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操控輿論

袁凱說:「發佈一條消息,希望引起外界關注,最好的時間就是禮拜天。因為禮拜天的新聞,報紙刊登出來的時間是禮拜一,剛度過週末的人們處於信息空窗期,需要大量新聞來填塞。如此一來,新聞很容易炒熱。發佈一條不希望被過度解讀的消息,最好是禮拜五下午。人們憧憬著週末生活,對其他事情的敏感度降低了。」

1 大洋彼岸的「二奶村」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漫長飛行,北美大陸終於出現在寬大機翼的下方。杜林祥伸了個懶腰,打起精神,俯瞰著飛機下方的異國景色。

當波音777客機在洛杉磯國際機場的停機坪上停止滑行後,杜林祥掏出手機,撥出電話。電話那頭是莊智奇,杜林祥問道:「你們的機票訂好了嗎?」

莊智奇答道:「下午已經把機票訂了。明天從河州飛上海,後天的航班,由上海到洛杉磯。」

杜林祥看了一下手錶,意識到河州此刻正是凌晨。自己這通電話,看來是打攪莊智奇休息了。但他依舊特意說了句:「我就是考慮到,如果回了河州再來美國,來回坐飛機太折騰,所以一個人從香港直接先飛來洛杉磯。你和明勇隨後趕來,咱們在洛杉磯碰面。」

與莊智奇的通話剛結束,杜林祥的手機又響了。一看號碼,是謝依萱打來的。杜林祥換上親暱的語氣:「飛機已經落地了,再等半個小時,咱們就能見面了。」

謝依萱顯得很激動:「可把人家想死了,你總算來了。今天一大早,我就帶著一個人開車來機場等你。」

「還帶著誰?」杜林祥問。

「還能有誰?不就是你們老杜家的人唄。」謝依萱說。

「哦,對!」杜林祥這才反應過來,謝依萱是在說腹中的孩子。

一個多月以前,謝依萱就在母親的陪伴下來到洛杉磯。儘管杜林祥承諾過,一定會親自陪謝依萱去美國,但前段時間工作過於繁忙,他不得不爽約。為這事,謝依萱從香港啟程時,哭了一整夜。來到洛杉磯後,又在電話裡和杜林祥吵了好幾天。

在香港拜會完徐浩成後,杜林祥決定立刻奔赴美國。這一趟行程,對他來說真是一舉兩得,既是處理工作,又能藉機探望心上人。

從下飛機到走出海關,原本預計半小時能搞定的事,卻延宕了一個多小時。杜林祥的外語實在太差,過去出國,身邊都帶著秘書、翻譯,這次獨自一人,無論是填入境卡還是面對美國海關人員的盤問,他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所幸旁邊有位熱心的中國留學生幫忙,杜林祥才勉強過關。來到候機大樓,謝依萱老遠就朝他揮手。這裡不是國內,兩人沒有那麼多顧忌,在候機樓的眾目睽睽之下,便來了個熱情的擁抱。

儘管穿著寬鬆的運動服,依舊能看出謝依萱的肚子微微挺起。離開機場,她駕駛著新買的豐田花冠轎車,朝位於洛杉磯東郊的住處飛奔而去。

杜林祥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關切地問:「住的地方還行吧?」

「挺好。」謝依萱答道。

謝依萱在洛杉磯的住處,就在距離洛杉磯市中心半小時車程的羅蘭崗。20世紀80年代,羅蘭崗還是一個荒僻之地。80年代末,許多來自中國台灣和韓國的中產移民移居到此。近些年,操著中國大陸口音的人越來越多地出現在這裡。在羅蘭崗,華人超市林立,各種方便華人生活的餐館、診所、美容院比比皆是。

起初,謝依萱對於來羅蘭崗居住十分排斥。因為這裡除了空氣清新、環境秀美,更是聲名赫赫的「中國二奶村」。許多來自中國的高官、富豪在這裡一擲千金置產,接著千里迢迢把情婦送過來。

謝依萱一直以為,自己與杜林祥之間是真正的愛情,她最反感的就是別人給她扣上二奶的帽子。

杜林祥是個唯恐招搖的人,聽說了羅蘭崗的赫赫大名後,也不希望謝依萱搬去那裡住。這個世界,說大也大,說小又小,萬一在羅蘭崗碰上什麼熟人,那該多尷尬。

但一番聯繫之後,杜林祥發覺起碼現在,羅蘭崗還是他們的首選之地。因為,經過近些年的發展,羅蘭崗已經形成一條完整的產業鏈,能夠讓謝依萱這種初到美國的人很快適應下來。

譬如說吧,要在羅蘭崗租房定居,有操著純正普通話的中介為你辦理簽證、聯繫房子。享受這些服務時,你甚至都不需要跨洋匯款,只是將人民幣匯到對方指定的中國某家銀行的賬戶上即可。尤其像謝依萱這種孕婦,當地有一條龍的服務,既能讓你享受美國優越的醫療環境,還能在異國他鄉坐一個中國味十足的月子。美國人沒有坐月子的習慣,離開羅蘭崗這種華人貴婦聚居之地,再去尋覓環境優良的月子中心與經驗豐富的月嫂,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杜林祥與謝依萱商量了許久,最後決定在羅蘭崗暫住下來。如今,見謝依萱對新的居住環境十分滿意,杜林祥也放心不少。

汽車駛下高速公路,在起伏的山巒中,一片片漫山遍野的別墅式住宅區映入杜林祥的眼簾。「咱們的新家是在這裡吧?」杜林祥問。

謝依萱點頭答道:「嗯。」

「真漂亮啊!」杜林祥情不自禁地讚道。因為並不想常住於此,謝依萱目前的住宅只是租賃的。當初中介拚命向杜林祥推薦,說是「租不如買」,勸他買下這裡的別墅。杜林祥打聽了一下,儘管屬於洛杉磯的富人區,但羅蘭崗的房價真不算貴。一棟擁有四間寢室、三套衛浴,並附有游泳池的別墅,面積約一百一十坪,賣價在一百萬美元左右。坪是美國計量單位,一坪相當於三點三平方米。折算下來,一棟三百六十平方米的別墅,只需要花不到七百萬元人民幣就能買下。這樣的價格,不僅遜於北京、上海的房價,甚至比河州也高不了多少。此刻眼見別墅區怡人的環境,杜林祥真有些動心。

汽車在羅蘭崗一個山腳下的別墅區大門口停下。大門中間有個類似傳達室的崗樓,崗樓兩邊是進出車道。傳達室的牌子上用中文寫著「居民通道」、「訪客通道」和「貴賓通道」等字樣,顯然這裡面住的基本是華人。崗樓裡的人很負責,儘管謝依萱住進來有一個多月了,但工作人員依舊認真瞅了一會兒才放行。杜林祥後來才知道,過去這裡曾因原配來找二奶鬧事,出過人命,所以把門的特別嚴格。一般原配們要進來,沒有二奶的同意,是不可能的。

駛過崗樓,汽車順著山路向上開,山坡和山頂上一棟棟別墅鱗次櫛比,房前屋後花紅草綠。謝依萱佃居的別墅就在山腰,圍牆將房子與馬路隔開,院內綠樹環繞,草坪打理得整整齊齊。汽車駛進小院時,還能看見一個身材瘦小的工人正在除草。謝依萱告訴杜林祥,這個工人是來自墨西哥的偷渡客,因為沒有合法身份,工錢比其他人便宜。

走進別墅,兩名中年婦女正在客廳沙發上聊天。其中一位,便是謝依萱的母親,另一位是來自台灣的林阿姨,也是謝依萱剛請來的保姆。

杜林祥與謝依萱的母親,這還是第一次見面。謝依萱的母親是位傳統知識分子,對於女兒成為他人情婦,心裡充滿怨恨與無奈。有好幾次,杜林祥想去拜訪謝依萱的父母,都被對方不客氣地回絕。如果不是要來美國照顧女兒,謝媽媽大概這輩子也不想見杜林祥一眼。

「蘇老師,你好!」杜林祥知道謝依萱的母親姓蘇,就主動招呼道。來這裡的路上,杜林祥就在琢磨怎麼稱呼謝依萱的母親。謝媽媽比杜林祥大不了幾歲,稱呼「蘇姐」,年齡上沒錯,可輩份就搞亂了。稱呼「阿姨」,輩份倒對,可以杜林祥的年紀又叫不出口。直接喊「媽」呢?估計雙方心裡都得彆扭。幸好謝媽媽以前是教師,就稱呼「蘇老師」,大家都下得來台。

「你好!」謝媽媽淡淡回了一句,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從見面到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用午餐,謝媽媽始終少言寡語,臉上也佈滿陰雲。杜林祥覺得這樣的氣氛太壓抑,下午直接帶著謝依萱出去逛街,連晚飯也在外面吃。

晚上回到家裡,杜林祥顧不得長途旅行的疲倦,又要纏著謝依萱幹那事。謝依萱一口回絕了他:「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我肚子裡懷著小寶寶,你能不能消停一下!」

杜林祥抓著腦袋:「不是說懷上幾個月之後,幹那事不會有什麼影響嗎?」

「不行。」謝依萱態度堅定,「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杜林祥滿臉懊惱:「那好吧!」他轉過身去,蓋上被子。

謝依萱卻鑽進杜林祥的被窩,輕輕撫摸起他的下半身:「不好意思哈,先讓這傢伙委屈一下。」

杜林祥重新興奮起來,謝依萱不會在跟自己玩欲擒故縱吧?他側過身子,一把摟住謝依萱:「光用一隻手來安慰,可解不了我的饞。」

謝依萱用胳膊抵住步步緊逼的杜林祥:「這可真不行!」

杜林祥徹底心灰意冷:「不做就不做吧!那就好好睡覺,飛了十幾個小時,正想休息一下。」

謝依萱的手依舊不老實:「跟你商量個事。」

「什麼事?」杜林祥打著呵欠。

謝依萱說:「我在這裡住著挺舒服的,要不乾脆把這棟房子買了吧?」

「好吧。」杜林祥鼻子裡已冒出鼾聲,嘴裡依舊嘟囔道。

謝依萱一把捏在杜林祥的大腿上:「睡什麼睡?我跟你說正經事呢。」

謝依萱用力很猛,杜林祥幾乎從床上蹦了起來。他回過神來,有些惱怒地說:「還要不要人活了?不就是一棟房子嗎?你想買就買唄。」

謝依萱也坐了起來:「別光說不練!房子是拿美元買的,不是拿幾句話買的。」

「好,好。」杜林祥說,「回國後,我就安排人打錢過來。」

「還有,」謝依萱說,「買房子的錢是你單獨付的,可別從留給孩子的五千萬港幣的基金裡扣。」

「瞧你說的,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這錢當然是我另外出。你怎麼也掉進錢眼裡了,以前可不是這樣啊?」杜林祥說。

「我有什麼辦法?」謝依萱一臉委屈,「孩子是你的,可還沒出生,你就像防賊一樣把人家防著。我不多替他著想,這孩子就太可憐了。」

杜林祥心想,當初設立單獨的基金,不許謝依萱的孩子染指緯通的事,或許真讓對方傷心了。唉,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為了緯通的未來,自己不能不狠下心來。

杜林祥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你也要體諒我。房子的事今晚說定了,回頭就買下來。」他接著問,「剛開始時,你不是不喜歡這裡嗎?怎麼住上一段時間,反倒習慣了?」

謝依萱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既來之,則安之。有什麼不習慣的?本來自己就是個二奶,住進二奶村,沒啥不合適。」

杜林祥不知道謝依萱是真情流露還是在說氣話,他摟住謝依萱的肩膀,關心地問:「這裡住著還方便吧?」

謝依萱點頭說:「這裡除了空氣更好,景色更漂亮,其他生活方面,跟在國內一樣。出門就有中餐館和賣中國貨的超市,還有北京過來的老中醫。」

杜林祥又問:「下午逛街時,我看你接電話的樣子,好像有人約你打麻將。才來一個多月,就有朋友了?」

謝依萱說:「都是住在附近的鄰居。我來以前,他們老是三缺一。我搬進來後,剛好湊夠一桌。他們來美國有些日子了,對這邊比較熟,附近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地方,都是他們給我推薦的。」

「哦。」杜林祥點了一下頭,接著問道,「他們都是什麼人?」

謝依萱說:「今天下午打電話的是於姐。她是上海人,以前在北京一家影視公司上班,還演過幾部電視劇。她的男朋友,說是在北京開了好幾座傢俱商場。還有一個小白,年紀比我小,兩年前才從舞蹈學院畢業,專門跳芭蕾舞的。她的男朋友,據說是個什麼市長。」

杜林祥算是明白了,羅蘭崗這個「二奶村」的名頭,當真不是吹出來的。謝依萱起初排斥這裡,是怕人家將她視作二奶。住進來之後,發覺周圍都是和自己遭遇相似的人,不僅不會有任何鄙夷的目光,還能彼此慰藉,難怪謝依萱不再想搬出去了!

謝依萱接著說:「三個麻友裡,除了於姐、小白,還有一個畢姐。畢姐可是熱心人,她給我介紹了一個專門針對孕婦的養生俱樂部,我去過幾次,感覺真不錯。按約定的時間,明天下午又該去了,到時你陪我去吧!」

杜林祥笑著問:「畢姐的男朋友,又是幹什麼的?」

謝依萱覺得杜林祥的笑不懷好意,生氣地說:「你別擺出那副嘴臉。誰都有資格瞧不起二奶,就你們這些包養二奶的男人沒有資格!」

「我不是那個意思。」杜林祥嬉皮笑臉地說,「雖然你生氣的樣子很好看,但為了肚子裡的孩子,還是少動怒為好。」

「別在這兒假惺惺的。」謝依萱白了杜林祥一眼,「再說了,人家畢姐可沒有什麼男朋友。她和她老公是大學同學,結婚都三十幾年了。」

杜林祥有些吃驚:「畢姐都五十多歲了?」

「是啊。」謝依萱答道。

杜林祥問:「她和老公一起移民到美國了?」

謝依萱搖著頭:「她老公是瀋陽人,這些年在內蒙古經營煤礦。如今就她一個人來美國,老公還在國內經營生意。」

「這種人更壞!」杜林祥斬釘截鐵地說,「別人是把情人送來美國,畢姐老公那樣的,是把老婆送出國,情人帶回家。」

謝依萱說:「你以為男人都像你那麼齷齪!畢姐倆口子,感情好著呢,每晚都會通電話。」

「感情好幹嘛不陪在身邊?非得千里迢迢來美國!人家騙你的話,別那麼容易相信。」杜林祥篤定,畢姐丈夫已另覓新歡,才把原配送來國外。再者說了,真要是感情幸福的女人,骨子裡最鄙視的就是二奶,怎麼會整天和謝依萱一起打麻將?當著謝依萱,這些話杜林祥只能心裡想,決不敢說出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謝依萱嘴上還在逞強,心裡卻佩服杜林祥的眼力。與畢姐素未謀面,只憑自己一席話,杜林祥就把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畢姐確如杜林祥所說,是被丈夫禮送出境的原配。在國內時,她曾在自己家裡捉姦在床,剛來美國時,更是整日以淚洗面。後來,逐漸想通了,來美國好呀,眼不見為淨。對於羅蘭崗裡的二奶,畢姐曾經充滿鄙夷與憤恨,但久而久之也解開了心結,還和一幫小女生打得火熱。在麻將桌上,畢姐就告訴過謝依萱,「大家都是苦命女人,互相幫襯一點」。

因為時差還沒倒過來,杜林祥早上五點就醒了,再也睡不著,他索性起床沖了一個澡,接著便出門散步。說來也怪,儘管睡眠時間不長,杜林祥卻感覺神清氣爽,精力旺盛。他猜測,或許是空氣清新的緣故吧。就像在河州時,睡上五六個小時,白天依然困乏。回到農村老家,哪怕只睡三四個小時,可由於空氣中富含負氧離子,人卻精神了許多。

今天沒什麼事,杜林祥就陪著謝依萱去了養生俱樂部。在這裡,健康教練和心理顧問為每個會員檢查測試,制訂周密的保健方案。尤其針對謝依萱這種孕婦,俱樂部推出一應俱全的貼心服務,連陪同前來的杜林祥,也被服務人員安排去做了一個洗浴按摩。桑拿房的熱霧、衝浪浴的刺激、拉美裔按摩生的笑容,一切的一切,都令杜林祥感受到置身於溫柔鄉中的甜蜜。

在中國,一般說來人工比機器便宜。到了美國,一切都調了個個。機器能幹的活,往往貴不到哪兒去,需要人力完成的工作,絕對不便宜。比如在養生俱樂部享受一次舒適的按摩,杜林祥與謝依萱就花費了一千多美元。

按摩結束後,謝依萱駕車返回家中。路上,她又跟杜林祥提起了另一件事:「這輛豐田車,開著太寒磣了,我想換一輛。」

杜林祥說:「你在香港還有一輛寶馬鎖在車庫裡。你來美國畢竟時間還短,這輛豐田不妨暫時開著,等一切安頓下來再換新車。」

謝依萱噘起小嘴:「下午在俱樂部你也看見了,來這裡的人,誰沒開個好車?就我開個豐田,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非法移民!」

「哪兒有這麼嚴重,連非法移民都扯出來了!」杜林祥嘴上這樣說,心裡卻在想,在俱樂部那種環境裡,豐田車的確有些掉價。俱樂部是一個香港人開的,裡面除了幾個白人專家,員工都是說普通話的中國人。來這裡的客人,清一色是年輕貌美的中國女子。她們駕駛的汽車,更是爭奇鬥艷。俱樂部門外的停車場上,下午就擺著兩輛法拉利。

謝依萱不依不饒:「一起打麻將的於姐和小白,都開的是寶馬。畢姐不會開車,家裡不僅買了輛凱迪拉克,還專門請了個司機。」

「好吧,好吧。」杜林祥說,「回頭我把買房的錢匯過來時,多匯一點,你去買輛好車。」

謝依萱喜笑顏開:「知道你最疼我了。而且在美國買車,比國內便宜多了。」

因為謝依萱的媽媽始終悶悶不樂,晚餐吃得索然無味。用過晚餐之後,杜林祥讓謝依萱送自己去酒店。謝依萱有點戀戀不捨:「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能多住一晚上嗎?」

杜林祥說:「我還有正事要辦。再說了,明天公司裡的人就要趕來洛杉磯,我得提前去酒店等著,他們可不知道我來美國後住在你這裡。」

謝依萱不再說什麼,只是默默駕駛汽車,將杜林祥送到比弗利山莊的比弗利山威爾希爾酒店。下車時,杜林祥想吻她一下,被拒絕了。車門關上,杜林祥朝她揮手說再見。謝依萱連車窗也沒有摁下,只是猛踩油門,逕直離去。

汽車飛馳在寬敞的公路上,謝依萱摁下車窗,沐浴著從太平洋上吹來的濕潤海風。車內音響還在播放著鄧麗君的《何日君再來》,曲調溫婉,如泣如訴。聽著鄧麗君的歌聲,謝依萱有些心動,但最後,她依舊毫不猶豫地關掉了音響。

從年齡上來說,謝依萱不大可能成為鄧麗君的歌迷。她知道許多鄧麗君的歌,卻談不上多喜歡。平時自己車內的CD碟片裡,也不會有鄧麗君的歌曲。但她知道,杜林祥喜歡鄧麗君的歌。所以得知杜林祥要來洛杉磯時,她專門去音像店裡,買了好幾套專輯。可惜,歌聲繞車內,郎君又遠行。

謝依萱的眼睛有些模糊,她不知道眼眶裡是否還有眼淚?該流的淚水早已流盡,自己還會為這個男人的離別而傷感嗎?

如今的謝依萱,也開始追求名車豪宅。分明是好東西,誰會不喜歡呢?但是,比起這些,謝依萱更希望杜林祥能常陪在身旁,儘管這個男人並不英俊,儘管這個男人的年紀足以當自己叔叔,儘管他有那麼多缺點,儘管……

旁人眼中難以企及的寶馬香車,杜林祥可以輕而易舉地奉上,然而旁人習以為常的長相廝守,對於謝依萱卻成為望洋興歎的奢侈品。

謝依萱不禁想起麻將桌上姐妹的話,每一種生活,都必定有得有失,不能指望好事讓你一人獨佔!

謝依萱調整按鈕,車內音響開始播放自己喜歡的《眉飛色舞》:愛的是非對錯已太多,來到眉飛色舞的場合……她下意識撫摸肚子,心裡安慰自己,有了孩子陪伴,生活應該會好起來。

此刻,已進入酒店房間的杜林祥換上一雙拖鞋,將自己已然發福的身軀扔進舒適的休閒沙發裡。

看到謝依萱很快適應了羅蘭崗的生活,杜林祥頗為欣慰。但今日的謝依萱,比起往日變化太多。僅僅一天多的相處,話題除了購房就是買車。杜林祥不知道,是自己的舉動讓謝依萱傷透了心,還是在羅蘭崗這樣的環境中近墨者黑?

杜林祥點燃一支煙,強迫自己的思維不要糾結在兒女私情上。這趟美國之行,自己還肩負著更重要的使命。

他抬腕看了看手錶,莊智奇與高明勇應該已從上海啟程,此刻正在飛越茫茫的太平洋。明天,三人就能會合。接下來,才將是此行的重頭戲。

那一晚,杜林祥睡得很香,直到第二天早上九點過,明媚的南加州陽光才將他喚醒。來到浴室洗了一把臉,聽著歡快的水聲,杜林祥也哼起小調。一頓好覺,讓他蓄滿精力。更令杜林祥興奮的是,來美國僅僅兩個晚上,就把時差倒了過來。這足以說明,自己的身體狀態十分健康,有了一副好身板,才能帶領緯通邁向更加輝煌的勝利。

因為聽不懂電視裡的英語,杜林祥整個上午都在玩弄手機。到了中午時分,麻煩事來了。酒店打來電話,似乎要說什麼事,可杜林祥一句也聽不懂。昨晚的房間,是國內的秘書在網上預訂的。杜林祥來到大堂,只需要把護照與簽證遞給服務生,雙方幾乎不需要語言交流。原本想著,莊智奇一行早晨就能飛抵洛杉磯,以莊智奇的英文水平,酒店裡的事自然能搞定。偏偏莊智奇遲遲不來,這可急壞了杜林祥。

情急之下,杜林祥只好給謝依萱打電話,讓她趕緊開車過來。謝依萱急忙趕了過來,與酒店服務生一交流,才發現對方是詢問杜林祥是否續住,謝依萱幫著辦理了續住手續。貼心的她,知道一句英文不會的杜林祥肯定沒法去餐廳點餐,還特意提了一袋麥當勞的快餐。

兩人剛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莊智奇的電話就打來了。莊智奇說飛機在日本經停時耽擱了時間,這會兒兩人已出了機場,正在趕往酒店的路上。無奈之下,杜林祥只好催促謝依萱離開。謝依萱十分惱怒:「剛才打電話心急火燎叫我來,屁股還沒坐熱又要我走!」

杜林祥無奈地說:「碰到這種事,我也沒辦法。按說莊智奇今天凌晨就該到,就因為這樣,我昨晚才住進酒店,沒想到航班晚點了。這個莊智奇也真是,在日本等飛機的時候,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別說了,我走還不行嗎?」謝依萱重重地摔門而去。

半小時後,莊智奇與高明勇趕到比弗利山威爾希爾酒店。因為謝依萱的事,杜林祥頗為惱火。他顧及莊智奇的面子,就把火發到高明勇身上:「你這個辦公室主任怎麼當的?在日本經停時磨蹭幾個小時,都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害得我瞎等!」

高明勇一臉愧疚:「都是我不好。可在日本成田機場時,手機沒有信號,怎麼撥都撥不通。」

「胡說八道。」杜林祥越說越來氣,「出國前不就辦了國際漫遊嗎?在日本沒信號,怎麼到了美國就有信號了?」

高明勇一時語塞,還是莊智奇出來解釋說:「我和明勇的手機在成田機場時的確都沒有信號,在洛杉磯落地後,信號又來了。我也覺得奇怪,來酒店的路上,專門上網查了一下。原來我和明勇的移動號碼,都是使用GSM網絡,而日本全國就沒有GSM網絡,都是用CDMA網絡。所以即便辦理了國際漫遊,手機依舊沒信號。美國這邊有GSM網絡,因此一到洛杉磯,手機又有信號了。」

莊智奇又說:「都怪我不好,出國前功課沒做夠。不曉得日本的通信網絡和中國不一樣,更沒料到會在日本耽擱那麼久。」

本來是件小事,莊智奇已然做出說明,杜林祥自然不會深究下去。他緩和了一下語氣:「沒事。日本鬼子平時使用什麼手機網絡,咱們原本也不會去研究。」

進到房間,莊智奇瞧見茶几上的麥當勞快餐,抱歉地說道:「都怨我們來晚了,害得杜總去吃快餐。」

高明勇又不失時機地拍起馬屁:「叫我進了美國的麥當勞,估計比劃半天也點不了餐,非把服務員急死不可。」

這句馬屁,無疑拍到了馬蹄上,關鍵是被拍的人還不便發作。杜林祥揮手說:「你們來了,就不吃這些東西了,咱們去酒店餐廳吧。有智奇在,起碼不用為點餐發愁。」

來到餐廳,三人享用起充滿異國情調的西餐。杜林祥一邊吃著一邊問:「那邊聯繫好了嗎?」

莊智奇說:「在河州我就和他取得了聯繫,從機場來酒店的路上,我又和他通了電話。人家的日子過得逍遙,這幾天正在巴西熱帶雨林度假。他知道杜總過來,決定取消休假,今天飛回洛杉磯。」

杜林祥點了點頭,說:「那咱們明天去會一會他。」

《舵手:掌舵是一門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