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4

歐陽佟說,你創辦公司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賣嗎?賣產品或者賣公司,無非就是一個零售一個批發。何況,一家內容生產公司,只要有資本,完全可以複製,你前腳賣了博億傳媒,後腳可以創辦博通傳媒。只要你有錢,甚至可以複製很多家。你想想,假若你由生產節目跨越到生產公司,性質是不是完全不一樣?利潤空間是不是會大得多?
有一點,歐陽佟並沒有告訴關關和文雨芳,等道隆集團的IPO完成之後,他將會全力以赴完成對博億傳媒的收購、資本注入和出售,最理想的結果,是以博億傳媒的資產參股某家大公司,再促成這家公司的IPO。若真能實現這一計劃,他此時投入的一百多萬,五年後,便可能變成兩三個億。這才是真正的做大生意,也正是資源融通的魅力所在。
歐陽佟的資金一到位,關關就從電視台辭職了,全力以赴創辦博億傳媒公司。文雨芳還是從父母那裡要了二十萬,投入了公司,但她除了監管資金的流向之外,對公司的事務基本不過問,就算有什麼重大事項,也是由她將文件拿回來,交給歐陽佟把關。
幾天後,市中院安排原告被告雙方交換證據。歐陽佟想,朱麗依或許會去,他倒很想看看此時朱麗依的趾高氣揚和以後的灰頭土臉,便也去了現場。但是,朱麗依和楊大元都沒有露面。原告方只有張玉清一個人,被告方倒是陣容很大,許問昭、歐陽佟和王凱旋三個出席。交換證據是一個很簡單的過程,由原告將本方的證據一一交給法官。法官審核後,向被告方質詢。如果被告認同某一份證據的合法性,那麼,法官便將這份證據的副本交被告,由被告代理人簽收。假若某項證據被告方不認同,便需要當場提出不認同的理由,再由法官判定這一證據是否有效。對於張玉清提出的證據,王凱旋全盤接受,沒有一項提出異議。這顯然讓張玉清有些吃驚。輪到被告方出示證據時,王凱旋說,我現在能提供的證據有限,僅僅只能提供公司營業執照、註冊資料等有限幾項,最關鍵證據是公司的財務證明,因為公司賬目被法院證據保全,我們無法提供。有關這一關鍵性證據,到底怎樣取得,還望法官確定一個方法。
對於王凱旋提供的證據,張玉清採取的是全盤否定的應對之策。為此,他提供了博億公司最早的註冊合同複印件和最早的營業執照複印件,合同複印件顯示,楊大元是第二大股東,占公司總股本19%的股份。而營業執照複印件則顯示,楊大元是法人代表。法官問王凱旋,對於原告的異議是否認同。王凱旋說,原告提供的複印件,只能說明公司相關手續未變更前的狀態,而他所提供的證據,顯示的是變更後的狀態。原告如果認為這種變更不合法,那麼,他們起訴的對象,就是受理並且完成這種變更的工商等部門,而不是被告,至少,他們也應該將完全這種變更的政府相關部門列為共同被告。而且,根據法律規定,遞呈法庭的文件,一定需要原件,因為複印件根本無法說明此後合同以及註冊資料的變更情況。最後,法官判定,原告提供如果不能補充原件,複印件不能作為證據。
這也是張玉清的一個小小計謀。被告如果承認這些證據,將來庭審的時候,就必須在註冊資料變更一事上糾纏,那會比較麻煩。現在,這些複印件不被承認,那麼,他能證明的,就只有歐陽佟所簽的那份文件。被告要麼證明這份文件是偽造的,要麼拿出這份文件已經失效或者已經變更的證據。這些,被告方顯然拿不出來,因此,這個官司,幾乎不可能再有爭議。
至於博億公司的賬,法官裁定,由法院委託一家專業會計師事務所稽核,所產生的費用,先由被告代付,官司宣判後,由敗訴一方承擔。王凱旋同意由法院委託會計師事務所稽查賬目,但不同意被告暫代費用。他認為,本案的主訴方是原告,原則上前期費用均應該由原告方墊付。何況,被告的賬已經被封存,根本拿不出錢來。法官於是詢問張玉清,張玉清不想在這種小事上糾纏,當場同意。
至此,交換證據原本該結束了。可就在此時,王凱旋提出了一個額外要求。王凱旋說,現在還不能斷定此案最終的判決結果,不過,他在這裡代表當事人表個態,無論法院最終如何判決,他的當事人都接受。同時,他又強調,在此,希望法官強調一點,因為本案涉及的是公司股權,假設將來法院判決這部分股權生效的話,他的當事人希望,股權所有人要承擔的,就不僅僅是公司的利潤,而是按照公司法所規定的有限責任,即包括債權債務。
張玉清聽到此說,明顯愣了一下。法官問他是否願意承擔時,他一時找不到話回答。王凱旋便立即反擊,說,既然原告不肯按照公司法承擔相應的債權債務,說明原告並不是真的想行使股權。他請求法庭裁定原告訴求不當,駁回此案。張玉清當即冷冷地笑了一下,暗想,原來你在這裡等著我呢。便說,他需要和自己的委託人商量一下。法官於是同意休息十分鐘。
張玉清和朱麗依打電話,問朱麗依,是否清楚博億公司的財務狀況,比如是否清楚博億公司是否贏利或者有多少債務。朱麗依表示不清楚,同時又說,博億公司擁有德山市慶舉辦權,這個項目如果讓星期七來操作,至少可以賺一千萬。有了這一保障,就算博億有點債務,也可以忽略不計。張玉清因此請示朱麗依,是否同意承擔行使股權可能帶來的博億公司債務,朱麗依表示同意,並且簽了一份書面授權,傳真給法官。
歐陽佟要的就是這份文件,有了這份文件,他們設置給朱麗依的陷阱,就算是最後完成了。離開法院時,歐陽佟的心情無比興奮,他甚至和許問昭約好,中午要去吃飯慶祝。因為時間還早,兩人便一起回到了公司,沒料到,邱萍卻在公司等著他。
邱萍主動到公司找他,這還是第一次。他頗有些驚奇,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邱萍站起來,關了他辦公室的門,並且落了鎖。歐陽佟覺得她的動作很奇怪,便說,你搞什麼鬼?像做地下工作一樣。她不答他,而是走到他的面前,問道,你和禺丹到底是怎麼回事?歐陽佟故意裝糊塗,說,什麼怎麼回事?我不明白你說什麼。邱萍說,少跟我來這一套。他問,她對你說什麼了?她說,她不說,我就不會看?他再問,你看到什麼?她說,我看到她最近的情緒非常不好。歐陽佟說,是不是她沒有競爭上市長,所以情緒受了影響?邱萍說,不可能。歐陽佟問,為什麼不可能?邱萍說,她競爭市長那件事,早就已經明朗了,至少表面上,她沒有受一點影響。歐陽佟說,那也許是別的事吧,比如中煙集團重組的事。邱萍說,我告訴過你,根本不可能。你要知道,我們之間,無話不說,何況工作上的事,她從來都不會對我隱瞞。她不肯告訴我,只有一種事情。他問,什麼事?她說,感情上的事。
歐陽佟訕訕地笑了一下,暗想,感情?她有感情嗎?
他說,感情?你認為她和我有感情嗎?難道說,她想離婚然後和我結婚?這會不會聽起來有些滑稽?她說,難道一定要結婚,才叫感情?他故意裝糊塗,說,那怎樣才叫感情?她向他逼近一步,問,那我問你,我和你之間,你認為算什麼?算不算感情?他多少帶點逃避地說,那怎麼一樣?我們多少年的感情?她立即抓住了話柄,說,你也承認,這是感情,對不對?他說,我真不明白你想說什麼。她說,你明白。你很清楚,一個成熟女人的感情,和那些少女是完全不同的。我知道你和禺丹是怎麼回事,我也從來沒有吃過你們的醋。相反,我覺得這樣的感情,才是最純粹的。同時我也相信,禺丹也一樣,她對你的感情,類似於情人和母子之間,只有這樣的感情,才是最無私的。
這話,確實讓歐陽佟震撼。真的嗎?世上竟然有這樣的感情?如果說沒有,邱萍為什麼能夠如此平靜且坦誠地和他說話?她剛才已經承認,她清楚他和王禺丹之間的事,那也就是說,她是認同他與王禺丹以及她保持著這種類似於情人、姐弟、母子之間奇特的感情的?想一想,倒也很像。這麼多年來,他與邱萍就保持著這麼一種怪怪的感情,而邱萍也清楚他身邊還有其他年輕漂亮的女孩,卻從未因此和他鬧過彆扭。當時,他以為,這是因為邱萍並不愛他,僅僅只是喜歡和他做愛,或者需要性的時候,他可以成為她的替代品而已。可她卻在此時告訴自己,這是一種感情,一種特別另類的感情。
如果世上真有這種感情,那麼,他肯定會大為激動。至少,他現在為有邱萍的這份感情而激動了。問題是,王禺丹也是如此嗎?深一層想想,他發現,其實自己對邱萍以及王禺丹,還真有很深的感情,這種感情,還真如邱萍所說,類於似情人、姐弟和母子。如果不是這樣,得知王禺丹秘密會見朱麗依時,他為什麼會覺得如此受傷?
見他長時間不說話,只是表情嚴峻地站在那裡,邱萍走到沙發上坐下來,將右腿往左腿上一擱,說,我希望你坦誠一點,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歐陽佟下了下決心,問,她真的沒有對你說什麼?她說,你不信我?他問,那你憑什麼認定一定與我有關?她說,你大概不知道,以前我們在一起,她總是談你。談你這個人,談你的公司。你是沒有聽過她說的那些話,完全像一個母親談自己的兒子。他說,是嗎?她說,可是,最近以來,她再沒有提起過你以及與你有關的事。有幾次,我主動提起,她也故意拿話岔開了。
歐陽佟衝動了一下,問道,那她談起過她和朱麗依的事嗎?
邱萍開始一愣,接著緊皺的眉頭舒展了,然後是一陣大笑,說,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歐陽佟不解,問,你明白了什麼?她說,是不是她最近見過朱麗依,你就誤會她和朱麗依有什麼針對你的陰謀?他訕訕地說,誤會?邱萍說,當然是誤會。她和朱麗依之間的事,我比你清楚。
歐陽佟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來,將雙腿往桌上一蹺,說,那你說說看,我很有興趣聽。
邱萍於是告訴他,王禺丹和朱麗依確實熟悉,但並不是好朋友。她們之間的關係,是王才新牽線的。王才新和王禺丹的父親是好朋友,同一個村的。外面很多人認為王禺丹是陳運達的人,其實不全是,王才新才是關照和提拔王禺丹的那個人。如果沒有王才新的關照,王禺丹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甚至包括王禺丹的丈夫司馬常空,都是王才新介紹的。王才新擔任科長的時候,司馬常空剛剛大學畢業分配進來。後來,王才新擔任副市長,讓司馬常空給他當過兩年秘書。儘管後來司馬常空和王禺丹的婚姻出現了很多問題,但並沒有根本破裂,這也與王才新對他們的維護有一定關係。有了這樣的前提,王才新將朱麗依介紹給王禺丹,希望王禺丹在廣告方面,給朱麗依一些實惠,王禺丹也就同意了。
後來,發生了歐陽佟和楊大元之間的事。王禺丹和邱萍的態度一致,楊大元是個無賴,對於這種人,絕對不能心慈手軟。可她們沒料到的是,關鍵時刻,歐陽佟卻心軟了。表面上,王禺丹雖然對歐陽佟的做法極不齒,但私下裡,她告訴邱萍說,沒想到小佟子的心靈還這麼純真。相反,我們這些人,在社會的大染缸裡染得連自己都認不清自己的顏色了。這就是她不齒歐陽佟放過楊大元的行為,卻又仍然替他出面並且和他仍然交好的原因。
讓王禺丹和邱萍沒有料到的是,事情開始向另一個方向發展。楊大元拉攏了朱麗依。
其實,王禺丹早就知道朱麗依身邊有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有家庭有孩子,還在社會上招蜂引蝶,他和朱麗依之間,常常發生矛盾衝突。不過,王禺丹對這類事情不感興趣,也因為她和朱麗依的關係,僅限於前面所說的,並沒有私交,所以從未關心過這個男人的情況。直到通過歐陽佟這邊瞭解到楊大元和朱麗依合作後,才意識到,朱麗依身邊的那個男人,就是楊大元。
朱麗依和楊大元合作之初,王禺丹是完全可以阻止朱麗依的,但她並沒有這樣做。王禺丹沒有出面過問這件事,曾和邱萍商量過,王禺丹的看法是,歐陽佟屬於那種沒經污染的孩子,對社會的免疫力比較差,對很多事情缺乏容忍和變通。這樣的率真性格,作為文人或者普通人,是可愛的也是值得稱道的。但是,面對複雜善變狡智多謀的官場和商場,就遠遠不夠了。他能擁有一個真正的敵人,有利於他認清現實也認清自己。邱萍也有同感,十分贊同王禺丹為歐陽佟培養一個商場敵人的想法,所以,歐陽佟和朱麗依之間的爭鬥,王禺丹和邱萍都成了袖手旁觀者。
歐陽佟說,你等等,有一點我沒明白。按你的說法,你們在做什麼?在當我的老師還是當我的保姆?怎麼聽起來,你們把我當木偶一樣在操縱?
邱萍說,什麼叫當木偶一樣操縱?說得這麼難聽。你為什麼不說,我們在培養一位未來的商場奇才?歐陽佟說,我怎麼越聽越覺得我像是被你們算計了一樣?原來,我在前面表演,你們幾雙眼睛在後面盯著,我就像個透明人一樣,只不過是按你們事先寫好的本子跳舞的水晶娃娃,是這樣嗎?邱萍說,也是也不是。歐陽佟揮了揮雙手,頗有些煩躁地說,什麼叫也是也不是?所謂也是,就是說,我的感覺是對的。哪些是,哪些不是?
於是,邱萍又對他講了另一個故事。
王禺丹所處的位置比較特殊,既可以向左偏一偏完全從政,也可以向右偏一偏完全從商,只有現在這個位置,是不可能長久的。一方面,因為中煙集團要對全國的煙草行業進行整合重組,另一方面,也因為官場有一個自然淘汰法則,她不可能永遠留在同一位置上。所以,王禺丹一直都處於矛盾之中。像她這樣的國有企業老總,很多人謀求企業改制,最後成為了上市公司老總,但王禺丹不行,她經營的是煙草行業,這個行業上市還沒有先例。所以,她的面前,似乎只有三條路,要麼向左轉,成為一名純粹的官員,要麼留在原地,等待命運的編排。此外,還有第三種選擇,那就是積極主動自謀出路。
最難的是自謀出路。以她的身份,不太可能去開一家小店,也不可能辭了國企老總去重新創業。她必須看準一個行業或者一項事業,然後才一腳邁出去。王禺丹看準了一項事業,那就是資源整合。與此同時,王禺丹還有一次機會,那就是競爭雍州市長。此外,她也沒有太多的錢投入一家規模公司,只能以較少的投入,在最短的時間內,通過IPO等手段,迅速使得公司上規模。只有這樣,她的錢才能是乾淨的,而最終的企業,也是符合她的身份才值得她去投入的。她因此考慮,能不能物色一個人,先把公司搞起來。正因為這樣,邱萍才介紹了歐陽佟。一開始,王禺丹對歐陽佟並不感興趣,因為她的初戀男友是德山人,那個人讓她吃盡了苦頭,因此她對德山人的印象不好。但因為是邱萍介紹的,王禺丹還是同意見一見。第一次見面,歐陽佟給王禺丹留下的印象並不好。但歐陽佟的思想活、點子多、善於鑽研,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當歐陽佟想自己開公司的時候,王禺丹順水推舟。對於王禺丹來說,她肯定看不中一個小小的廣告公司,同時,她又知道,歐陽佟闖商場,還需要很長時間歷練。
歐陽佟的博億傳播公司,一直都在死亡的邊緣掙扎。其實,只要王禺丹肯幫他一把,很快就可以讓公司度過成活期。但王禺丹認為,真那樣的話,就是拔苗助長。她寧願歐陽佟多受些磨難,只是在他確實無能為力的時候,比如眼看楊大元將大筆的錢撈進自己的口袋裡,他還對楊大元無條件信任,王禺丹便及時地出現在廣州,並且將歐陽佟叫到了廣州,不僅拆穿了楊大元,而且暗中幫了歐陽佟一把。
後來,歐陽佟憑著自己的努力,拿下了德山市慶項目。王禺丹覺得,歐陽佟身上雖然還有這樣和那樣的不足,但總體來說,對於商場狡詐,應該有了一定的承受力,此時,她才有意識地引導歐陽佟將公司未來發展的方向調整。令她大為欣慰的是,她僅僅只是點撥了一下,歐陽佟就完全明白了。
聽了這些,歐陽佟整個人都傻了。他心裡冒出的一句話是:小子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如此厚愛?他覺得自己應該對邱萍說點什麼,或者說,通過邱萍對王禺丹表達點什麼。可他還沒有想好怎樣表達,邱萍已經站起來。
邱萍指著他說,你小子,心裡沒譜。你也不想想,在江南省,王禺丹是什麼人?無論政界商界,想討好她的人有多少?你看她,整天一副觀音模樣,對誰動過真心?你雀屏中彩了,還不知道走了狗屎運。你好好想想吧,最好是找個黑房子,把門關緊了想。
說過之後,邱萍抬腳向外走。歐陽佟連忙追出來,拉著她要請她吃飯。她說,你的飯我怕難消化。說過之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26
歐陽佟苦苦地掙扎了幾天時間,想過很多方法重續和王禺丹的關係,電話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晚上回到家,文雨芳貓一般迎著他,溫柔得像水一樣,在他的身體四周繾綣逶迤,他竟然沒有絲毫興趣。
最好的方法,是給她打個電話。不過,打電話說什麼?說一聲對不起?這三個字對王禺丹這種聖女般的人來說,實在是俗不可耐。什麼都不說,裝著沒有發生任何事一般?那也太拿大了,畢竟不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呀。除了打電話之外,還有一種委婉的表達,比如通過邱萍或者胥曉彤約她出來吃飯,當面向她表達自己的歉意?這雖說不失為一種方法,但這種方法相對於王禺丹,太繞了,而相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又太隔了。他甚至想過用古人的方法負荊請罪,最後又覺得,這有點太惡搞了,若真用這種方法,是對王禺丹的褻瀆。
更讓他焦慮不安的是,這事得快點解決,不能拖下去,越拖越被動。
所有辦法都不行,歐陽佟乾脆用了一種最簡單的辦法,給王禺丹發條短信:做了一件錯事,這件事便在心中埋下了一粒種子,種子長成了樹,樹枝在心空中氾濫。他把這則短信發出去,等著王禺丹的回復。可等了幾分鐘,手機沒有絲毫響動。他又拿起手機,繼續寫短信:姐,從小到大,我沒有懺悔過。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上天沒有給我懺悔的機會。從小到大,我沒有後悔過。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我還沒有學會自省。從小到大,我沒有挫敗過。現在才知道,那是因為我沒有明白失去意味著什麼。
這次,王禺丹的回信很快來了:你煩不煩?酸得牙都掉了。在開會。
看到這則短信,歐陽佟滿天的烏雲瞬間消失殆盡。他知道,一切都過去了。這實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比當年考上復旦,都令他驚喜。
心情晴朗,他便把許問昭叫進來,詢問這兩天會計師事務所查賬的情況。
許問昭說,目前的情況還看不出來,他們顯得很專業也很忠於職守。許問昭原想請他們吃個飯,探聽一下口風,但他們拒絕了。偶爾,許問昭也聽到他們一些議論,說這家公司財務狀況這麼不好,不知還能撐多久?也有人說,這是一起債權糾紛案吧?是不是債權人申請破產清盤?從這些偶爾的議論可以看出,他們對官司的細節是不清楚的,僅僅只是受托查賬。由此也可以看出,法院對待此案,還是比較中立的。
歐陽佟開玩笑說,中立好呀。我們國家,缺的就是一個中立的司法體系。法官們涉足社會關係網太深,沒有了中立的社會基礎。
許問昭說,我剛剛接到朋友的電話,道隆集團的上市申請,很快就會批下來。歐陽佟聽了大喜,說,這麼快?許問昭說,其實是我們佔了便宜。現在各個省都在爭取上市資源,希望把省內最好的公司推向證券市場。各省像是比賽一樣,誰都想跑第一,沒有人願意落後。像貴州這樣的經濟落後省份,有一個貴州茅台,穩穩佔據中國第一股的地位,不知有多牛。上市公司的總市值排名前五位的省,讓其他省羨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其實,這也是一場暗暗的較量,好像哪個省的上市公司市值高,就是經濟強省一樣。江南省早已經把道隆集團列入上市計劃,因為這間公司盤子大業績好,只要上市,在整個江南省上市公司的總市值中,佔有較大的比例。因為道隆公司一直沒有改製成功,省裡只能推一些中小盤的民營企業,這些公司,對本省的總市值,幾乎沒什麼影響。所以,道隆公司的材料一報上來,加上我們又做了背後的工作,省裡就讓它插隊了。
歐陽佟說,這是大好事呀。看來,近期我要安排進京一次。順便把北京的那家廣告公司談下來。
許問昭說,能談下北京就太好了。現在,我們雖然簽了幾家廣告公司,但五大城市沒有一家。人家都覺得在德山搞國際乒乓球邀請賽,關注度不是太高。
歐陽佟說,我還要去北京公一下關,爭取讓央視轉播賽事。
許問昭說,央視轉播沒那麼容易吧?歐陽佟說,此前聯繫過,確實有點難度。不過,這次我準備找幾個有點地位的朋友出面斡旋一下,同時,如果能夠說動江南煙草贊助轉播,成功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中午,歐陽佟給王禺丹發了一條短信:道隆上市一事,省裡的手續近期有可能下來。屆時將進京一趟,我希望你能抽出時間,我和你一起去。很快,王禺丹的回信來了,五個字,到時候再說。歐陽佟立即又追了一條短信:不能到時候再說,你一定得去。等了半天,卻沒有等到回音。看來,她心裡的怨氣還沒有完全釋放。
下午,歐陽佟去花店訂了一束花,九十九枝香水百合,讓花店送到她的單位。他也沒寫任何話,他想,她只要收到,肯定知道是誰送的。果然,下班前,他收到王禺丹的短信:是不是說我不用香水?他回復說,送玫瑰似乎不適合,送香水百合,更能體現一種心境。他並沒有等王禺丹回復,接著寫下一條短信:看過一本閒書,說送一朵百合,表示你是我的唯一,送十三朵百合,表示暗戀的人,送五十朵百合,代表這是無悔的愛。將這條短信寫好並且存在手機裡,她的回復還沒有來,他接著寫下一條:天長地久長相守。因為他猜想,王禺丹收到上一條短信後,一定會問:那九十九朵代表什麼?這一條寫好後,還是沒有見到回復。他堅信王禺丹不可能不回復,畢竟這次是她主動,且香水百合,意味實在太濃,她不可能無動於衷。她一定是有什麼事正忙著,或者身邊有什麼人影響。他甚至都設計好了,她或許會回復說:俗不可耐,或者說,你以為你幾歲?他因此在手機裡存下第三條:其實,真正的寓意只有十個字:夜深香滿屋,疑是故人來。
然而,如果完全按照他的設計出牌,那就不是王禺丹了。歐陽佟望眼欲穿,王禺丹卻不動如山。一整天,手機短信的嘀嘀聲無數次響起,每次,他都以為是王禺丹,結果卻是失望。倒是會計師事務所在這一天離開了博億公司打道回府了。歐陽佟問許問昭,他們查出了什麼。許問昭說不清楚,他們什麼話都沒說,但結果並不出乎她所料。畢竟,賬是她做的,這方面,她有足夠自信。
其後幾天,歐陽佟想,星期七或許會有所行動,但表面上看去,似乎風平浪靜。
賈宇革對朱麗依的調查沒有新的收穫,倒是楊大元和王才新的新證據非常之多。王才新接近六十歲的人了,正在走政治生涯的最後一站。沒想到,他人老心不老,尤其令人驚詫的是,他幾乎隔天就需要女人,並且不斷地換女人。除了朱麗依和那位已經斷了來往的房地產商年齡稍大,其餘的,全都三十歲以下。數量之多,讓歐陽佟感到驚訝。這些女人,職業和收入都非常一般,好幾個甚至沒有職業。賈宇革調查了幾個女人的住房情況,結果發現,這些房子,竟然都是王才新買的。有的是他全部產權,有些是他一半產權。
道隆集團的手續批下來了,歐陽佟和駱虹商定了進京的時間,然後給王禺丹打電話。
《陽謀高手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