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裙帶上位 平步青雲乎?

陳雅芊自從攀上了柏安民這棵大樹之後,不聲不響地辦了幾件像模像樣的事。

首先,她幫助解決了舊情人的局長職務問題。陳雅芊昔日在書檯縣的舊情人名叫陳再春,是縣交通局副局長。當初,陳雅芊就是和他偷情時,被老公捉姦在床的,她在書檯縣待不下去,才通過關係調到了荊都市交通局。書檯縣交通局長換了好幾茬,陳再春為那點風流韻事,就一直還是個副局長,如今快五十歲了,他已經準備副局退休。

自書檯縣一別後,陳雅芊和陳再春就斷了往來,再也沒有見過面。說真的,陳雅芊很喜歡他,這個男人畢竟還是給自己帶來過快樂的。一個女人評價一個男人,要是說喜歡就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她還是戀舊情的,這些年,她一直留心著陳再春的消息。可惜,他那副局長就像木板上的釘子,穩得很,從沒有挪過窩。

陳雅芊動了惻隱之心,就主動幫他在柏安民面前說了句話。當然,她說了個謊,稱陳再春是她一個小學同學的父親。結果,不到三個月,書檯縣人事調整時,陳再春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被任命為局長。

天上不打雷、不下雨,突然憑空掉下一個局長帽子來,穩穩地戴在他的頭上,陳再春樂得差點神經錯亂。他當然相信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組織部門的領導才不會看你年紀大了,為革命事業辛辛苦苦幹了大半輩子,動了惻隱之心,給你一個局長幹幹。憑借多年豐富的官場閱歷,陳再春知道這件事之後,一定有貴人相助,於是就想方設法打聽,終於得知是陳雅芊幫的忙。

陳再春感激不盡,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女人還一直記著她、暗暗地幫助他。於是,一個週末,他來到荊都市,專程感謝陳雅芊。

那是一次有趣的見面,地點是在一間茶樓。陳再春和陳雅芊差不多有十年沒有見面了,見面時,兩人都不免感慨萬千,陳雅芊甚至激動得淚水漣漣。由於保養得很好,陳雅芊變化倒是不大,陳再春則蒼老了許多,兩邊的鬢髮都白了不少。這年頭,風流韻事根本就不算個事。可是,他陳再春就是由於這不算個事的事,在副職的位置壓抑了十年,不迅速蒼老才怪。

兩人喝著茶,不鹹不淡地說著一些陳年瑣事,彷彿又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臨走的時候,陳再春將裝有現金的紙袋遞給陳雅芊,眼圈紅紅地,深情地說:「雅芊,我真的很感動,謝謝你這些年來還記得我,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自己去買套衣服吧。」

陳雅芊這些年一直是一個人過,雖然柏安民一個月之中總要來幾次,但和他在一起,她基本上都是應付,談不上有多少快樂。她非常懷念過去和陳再春在一起的時光。見陳再春要走,陳雅芊急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說:「再春,認識你我不後悔,這些年,我一直是單身,你不知道,一個單身女人的內心裡是多麼的苦。我不要你的錢,我只想你今晚留下來,陪陪我,我想和你重溫舊夢。」

聽了陳雅芊的話,沒想到,陳再春像觸了電一般,立刻站了起來,將手猛地抽了回去,嘴裡嘟噥道:「雅芊,忘記過去吧,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要是被領導知道了那還了得!」

陳雅芊真想狠狠給這個男人兩個耳刮子,看來他是知道她和柏安民的關係的。陳雅芊突然對這個男人充滿了鄙夷,說:「怎麼了,領導睡過的女人你就不敢睡了麼,你當年的膽量到哪裡去了?」

「雅芊,別……別這樣,」陳再春結結巴巴地說,「我知道你是一個戀舊的人,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要是傳出去,對你我都不好。」

「是不是怕到手的帽子又弄飛了?也是,等了十年,才等到了一個局長,假若我是一個男人,我也不想這大好的前程讓一宵春夢給毀了,」陳雅芊咬牙切齒地說,「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你這個局長當不成?」

沒想到,陳再春「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幸虧是在包廂裡,沒人看見。他哀求道:「雅芊,求求你了,原諒我吧,你就打死我,我也不敢到你那兒去,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了吧,求你別逼我了。」

這是一個被權力徹底腐蝕了的男人,這樣的男人,沒有了血性和脊柱,像一隻專吃精品狗糧的寵物狗。陳雅芊最後瞥了一眼這個跪在眼前的昔日情人,歎了一口氣,抓起紙袋,走了。

她對這個男人所有美好的記憶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陳雅芊辦的第二件事是給她的前夫謀了個書檯縣扶貧辦主任職務。前夫名叫陳前軍,是書檯縣一個偏僻小鄉的黨委書記。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陳前軍先是做鄉長,後接任書記,也是一干十多年。看著別的鄉鎮負責人一個個都是旱地拔蔥的高手,接二連三地往縣城裡跳,可他陳前軍就是一直不挪窩兒。

和陳再春不同,陳前軍是主動來找陳雅芊的。他聽說前妻在市裡當上了招商局局長,還聽說她和市委一把手有些扯不斷拎不清的關係,就來走她的門路,讓她和書檯縣的縣委書記打個招呼,能不能讓他挪一下位置。

見面的地點是上次陳雅芊和陳再春見面的同一家茶樓。

看看眼前這個男人,鬍子拉碴,一臉疲倦,身上的西服都皺巴巴的。陳雅芊想起當年他將自己捉姦在床時,拳頭像雨點一樣打在她的身上的情景,就氣不打一處來。她輕蔑地說道:「男子漢大丈夫,當年的你是多麼威風啊,怎麼現在突然想起了我這個小女子?」

陳前軍尷尬地笑了笑,說:「過去的事情就不談了,我們都有錯,錯來錯去都是愛情惹的禍。一日夫妻百日恩,現在你發達了,風光了,也應該拉一把我這個受苦受難的人。」

陳雅芊差一點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多年不見,這個男人的嘴還是這麼貧,自己當年就是喜歡他的幽默感才嫁給他的。那時,他天天待在那個鬼鄉鎮,讓她夜夜獨守空房,這才動了歪心思,和陳再春好上了。真要追究起來,錯的是她自己,對一個男人來說,老婆紅杏出牆,是莫大的恥辱,揍她一頓也是一時之氣。

陳雅芊也想調侃他一番,故意說道:「你作為一個男人,在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一直沒什麼出息,現在還來走前妻的門路,虧你想得到啊!」

陳前軍長歎了一口氣,說:「你以為我混不開嗎?錯了,我是遭受了愛情的打擊才一蹶不振的,都是因為你,讓我戴了綠帽子。你想啊,一個當官的,綠帽子穩穩地戴在頭上,名聲臭了,哪裡還有官帽子再戴到你的頭上,都是你耽誤了我的大好前程。」

陳雅芊心裡打了一個激靈,想想他說的有理,事實還真是這麼回事,當下就答應替他活動活動。陳前軍不久後就調到了書檯縣扶貧辦擔任主任。扶貧辦管著全縣的扶貧資金,他要給哪個扶貧就給哪個扶貧,油水豐厚得很。

陳雅芊不聲不響地為這兩個和她有關的男人換了位置,而且都是炙手可熱的位置,非常有成就感。

當然,陳雅芊的所作所為,那些少數知道她過去的人還是明白的,他們看出規律來了,這個女人現在不簡單了,本事通天,悄悄來找她門路的人也越來越多。

柏安民將李非語叫到辦公室,說:「非語同志,荊都的形勢是一片大好啊。革命事業,關鍵在人,沒有人幹事不行,要把能幹事的人放到重要崗位上。當前,像衛生、民政幾個局的正副職春節前就要到齡了,要物色好人選,你是市委副書記,要先醞釀醞釀。」

李非語說:「荊都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動幹部了,幹部不動,工作就沒有活力,我回頭和組織部門醞釀個名單,最後請柏書記定一下。」

柏安民說:「荊都的政治生態總體是好的,是風清氣正的,但不排除有少數人東蹦西躥,一天到晚心思不用在工作上,拉關係、走門路倒是有一套,一定要把有政治素質的幹部選上來,把能幹事會幹事的幹部選上來。」

李非語說:「有柏書記坐鎮指揮,把握方向,那些跳樑小丑就是想動也不敢動的。」

這次要調整的民政局長和衛生局長都是炙手可熱的好位置,權重一方,油水豐厚。近年來,國家關注民生,民政局的政策性資金很多,而且每年都在增加;衛生局就更不用說了,醫藥採購,回扣驚人,下面的經濟實體醫院多,院長甚至醫生護士想進步都要走局長的門路。

關於幹部選拔任用,按規定要經過民主推薦、考察、醞釀、討論決定、任職等程序。但在實際操作中,發帽子的事,往往都是一把手說了算。李非語在接受了柏安民安排的物色兩個局長人選的重大使命後,只是讓組織部長放出風聲,他自己則按兵不動。身在官場,這點常識他還是懂的。在他看來,柏安民心目中可能早就有了合適人選,他讓李非語忙活一下無非是走走形式,說明他柏安民用人是民主的,是按規矩辦事的。與其主動忙活做無用功,不如靜等領導的下一步安排。

官場上的人,一個個都是千里眼、順風耳,上層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否則,錯過了機遇,帽子戴到了別人頭上,你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了。

市衛生局長到齡要到二線,急壞了一小批人。當然,他們只能暗暗著急,暗暗地找路子,而不能過早暴露自己。過早暴露是心氣浮躁的表現,也容易被人看做是跑官要官,搞不好狐狸沒逮到還惹了一身騷。

在這一小批打算問鼎高位的人當中,最急的一個人應該是衛生局副局長段大為。段大為早年醫科大學畢業,從縣衛生局到市衛生局,從普通科員一直幹到副處,他熟悉衛生工作,方方面面的評價也還不錯。段大為今年四十六歲,正是幹事業的年齡,他在副局長的位置上已經干了六年。

天下的副職們,平生最恨的一個字就是「副」字。想那副職與正職看起來只有一步之遙,但是其待遇、權力和實惠,卻有天壤之別。副職沒有人事權、沒有財權、沒有大事小事的拍板權,實際上就是正職的助手。說白了,就是個跑龍套的。這就像做手術一樣,只有拿手術刀的醫生才能收到紅包,其他人只有跑腿陪著的份兒。你說這一把手馬上就要到二線了,自己月月等天天等,好不容易就要把他老人家等下台去了,只要是個正常的人,都會有取而代之的想法。可局長這個位置雖說不是萬人矚目,但也不是你想坐就坐得上的。發帽子的權力在市委一把手手心裡攥著呢,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拿得到。

要當官,就要找門路。門路對了,就能順利登堂入室;門路錯了,自找碰壁血本無歸。找哪個人的門路,什麼時候找門路,都是一門大學問。一般情況下,直接找擁有決定權的那個人的門路,好是好,但在現實中往往行不通,人家位高權重,高不可攀,而且直接找他的人也很多,根本就輪不上你。這就要實行迂迴戰術,從小路或捷徑直搗大本營,一樣能成功。

段大為早就知道陳雅芊和柏安民有一腿,美女左右政治,床榻影響政局,只要她肯為自己幫忙,那把握應該是很大的。但是,女人都是死要面子的,要是陳雅芊知道你段大為利用她和柏安民的情人關係來做文章,不僅不會為他幫忙,反而會大發雷霆,讓他副局長都做不成。所以要走她的門路,要走得順理成章,滴水不漏。

段大為有一個女同學,叫殷曉蘇,她和陳雅芊的關係很要好,經常一起逛街購物做美容,十分談得來。為了接近陳雅芊,段大為主動要求分管衛生局的招商引資工作,這樣,他就有了進一步接觸陳雅芊的理由。

一次,借口討教招商知識,段大為請殷曉蘇出面請陳局長吃頓飯,殷曉蘇爽快地答應了。

吃飯的地點在江南春大酒店,殷曉蘇另外叫了幾個女性陪客,都是和陳雅芊很熟識的朋友。女人在一起,說說笑笑,總有著扯不完的話題,倒把段大為冷落在一邊。段大為想,我還是要主動出擊啊,做男人老是被動可不行。於是斟了滿滿一杯酒,對陳雅芊說:「我先敬老同學一杯!」

陳雅芊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實在想不起什麼時候還有過這樣一個同學,就問道:「段局長,我們什麼時候同過學啊,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不會是在幼兒園吧?」滿桌的人都哈哈大笑。

「陳局長是貴人多忘事,上半年在市委黨校學習市委全會精神培訓班上……」

陳雅芊想起來了,她是參加過那樣一個培訓班。培訓班本來培訓三天,可她只去了一天,而且一共有三百多人參加學習,她哪裡還記得起有段大為這樣一個同學。

段大為說:「陳局長,我現在成了一名招商人員,從今往後,我就歸你直接領導了,為了表示敬意,我喝個滿杯,陳局長隨意。」說完一仰脖干了。

陳雅芊說:「段局長好歹也是堂堂的衛生局副局長,我們女性的健康都歸你管,我們算是互相領導吧。」

殷曉蘇笑道:「互相領導,那不成了兩口子了嗎?」又是一陣大笑。

段大為說:「我可沒那個福氣,陳局長金枝玉葉,我是工人大老粗,我甘願做陳局長的馬前卒,早日招一個大項目回來,也好成就一番事業。」

陳雅芊說:「段局長酒桌上都不忘工作,這樣的幹部現在太少了,我敬你一杯!」

段大為又一口乾了,說:「都怪老爹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大為』,希望我在革命事業上大有作為,如今,他老人家已經作古。唉,可惜,我今天連小為也算不上。」說著,怔怔地發起呆來。

陳雅芊說:「段局長正當壯年,何必傷感呢?招商出幹部,只要招一個大項目回來,我保證有重要崗位等著你。」

段大為巴不得她說這句話,當下裝著萬分激動,又端起滿滿一杯酒,望著陳雅芊說:「有陳局長的這句話作保證,我晚上就是睡覺都安穩些了。有陳局長這樣英明的招商局領導,我還愁招不回來一個大項目嗎?來,再喝一杯壯行酒,我過兩天就出去考察,就是拉也要拉幾個外商回來。」

陳雅芊借口不勝酒力,只喝了一小口。段大為勸道:「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招商的幹部,都是酒精考驗的,陳局長多喝點。」

陳雅芊只好干了。段大為說:「今天酒就喝到這兒了,今後請陳局長還要大力關心我們招商幹部,共同把荊都的招商事業推向前進。」

殷曉蘇藉機笑道:「別說得那麼酸,你就直接說叫陳局長關心你得了,我們姐妹們又沒有意見。」幾個女性又跟著嬉笑一番。

飯後,段大為又邀請幾位美女去了卡拉OK廳,唱了兩個小時的歌。臨別的時候,又一人送了一張美容卡,樂得幾位美女都誇他會辦事,以這樣的辦事水平,他段大為不愁沒有大作為。

段大為的首場攻關還算是成功的,給陳雅芊留下了不錯的印象。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他隔三差五地往陳雅芊的辦公室裡跑,匯報招商工作,混得越來越熟了。

要辦大事,就要花大代價,錢通鬼神,在任何時候,沒有硬通貨是不行的。段大為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找一個合適的借口給陳雅芊送一筆錢,好讓她順理成章地接受。段大為不想把事情做得赤裸裸的,讓人看出像是一樁交易,儘管它本質上就是一樁交易。

也算他段大為運氣不錯,機會很快就來了。一天上班時,陳雅芊剛打開車門,一輛電瓶車直接撞到她的腿上,撞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縫了好幾針,皮膚也擦破了多處,她接連好幾天都到醫院門診掛水消炎。

段大為得到消息,馬上辦了一張銀行卡,來到醫院探望,噓寒問暖的。臨走時,將那張卡遞給了陳雅芊。陳雅芊以為還是上次美容之類的卡,就收下了,隨手放在包裡。

幾天後,陳雅芊就打電話給段大為,讓他到她的辦公室去一趟。

段大為匆匆來到陳雅芊辦公室,只見她唬著臉,嚴肅地問道:「段局長,你去醫院看望我,是想要我辦什麼事吧?」

段大為知道她肯定查了一下卡上的金額,那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因此才產生了疑問。他當然不能承認是有求於她,於是肯定地說道:「天地良心,我只是關心老同學的身體健康,表示一下慰問,真的沒有什麼事。」

陳雅芊這才放鬆地笑了笑說:「那就好,我是一個最討厭交易的人,這年頭,真正的朋友關係都讓錢給弄俗了。作為朋友,我也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能說上話的時候,我還是會盡力為你說說話的。」

段大為說:「陳局長言重了,陳局長是我尊敬的直接領導,說是朋友是抬舉我,我不會不知輕重的。」

陳雅芊說:「好了,沒事了,回去好好抓抓你分管的招商工作,招商出幹部,招商的幹部成長都很快。」

不久,市委組織部就傳出了組織上正在物色衛生和民政局長人選的消息。陳雅芊在第一時間把段大為又叫到辦公室,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她的用意是很明顯的。段大為知道上次送的錢發揮了作用,但他繼續裝聾作啞,裝作謙虛的樣子問道:「陳局長,這衛生局長肩負著全市人民身體健康的重任,我能力有限,水平不高,你看我這樣子能勝任嗎?」

陳雅芊心想這個男人還很低調,說:「你怎麼不行?你是醫科大學畢業,是業務專家,又在副局長任上干了好幾年,我看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段大為裝作憂心忡忡的樣子說:「衛生局長位高權重,聽說好多人都在競爭,我又沒有什麼靠山,怕是沒有這個希望的。」

陳雅芊說:「段局長不用擔心,我這個老同學不會袖手旁觀的,不瞞你說,我說話還是有點份量的。」

段大為心裡一陣竊喜,心想你說話要是沒有份量我還會處心積慮地來找你嗎?我一個大男人,天天把熱臉往一個女人的冷屁股上貼,說得難聽點,還是一個破鞋,自己都覺得丟人。聽了陳雅芊的表態,段大為欣喜若狂地說道:「那我就放心了!我的事就拜託老同學了,事成之後,我一定要好好感謝感謝你。」

陳雅芊淡淡一笑,說:「感謝的事以後再說,我幫你的忙,是看你這個人不錯。當前最要緊的是,你要密切注意各方面的動靜,看看還有哪些人也瞄準了這個位置,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是!」段大為感激涕零地說,「來世我段大為做牛做馬,也要報答老同學的恩情。」

還真被陳雅芊說著了,瞄準市衛生局長位置的的確大有人在,市司法局局長李永法就是有實力的一個。

司法局的職能說起來嚇死人,管的是全市司法行政工作,可是,公檢法這些部門,都有自己獨立的執法職能,你管得了嗎?所以司法局平時管的主要是法制宣傳,還有律師管理、安置幫教、法制援助等工作,都是麻煩事,要權沒權,要錢沒錢。李永法雖然年紀不大,才四十五歲,卻是司法局老局長了,在這個位置上干了七年。官場上有個不成文的慣例,一旦到了司法、文聯、殘聯、科技、人防這些冷部門任負責人,你就準備著干到退休吧,基本上是挪不動窩了。冷部門就是冷部門,很難熱得起來,無權無錢,平時也沒有多少工作關係能接觸到黨政主要領導,所以在領導心目中就沒有什麼位置,很難進入領導視野。但李永法偏就不信這個邪,他才四十五歲,革命征途千萬里,難道就讓他在司法局長的位置上乾等著退休嗎?李永法相信,事在人為,人定勝天,冷部門的人只要找對了門路,照樣可以熱起來。

在官場上,坐在家裡做美夢的人基本上不會美夢成真,因為別人在你做夢的時候,已經在付諸行動了。李永法是一顆紅心,早有準備。那還是在兩年前,他就看出了花都大酒店的老總李翠平是個能幹大事的人物,在荊都有通天的本事,就想著法子巴結,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李翠平認作了個乾妹妹。都是姓李嘛,天下李姓是一家。

當然了,這兩年,李永法錢也沒少花。因為他是有求於人,做哥哥的也要乖乖地放下架子,一心一意地走乾妹妹的門路。官場上講究的是等級,不講年齡,舊時大臣的女兒進宮當了妃子,做父母的都要乖乖地向女兒叩頭。市委書記是正廳,人家李翠平是市委書記的紅顏,紆尊降貴認了你這個乾哥哥,她雖然沒有級別,但有時卻比正廳還要大,所以李永法從沒有拿李翠平真當妹子看,而是把她看得比親娘還要親,想著法子孝敬。

孝敬是要花錢的,他那點工資還不夠塞牙縫,當然要另尋門路。冷單位,想搞一點錢比登天還難。李永法解放思想,破解難題,靈活操作,變通處理,成立了個律師協會,搞的錢儘管不多,但好歹還能應付。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關鍵時刻才出手。平時,李永法從來沒有找過李翠平辦過任何事,他要給李翠平一個好印象,他要讓李翠平覺得認你這個妹子,是沒有任何功利目的的。最近,李永法得知有幾個局的主要負責人要有變動時,覺得時候到了。他從銀行提出了十五萬元現金,裝在一隻新買的路易威登時尚女包裡,逕直來到了李翠平的辦公室。

李翠平正埋頭在紙上寫著畫著,安排公司近日的工作計劃。見李永法進來,便眉開眼笑地說:「法哥,哪一陣香風把你吹來了?」李永法長得高大帥氣,李翠平說他就是她心目中的周潤發,所以親切地稱他為「法哥」。

李永法說:「妹子好,不能說是哪一陣香風把我吹來了,而應該說是你這股香風把我捲來了。」

李翠平淺淺一笑,說:「法哥就是嘴甜,今天不會是專門來看望我的吧?」

李永法拿起桌上李翠平剛才寫的東西,一邊往包裡塞,一邊說:「妹子的書法不錯,有收藏價值,我要了。」

李翠平撲上來爭搶,嗔怪道:「別瞎胡鬧了,這是公司裡的工作安排,你要幹什麼呢?」

「我怎麼說你呢,這些小事,還要你這個老總天天來安排,你雇了好幾百員工,副經理也有十多個,他們是幹什麼的,難道天天養著吃閒飯?我說過多次了,要保重身體,學會超脫,錢賺得再多有什麼用呢,夠用就行了。」李永法裝作萬分關心地說。

李永法的一番話,讓李翠平很感動,她說:「謝謝法哥的關心,真比我的親哥還關心我。你不知道,公司攤子大,人多事雜,交給別人做我不放心啊!好,好,我聽你的,下次這些事叫副職去做了。」

「這才對了嘛,少做事,多美容,青春就會永駐。給你買了一隻提包,作為你的生日禮物。」

李翠平說道:「我的生日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嗎?」

「就不能提前祝賀嗎?到時我要出差,聽說省裡下個月打算安排一次出國考察。」李永法說。

「法哥真好,會買東西,這個提包的款式還真不錯呢,我喜歡。」說著,李翠平接過了提包。她發現包裡沉甸甸的,打開一看,是一沓沓的人民幣。她拉上拉鏈,又將包遞給了李永法,說:「法哥,你這是見外了,我又不是沒錢用。」

李永法伸手推道:「錢是什麼東西,乃身外之物,這是做哥哥的一點心意。」

李翠平是在場面上混的人,何等精明,平時李永法給她的紅包也不過一萬兩萬,一次送這麼多,肯定是有什麼事相求。她問道:「法哥是有什麼事想妹子我為你效勞吧?別瞞我了,說吧,哥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李永法說:「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妹子你也知道,我在司法局長的位置上待了這麼多年,把人都待傻了,聽說市裡最近要動幾個人,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想和妹子你商量商量,就是想換個工作環境,打算到衛生去。可是,司法局長是個冷位置,很難進入領導視野。」

李翠平當然知道市裡的事,她說:「這次是有幾個位置出來了,這樣吧,市裡領導我還是認得幾個的,我給你說說看,成不成我不敢打包票。你想到衛生局去,那裡美女多,不會是想去拈花惹草吧?」

李永法笑道:「瞧你說的,我是從事司法工作的,法制觀念強,從不亂來,你看我法哥名聲如何?」

李翠平說:「目前還好,不過,好男人我也見得多了,『好』字裡面藏著一個『女』字呢!」

李永法說:「依你這麼說,好女子也不是真好啊,『好』字裡面不也藏著一個『子』字嗎?」

「狡辯,我說你,你反而還要說我呢!」李翠平裝作不悅地說。

李永法拍拍胸脯說:「日久見人心,我會用事實證明我李永法是一個好男人,行得正,坐得端,言而有信,知恩圖報。妹子,我的事就拜託你了,我還要到黨校去作法制講座。」

李永法走後,李翠平琢磨著,這次一定要給他謀到衛生局長這個位置。兩年來,自己什麼生日、情人節、端午、中秋、春節,李永法一個沒拉下,不是紅包,就是首飾,總計起來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了。這是李永法第一次向自己開口,女人看重的就是第一次,第一次的事情沒辦成,她這個妹子的形象以後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

李永法自從走了李翠平的門路以後,天天巴望著有什麼好消息。他是年輕的老司法局長,論級別大小也是個正處,衛生局長也是正處,他調過去不過是平級。這條件,加上李翠平這層關係,這事還有不成的麼?他信心百倍,志在必得,甚至,在內心裡,已經不知不覺地將自己當成未來的衛生局長了。

一個週末的黃昏,李非語吃過晚飯,在公園裡轉了一圈,然後來到了市新華書店長江路營業部,打算選購幾本新書。這裡各種新書來得及時,李非語恰好又喜歡看書。因此,他隔三差五地都要到這裡來逛逛。

在琳琅滿目的書架間穿行一番,收穫還是有的。李非語選中了《夜航船》《前朝夢憶——張岱的浮華與蒼涼》等幾本書。

在李非語低頭選書的時候,比他先來一步的市司法局局長李永法早已看見了他。李永法今天來新華書店的目的,是為了購買幾本衛生法律法規方面的圖書。他馬上就要成為衛生局長了,不提前進行知識熱身、不提前學習怎麼行呢?到時候會講外行話的。沒想到,今天在書店裡和李非語不期而遇。

李永法覺得這是一個和領導套近乎的好機會,他靈機一動,悄悄到樓上的書店辦公室,買了五千元的購書卡。然後,他手上拿著幾本書,裝作沒看見李非語的樣子,在收款處附近的書架邊等著他前來付賬。

等李非語走到身邊,李永法裝作驚喜地和他打招呼說:「喲,李書記,您好您好,買了這麼多書啊,李書記在百忙之中還不忘學習,真是我們學習的好榜樣。」

李非語抬頭一瞧,有點眼熟,好在他記性很好,認出了是司法局局長李永法,就說:「原來是永法同志啊,你也是來買書的吧。好,現在的幹部抓學習太少了,我們要多上書店,少上酒店。」

李永法擔心李非語不認得自己,見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顯得特別激動,特地將剛才選的幾本書舉高了些,晃了晃,說:「李書記說得是,我平時沒什麼愛好,就愛看看書。」

「你都選了些什麼書呢,我來看看。」李非語說著,將李永法手中的幾本書拿了過來,看了看書名,都是法律法規方面的書籍,有《食品衛生法》《母嬰保健法》《執業醫師法》《藥品管理法》《人口與計劃生育法》《職業病防治法》《醫療機構管理條例》等。

李非語點了點頭,說:「都是業務方面的圖書,永法同志是學習型幹部。」

「向李書記學習!」李永法將李非語剛才挑選的幾本書拿了過來,說,「我這有購書卡。」說著,也不管李非語同意不同意,將賬付掉了。付完賬,李永法說:「卡上還有一點餘額,供領導下次再買兩本書看看。」說著,將卡夾進了一本書中,繫緊了方便袋,遞給李非語。

李非語不好推辭,只好說了聲「謝謝」。

送走李非語,李永法沉浸在一種莫名的喜悅中。今天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遇見了管幹部的市委副書記,看來,自己的衛生局長真的有戲啊。

李永法的辦公桌上,各種衛生法律書籍擺滿了一桌子。他就像一個虔誠的小學生剛領到新課本一樣,一心一意地趴在桌上,一本一本地認真翻看著。反正他司法局長工作也不忙,應酬也很少,有的是時間。

說起來真是奇怪,那些平時枯燥無味的法律條文,李永法現在看起來,每一個字都是那麼親切,那麼有味道,好像那不是法律條文,而是哪個美女寫來的情書。看來做什麼事,都還是要用心,一旦用心了,再無味的事做起來也是有滋味的。

司法局律管科的金科長是李永法的心腹,他同時兼任市律師協會的主席。接連好幾天,金科長在向李永法匯報工作時,每次都發現他趴在桌上,專心致志地啃那些衛生法律書籍,嘴裡還唸唸有聲,還不時用筆在書上畫著一道道的槓槓。

金科長納悶地問道:「李局長,你這莫不是要參加什麼法律考試吧,不用這麼認真,現在的考試都是走走過場,可以帶書進去的,要不我替你去考也行,何必這麼累著自己?」

李永法心想你一個小小的科長就是目光短淺,哪裡知道領導著眼長遠。他大手一揮說道:「去去去,別管那麼多,做好自己的工作。」

沒想到金科長還是不肯離開,作為領導的心腹,知道領導的心思是很重要的,要是連領導的意圖都搞不清,以後在工作中還怎麼抓好貫徹落實?金科長還是想問個明白:「如果不是考試,那就是去搞法律講座?」

見金科長老是打斷自己的學習,李永法有點不耐煩了。心想再過個把月,我就另有重任,要離開此地,到時你小子抱著頭想做我的心腹還做不上了呢。不過,現在千萬不能讓他看出真實意圖,都說女人的嘴不穩,實際上男人的嘴一樣靠不住,酒桌上三兩貓尿下肚就無話不談了。這事無論如何不能告訴他,過早弄出風聲反而壞事。

想到這裡,李永法平靜地說道:「我準備參加一個很重要的考試,不許帶書進去,更不許替考,你說我不看看書行嗎?」

金科長說:「領導真是我們學習的榜樣,我們年輕人更應該學習,我回頭也整理一些法律圖書,給自己補補課、充充電。」

將金科長打發走了以後,李永法想想剛才金科長說的話,暗暗好笑,你一個小科長充電有什麼用呢,電充多了說不定還會被電死。年輕人就是不懂事,還要瞎操心。也難怪,官場的複雜形勢,憑他一個愣頭青是能看出來的嗎?

再說柏安民,他自安排李非語物色衛生、民政等幾個局的局長人選後,催促了好幾次,要他拿出一個初步方案來。組織部列了好幾次人選名單,柏安民都沒有表態,只是說再醞釀醞釀,一定人盡其才,找到最合適的人選。李非語想名單上肯定是沒有柏安民意圖中的人。領導就是這樣,明明是自己說了算,偏偏要做出民主的姿態。於是,他格外留心柏安民在各種會議上的講話,看看他最近公開表揚了哪些單位,領導的講話就是風向標,把這些單位的負責人名單列入進去,保準是不會錯的。

段大為自從找了陳雅芊的門路以後,也天天在家盼望著好消息。陳雅芊終於主動來了電話,讓他到她的辦公室裡去一趟。

段大為壓抑著激動的心情,他想等待著他的肯定是勝利在握的好消息。可是,到了陳雅芊的辦公室,卻看見她愁眉不展地端坐著。段大為知道情況不妙,心突然掉進了冰窟窿,血也降到了冰點以下。陳雅芊還未開口,他就搶先問道:「陳局長,是不是我的事情黃了?」

陳雅芊淡然一笑,秀眉微蹙,說:「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糕,但也不容樂觀,事情比我當初預料的要複雜得多,競爭也激烈多了。根據我的初步瞭解,目前瞄準衛生局長位置的不下十人,最有競爭力的,除你之外,還有兩個人。」

「是誰?」段大為緊張起來,牙咬得吱吱響,恨不得立即找人家去格鬥。

陳雅芊說:「這兩個人你都是認識的,一個是官塘縣委副書記賈新高,他早就想上來了。他當過柏安民的秘書,柏書記在離開荊都之前,給他安排一個合適的位置,也是人之常情。況且,官塘縣的各項工作抓得都很不錯,賈是一個有競爭力的人選。還有一個人,就是司法局局長李永法。我也很費解,這麼重要的職位,他一個司法局長怎麼也來攪和呢?他有多大把握,目前還不好說,也不能說他沒有競爭力,有競爭力沒競爭力不是看他本人,要看他找的是誰。況且,他是平級調動,場面上也比你好說一些。」

「賈新高想謀這個位置還可以理解,他李永法有幾斤幾兩,不知他找的是哪位高人,莫不是在省裡找了人?」段大為問道。

陳雅芊當然不能說李永法找的是李翠平,官場上是秘密最多的地方,有些秘密甚至不是秘密,你知我知大家知,但就是不能說,一說往往就會惹來麻煩。她說:「不管他找的是誰,我們都要高度提防,誰的實力都不能低估,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你們三個人現在唱的是一曲《三國演義》,魏、蜀、吳三家,爭得頭破血流,殺得你死我活,可是,誰能想到呢,最後的贏家卻是另外一個人。」

段大為說:「陳局長你指的是司馬懿?」陳雅芊點了點頭。

司馬懿不僅個性堅忍,而且為人陰毒,有著諸葛亮的智慧和謀略,曹操的驍勇與毒辣,三國爭霸,爭來爭去,死人無數,倒讓他撿了個大便宜,這並不是偶然的。

段大為問道:「請問陳局長,下一步我該怎麼辦呢?」

陳雅芊說:「你現在就要學習司馬懿,在暗中主動出擊,不能坐以待斃。我給你指條路子,老百姓不是這麼說嗎,『抓貪官,一個連一個地抓,可能有冤枉的;隔一個抓一個,肯定有漏網的』,老百姓的話還會有錯的?要大膽地運用排除法,現在的官員,都是有軟肋的,沒有是因為你還沒有發現。現在就要看你的了,你要找到他們的軟肋,主動出擊,打倒他們。記住,你一定要在幕後操作,不能過早暴露目標。」

段大為說:「賈新高好對付一些,他管著的事多,要找他的問題相對來說容易。可是,李永法是一個司法局長,司法局是個窮得丁當響的單位,又管不了多少事,要找他的麻煩,可能要比在水中撈月亮還要難。」

陳雅芊不屑一顧地說道:「你還是沒有聽明白我剛才說的話,要大膽假設,他李永法就是一身正氣油鹽不進嗎,他就沒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慾?我怎麼聽說他有個小情人,是實驗小學的一個音樂老師,也是司法局聘請的普法宣傳員,具體情況你再去打探打探,你們男人都擅長打聽這檔子破事。」

段大為喜不自勝,像是撿到了一個金元寶,說:「陳局長你放心,我段大為別的本事沒有,這方面的本事還有一點,我一定給他們攪出點麻煩來,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那就這樣,生為男人,就要有鬥志,要敢於面對挑戰,我隨時關注著,等著你勝利的好消息。」

段大為走後,陳雅芊獨自思忖著,這個衛生局長的位置最有競爭力的人選恐怕還是李永法,因為背後支持他的人是李翠平。吃醋是女人的天性,一想起李翠平,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有什麼本事呢,還想和她陳雅芊鬥?她當初不過一個小服務員,高中都沒畢業,不就是仗著一張臉麼,搞幾個臭錢也就罷了,還要來摻和官場上的事,實在是太貪心了!

表面上看,是段大為和李永法兩人在爭衛生局長這個位置,實際上,這是她陳雅芊和李翠平在鬥。她能夠理解柏安民夾在中間的為難,他答應誰好呢?所以陳雅芊才要另闢蹊徑,叫段大為給李永法找點麻煩出來,把他搞臭,讓他爭不下去。同時,也好順便殺殺李翠平的威風。

自從打起了局長寶座的主意以後,段大為有點暗暗叫苦,其難度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可他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是頭破血流也要爭一爭了。

段大為經過一番周密偵察,確定陳雅芊所言不虛,實驗小學教音樂的艾老師就是李永法的情人。艾老師人長得很漂亮,曾參加司法局的普法宣傳,和李永法由此相識。要普法,就要出差下鄉,一來二去,李永法就將艾老師弄到了床上。

艾老師的丈夫在荊都一中教數學,姓何,是一個典型的書獃子,對妻子紅杏出牆的事毫不知情。經過跟蹤,段大為還發現,李永法是家外有家,他在本市高檔小區皇朝花園竟然還有一套別墅,是他和艾老師幽會的場所。

掌握了這些情況,段大為樂不可支,他現在越來越佩服陳雅芊,她把男人研究得太透了。

可是,僅僅憑一個情人就想把李永法踢出局外,似乎還很困難。這年頭,領導幹部的風流韻事太多了,大家也習以為常了,有的領導甚至把有多少個情人作為炫耀的資本。平時的大會小會上,主要領導常反覆強調,官員有兩忌,一忌放錯口袋,二忌上錯床。實際上,對於第二忌,許多人並不把它當回事。對領導幹部真正有殺傷力的高壓線是放錯口袋,即受賄。至於情人,大多是由貪賄而牽連出來的。因此,段大為認為,李永法的情人只能是一個突破口,要想找他的大麻煩,還要繼續開動腦筋,進一步深挖。

段大為揣摩,李永法要養情人,還買了別墅,這需要一大筆錢。段大為也打聽過了,皇朝花園裡別墅的價格,首付不低於五十萬,僅憑李永法那點工資絕對是不夠的。可是,司法局的經費完全來自於財政撥款,主要用於普法工作,本身就少得可憐,多吃幾餐飯還是可以的,要想養情人買別墅,門都沒有。就是說,李永法一定還有斂錢的門道,只不過眼下他段大為還沒有發現而已。

要想攻破堡壘,當然要到堡壘的內部去看看。

段大為有一個名叫劉學平的同學,和市內一家叫做正和律師事務所的徐所長是朋友,段大為借口打一樁醫療事故官司,要請徐所長吃頓飯,讓劉學平出面請一下。

律師是吃了原告吃被告,對他們來說,吃飯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而且,他們還有說辭,吃飯就是工作,可以和原告或被告進一步交流。酒桌上,段大為隨便編了一個醫療事故,說要將這個官司交給徐所長來代理,吊吊他的胃口。

聽說有官司要代理,徐所長果然興致很高。酒過三巡之後,段大為才開始了實質性的交談。他問道:「徐所長,你們律師事務所歸司法局管理,他們平時都管些什麼呢?」

徐所長一聽司法局就來了氣,他說道:「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國的事情,管理不就是收費嗎?」

段大為問道:「收費總要有名目吧?不是說司法局不允許收取律師事務所的管理費了嗎?」

徐所長說道:「國家規定取消向律師事務所和律師收取管理費,但荊都市司法局巧立名目,收取律師事務所的『年檢費』,你事務所總不能不參加年檢吧?這個收費還能忍受,一年只有兩千塊錢,最可惡的就是那個律師協會,每個律師都要加入協會,每人每年要交會費,少的三四千,多的一兩萬,按律師的營業額計算,你不交,就以種種理由不給你年檢註冊,律師不參加年檢註冊就不許執業。按道理,司法局是執法機關,應該成為執法的表率,但胳膊扭不過大腿,大家只有忍氣吞聲,乖乖交錢。」

段大為心頭一喜,他想問清楚一點,又問道:「這不是強行收取會員費嗎,協會從來都是入會自願,退會自由,天下哪有這樣的霸王協會?」

徐所長說:「我們也認為,這是典型的行政管理和行業管理不分,國家不許收律師年檢註冊費了,但司法局有的是辦法,巧立名目,改頭換面,改收律師協會會員費。荊都市律師協會主席就是律管科的金科長,他這個姓真好,荊都市區有一百多家律師事務所,一千多名律師,這還不包括底下縣裡的,你算算看,一個律師協會簡直富得流油。」

一千多名律師,每年的會員費少的三四千,多的一兩萬,那的確是一個很可觀的數字了。段大為心裡有點明白了,「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原來水源在這裡。話談到這兒已經差不多了,再深入地問下去就要露馬腳了。接著,他又和徐所長扯了一番他的醫療事故的案子,然後就散了。

有了這個重要線索,段大為通過熟人關係,又打探到了不少關於律師協會的情況。據來自司法局工作人員的內部消息,律師協會有專門的銀行賬戶,收取的所謂會員費直接存入該賬戶,金科長這個律師協會主席不過是個傀儡,對這筆資金真正有支配權的是局長李永法。

難怪一個小小的司法局長還能夠買別墅養情人,原來背後還有這麼多名堂。不能不說,這個李永法是個聰明人,律師協會有著很強的隱蔽性,所謂的會費也不容易引起注意。實際上,這個協會就成了李永法個人斂財的工具。

這年頭,人人都想活得瀟灑一點,李永法當然也不例外。可是,要瀟灑,就要有足夠的人民幣。你看「男」字的寫法,上田下力,在古代,做男人只要有力氣下田幹活就行了。現在做男人就沒有這麼簡單了,有人建議「男」字要換一種寫法了,改為上幣下力。上面是人民幣,下面有力量,這樣的男人才叫男人,才能混得開,討女人喜歡。所以說,現在的男人大致可以分有兩種,一種叫幣力男人,一種叫田力男人。可是,幣力男人是那麼好當的嗎?兜裡無錢,你連個田力男人都不如。李永法就是為了想做個幣力男人,才變著法子弄錢,沒想到撞到他段大為手裡,也是活該他倒霉。

段大為該出手時就出手,向李永法接連發射了兩發「炮彈」:一個週末的晚上,當段大為看見李永法和艾老師走進那幢小別墅後,就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給艾老師的丈夫何老師,請他到皇朝花園的某某號別墅來一下,有一場驚喜在等著他。接著,段大為向市紀委寫了一封匿名舉報信,說李永法以律師協會的名義,掛羊頭賣狗肉,將律師協會行政化,強行收取所謂的會費,斂取不義之財,供個人揮霍,買別墅、養情人,甚至疏通關係,行賄領導,已引起全市律師界的公憤,若不查處,將在有關媒體曝光云云。

結果可想而知,據段大為後來瞭解,艾老師的丈夫,也就是那個平時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獃子,見妻子紅杏出牆,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當場將李永法狠狠揍了一頓,打得他喊爹叫娘。所謂禍不單行,正當李永法在家裡養傷時,市紀委卻通知他去某賓館「開會」。結果,就沒有人再見到李永法散會回來。十多天後,李永法被撤職等候司法機關查處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荊都官場。

可以說,段大為這兩招夠狠的,李永法毫無戒備,就被打了個落花流水。現在不要說李翠平,就是柏安民都沒辦法救他了,他已經成了一隻站不起來的死狗。

當陳雅芊得知李永法出事之後,親自打電話給段大為。打通電話後,陳雅芊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哈哈大笑,把段大為笑得都有點莫名其妙。待笑夠了之後,陳雅芊才說:「段大為啊段大為,你是名副其實的大有作為啊,你爹給你起的名字真是對極了,我還真沒有看出來,你不出手便罷,一出手招招都致命啊!這樣下去,這個衛生局長的位置非你莫屬,甚至下一步你干個市紀委書記都不是沒有可能的!」

段大為謙虛地說:「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為了革命理想,為了挑起全市衛生工作重擔,我下手是狠了點,可這也怪不得我,只能怪他姓李的太黑了,用律師的血汗錢,買別墅,睡人家的老婆,這樣的人我不搞倒他全國人民都不會答應的。」

陳雅芊笑道:「你做得對,首戰告捷,還要再接再厲,繼續戰鬥,攻克第二個堡壘,我們就勝利在望了!」

段大為現在信心滿滿,他說:「請陳局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不會讓你失望。」

對付官塘縣委副書記賈新高,段大為估計,應該比對付李永法要容易些。你想,一個縣委副書記,要管著多少事情,現在基層的社會矛盾層出不窮,隨便找點事情煽風點火,就能造成事端。段大為認為,找賈新高的麻煩,事情在下面,但影響一定要搞到上面,不在市領導這個層面上對他產生不良影響,很難撼動他這棵大樹。

官塘縣多有色金屬礦,產銅也產金,賈新高黃金開路,官做得順,在領導心目中的印象也很好。現在的官員,在乎的是上級領導的滿意度,已經不大在乎老百姓的口碑了,在這方面,他們甚至連封建社會的官員還不如。舊時官員,屆滿卸任,還盼望著老百姓攀轅相送或送把萬民傘什麼的。現在的官員,來去都是高檔小車,當他們陞官發財絕塵而去時,老百姓連他們的影子都還沒有看清。

有時候,優勢就是劣勢。官塘縣礦多,但礦多的地方矛盾肯定也就多。那些礦老闆們,一個個良心比礦石還要硬,只管自己發大財,哪管礦工死活,什麼安全設施、生產環境、拖欠工資、亂采亂挖,哪一樣都可以大做文章。段大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掌握第一手情況,才好做出錦繡文章。

段大為充分發揮衛生局副局長的優勢,與官塘縣醫院聯合成立了一個專家組,說是免費為礦工檢查身體。那些礦工們,平時小病抵著,大病拖著,要是醫院義務為他們檢查一次,一個個肯定歡喜得不得了。當然了,段大為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有與那些礦工們有了零距離接觸,才能發現問題,找到突破口,然後再趁機借題發揮。

官塘縣醫院先是派出宣傳員,到有關鄉鎮和礦口,開展宣傳活動,說市裡的專家將在未來三天內送醫下鄉到官塘縣醫院,免費給礦工體檢,請廣大礦工屆時參加。

第二天,專家組還沒開診,大門外的礦工早就排成了長隊。官塘縣有幾十家礦口,礦工總數有好幾千人。他們基本都是外地人,官塘縣本地人不願在礦上工作,嫌累。這些外地人不會偷奸耍滑,幹活賣力,吃苦耐勞,深得礦老闆們喜歡。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段大為發現,這些礦工們大多患有不同程度的職業肺病。大多以患矽肺病為主,還有部分石棉肺、麥芽肺等,主要原因就是長期吸入有害粉塵並沉積於肺部,引起肺纖維化。這些病都伴有不同程度的肺功能損害,是職業性肺疾病。特別是從事多年採礦工作的老礦工,病情更為嚴重。在交談中,段大為還瞭解到,礦老闆普遍拖欠礦工的工資,有的拖欠達半年以上,每個月只發少量的生活費。

段大為感覺自己像是挖到了一塊金磚,興奮無比,跑前跑後地為參加體檢的礦工服務,有問必答,態度和藹得沒話說,好像這些蓬頭垢面面有菜色的礦工就是他的親老子。段大為對體檢的醫生們說,那些礦主們都是黑心黑肺的人,要將礦工們的病情說得重重的,要是不趕緊治療就有患肺癌的危險;而且,按照法律規定,患上職業病都是要賠償的,讓那些礦工們回去找礦主的麻煩。

實際上,礦工們都知道,礦老闆的麻煩是不好找的,因為平時要見他們一面都很困難,礦上只有一般的管理人員,和他們說了也是白說。檢查結束後,礦工們得知了自己的病情,一個個焦急萬分,圍在醫院外面,還不肯離開。段大為循循善誘,說:「你們這些情況組織上知道嗎?要把這些情況向政府及時反映,政府執政為民,關心民生,一定會為你們說話的。」

今天來官塘縣開展送醫下鄉時,段大為特地叫上了自己的一位遠房親戚老魯。老魯能說會道,段大為不便公開出面時可以讓他出面,沒有什麼人知道段大為和他的關係。此時,在段大為的授意下,老魯一頭扎進礦工們中間,煽風點火地說:「你們還不知道吧?知道你們為什麼會沒錢治病還被拖欠工資嗎,你們縣委的一把手把你們採出的黃金都送到市裡行賄去了,市領導人人有份,聽說他馬上就要被提拔了。」

縣委一把手,這說的不就是賈新高嗎?於是群情沸騰,議論紛紛,礦工們相約著要上訪。老魯事前已經得到了段大為的指點,他對礦工們說:「口說無憑,你們回去寫個材料交到市裡,在縣裡上訪沒用,要反映情況就要找上級,找上級他賈新高才害怕,他害怕了才會命令礦主給你們治病賠償。」

第二天,上訪的礦工集中乘坐兩輛大巴,浩浩蕩蕩地來到荊都市政府門口。段大為和老魯早就等在那裡了,他倆躲在一輛出租車裡,遠遠地觀察著市政府門口的動靜。一見礦工們真的來了,段大為又喜又驚,他對老魯輕輕耳語一番,老魯來到礦工們中間,說:「你們今天來得正好,今天市人大召開常委會,市委書記、市長都在那兒,你們到人大去,包你們有效果。」

在老魯的指引下,礦工們來到市人大常委會機關。人大機關會議室裡,正在舉行人大常委會例會,柏安民、孟揚帆、人大常委會各位副主任,副市長,以及部分老幹部正在出席會議,會議議程正好進行到市環保局馬局長述職。馬局長正在用標準的官腔,字正腔圓抑揚頓挫地陳述著荊都環保工作取得的偉大成就。突然,會議室外面變得吵吵嚷嚷起來,是上訪的礦工們來了。礦工們人多勢眾,兩個保安竭力阻攔著,可怎麼也攔不住,大家吵著要進會議室面見書記和市長。

正在主持會議的人大常委會常務副主任黃關前見太不像話了,就走到會議室門口,說:「現在正在開會,有什麼問題等一下再說。」他又對其中的一個保安說道,「打個電話,叫信訪局的同志過來接待一下。」

一個礦工大聲地說道:「情況萬分緊急,我們不要信訪局接待,我們要跟市領導直接對話。」「對,人命關天,我們要和市領導直接對話!」「今天見不到書記市長我們絕不回去!」礦工們紛紛附和著。

會議室內的柏安民不得不表態了,說道:「到底是什麼情況,把他們的材料拿過來,我看一下。」

上訪材料和一疊檢查結果遞到了柏安民的手中,柏安民翻看著,臉變得越來越黑。

只見一名老礦工「撲通」一聲跪在會議室的門口,哀求說:「領導,你一定要給我們這些可憐的礦工做主,聽說縣裡的領導為了陞官,把礦上產的黃金都送掉了。醫生說我們的病再不治就沒救了,我們個個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求求領導,一定要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給我們做主!」會議室外面的礦工們紛紛說道,他們一個個也都「撲通」「撲通」地跪下了,會議室外面的院子裡,跪著黑壓壓的一片。

柏安民把上訪材料「啪」的一聲摜在桌子上,伸出大手,又「啪」的一巴掌拍在材料上,把紙都震碎了,他大聲地說道:「竟然有這樣的事!那些礦主們置群眾的身體健康於不顧,視民生如兒戲,狂采濫挖,只顧斂財,不顧礦工死活。請大家起來,我們馬上研究一下,這兩天就安排工作組下去,一定給大家一個說法!」

黃關前副主任對礦工們說道:「這位是市委柏書記,請大家放心,柏書記親自表態了,一定會一查到底,追究責任,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現在請大家回去,等候市裡的消息!」

好說歹說,費盡了口舌,礦工們才回去了。柏安民再也沒有心情開會,會議草草收場。

別看柏安民在會上表態很好,但那都是做給在場的各位領導和礦工們看的,顯示他重視民情,關心弱勢群體,實際上是雷聲大,雨點小。礦工們職業病的治療和補償需要一筆驚人的資金,而且這種矽肺病是慢性病,病程較長,目前還沒有特效藥,主要還是以緩解矽肺發展、控制病情為主,不是領導拍拍桌子發發脾氣就能立即解決的。

市環保局行動還是很快,他們在礦工們上訪的第二天,就召開了專門會議進行研究,第三天,聯合工作組就下去了,第四天就交出了調查報告。根據報告,造成礦工們大量患矽肺病的主要原因有:第一、上崗前礦方沒有對工人們進行必要的專業培訓;第二、井下沒有安裝專門的通風設備,也沒有為礦工配備防塵服、防塵口罩等;第三、缺乏必要的崗前、在崗期間的定期體檢;第四、患病礦工沒有得到必要的治療。所有這些措施都是《勞動法》《職業病防治法》等法律明確規定必須採取的,然而礦主們都沒有執行。

在礦工們上訪的當天,官塘縣委副書記賈新高就得到了消息,他心知壞菜了,急忙趕到柏安民那兒負荊請罪。可是事情鬧到這份上,還有挽救的餘地嗎?

讓柏安民生氣的是,別的事情都還可以原諒,畢竟礦業安全設施和礦工們的健康問題在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存在,問題是你賈新高送黃金的事情又是怎麼傳出去的呢?連普通的礦工們都知道這件事了,在荊都還有多少人不知道?給領導送禮是一件高度機密的事,連這點秘密都守不住,還能做什麼大事?賈新高這個臉丟大了,不僅自己丟臉,也給領導丟了臉。

但賈新高畢竟是自己的愛將,柏安民也不想將他一棍子打死,面對著愣在一邊的賈新高,他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盡量和顏悅色地說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影響已經造成,你還是回去吧,把家裡的事情好好處理一下,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亂子。至於工作調動的事,以後的日子還長,這次就算我勉強同意了,人大那一幫老同志會怎麼想,他們能同意嗎?衛生局長畢竟是要人大任命的。回去吧,以後再說,你還年輕,機會多的是。」

煮熟的鴨子飛了,賈新高哭喪著臉,進退兩難。這些年來,他處心積慮,四處燒香,就是想謀一個好前程,本來柏安民已基本答應他接任衛生局長之職,沒想到半路上出了這檔子事,事情全搞黃了。

針對李永法和賈新高的相繼出事,柏安民當然也有所察覺,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呢,他們偏偏都在這節骨眼上出事,未免也太蹊蹺了一點。柏安民心裡很清楚,像段大為這樣的人,是個戀官狂,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他會一直折騰下去,說不定還會整出什麼事來。不過是一頂帽子而已,給誰不是給呢,憑段大為的能力和水平,也完全足以勝任,況且他還是陳雅芊推薦的人選。再說,這個段大為也還很懂事,通過陳雅芊之手,還送給了他一幅當代名家的國畫,至少也要值個十幾萬吧。

這樣,段大為如願以償地坐上了衛生局長的寶座,而民政局局長的位置則由市委辦公室政研室主任坐上了。段大為怎麼能不高興呢?全市衛生系統有幾萬名幹部職工,但正處級局長只有一個。作為一個公務員,從小小的副科長,再到科長,再到副處、正處,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實在是太艱難了,比過獨木橋難,比高考難,甚至比彩票中大獎還要難。每一次升職都是一個關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你在任何一個關口面前止步都是完全正常的。

當然,沒有陳雅芊的指點和支持,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成功的。過河不能拆橋,在組織部的文件正式下發以後,他又專程到陳雅芊辦公室送了一筆感謝費。經過這場局長職位之爭,段大為在政治上更加成熟了,對官場之道更加駕輕就熟。

再說李翠平,自從她的乾哥哥李永法出事之後,她是實在有些鬱悶。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人事變動這個節骨眼上出事。領導幹部的兩個錯誤,放錯口袋上錯床,他都犯了,還說什麼呢?作為一個在場面上混的人,她有一種預感,這事背後說不定有人使了黑手。有仇不報非君子,她很快就將目標鎖定在了幾個人身上。經過打探,李翠平終於得知是段大為使的黑手,再聯想起陳雅芊在柏安民面前力挺段大為接任衛生局長之職的事,李翠平恍然大悟:出頭的是段大為,可真正的幕後高人還是陳雅芊這個狐狸精。儘管李永法和賈新高後來也隱隱約約知道是段大為在和他倆過不去,可這次畢竟是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只能啞巴吃黃連,自認倒霉。

《裙帶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