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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袁坤為陝西死人這件事不知怎麼痛苦好的倒霉下午,白石光跟馬義的賬也算清了。

白石光是在下午五點多鐘回到東昇的,兩腳落地後,他沒急著回家,在一家小賣部使公用電話與趙松聯繫。他在山西和千文市時都給趙松打過電話,想跟他解釋一下有關情況,表示一下歉意,可就是聽不到趙松的聲音,趙松的手機一直無法接通。

白石光撥通了經理辦公室電話,接電話的人說趙經理下基層慰問還沒回來。

白石光扣下電話,望著天空,琢磨著是不是應該給溫樸打個電話,但他一時又拿不準溫樸現在知不知道這件事?知道了又會知道多少?心裡這麼一推磨,就越發沒底了,不得不打消了聯絡溫樸的念頭,覺得還是等自己把事情辦到亮堂處再跟他打招呼好一些,因為有些話,現在怎麼說,都沒辦法說明白。

證明我白石光是人是鬼,不在乎這麼一點時間。他的上下牙咬出了聲音。

交了話費,白石光到路口攔了一輛紅色出租車。上車後,不等司機問他去哪兒,他就說去水務局。

出租車拐上嘉樂街時,白石光覺得腳底下有什麼東西滾動,彎腰拾起來一看,是一大瓶雪碧,覺得氣味不對,擰開蓋子一聞,裡面裝的是汽油。

司機說,中午兩個醉鬼帶上車的,說是去放火燒移動大廈,你說這不是找病嘛,他倆下車時,我把瓶子唬弄下來了。

白石光哼哈地聽著,忽然意識到這瓶汽油對自己很有用,就說,師傅,把這瓶油給我吧。我出差剛回來,這是去單位騎摩托車,我擔心油箱裡的油不多了。

司機說,只要不去放火燒移動大廈就行,拿去拿去。

白石光離開千文市前,跟大秋約好要他暫時對馬義封口,所以馬義現在還不知道白石光身上掖著三百萬的匯款。但馬義一見白石光,還是覺出了不妙,目光直往門口溜。

白石光把馬義逼到老闆椅上,陶出匯票,在他眼前晃著說,三百萬,我全帶回來了。

馬義想站起來,被白石光按了下去。

白石光把匯票裝進手包,然後把手包扔到沙發上,掏出打火機,擰開雪碧蓋子,二話不說,順著馬義的腦袋瓜子澆下去。

馬義給澆傻了,等反應過來時,白石光已經住了手,他只澆了半瓶。

馬義抖著嘴唇道,好兄弟,我錯了,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行不?

白石光罵道,王八蛋,你夠毒的了,你知道被人坑被人騙是什麼滋味嗎?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也下得了手?說到這兩眼潮濕,把剩下的半瓶汽油倒到自己身上,又說,那好,老子今天就找你這個雜種陪死!

馬義癱了,拱起手說,別別別,開個價怎麼樣?

白石光伸出裹著繃帶的斷指說,不見的那半截,我送給大秋了,你說這個價怎麼開?

馬義的身子,又矮下一截,絕望地說,十萬!

白石光搖搖頭。

馬義又說,十五萬?

白石光笑了。

馬義往起挺挺說,十六萬!

白石光看看手中的打火機。

馬義閉上眼睛說,十八萬!

白石光這時產生了錯覺,越看馬義的腦袋,越像一個卡通大鴨頭,這錯覺讓他從記憶裡勾出了成片成片的野鴨子,窪子澱裡的野鴨子,還彷彿看見一個長得跟白石光一模一樣的青年,趴在船邊,一張麻木的臉上,鮮血淋淋,正在機械地咬著野鴨子頭,卡嚓卡嚓……

馬義看到白石光的臉色越來越猙獰,身子就不住地篩糠。

白石光說,十八萬,這個數,你就心疼了?

二十萬!馬義咬牙說。

白石光頂上說,你要是我呢?這個數,滿意不滿意?

二十……一……二萬……馬義的舌頭打顫了。

白石光挺直了腰說,我操你媽,甭費口舌,二十五萬,少一分你死定了!

馬義鯁直脖子,把一隻在桌底下攥緊的拳頭擺上了桌面,從嗓子眼爬出兩個字,行吧……

白石光說,在這個一言為定上,你小子還可以再騙我,但你最好先把全國的汽車都買到手。

馬義望著白石光,不知是因為內疚還是惜錢,竟然掉下了成串的眼淚。

《首長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