公司是實,資圓公司是虛。但我想,我們何不顛倒一下,讓博億公司是虛而資圓公司是實?博億公司一旦虛了,就成了空靶子,即使再受到攻擊,我們也不怕了。
歐陽佟註冊資圓公司,雖有參與圍標的打算,但也並不是完全如許問昭所說,只是一個空架子。這與他下一步的戰略部署有關。相反,博億公司,很可能僅僅只是一間單純的廣告公司。這話,暫時還不需要告訴許問昭,倒是她提出的這個主意,讓歐陽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反問,你說說看,你有什麼計劃?
許問昭說,博億公司的錢差不多用完了,還剩一點點錢,也就是維持一兩個月的公司費用。為了以防萬一,她準備做幾件事。第一件事,把博億賬上的錢,合法地轉出去。這樣做,至少有兩大好處,第一,如果楊大元真的舉報文雨芳介紹來的那兩個廣告逃稅,而博億公司根本沒有錢,加上許問昭的活動,或許可以採取其他一些變通的辦法解決。第二,如果歐陽佟和楊大元之間真的簽有一紙股份協議,將來楊大元拿著這份協議打擊歐陽佟時,博億公司只是一具空殼,他得不到絲毫好處。
歐陽佟聽了這話,心裡充滿了煩躁。表面上看,許問昭這個提議確實是為了公司未來考慮。但另一方面,她是否懷有私心?只要德山市慶的活動接了下來,至少有幾百萬的收入,這些收入如果放在博億公司的賬上,她本人除了拿固定薪水,再沒有任何好處。相反,如果放在資圓公司,她就有4%的股份。但另一方面,假若她的懷疑是對的,自己真的在稀里糊塗之中籤了份什麼股份文件,楊大元就佔有博億公司19%的股份。有了這樣的背景,他便很難判斷,許問昭的提議到底是出於公心還是私心。
轉而他又想,經歷了楊大元事件之後,自己是不是對人失去了信任?這事如果是發生在以前,他是一定不會有絲毫懷疑的,也很樂於同朋友們分得勝利果實。而現在,他為什麼對所有事都抱有疑心?是不是楊大元事件,使得他的心態從此搞壞了,變得不相信別人了?
許問昭見他不出一言,便更進一步說,眼前可以看到的危機,是楊大元的下一步動作。如果她的估計不錯,為了爭奪德山市慶活動舉辦權,楊大元肯定會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最直接的行動,很可能是舉報文雨芳那兩筆業務的逃稅問題。他們採取這步行動,至少可以讓自己在爭奪德山市慶活動舉辦權上獲得主動。這件案子,補稅加上罰款,將超過二百萬,說不定一次就可以置博億公司於死地,如此一來,就沒有公司能與他們競爭了。就算歐陽佟能夠有辦法渡過這一難關,那也不是一時一地的事,麻煩纏身,楊大元如果在招標會上將此事拋出來,很可能對博億公司形成致命打擊。
許問昭的話,再次讓歐陽佟大吃一驚。現在看來,楊大元所採取的行動,似乎是一個極其周密的計劃。歐陽佟甚至不太相信,以楊大元的智力,能夠制訂這樣一個計劃。難道說,這個計劃,是朱麗依制訂的?問題是,這個計劃,應該在春節前就已經制訂了,可那時,歐陽佟甚至還沒有考慮過爭奪德山市慶的舉辦權呀。難道說朱麗依先知先覺,那時已經替歐陽佟算了命?如果不是,目前的所有一切,怎麼就那麼巧合地指向了德山市慶舉辦權的爭奪?這是一場有趣的博弈,雙方考慮的都是自己手中的牌,並不能完全估計到對手的變化。歐陽佟最大的變化,是擁有許問昭。許問昭在稅務部門工作多年,她很清楚這樁案子最終的處理方法。既然博億公司賬上沒有一分錢,這筆稅款的來源又因為是某種慣例,加上有人從中活動,最終很可能免予處罰。顯然,處罰決定不能撈到一分錢好處,只可能令這間公司破產,相反,免予處罰卻可能保持這一稅源,加上有人從中活動,最終的結果,將可能是擱置下來。只要擱到招標會之後,朱麗依和楊大元就不可能以此作為炮彈來攻擊自己。
如此一分析,歐陽佟便覺得,許問昭處處有理。他最終同意了許問昭的做法,卻又有某種懷疑揮之不去。他討厭這種感覺,這讓他覺得自己正在變成勢利小人。這種感覺,讓歐陽佟心中很不爽。
當晚送別許問昭,回到家已經很晚,剛到家門口,卻發現文雨芳在這裡等自己。歐陽佟一下子愣住了,問,怎麼是你?語氣非常冷淡。文雨芳說,我在這裡等了三個多小時,腿都站腫了。歐陽佟說,你有事嗎?文雨芳沒有回答,眼淚一下子冒了出來。歐陽佟不想放文雨芳進來,又擔心被人看見影響不好,只得打開門,說,有事進來說吧。
將門關好,見文雨芳站在客廳中間,梨花帶雨,他心中一軟,說,有事坐下來說吧。她不坐,卻說,你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歐陽佟說,你到底想說什麼?文雨芳說,都這麼長時間了,你一個電話都不給我。你不覺得欠我一個說法嗎?歐陽佟冷冷地笑了一聲,說,不是我欠你一個說法,而是你欠我一個說法。文雨芳說,你懷疑我,是不是?歐陽佟說,我用得著懷疑嗎?一切都擺在那裡。文雨芳說,什麼擺在那裡?楊大元和吳麗敏的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楊大元是個什麼人,你清楚我也清楚。我能和他有什麼事?
歐陽佟見文雨芳上門找自己,又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原本有些心軟了。畢竟,他還真是喜歡她。可現在,她竟然這樣說,他便懷疑文雨芳是不是受楊大元指派,又對他實施一個新的陰謀。既然已經完全看清了此事,他也不擔心了,走到沙發上坐下來,看著文雨芳。他倒是想看看,她會在自己面前怎樣表演。他說,你和楊大元合起來害我,還不算事嗎?
文雨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開始是驚訝,接著是憤怒,說,你聽誰說的?我什麼時候害你了?
他說,你介紹過來的那三筆生意,是楊大元給你的,對不對?
她顯然有些吃驚,說,你都知道了?
他不回答她,而是盯著她看。那一瞬間,她的表情非常複雜,接著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說,就因為這個,你懷疑我和楊大元有曖昧?歐陽佟覺得好笑,這是哪裡跟哪裡?他什麼時候懷疑她和楊大元有曖昧了?就算有,也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表現過呀。他說,誰和誰有什麼曖昧,我從來都不關心。她說,那件事,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楊大元不讓我說。
他輕輕哼了一聲,並沒有表示。
她繼續說,楊大元找到我,說你和他之間有些誤會,可這種誤會,一時又沒法解釋。他知道,你的公司非常艱難,他想在背後幫你一把,又不想你知道。所以,他拿了幾個廣告,讓我介紹給你。歐陽佟還不是太相信,說,就這麼簡單?文雨芳說,你以為很複雜嗎?我只是當了一個中間人,他給了我一萬三千元,我覺得這是在幫你,堅持沒有要。
歐陽佟看著她的表情不像是說假話。再仔細一想,這事也不是完全沒可能。楊大元這個人做事,無所不用其極。這樣一個大陰謀,楊大元大概不會告訴太多人吧?至少,他完全可以按文雨芳所說的方式利用她,既然可以通過更陽光的方式達到目的,他何必讓別人尤其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認清自己的陰險嘴臉?這樣想時,歐陽佟有些相信文雨芳了,問她,你知不知道楊大元到稅務局舉報我?
文雨芳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問,他去稅務局舉報你?他舉報你什麼?
歐陽佟說,舉報我什麼?舉報我逃稅。文雨芳還是不解,問,你逃稅了嗎?歐陽佟說,你介紹的第一筆生意,回扣五百萬。這五百萬,如果繳納個人所得稅的話,大約需要一百萬。而我從這筆生意中賺了多少錢,你知道嗎?僅僅只是維持公司的開銷,幾乎是一分錢沒有賺。而他去稅務局舉報我,我不僅要補交一百萬的稅款,還可能被罰款,那麼,這筆生意,我就要虧一百五十萬。僅這一筆生意,我的公司就破產了。
文雨芳驚呆了,說,這是真的?楊大元不是你的朋友嗎?他為什麼要這樣害你?歐陽佟不回答,而是看著她,想搞清楚她是不是在表演。她說,這麼說,我是被那個姓楊的利用了?他還是不回答。她向他逼近一步,說,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要姓楊的付出代價。
歐陽佟從文雨芳的眼睛裡看到了兩束仇恨的目光。這種目光,讓他嚇了一跳,還真擔心她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便問她,你怎麼讓他付出代價?她咬牙切齒地說,總之你等著,我會讓你知道,我沒有欺騙過你。從開始到現在,我從來沒有欺騙過你。說著,她倔強地轉過身,向外走去。歐陽佟被她眼中的憤怒以及此刻那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嚇了一大跳,立即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把拉住她,說,你要去哪裡?她說,你別拉我,我要去找姓楊的算賬。他說,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她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已經凌晨兩點多了。她哦了一聲,然後說,我被氣糊塗了。
他說,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我都困死了。都這麼晚了,你也不可能回學校了,那邊有間小房,委屈你自己清理一下吧。我要去睡了。
第二天起來,文雨芳已經不在了。歐陽佟也沒有理會這件事。最近一段時間,他的心情可以用灰敗形容,想找個人聊聊,便給王禺丹打電話,希望和她聚一聚,至少可以將自己的感覺對她說一說。可是,她並不在雍州,而是和邱萍一起去了戈壁灘旅遊。她原是想去歐洲游的,但邱萍的身份不同,出國旅遊需要向上申請,為了省卻麻煩,她們只好改成了國內游。
約不到王禺丹,他便約胥曉彤。在喜來登三十八樓茶室裡等胥曉彤的時候,歐陽佟心裡記掛著商標一事,給鄭秘書打了個電話。鄭秘書說,老闆前幾天出了點事,最近心情不是太好,大概不可能顧及這件事。歐陽佟便說,你和汪海剛打過招呼沒有?鄭秘書說,別提汪海剛了,老闆心情不好,就因為他。
兩人深聊了幾分鐘,鄭秘書便將那天發生的事說了出來。當時,鄭秘書正在二樓茶座裡喝茶,突然有很多警察出現,他暗吃一驚,馬上起身,想趕過去報信,但一看那些警察迅速撲向各個房間,他知道趕過去來不及,便撥打魏廳長的電話。可魏廳長有一個習慣,打牌的時候,從來都是關手機的,根本打不通。情急之下,他又想到撥打和魏廳長一起的汪海剛的電話。汪海剛的電話並不是經常使用,他記不住號碼,只好從通訊錄裡翻找,耽誤了一點時間,待電話打通時,對方卻沒有接聽,原因是警察已經衝進去了。
鄭秘書隨後進入了房間,見房間裡站滿了人。魏廳長等四個人站在牆邊,中間桌子旁圍著的都是警察,桌子上攤了一大堆錢,全是一千元面額的港幣,一名警察拿著照相機正在拍照。
看到鄭秘書,魏廳長便大聲地說,你來幹什麼?走走走。警察見鄭秘書進來,攔住他,要檢查他的身份證。魏廳長說,他是我的司機,這裡的事與他無關。那名負責的警察便說,既然與你無關,這裡沒有你的事。魏廳長便又說,你回去吧,快回去,有事我會打電話叫你的。
鄭秘書很清楚,魏廳長之所以急於趕他走,就是要他立即去找人。
實際上,魏廳長等人並沒有被帶回公安分局,而是進行一番登記之後,當場被放了。由於鄭秘書及時活動,魏廳長他們這一桌的賭資也沒有登記造冊,事後被退了回來。看起來,事情解決得還算圓滿,但有一件事讓魏廳長十分惱火。鄭秘書通過公安部門的關係瞭解到,這次行動,是因為有人舉報。那個向鄭秘書提供消息的人說,當時就是他接到的舉報電話,他還記得那個舉報人姓汪,但叫什麼,已經不記得。提到舉報人的語音特徵,竟然和汪海剛十分相似。鄭秘書將這些事對魏廳長一說,魏廳長當時就起了疑心,指示鄭秘書再去找關係,一定要弄清楚。歐陽佟說,魏廳長為什麼這麼重視這件事?鄭秘書說,我估計,他懷疑舉報人是汪海剛。歐陽佟表示不解,說,怎麼可能?魏廳長提拔他擔任董事長,他為什麼要舉報廳長?鄭秘書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初,汪海剛轉業進入建設廳,上面有意安排他當副廳長,魏廳長堅決不同意。最後決定他去公司的時候,廳黨組曾有個意見,讓他下去一段時間,然後接任董事長。魏廳長還是不同意,只給他安排了一個副總經理。後來,鄭秘書又去公安局,想辦法弄到了舉報登記的複印件,但不知怎麼回事,這份複印件捲了一個角,恰好將舉報人的名字和電話號碼的前半部分遮住了。露出的最後四位數,恰好是汪海剛手機號碼的尾數。鄭秘書原說還要再去弄一份完整的複印件回來,魏廳長表示已經不必了。自此之後,魏廳長對汪海剛的態度變了,後來的幾天時間裡,汪海剛幾次打電話給魏廳長,鄭秘書問接不接,魏廳長都充滿厭惡地說不接。
聽到這話,歐陽佟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讓魏廳長懷疑汪海剛,那麼,汪海剛的任命就黃了。
結束與鄭秘書的通話,歐陽佟又給駱虹打了一個電話。他在電話中說,告訴你一個未經證實的好消息。駱虹說,未經證實的消息,哪有什麼好壞?你太誇張了吧?歐陽佟說,總之,你想不想聽?駱虹說,你姑妄言之,我姑妄聽之吧。歐陽佟說,姓汪的很可能栽了。駱虹說,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但這個消息的準確度有多少?歐陽佟說,不管準確度有多少,你自己有個準備,趁早活動一下,如果要另選董事長的話,你怎麼都得把自己的名字弄到候選名單裡去吧。駱虹說,這個一定。歐陽佟說,等消息明朗後,我們再通電話吧,到時候,說不定我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正通話的時候,胥曉彤來了,歐陽佟只好結束通話,請胥曉彤坐下。服務小姐隨後進來,替胥曉彤沏上茶。
《陽謀高手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