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事交鋒

尿不到一個壺裡

今天召開書記辦公會,主要研究安排人事問題。

這是蘇一瑋當市委副書記後的第二次有關人事安排的書記辦公會。第一次是招商引資之前,討論了一下人事安排,那次變動得比較大。蘇一瑋因剛剛被提拔起來,想用的人還不敢大膽起用,不想用的人也不好踢出去,私下裡曾跟關天宇談過,關天宇說先緩一步,他也不好爭辯,只好順從了關天宇和衛國華的意願,同意了他們的方案。這一次人事安排,主要以蘇一瑋的提議為主。

參加這次書記辦公會的除了關天宇、蘇一瑋和衛國華外,還有列席參加會議的組織部部長陳述年,外加一個會議記錄員。

會議開始後,關天宇開宗明義地說:「今天書記辦公會的主要目的就是討論下一步的人事安排問題,根據一瑋同志的多次提議,要對政府個別部門的領導進行調整。為了工作,適當的幹部調整是必要的,從本意上來,也是為了量才而用,更好地發揮各基層單位領導者的主觀能動性,更好地發揮他們的特長,加快我們西川經濟建設的步伐。下面,我們先聽聽一瑋同志的意見。」

蘇一瑋一聽關天宇的開場白,就感覺到關天宇的城府比較深,拿得穩,你看不出他的態度,更看不出他的傾向性。你說他不支持你的工作吧,他沒有說出一句不支持的話,句句都說得在理,而且還特意講了調整幹部的好處。你說他支持你吧,又好像有點勉為其難,是在自己的一再要求下他才開了這個會,並且直接把話語權交給了你。既然如此,他也沒有什麼客氣的了,就把他的打算和看法講了出來:「我在政府干的時間長了,對政府系統的幹部相對也比較瞭解了。正如關書記所言,為了更有效地調動大家的積極性,促進工作,發揮每個人的特長,適當地做一些調整是非常必要的。本著能者上,庸者下的用人機制,能推的盡量推一把,讓他上到重要的崗位上去,發揮更大的作用;不適應工作的,必須要調整下來,不能讓他佔著茅坑不屙屎。鑒於這種情況,我提議以下人員應該做個調整,氣象局局長章士元可任命為氣象局調研員,調白金本同志為氣象局局長;提升建委副主任李建設為主任。另外,政府現在缺少一位副市長人選,我建議應該上報李家昌同志為市長助理,趙守禮同志調市政府擔任秘書長,提升市教委副主任汪東良為主任……」

蘇一瑋一說完,關天宇就接了話說:「好好好,一瑋同志提出了很好的建議。用人就像下棋,怎麼用好每一個棋子是非常重要的,擺好了,就能發揮出超乎你想像的作用,可能事半功倍;擺不好,也可能事倍功半。所以,用什麼人,怎麼用,看起來簡單,真正做好了也不容易。」說著,他看了一眼衛國華說:「國華同志,你有什麼看法,請談談你的意見。」

衛國華就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說:「既然關書記點我名了,那我就說說我的意見吧。」剛才衛國華一聽蘇一瑋的提議,就知道他在排除異己拉幫結派。他也掂量了一下涉及到的這幾個人選,對其他人的調整倒也沒有多大的意見,唯獨對提拔趙守禮和調整白金本有看法。他權衡再三,要公開表明他的態度,必然會得罪趙守禮,也肯定要和蘇一瑋的意見發生衝突,這就意味著,他倆的矛盾也由此從內心的較量上升為公然的叫板。如果忍氣吞聲勉強同意,他又覺得太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更對不起白金本,他畢竟是自己調過來的人,又是自己的得力干將,關鍵時刻不幫他再幫誰?更何況,他覺得蘇一瑋首先拿白金本開刀,從某種程度來講,也是對他的一次公然的挑戰,看你如何應對?

「我基本上同意一瑋同志的調整方案,但是,也有個別異議。第一,我個人認為,白金本同志還是不錯的,這幾年城建工作抓得很不錯嘛,新世紀廣場的修建,步行街的改造等等,都是有目共睹的。當然,這裡有一個前提,就是在市委市政府的正確領導下,才取得了這方面的成績。像這樣的同志,如果需要調整,也應該調整到一級局去,讓他發揮更大的作用,不應該調整到二級局去,打擊他的積極性和創造性。第二,對於趙守禮同志,我覺得這幾年他負責教委工作,的確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績,比如升學率的提高,校園文明的創建,學校環境的改造等等方面,都是不錯的。當然,也不能說樣樣都好,在對全市教育工作的整體管理上還有不足的地方。比如說吧,沙縣紅沙崗鎮發生老師罷課的事件就非常糟糕,省報上曝光後,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強烈譴責,這對我們沙縣,甚至西川都有不可估量的負面效應,省委領導也批評過。這個責任重點是地方政府負,沙縣負,但是統管全市教育的市教委有沒有責任?那當然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至少在教師隊伍的建設上,對老師生活的關懷上還做得不夠到位,如果做得到位,瞭解這些下情,早一點把它化解在萌芽狀態之中,問題的結果將會是另一種。鑒於這種情況,我覺得讓他擔任政府秘書長職務不太合適。當然,這是我個人的意見,最終還得關書記定奪。」

關天宇打著哈哈說:「什麼我定奪?不是交給你們大家討論嗎?說說,你們其他列席人員也可以說說。」

組織部長陳述年和市委秘書長張學文見二三把手發生嚴重分歧,不但尿不到一個壺裡,而且還公然叫起板來,也不好多說什麼,稍有偏向性,必定會得罪另一方,如果搞折中,搞不好反而把他們兩個人都得罪了,在這種狀況下,最好的辦法是裝傻。所以,這兩個人都裝起了傻,一個說,我還沒有考慮好。一個說,對趙守禮我還不太瞭解。

蘇一瑋早就料到衛國華會在關鍵時刻出面為白金本說話,果不其然,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他對趙守禮的意見竟然也這麼大。很顯然,衛國華表面上在說趙守禮,實際上是在說他。他知道,他與衛國華之間的較量也許從現在開始,已經變為公開的對決了。當然他也非常清楚,這裡面沒有誰對誰錯,只有誰勝誰敗。如果在這個問題上輸給他,就意味著他在市委這邊將會永遠形同虛設,以後別想有自己說話的份兒,他自然不會就此聽之任之。他笑了一下說:「剛才聽了國華同志的意見,覺得有道理。說實在的,我們都有過任用幹部的經歷,也有過被上級領導選拔調整的經歷。對於具體的幹部,要做具體的分析,就像黑旋風李逵在水中敵不過浪裡白條,浪裡白條在陸地根本不是李逵的對手一樣,只要用對了地方,也許他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我這樣說並不是有意貶低誰,也不是有意抬高誰,我覺得像趙守禮這樣的同志社會交往廣,人緣關係好,尤其是迎來送往,搞搞接待,疏導關係,比較適合。另外政府這邊還不像市委這麼單純,雜七雜八的事兒比較多,動不動就是群眾上訪,單位告狀,也得有一個善於協調和處理各種複雜場面和事務的人來管理,我提議讓他當政府秘書長也是基於這方面的考慮。至於算不算提拔我倒沒有多想,因為從職務上講,政府秘書長充其量還是處級幹部,並沒有提上去。至於白金本,也許是塊好鋼,但是,從愛護幹部的角度出發,調離建委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氣象局不適合,市委這邊也可以考慮考慮,政研室或者精神文明辦公室不是也有位子嗎?可以考慮加強這方面的領導。」

蘇一瑋說完,會場上立刻出現了冷場。蘇一瑋心裡清楚,他的回答同樣使衛國華始料不及。尤其「從愛護幹部的角度出發」這一句,很有殺傷力。有了這樣的話,誰如果再偏護,那就明顯地帶有了傾向性,而且還要擔負起以後的一切相關的責任。他之所以說這樣的話,並不是當做一個噱頭來嚇唬別人,他的確是聽到了不少有關白金本的風言風語,也從市紀委那邊聽說有人寫過他的告狀信。他看著大家都默不做聲,知道他的話的確起了作用。

衛國華當然不可能就此沉默下去,如果沉默下去,就意味著他宣告失敗,也意味著他的愛將白金本有經濟問題。他非常清楚,蘇一瑋在不露聲色中用了一個最惡毒的詞語,就是「愛護幹部」。在官場中的人都明白,一個「愛護」,含義非常深遠,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很快就會出問題了,我們必須要「挽救」,否則,就有可能徹底被「斷送」。然而,你要抓他的話柄來論是與非,似乎又不好抓,「愛護」是廣義的,對誰都可以說,主要是說的方式不同話的含義也就不同。他知道,此刻如果不把他的觀點反駁回去,以後他這個副書記在市委這邊將會變得無足輕重。於是便說:「怎麼說哩,愛護幹部是沒有錯,我們要愛護,不僅僅對白金本一個幹部要愛護,對其他幹部,包括趙守禮這樣的幹部更要愛護。在場的人都清楚,西川的幹部,無論是地級幹部還是處級一把手,幾乎誰也免不了有被別人寫匿名告狀信的可能性。在這個問題上,市委一貫很明確,凡是匿名信一概不予理睬,如果確屬有檢舉人姓名的檢舉信,一定要認真查處,給檢舉人一個滿意的答覆。如果檢舉純屬事實,檢舉人還可以得到必要的獎賞。所以,在愛護幹部問題上我們要同等對待,沒有厚此薄彼之說。一瑋同志這樣說,是不是對白金本太偏愛了?太偏愛了不好,容易走極端。如果你是一位普通幹部倒也罷了,而你是代市長,過分的偏愛往往會影響一大片人的情緒,尤其是當你的個人傾向轉化成組織決策的時候,已經不再是你個人的了。」

蘇一瑋聽著,心裡一陣陣冷笑,看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他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不反駁回去,以後自己在市委這邊還有什麼威信可言?你這個市委副書記還有什麼作用?等衛國華一說完,他又接了說:「謝謝,國華同志給我們大家上了一課。其實,這些道理在座的每一位未必不懂,大家都很清楚,一些本來非常簡單的道理,我們一旦把它複雜化了,就變得耐人尋味了。一個處級幹部的變動本來是一道非常正常的工作程序,如果人為地附加一些別的因素,也就複雜化了。我的建議畢竟是建議,還沒有形成組織的決策,倘若形成了組織的決策,也不至於對其他人造成影響和傷害。如果一個黨員幹部,連起碼的工作調整都接受不了,他還能接受什麼?如果連最起碼的組織原則都不懂,他還能有什麼作為?我想白金本同志還不至於如此,恐怕是國華同志太擔心了吧?」

在蘇一瑋與衛國華的交鋒過程中,關天宇一直默不做聲。他認真聽著他們的對話,蘇一瑋剛說完,關天宇就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這是一個標誌,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西川的一把手要說話了。其實,關天宇從代市長的爭奪中,早就看到了蘇一瑋與衛國華兩個人面和心不和,表面上不露聲色,暗地裡卻一直較著勁兒。今天的針鋒相對,更是他們內心暗戰的必然結果。這不僅充分展現了他們的內心世界,更主要的也暴露了他們各自的思想弱點。對這兩個人,關天宇幾乎是看著他們成長起來的,所以對他們兩個都比較瞭解。嚴格地說,這兩位都是他很欣賞的幹部,也是很有水平、很有前途的幹部,所不同的是,蘇一瑋思想超前,有開拓精神和創新意識,衛國華工作嚴謹,有前瞻性的大局意識。其實,作為西川的一把手,他完全可以及早做一些思想工作,使這兩個人的矛盾至少不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但是,他沒有,因為在這個問題上他有他的想法。憑著多年的經驗,他一直認為,二三把手之間有點矛盾對他來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有矛盾是正常的,這樣他們相互之間就會相互牽制,相互促進工作。反過來講,他們會更加靠近他,求得他的支持。如果他們太團結了,意見太一致了,往往就有可能擰成一股繩共同對付他。所以,他沒有必要去做這方面的工作,既不希望他們多麼團結,也不希望他們一團和氣。他倒是贊成他們有些矛盾或者分歧,這樣反倒對大家是一種制約,或者說是一種監督,這樣對誰都好,對整個班子都好。

蘇一瑋當上代市長後,他已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他有一點輕狂和自傲,甚至還有一點對自己權威的挑戰。尤其在人事安排問題上,蘇一瑋的多次建議使他有點不快,而蘇一瑋所提的調整方案,又明顯地含有拉幫結派排除異己之嫌。他不好直接否決,不是怕直接否決了得罪人,而是怕傷害他的工作積極性。因為他很讚賞蘇一瑋的工作思路和工作能力,希望能夠讓他充滿自信地把這幾項大的工作抓好,切實為西川的經濟建設幹出一些看得見摸得著的實事來。於是,他只好把這個問題留在了會議上,他知道到了關鍵時刻,在牽扯到蘇一瑋和衛國華各自權力的時候,衛國華會站出來與之針鋒相對的。而他,就等著火候,當他們的交鋒到無法開交的時候,適時地出面加以平衡,這樣才能使他們共同感覺到他這個一把手的份量和作用。現在,他感覺到時候了,只好習慣性地輕輕咳嗽了一聲,才開始說話。

「我來說兩句吧。剛才聽了一瑋同志和國華同志的發言,各執一詞,都有道理,也各有偏激。偏激倒不怕,意見不同也不怕,怕的就是一團和氣,死氣沉沉。如果真是那樣,反而不好,我們的班子就成了一潭死水,沒有活力。事不辯不明,只有公開地辯論,才能找到一條解決問題的途徑。人事調整也是如此,只有在充分醞釀討論的基礎上,才能達到調整的目的,激發起每個人的積極性,發揮他們的長處,為共同加快我們西川的經濟建設奉獻出他們的聰明才智。我很贊成你們所說的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的說法,我們黨委就是要管好人用好人,如果用不好,就是我們的失職。綜合一瑋同志和國華同志的意見,我考慮這樣好不好?既然趙守禮的統籌能力比較強,就調往市政府擔任秘書長;白金本同志要調整也可以,在一個單位待久了有待久了的好處,也有待久的不好處。可以調整,但不是調到氣象局,而是調到市教委去接替趙守禮同志的工作。據說建委的李建設同志年輕有為,可以提拔上來,給他一個施展才華的機會。氣象局的章士元不適應工作也不要勉強他了,同意一瑋的建議,把他放成調研員,另外可以考慮從年輕幹部中選拔一個上去。我們先把這幾個有爭議的人確定下來,其他的人就好安排了,你們看,怎麼樣?」

蘇一瑋認真地聽著關天宇的發言。他知道,衛國華綿中藏針的發言無疑戳到了他的疼處,也擊中了問題的要害,雖然自己對趙守禮有些偏愛,而事實上也不能否認他在工作中的一些失誤。如果趙守禮的事情辦不成,白金本調不走,這不僅僅是對得起對不起趙守禮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關係到他在市委這邊的地位問題。這將意味著他這個第一副書記以後很難控制市委了。當衛國華毫不客氣地向他一步步逼近的時候,他的計劃全部亂了,他甚至對這次有多少勝算沒有把握。這個時候,關天宇就成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他要在自己和衛國華之間稍稍有所傾向,傾向的這一邊必然勝出,另一方將會徹底敗下陣去。他想,他期盼著關天宇傾向於自己,衛國華何嘗不是一樣的心情?然而,關天宇畢竟是關天宇,薑還是老的辣,他既不得罪他,也不得罪衛國華,而是在他們倆人的分歧中取了一個中間值。對於此刻的蘇一瑋來講,已經感到非常滿足了,調開白金本,即使把他從一個好單位調到了另一個好單位,總算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這麼一平衡,他沒有什麼不高興的,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等關天宇剛說完,蘇一瑋就表態說:「同意關書記的意見。關書記畢竟是一把手,站得高,問題看得透,協調能力強。我和國華之間的小小分歧經關書記幾句話,說得馬上雲消霧散了。我本人非常贊同關書記的意見。」

衛國華心裡輕輕笑了一下,笑蘇一瑋太會抓機會表現自己,太會曲意逢迎關天宇了。對於關天宇的折中平衡,他雖然不甚滿意,但是,畢竟保住了他的愛將白金本,總算給了他面子,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是再堅持自己的意見,就有些不識時務了。他當然不會做那種不識時務之人,也便贊同說:「同意關書記的意見,就這樣定了吧。」

於是,這次幹部調整就這樣定了下來。說簡單也簡單,幾個人一說,好幾個處級幹部的命運就這樣被決定了。說複雜也複雜,暗地裡的交易,會議上的交鋒,都藏滿了各種玄機。一旦通過了書記辦公會,就基本定了型。

暗戀的人

王文達原以為有了這盤錄像帶他就可以從此高枕無憂萬事大吉了,然而,事情遠遠沒有他想像得那麼簡單。楊明山看過錄像帶又找到他說:「不行呀,兄弟。這一盤太模糊了,再說了,也太少了,就兩盤,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他到那裡去了兩趟,再什麼都證明不了了。」王文達說:「那怎麼辦?我現在也只能給你提供這些東西了,別的實在提供不出來。」楊明山說:「不急,讓你的弟弟盯緊點,燈泡壞了注意修好,再繼續努力,沒有質量,數量上去也行。毛主席不是說過嗎?量變可以達到質變。」楊明山說完就走了,他卻怎麼也打不起精神來。說實在的,雖然這些天來他表面上一直很開心,但是,一旦想起這件事來,心裡老是擔驚受怕,輕鬆不起來。他知道,這個問題一天不解決,他將會一天不安寧,它就像一層灰色的陰霾,將會持久地籠罩在他的心上,讓他揮之不去。

沒有辦法,他又只好讓王文忠繼續監控,直到量變達到質變為止。然而,沒想到還沒有等到他們量變達到質變,鍾晶晶卻搬走了。這使王文達一頭霧水,也使楊明山始料不及。

王文達無望地說:「咋辦呢?楊總,她這一搬走,我們計劃全部落空了。」

楊明山恨恨地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可以從側面瞭解一下,她搬到什麼地方了。瞭解清楚了我們再想辦法。」

王文達只好說:「好吧。」

王文達也只能這樣先答應了再說,如果不答應下來,他怕惹急了楊明山把他的事兒捅出去,他不就死定了?他原以為找到了衛國華這樣的靠山,不愁將來仕途不通達,而事實上,衛國華所需要的,不是物質上的答謝,也不是金錢上的回報,而是量變達到質變的東西。他當不了你的靠山,也不願意給你當靠山。

好在他在工作中找到了愉快,也從中獲得了極大的安慰,這在很大程度上衝淡了他內心深處的折磨。全市的娛樂網吧大稽查結束後,他既為單位創收了一筆可觀的收入,得到了局長的充分肯定和同行的認可,更為自己帶了不小的實惠,尤其是不費一槍一彈就拿下了熟女劉燕。他當然不會僅僅滿足於已取得的這些成績,他還要創造一些更大的成績,為自己的仕途作鋪墊,也為撈回成本投入創造條件。他已經向局長做了匯報請示,要籌劃一次大型演出活動,邀請活躍在全國的一級歌唱家們匯聚西川,對外打著擴大西川的影響,宣傳西川的形象,活躍西川文化生活的牌子,實際上再為文化局創收一筆資金,為他個人撈一筆實惠。人就是這樣,當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息息相關時,才能產生無窮的想像力與創造力,才能產生巨大的動力。局長當然支持他的工作,又有名又有利,這樣好的事情,沒有道理不支持。

王文達很快就組建了籌備小組,並且還把鍾晶晶抽調進了籌備小組。他之所以抽調她,除了能成天看著她能養眼,心裡舒服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讓她負責外宣工作。比如讓她去跑跑企業,拉一點贊助,到新聞單位發佈廣告,聯絡宣傳,往往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她的一個燦爛的笑容,可能會得到一筆可觀的贊助;她的幾句好話,可能會為單位省下很多廣告費。王文達是男人,他知道男人的死穴在什麼地方,由鍾晶晶出面,要比10個男人費上半天口舌的效果好得多。

王文達每次在單位見到鍾晶晶,心裡總有一種不出來的歉疚,他知道那是一種非常複雜的東西。有時也在想,我為什麼要把我珍愛的美撕毀了讓人去看?為什麼要讓自己暗戀的人白白去當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這天,王文達與鍾晶晶一起去電視台策劃宣傳事宜,完了後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在回單位的路上,王文達說:「已經下班了,乾脆找個地方我們一起吃飯算了。」鍾晶晶說:「好呀,你說什麼地方?」王文達沒想到鍾晶晶答應得這麼痛快,這使他感覺很高興,就說:「去香巴拉,我請你。」說著就掉過了車頭,向香巴拉的方向開了去。自從單位給他配了車後,基本上都是由司機開車,他只管坐,今日司機有事,他只好自己來開。王文達過去當科長時就考取了駕照,他當時就想著,等以後自己當了領導方便一些。沒想到自己剛剛當了領導,剛剛有了車,又遇上了車改,這一改,就把剛剛擁有的這點特權改掉了。不過,按文件上講,副處級幹部每月可享受車改補貼費1000元,一次性買車政府還給補貼,這樣算下來也不錯,有職務比沒有職務強多了,職務高比職務低強多了。幾個副局長都在躍躍欲試,想自己買車。他當然也在想,想著如果大型演唱會搞成功,他也可以從中撈一點,到時候買車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王文達與鍾晶晶單獨吃飯的感覺很好,一邊吃著,一邊聊著,心情要多愉快就有多愉快。就在與鍾晶晶的說笑中,王文達的腦海裡又一次閃現出了那盤錄像帶中的鏡頭。那鏡頭雖然表面上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但是,王文達一想起來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醋意。他總覺得鍾晶晶不應該為蘇一瑋犧牲自己的一切,她應該找一個愛她的人,過一種正常人的生活,最好是找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知道疼她,愛她,默默地關心著她,那是多麼理想的生活。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她不可能放棄蘇一瑋,自然也不會跟他。退一步講,即便她與蘇一瑋斷了來跟他,他也無法置社會輿論於不顧,悄悄地好一下可以,如果要結婚他還是無法接受。剛想到這裡,轉念便指責起了自己,算了,別瞎想了,就你這德行,她要知道了不恨死你才怪,你還有資格嫌棄人家?抬了眼,正看到鍾晶晶低了頭喝茶,那樣子正如徐志摩的詩中所描繪的,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不免有點疼愛,就拿起公用筷子,給鍾晶晶夾了些菜說:「小鐘,你多吃點。」

鍾晶晶說:「謝謝王局,我能夠著,還是我自己來。」

王文達說:「我看你太客氣了。」

鍾晶晶說:「沒有呀,我今天吃了不少了,我看你倒是吃得挺少的。」

王文達便玩笑說:「與我們文化局的大美女第一次單獨吃飯,有點激動,就吃得少了。」

鍾晶晶以手掩面,咯咯地笑著說:「別拿我開涮了,我算什麼?你看人家電視台的周小哭,那才叫美女。」剛才他們到電視台辦事,她看到王文達跟周小哭又說又笑的,好像挺熟,就想故意把話引到周小哭的身上。

王文達說:「你們是兩種不同的美,兩種不同的風格,她有青春陽光的魅力,你有成熟女性的風韻,那是誰也無法代替誰的一種美。」

沒想王文達繞了一個大圈,又把話繞到了鍾晶晶身上。鍾晶晶又故意岔開話說:「哪裡呀,我都老了,哪裡能跟人家真正的美女比?王局,我看你跟周小哭倒是挺熟的?」

王文達說:「春節前我們文化局組織了一台節目,邀請周小哭來當主持,就打過一次交道,也談不上多麼熟。」

鍾晶晶過去在電視上見過周小哭,只覺得她是一個充滿才氣的女孩,剛才在電視台一見,眼前一亮,好像比電視上更顯得活潑漂亮。她就故意開王文達的玩笑說:「我看她對你挺有好感的,她可是真正的美女加才女呀。」

王文達怕鍾晶晶誤解了,就急忙解釋說:「她還小著哩,像那樣的美女,我哪裡敢想呀。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在她那個年齡,肯定要比她還漂亮。」

鍾晶晶聽了高興地說:「王局不愧是當領導的,真會安慰自己的員工。」

他們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感覺時間嘩嘩地從身邊溜走了。晚飯結束後,王文達想送她回家,順便可以瞭解一下她搬到了什麼地方,完了也好給楊明山交差。一想起這些齷齪的事來,王文達的心情就非常糟糕,自己明明喜歡鍾晶晶,卻還要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出賣她,這是何等的殘忍?沒想到的是,鍾晶晶卻不讓他送。她說她要到她的一個同學家裡去坐坐,她的同學就住在附近。他不知道她是有意推辭,還是真的要去看望她的同學?也罷,不讓送也好,他少知道一些鍾晶晶的情況,也許少一分內心的罪孽。

鍾晶晶真的被王文達猜中了,她與王文達分手後並沒有去找她的同學。其實,這裡壓根兒就沒有她的什麼同學,她之所以這樣說完全是不想讓王文達送她,更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的住處。她步行了一陣,看看周圍沒有人注意她,這才打了的士,奔向她的新住所。

鍾晶晶是上周搬到新世紀花園的。她怎麼都沒有想到西川還有這麼好的住宅區,整個小區就像一座人造公園,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綠色的草坪,蔥鬱的樹木,像一處世外桃源。新房裝潢一新,傢俬家電,一應俱全,包括鍋碗瓢盆都是新購的,被褥床單都配備齊全了,她無須再添置什麼。置身於寬敞明亮的房間裡,彷彿換了一種心情,感覺舒暢無比。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能住上這麼高檔的房子,如果靠自己的工資,恐怕奮鬥一輩子都奮鬥不上。她立馬給蘇一瑋發了一條手機短信:「搬到新家,感覺真好!不知主人何時光臨?」不一會兒,就收到了他的回信:「想吃你的手工拉麵,晚上你做好了就到。」她一看表,正好4:00,就高興地下樓去買菜。買回來後,就匆匆到廚房去準備。她和好了面,做好了菜,一看時間,還不到6:00,就坐在沙發上等他。她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等他了,此刻才感覺到,這種等人的感覺其實真好,尤其是等著你喜歡的人,就像新婚的妻子等待著自己的丈夫,心裡便溢滿了希望,溢滿了憧憬,溢滿了詩情畫意般的浪漫和無限的甜美。

就在這種等待中,門鈴輕輕地響了,她一下子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像鳥兒一樣飛過去。打開了門,她一下緊緊地抱住了他。

他說:「新房的感覺怎麼樣?」

她說:「很好!比我想像得好多了。」

他說:「過兩天房產證就給你辦下來了,這房子就永遠成你的了。」

她的心裡滾過了一層熱浪,不由激動地說:「不,應該是你的,包括我也是你的,永遠是。」

他一下抱緊了她,深深地吻住了她。

吻了好一會兒,她的身體有點軟了,嘴上卻說:「你餓了吧,我去做飯,等吃過了飯,有的是時間。」

他說:「別急,你帶我先參觀參觀房子再說。」

她笑了一下說:「你過去沒有來過?」

他說:「鑰匙剛到手,我就交給了你,還沒有來過。」

她說:「挺不錯的,寬敞明亮。我做夢都沒有想到能住上這麼豪華的房子。」

她擁著他,一一查看了洗手間、廚房,然後又查看了書房和臥室。來到臥室,他一下被房內的佈置吸引住了,寬敞的大床,乾淨、整潔,給人以溫馨舒適的感覺。淡淡的玫瑰香味瀰漫在整個房間裡,令人心醉。再看牆上,掛了幾幅她的寫真照,每一張照片都展現了她不同的風姿,也增添了房間的活力。

他由衷地說:「真好!房間好,照片好,照片中的人更好。只是掛在床頭的那幅太偏了,應該往中間摞一摞。」

她笑了說:「那是給你留著的。」

他的心不由得一熱說:「留給我?我的……可能現在還不能掛。」

她說:「在我的心裡已經掛上了。」

他一下攬過她,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了拍說:「有了這個家,以後我就可以經常來了。」

她說:「你來,這本來就是你的家。」

他突然想起了那只勞力士手錶,就鬆開手說:「哦,我給你帶了一件禮物,差點忘了,還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說著拿出了那塊表遞給她。

她說:「只要是你的禮物,我都喜歡。」接過表一看,卻吃了一驚,「這是勞力士表,肯定很貴吧?」

他說:「這是一對情侶表,別人送的,上面都有證號,我們每人一塊。等將來我們老了,看著這塊表,也是個紀念。」

她緊緊地將表貼在胸上,幸福就溢滿了胸口,卻無端地想到如果他們有一個孩子該多好,就說:「我真後悔上次太貿然了,不該做流產,應該生下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生一個。」

他又拍了拍她的背,輕輕地說:「別說傻話了,我不能為了要一個孩子而毀了你。」

她仰起小臉兒說:「我願意。」

他久久地將他的頭依偎在她的胸口上,含糊不清地說:「你真好!」

此刻,當她一想起這些,心裡就像灌滿了蜜。她雖然清楚,她與他的這段感情,注定了是一場無言的結局,但是,她不在乎。事實上也是這樣,他本是屬於別人的,你能擁有他,即便是短暫的,也是一種幸福。正因為如此,她才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的住所,更不希望外在的因素影響了他們的相處。自從搬到新家後,他來過好幾次了。有時候,他晚上應酬完了客人,也會過來陪一會兒她,這使她感到無比滿足。所以,她也盡量地不去參加別人的請客和朋友的聚會,寧可獨守著偌大的一間空房,清冷地伴著電視等待著他,也不希望他落空一回。

這一次,她卻沒有落空。她剛剛回家沖了涼,他就來電話了,問她幹嗎呢?她說在家,他說:「我要過來。」她當然高興地說:「我等著你。」她非常欣賞他的這一點,每次回來時,他總打個電話,或者發個信息先告訴她一聲,他再來。從這個細節上,她看到了他對她的尊重,也看到了他對她的放心。

盯梢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過去了,下午一下班,人流就開始傾巢出動,一下子擠滿了大街小巷。鍾晶晶也不例外,她騎著一輛紅色的木蘭摩托車,從文化局的大門駛出來,一下子就淹沒到了滾滾的人流之中。就像一滴水匯入了大河之中,就很難找到這滴水一樣,混入人流中的人也很難讓人一眼辨清。然而,那輛紅色的小摩托就像一縷燃燒的火苗,一下子顯出了騎車者的與眾不同,也使鍾晶晶後面的一輛男式大摩托車很準確地緊緊盯著她。她停車,後面的摩托車也停車,她一走,後面的車也跟著走。後面車上坐著兩個人,都戴著頭盔,看不出年齡,也看不清相貌,但是,從穿著上可以看出來,他們倆都是男的。那輛男式摩托車從文化局的大門口就盯上了她,一直跟著她來到了新世紀花園。

來到大門口,鍾晶晶亮了一下出入證,保安很禮貌地放她進去了,而後面那輛跟蹤她的摩托車卻被保安擋在了門外。

那輛盯梢的摩托車正是楊明山派人幹的。

楊明山最終沒有從王文達那裡得到鍾晶晶的具體住所,他知道,這位書生的作用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他能為他做的,已經盡力去做了,不是他不努力,而是他的能力有限。所以他便大度地對王文達說,算了,兄弟,我看你也盡力了,搞不清沒關係,我可以通過別的渠道查清楚的。

其實,楊明山最初的想法與王文達一樣,以為有了兩盤錄像資料已經差不多了,堂堂的代市長,全市有那麼多的大事你不去做,兩次去一個離異的單身女人家做什麼?這不能不說明一些問題。然而,這一想法卻讓白金本徹底否定了。

白金本說:「誰規定代市長不能上離異的單身女人家?他去了又能怎麼樣?你又有什麼真憑實據說明他們是情婦關係或者是包養關係?你拿不出證據來,光這樣的東西沒有任何用處。且不要說是兩次,就是三次又能說明什麼?只有五次六次,或者更多的次數才能說明一點問題。」

經白金本這樣一說,楊明山有點傻眼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白金本又接了說:「有句老話,叫做打虎不死反傷身,不疼不癢,不如不幹,要干,就得拿出過硬的東西來,一下把他從馬上掀翻,威風掃地,讓他再無還手之力。」

看著白金本那副狠相,楊明山心裡就想笑。他已經知道白金本這一次差點被蘇一瑋調到氣象局了,要不是衛國華和蘇一瑋發生了針鋒相對的爭論,白金本哪裡能調到市教委去當主任?白金本有了這一次打擊之後,楊明山覺得他們現在真正成了一個戰壕裡的戰友了。過去白金本只是同情他,現在感同身受後,他似乎覺得他們的距離一下接近了許多,說話也比過去貼心了許多。於是,便問:「依你看,下一步應該採取怎樣的措施,才能摸清底細?」

白金本說:「為了達到目的,有時候就不要太在乎手段了,正的行不通就來點邪的,現在不是有私家偵探嗎?你還不如找一家可靠一點的,或者是自己的兩個弟兄,讓他們去跟蹤鍾晶晶,不愁跟不出來結果,也不愁跟不出來一點問題。」

一句話提醒了楊明山,他恍然大悟後不得不佩服白金本的老謀深算,畢竟在官場中混得久了,考慮問題就是細緻周到,也有遠謀。他便會心一笑說:「高!真是高!」

就這樣,楊明山找了兩個街上的小混混,沒想到不到兩天,他們就跟出了結果。馬仔跑來告訴楊明山,跟到了,是新世紀花園。

楊明山冷笑了一聲:「原來在這裡。」他知道,這個花園不是一般人能夠入住的,這是西川剛剛建成的一座富人住宅區,也有人稱之為貴族花園。能住得起這樣花園的人不是貪官,便是大老闆。沒想到堂堂的反腐英雄、代市長蘇一瑋竟然把情婦養到了貴族花園。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蘇一瑋,我讓你死定了!他抽出幾張鈔票,扔給兩個馬仔說:「這是給你們倆的獎賞。下一步你們給我搞清楚她住幾棟幾樓幾號房間,然後繼續給我盯著,看看與她來往的是些什麼人。如果長個心眼兒,能拍幾張照片的話,我還有獎賞。」

兩個馬仔高高興興地走了。他坐在老闆椅上兀自轉起了圈兒,轉了一陣,他突然想起應該問問白金本,這座花園是誰開發的?要搞清楚誰是開發商,然後再從他那裡打開一個缺口,不愁釣不到這條大魚。

在百樂門的桑拿中心,他與白金本就像兩條死魚一樣躺在按摩床上,一任按摩女郎揉搓著。男人這種動物生來就是賤,被女人揉搓得齜牙咧嘴還說舒服,完了還得掏腰包。自從多年前相識後,楊明山和白金本已經記不清到這種娛樂場所來過多少次了,更記不清有過多少按摩女揉搓得他們齜牙咧嘴過,也記不清與他們有染的小姐達到多少人次了。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就在於活得愉快,活得高興。前幾年他們可真是活得快樂,也活得高興,因為一個手握著西川市的建設大權,一個又是西川的大建築商,有權的給無權的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工程,工程承建者又給有權的提供豐厚的物質回報和瀟灑的人生娛樂。他們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共同享受著快樂的人生。然而,沒想到共同的靠山王天壽突發腦溢血死了以後,他們的命運也由此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先是楊明山被蘇一瑋當做仕途陞遷的一塊墊腳石,把他踩到地下,同時,也意味著他在西川的建築行業中從此臭名遠揚一落千丈,不要說再接工程,就是有人想給他也不敢接了。那不是明擺的事嘛,誰要給了他工程,就等於接受了他的賄賂。所以,楊明山沒有理由不記恨蘇一瑋,因為他斷了自己的財路,毀了自己的名聲。而白金本雖沒有楊明山那麼慘,卻也敗得不輕,要不是還有衛國華這個靠山支持,他怕早已被驅逐出了權力中心,也就意味著他的政治生涯從此結束了。兩個人共同的仇恨使他們空前的團結,他們一談起蘇一瑋幾乎都無法自制,恨不能掀翻他再踏上一隻腳,方能解心頭之恨。

兩個人按摩完了,打發走按摩女後,楊明山才悄悄告訴白金山說:「查到了,鍾晶晶搬到了新世紀花園。」

白金山突然坐了起來說:「新世紀花園?我早懷疑蘇一瑋與方進財的關係不一般,他們果然勾搭到一起了,否則,東區舊傢俱城那塊地皮他不會交給方進財,鍾晶晶也不會搬到新世紀花園去。你知道嗎?新世紀花園就是方進財修建的。」

楊明山吃驚道:「原來新世紀花園是方進財開發的?我只聽說過方進財這個人,知道他是金城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別的倒不知道。按你這樣分析,他們肯定私下有交易,蘇一瑋給了方進財地皮,方進財給了他房子。權錢交易的背後,又隱藏著權色交易,蘇一瑋給了鍾晶晶物質上的享受,鍾晶晶又為他獻出了身體。真是太好了,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蘇一瑋有多大能耐!」

白金本說:「事情肯定是這樣的,但是,光有懷疑和推理是不行的,沒有證據你就是舉報了也不會有人理睬你的,或者是理睬了,走個過場,完了查無實據還說你是誣陷好人。蘇一瑋也不是吃素的,他肯定做得相當嚴密。」

楊明山說:「我不管他嚴密不嚴密,這一次,我就是下了血本也要挖出他的證據來。否則,我楊明山不要說對不起關心我的領導,就連我自己都對不起。」

楊明山說:「你說的倒是在理,我只想問問你,你打算採取什麼措施?」

楊明山頓了一下說:「我原來想查清新世紀花園的房地產商,然後從他那裡查清鍾晶晶房子的來源,現在看來不但不能從他們那裡尋查,還要防著他們才是。下一步,先搞清楚鍾晶晶的門牌號,然後通過房產局的哥兒們查一查鍾晶晶住的那套房子的房產證是誰的,這是一條線索,查清房子的主人,然後就好辦了。」

白金本想了一會兒才說:「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如果查清楚房子是蘇一瑋的,這筆不明財產也夠他說不清楚的了。如果是鍾晶晶的怎麼辦呢?那你還必須拿出證據證明蘇一瑋與鍾晶晶確有情人關係,否則,就很難扯出他的經濟問題。」

楊明山說:「拔起蘿蔔帶起泥,只要能抓到他的一點證據,一拔肯定能帶出好多東西來。」

白金本說:「你這不是廢話嗎?說的就是怎麼抓到證據的問題。剛才我還在想,如果能花筆重金,從方進財的內部打開一個缺口,不愁拿不到他的證據。」

楊明山說:「好好好,這個主意好,我下下工夫,看看能不能打開一個缺口。」

白金本說:「這可要小心,不要缺口沒有打開,反讓人家發現了你,那就糗大了。」

楊明山說:「不會的。我是幹什麼的?對建築行業實在是太瞭解了,知道他們的軟肋在什麼地方,就像小偷當了警察,該怎麼做絕不亞於警察內行。」

說到這裡,兩人不覺大笑了起來,一個像一支迎風而吹的嗩吶,一個像一隻汽車輪胎爆胎後發出的沙沙聲,兩種不同的聲音暗合在一起,在這黑夜裡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讓人越發感到夜的詭奇和不可捉摸。

在黑夜的另一頭,聚集在牌桌前的幾個人也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們笑,是因為蘇一瑋用456三張小牌贏了黃波的JQK三張大牌。黃波是朱方公司的副總,他隨同朱方與蘇一瑋吃過好幾次飯了,與蘇一瑋成了酒桌和牌桌上的好朋友。他們玩的是拖拉機,看似簡單,卻暗藏了玩牌者的智慧與勇氣,判斷與多謀。這種玩法參與的人多,也熱鬧。黃波這次本該贏定了,但是跟了幾輪後,他不敢再跟,只好扣牌認輸了。沒想到兩個人一起亮出底牌後,黃波後悔得擊手頓足,連聲罵自己說:「糗死了,我看市長那氣勢不得了,還以為他手中的牌肯定大得很,不是炸彈也是金花,沒想到這麼小。」他這一說,在場的趙守禮、朱方,還有朱方的女朋友小丹都哈哈大笑了起來。蘇一瑋也開心地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這叫兵不厭詐,真真假假,玩的就是心理戰術。」黃波說:「市長真能沉得住氣,我算佩服到家了。」朱方也說:「那當然呀,玩牌不光靠手氣,還要憑智慧,手氣好不如智慧好,自然是拿了好牌也要輸的。」蘇一瑋說:「那是撞上的,撞上的,不足道哉。」其實蘇一瑋也很清楚,黃波輸給他是真輸還是假輸都很難說清楚。在牌桌和麻將桌上,輸贏其實在沒有開玩之前就有了定局,官人必贏,商人必輸。在這種遊戲中,官人和商人其實都心照不宣,但是,誰也不願意說破這一點。只有在這種無拘無束的玩耍中,輸的人輸得自然,贏的人贏得坦然,由此也掩蓋了直接送禮的尷尬與彆扭。如果交往能達到這個層面,一切都好辦了。

蘇一瑋與朱方他們已經玩過多次了,蘇一瑋每次都贏,贏得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可是故意去輸吧,他又覺得有點不忍心。心想如果將來退休了,與同樣退了休的老人玩,恐怕自己想贏也贏不上,就與現在想輸也不好輸一樣。這天晚上,他又贏了,坐在他旁邊的小丹專門負責他的賬目,贏了多少也不公佈,就直接裝到了他手提小包中。小丹是朱方從省城帶來的小蜜,說起話嬌滴滴的挺討人喜歡。

這一階段蘇一瑋的工作特別順,情緒也非常好。上次書記辦公會雖然與衛國華發生了正面衝突,但是,人事安排的結果還是以他的方案為主,這使他感到很滿足。這不僅表明了他以絕對的優勢擊敗了衛國華,更主要的是表明了關天宇更傾向於他,他在市委這邊不是空架子,他的權力已經慢慢地滲透到了市委。按照常理,書記辦公會後就要馬上召開常委會,否則,一些調整不理想的人得知消息後就會通過各種社會關係,甚至動用省裡的一些領導來說情,書記辦公會形成的決議就有可能推倒重來。吸取了過去的經驗,這次書記辦公會後的第二天就召開了常委會,經過常委們的舉手表決,他的方案很快就變成了紅頭文件,成了組織決定,成了領導集體的意志,任何人沒有理由不去遵照執行。趙守禮當了市政府秘書長後,成天跟在他的屁股後面,他倒也覺得很受用。李建設上任建委主任後,蘇一瑋就把經濟適用房的那攤子事全部交給了他,由他去操辦。他由此感到,一個領導當得好不好,不在於你忙不忙,關鍵在於用好人,用好人了,事半功倍;用不好人,你就是累折腿也不一定達到好的效果。他當然不會忽略了朱方的事,專門安排朱方認識了新任市政府秘書長趙守禮和建委主任李建設,還給他介紹認識了政府招標辦的主任。這些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都是他信得過的人,他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或者一個手勢,他們都會做到心領神會,朱方的事不用他多交代,他相信下面的人會按著他的意思辦妥的。

收了攤子後,蘇一瑋一看時間,已經到11:00了,他本想今天晚上到鍾晶晶那裡去,一看這麼晚了就只好回家了。自從他與鍾晶晶、葉瑤有了那種關係後,他就越來越覺得與老婆的關係隔膜了。有時候他也想極力改善一下與老婆的關係,同她聊聊天,說說家裡的事兒,但是又總說不到一起。他也常常捫心自問,是自己變化了,還是老婆跟不上形勢的發展?時間長了不交公糧,也想著勉強交一點,盡盡義務和責任,但是,每次交糧都送不到糧倉中去,反惹得老婆一臉的不高興。這樣一來,蘇一瑋就越發不想回家了,順其自然地把鍾晶晶那裡當成了他的家。有時晚上去了,他就把贏來的錢直接交給了鍾晶晶,多則一兩萬,少則三五千。鍾晶晶當然不要,每次都要拒絕,他就說,你要不收以後我就不來吃飯了。他這樣一嚇唬,鍾晶晶就只好收了起來。

匿名信

就在安居工程招標之前的關鍵時刻,沒想黃波晚上嫖娼時被公安分局抓獲了。如果抓起來悄悄交了罰款被放出來倒也罷了,問題是,他正好趕上了全省掃黃打非活動周,更糟糕的是,他還被跟隨專項鬥爭的電視台的記者錄了像,一旦播放出去,影響可就大了,不光是黃波的臉面往哪裡放的問題,更主要的是會直接影響到朱方的工程競標。

朱方接到黃波的求救電話後,又急又惱,罵他早不嫖晚不嫖,偏偏在掃黃打非的時候嫖,你就不能忍耐幾天嗎?罵過了,還得救人,不救人,一切都讓他砸了不可。他不好驚動蘇一瑋,更怕讓蘇一瑋知道了丟人,就把電話打到了趙守禮那裡,說明了情況,希望他給擺平了。趙守禮說,朱總放心好了,這點小事兒算啥?我處理好就是,三更半夜的就別麻煩蘇市長了。

趙守禮原以為只要給公安局長謝鐵民打個電話就可以搞定了,然而,沒有想到謝鐵民這頭強驢根本不理他的茬兒。

謝鐵民說:「秘書長,不是我不給你面子,這次掃黃打非是省裡的專項鬥爭,不管他是誰,只要被我們抓起來了,起碼要關夠24小時,罰款後再放人。」

趙守禮一聽就火了:「謝局長,我已經給你說了,這個人是個例外,他是我們招商引資引來的投資商,你把他打跑了誰還敢來我們西川投資?」

謝鐵民說:「公安局管的是破案,管不了招商引資。再說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他是投資來的商人還是下崗工人,我們必須一視同仁,否則,都來說情,我們的工作就不好開展了。秘書長,你還得支持理解我的工作。」

趙守禮越聽越氣:「你的工作就是工作,別人的工作就不是工作?你這個人怎麼沒有一點大局意識?你說你放不放?」

謝鐵民也火了:「不放!」說完就掛了電話。

趙守禮氣得半死,這頭強驢,一點政治頭腦大局意識都沒有,這局長是咋當的?實在沒有辦法,他只好給蘇一瑋打電話了,否則,事情辦不妥延誤了時機,不光朱方怪他,蘇一瑋也饒不了他。這樣想著,就撥通了蘇一瑋的手機。

此刻,蘇一瑋正好在鍾晶晶家裡。他剛與鍾晶晶熱和完,穿好了衣服正準備回去,趙守禮的電話來了。蘇一瑋先是聽笑了,笑了幾聲就不笑了,神情就越來越嚴肅了,等趙守禮匯報完,只說了聲:「好的,他就是這麼個人,我給他打個電話說說。」

蘇一瑋看了一眼鍾晶晶,她屏住氣悄悄地坐著。他知道她是怕影響了他通話,就來到客廳,撥通了謝鐵民的電話:「喂!是謝局長嗎?我是蘇一瑋。」

謝鐵民說:「是蘇市長啊,有什麼指示?」

蘇一瑋說:「指示談不上,有個人,叫黃波,現在被你們關起來了,那是我們請來的投資商,你把他放了。」

謝鐵民說:「市長,剛才趙秘書長也說過,你看這……」

蘇一瑋一聽他說話的語氣就有點火了:「是不是不好放?」

謝鐵民說:「這次掃黃打非活動是省裡的統一行動,我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

蘇一瑋幾乎無法再忍耐下去了,一下發起火來:「那你打算怎樣處理他?是打算把他送到法院去判刑,還是打算長期拘留他?是不是讓你們公安廳的龐廳長親自給你打個電話你才肯放人?」

謝鐵民說:「市長,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們放人就是。」

蘇一瑋說:「我怎麼能不誤會?我搞不清楚你謝鐵民到底是我們西川市委市政府管的幹部,還是由省公安廳直接管的幹部?如果你由省裡統管,算我的話作廢,如果你是屬於我們地方政府管,限你10分鐘內放人!」說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趙守禮說得沒錯,這真是一頭強驢,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過去,王天壽就對他很有意見,打算拿下他。自己反而還幫他說了不少好話,說他連破了幾起大案要案,本質不錯,就是耿直一些,當公安局長就得這樣鐵面無私的人。沒想到豈止是鐵面無私,簡直是呆板,不諳世事。

他正怔怔地坐著,鍾晶晶端來茶杯,輕輕地放在他面前說:「喝點水吧,別為工作上的事生悶氣了,氣壞了身子誰埋單?」

他非常感激鍾晶晶的細心與周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心情也開朗了許多,就玩笑說:「你埋單!」

鍾晶晶說:「這個單我們最好誰也不要埋。都是為了工作,你就不能好好說?你這一批評,你自己生氣了不消說,肯定還得罪了對方。」

這話要是從他老婆李蘭花口中說出,蘇一瑋恐怕早就煩了,從鍾晶晶口中說出,倒也覺得滋潤,便說:「得罪他算什麼?我還準備拿掉他。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不知道這公安局長是咋當的?」

鍾晶晶說:「這次你調整完部局班子,別人都在私下裡說你排除異己,拉幫結派。以後,你還得盡量注意點,不要一動氣就要拿下誰。等選舉結束後,你再拿也不遲嘛。」

蘇一瑋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全身充滿了藝術氣質的女人,竟然也懂得官場之道,說出話來頭頭是道,不覺讓他刮目相看,便說:「你還聽到別人有什麼議論?有了你可得及時反饋給我呀。」

鍾晶晶笑了一下說:「有,多得很。」

蘇一瑋說:「那你說給我聽聽。」

鍾晶晶抿嘴一笑說:「說你有水平,有能力,公車改革改出了民心,革掉了領導屁股底下的腐敗。嗯,還有,說你講話水平很高,上電視派頭十足,很瀟灑,有點像梁朝偉。」

蘇一瑋一把攬過鍾晶晶說:「老實交代,這是不是你的杜撰?」

鍾晶晶咯咯地笑著說:「除了像梁朝偉是我杜撰的,其他都是大家說的。」

蘇一瑋笑著說:「好呀!還梁朝偉哩,怎麼不說劉德華?他不是長得更帥氣嗎?」

鍾晶晶說:「你真的有點像梁朝偉,尤其是笑的時候,魅力無窮。」

蘇一瑋說:「那你的言下之意是說,我不笑的時候就像那個特務頭子易先生了?」

鍾晶晶說:「有點,不過,我喜歡。」

蘇一瑋聽了心裡自是一陣高興,就說:「那你給我講講,你第一次來我辦公室時,是不是動了與我上床的念頭?」

鍾晶晶輕輕搖了搖頭說:「沒有,真的沒有。也許女人和男人的生理不一樣,女人看到再帥的男人,比如真的見到了梁朝偉,也只是欣賞,絕無上床的念頭。你們男人不一樣,看到漂亮的女人第一個念頭可能就是想上床。」

蘇一瑋說:「也不完全是這樣,不過男人在這方面更動物一些。」

鍾晶晶又說:「你也給我說句實話,除了你老婆,再除了我,還有沒有跟你上床的女人?」

蘇一瑋盯著她想,是不是她又聽到什麼了?便警覺地問:「沒有。你怎麼突然問到了這個問題,是不是又聽到了什麼傳聞?」

鍾晶晶說:「沒有,我只是隨便問一問,看把你緊張的。」

蘇一瑋突然明白過來:「你是詐我呀,你這個小狐狸精,看我不收拾你。」說著胳肢起了鍾晶晶,鍾晶晶一下大笑著向他求起了饒。

笑過了,玩過了,蘇一瑋一下覺得開心了許多。

有時候,女人就是男人這輛破車上的潤滑油,車需要經常的滋潤才會輕而快,時間長了不滋潤,就老而慢。當然,車有優劣之分,潤滑油也有好壞之別,尤其是一些上檔次的老破車,更需要好的潤滑油來滋潤。滋潤好了,就能勝過不上檔次的新車。

蘇一瑋這輛破車被鍾晶晶滋潤過之後,就像一輛加足了油的賽車,又充滿了生機和旺盛的活力。第二天去上班,備感神清氣爽。落座不久,趙守禮就來了。他向趙守禮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來。

趙守禮說:「真不好意思,昨晚我實在擺不平了,才打電話麻煩你了。這黃波也真是的,招標在即,也不注意點社會影響,又偏偏碰上了謝鐵民這樣一根筋,對事不對人,根本不理我的茬兒。」

蘇一瑋說:「不理你的茬兒,將來就換個懂規矩的人。我看這老謝真是缺根弦兒,沒有大局意識,更沒有政治頭腦,只知機械地執行,不知靈活處理。」

趙守禮說:「昨晚真的把我氣壞了,他不但不放人,還說讓我支持他的工作。如果不盡快搞定,影響擴散出去,有人拿了黃波和朱方去做文章,我們就被動了,把安居工程給了他們,情理說不過去也很難服人,不給他們,又怎麼給馮副書記交代?我沒招兒了,只能請你出面來擺平。」

蘇一瑋覺得趙守禮的心還是比較細,就說:「你說得沒錯,要是這事兒鬧大了,最關鍵的問題是無法給馮副書記交代。另外電視台你還得去查看一下,不要讓黃波出現在賣淫嫖娼者的鏡頭中了。要不,乾脆給電視台的王台長打個招呼,那條新聞別報了。年年都在掃黃打非,又不是新鮮事兒,掃來掃去,就是到歌廳桑拿抓兩個小姐,報了又有什麼作用?我不是排斥掃黃打非,可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對待,像西川這樣並不發達的城市,一些投資者來到這裡也寂寞,就是到這裡輕鬆一下也沒有什麼。你這一掃黃,又是抓人,又是曝光,誰還敢到這裡來投資?這些話我們又不好明說,具體負責的謝鐵民根本領會不了你的精神,瞎貓兒只記住死老鼠,別的他根本想不到。」

趙守禮說:「市長說得有道理,其實下邊的人也都有這樣的想法,水不能太清了,水清則無魚。電視台那邊我過一會兒親自跑一趟,不落到實處總是不放心。」

蘇一瑋說:「說話的方式方法上你要注意點,別落下了壓制輿論的罪名了。另外,守禮,我看公檢法這一塊我們還不能放鬆控制,昨晚的事觸動了我,必須先把公安局長換了,用自己信得過的人,否則,他根本弄不懂你的意思,也不理你的茬兒,這怎麼行?不從大局出發,只顧小團體的利益,本來是維護社會安定團結的,搞不好反把社會秩序搞亂了,對經濟造成了傷害。」

趙守禮說:「毛主席早就說過,槍桿子、筆桿子,奪取政權靠這兩桿子,鞏固政權也得靠這兩桿子。上次你就應該把他換了才是。」

蘇一瑋說:「不急,等到人代會選舉完了再動一批,下次要動就大動。你覺得汪東良怎麼樣?」汪東良是趙守禮的副手,一直在教委當副主任,上次蘇一瑋本想把他扶正,沒想書記辦公會上把白金本安排了過去,就一直沒有提起來。

趙守禮說:「他的能力肯定能勝任,更主要的是可靠。尤其是這種關鍵部門,一定要用可靠的人。最近聽說他與白金本搞得很不開心。白金本一上任,就要查我以前的賬,汪東良不肯,兩個就發生了矛盾。」

蘇一瑋說:「你以前的賬沒有什麼問題吧?讓人家抓住了小辮子就不好了。」

趙守禮說:「沒有。我給汪東良也說了,放心讓他查去。我還告訴他,有什麼不同意見就放心大膽地與他爭辯,越有矛盾越好,到下一步才調整。」

蘇一瑋便笑了說:「你現在當了秘書長後政治水平越來越高了。」

趙守禮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正說笑間,公安局局長謝鐵民敲門進來了。

趙守禮喲了一聲說:「是謝大局長呀。」

謝鐵民說:「蘇市長,趙秘書長,你們都在呀?要是不方便的話,我改天再來。」

趙守禮站起身來說:「你匯報吧,我的事匯報完了。」說著就向蘇一瑋打了一聲招呼走了。

蘇一瑋一看謝鐵民還站著,就示意他坐下來,然後才平靜地說:「什麼事?」

謝鐵民說:「蘇市長,昨晚你電話打過後,我就立即按你的指示執行了。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請示一下你,今天早上我剛上班,門衛就送來了一封信,一看是匿名信,內容中反映說金海岸娛樂城的桑拿中心大搞賣淫嫖娼,又說金海岸是你一直關照的地方,上面還掛著你題的大字。我的意思是先給你匯報一下,如果這純屬謠傳,今晚我們就立即行動,查他一個底朝天,如果是你的親戚或者朋友開的,你事先給他們打聲招呼,我們只走一下過場就行了。」說著就把那封信從包中拿出來,放到了蘇一瑋的辦公桌上。

蘇一瑋一聽就非常生氣,這生氣不僅僅是匿名信本身,而是謝鐵民的這種工作方式,簡直是豬腦子,一點分析問題、判斷問題的能力都沒有,他要是我的什麼親戚我能不給你打一聲招呼?如果我不打招呼你又來問我,無疑是在懷疑我。懷疑了倒也罷了,更不能來證實我。如果是他的政治經驗不足倒也罷了,如果是他有意來討好我也能說得過去,如果是懷有什麼目的性就太可怕了,也說不準是受什麼人的指派來給我下套。他沒有急於下結論,卻把問題交給了謝鐵民,想從中多感覺一下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便說:「你是公安局局長,對匿名信的分析應該比別人更深刻,你分析的結果是什麼?是不是感覺金海岸娛樂城是我的關係戶?」

謝鐵民說:「這個……這個……我倒沒有多想,我只覺得信中提到了你,為了對你負責,就應該給你匯報一下。」

蘇一瑋感覺他這話說得實在,不像是受人指派的樣子,心裡才稍稍好受了一些,然後又問:「退一步講,如果我是他們的保護傘,你可以給我開綠燈嗎?」

謝鐵民一下陷入到沉思之中。看著謝鐵民的樣子,蘇一瑋心裡想,這可是一個關鍵問題,你要說可以,那我就批評你沒有責任心,是不是想拿著法律的尊嚴來做私底下的交換?要是不可以,那我就問你,既然不可以為什麼還要來問我,是不是想來查我?

謝鐵民說:「如果是,我會勸他們立即改正,不能讓他們的行為影響了市長在人民群眾中的形象。」

蘇一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熨帖的話來,便對謝鐵民有了另外一種看法,覺得他雖然不會來事,倒也有真誠率直的一面,心眼兒不壞。於是,便緩和了一下態度說:「鐵民還保持著軍人的一貫作風。回答得沒錯,該堅持的原則一定要堅持,絕不能放棄。不過,凡事還得多考慮,他們掛了我的字是事實,但是,這又能說明什麼問題?北京火車站不是還掛著毛主席的字嗎?總不能說火車站內有販毒的有拐賣人口的不去查?深圳還掛著鄧小平同志的題詞,深圳發生了經濟案件、刑事案件總不能說要顧忌小平同志不去查吧?匿名信中的內容要加以分析判斷,不能盲目相信。金海岸既然有問題,該查的你們就去查。這和我沒有關係,也不要顧忌我。」

謝鐵民說:「經市長這麼一說,那我就沒有什麼顧慮了。」

蘇一瑋又說:「當然,檢查也要注意分寸,不要搞得太過火,影響了他們的正常生意。西川的經濟形勢並不怎麼樣,如果掃黃打非的動靜太大,把一些外來的生意人都攆跑了,誰來經商,誰來交稅?稅收上不來,你們公安局的幾千名公安民警誰來養活?這是不是一個問題?你們執法部門一定要掌握好一個度,要從維護社會治安,保障人民生命和財產的安全,促進經濟發展考慮,不能說風就是雨。有些事兒無須我多講,你慢慢去領會。」說著,便站了起來,這是一個送客的標誌,無須說明,對方應該清楚。

謝鐵民自然也清楚,站起身來說:「好好好,我一定好好領會市長的指示精神,把握好一個度。市長忙,我走了。」

蘇一瑋招了一下手。謝鐵民告辭後,蘇一瑋不覺一陣疲憊,這謝鐵民真是愚笨,要是換趙守禮或者李家昌,一點就通,甚至不點也通。你想要做的事,他早就為你想好了,哪裡用得著這麼費勁地溝通?又想起今天晚上他們要去查金海岸娛樂城,又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南方人金海。他原以為金海只是借他的字招徠生意,沒想到還用它當了擋箭牌,難怪金海對他那麼熱情,又是給他潤筆費,又要請他吃飯,還答應給他一間包房讓他當休息室,原來都是有目的的。他幸虧沒有要包房,否則,還不知讓他做出多少文章來。看來,天下真的沒有免費的午飯,稍不留意,也許就中了別人早已給你設的圈套。

靠山倒了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眼,幾個月就過去了。安居工程招標工作一結束,蘇一瑋就想抽個空兒上省城,一是想到省財政廳跑點資金,二是長時間沒見馮副書記了,想去聯絡聯絡感情。前不久,蘇一瑋上省城開經濟工作會議,本打算去看望馮副書記,沒想馮副書記上北京開會去了,兩人走岔了,終沒有見上面。也就是在那次會議上,蘇一瑋在匯報西川下半年經濟工作打算時,講到了經濟適用房的建設問題,得到了省長羅天嘯的支持,說這是一項民生工程,省政府也要積極支持,完了省財政可以支持一點,要蘇一瑋好好抓落實,為全省起個好的帶頭作用。蘇一瑋趁熱打鐵,會後又找了財政廳廳長,聯絡了一下感情,想多爭取一點。這一次,蘇一瑋親臨省城,想把那批資金劃過來。

然而,沒想到蘇一瑋讓趙守禮剛剛做好了準備,卻聽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說馮副書記被調到省政協去當政協主席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操起電話要給馮副書記打過去,又猶豫了,想想要是真的,這電話打過去說什麼好?就撥通了馮副書記秘書的手機,接通後寒暄了幾句,便問到馮副書記的去向問題,秘書的回答進一步證明了傳聞是真的。聽得出來,馮副書記的秘書心情也不好,情緒明顯地比往日低沉了許多。這是必然的,領導與秘書的關係,就像古時主人與書僮的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領導的地位越高,權力越大,秘書也就越牛逼。這是一個水漲船高的道理,道理延伸下去,就關係到了秘書將來的前途問題。如果是省裡主要領導的秘書,一出門就是要害部門的處級幹部,再由領導罩著,不日將會飛黃騰達。倘若領導敗落了,秘書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裡去。蘇一瑋與秘書雖不是同一級別,但是他們此刻的心情卻是一樣的低落。蘇一瑋說:「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要調到省政府去當省長嗎?怎麼調到了省政協?」秘書說:「官場中事,白雲蒼狗,很難料定。原來以為省委郝書記要調到中央去,位子一騰,可能馮副書記會去省政府,沒想到郝書記是調走了,中央又派來了新的省委書記。這樣一來,情況根本不是原來預想的那樣,馮副書記不但沒有去成省政府,連副書記的位子也沒有保住,讓謝長順頂替了。」

掛了電話,蘇一瑋一陣茫然,政府和政協,雖是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很顯然,馮副書記的調離,對他以後的前途肯定會有直接的影響。一個人的一生中能遇到像他這樣的貴人真是老天賜的福,沒想到剛剛靠穩了這棵大樹,大樹卻要枯萎了,他的心裡不覺湧起了一縷難以抑制的憂傷。

趙守禮說:「我們還需不需要去看望他?」

蘇一瑋看了一眼趙守禮,心裡突然聯想到,如果我將來也退出了權力中心,他會不會這樣問別人?他想看看他的心,就把提問再交給他,便說:「你說呢?」

趙守禮說:「應該去看看,尤其這個時候,他更失落,更需要別人的撫慰。」

蘇一瑋的心裡也彷彿得到了一絲絲撫慰,覺得趙守禮還是一個有人情味的人,自己算沒有看錯,就說:「應該這樣,因為他畢竟有恩於我,人不能過了河就去拆橋。雖然他對你沒有什麼直接的關懷,但是,下一步,你要當副市長他還是能說上話的。」

趙守禮的臉上馬上掛起了燦爛的笑:「那是,那是。」

蘇一瑋與趙守禮又一次踏上了去省城的路。當走進半生不熟的省委家屬區,蘇一瑋不由得浮想聯翩,數月前,為了爭得代市長的位子,他與趙守禮來為馮副書記送禮,看到了衛國華的車,趙守禮鬼鬼祟祟跑去做偵察,現在想起還記憶猶新。今天,情況卻發生意料不到的變化,他如願以償地坐上了代市長的位子,衛國華徹底敗給了他,當時看馮副書記,高山仰止,視為神靈,今日再來,卻徒生出無限的同情與悲憫。蘇一瑋不由得感慨萬端,這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有變,人生始終充滿了變數,你無法確知,只有珍惜。

當蘇一瑋敲開馮副書記的家門,看到他的剎那間,心裡不覺「咯登」了一下,彷彿覺得他老了許多,便上前握住他的手說了一聲:「馮書記好!」

馮副書記久久地握住蘇一瑋的手不肯放開,嘴裡卻一直在說:「好!好!好!我很好!一瑋呀,你來得很好,我和你大姐還正念叨你哩。」

朱大姐也附和了說:「是哩,剛才接了朱方的電話,還問我們見到你了沒有?我們正說著你,你就來了。」

馮副書記又握了握趙守禮的手。

趙守禮說:「馮書記好!」

馮副書記說:「好好好,都好!都好!你是趙……想起來了,小趙,上次和一瑋一起來過我家裡,現在是秘書長了嗎?很好!很好!很有發展前途的年輕人。」

趙守禮說:「書記記性真好,幾個月過去了,還記得這麼清楚。」

馮副書記說:「怎麼不記得?你給我送的那幅書法作品我還常常拿出來欣賞。來來來,坐坐坐,都坐嘛。」

落座後,蘇一瑋說:「誰都知道馮書記的鑒賞水平很高,無論是對藝術的鑒賞,還是對人的鑒賞,都入木三分。」

馮副書記哈哈大笑說:「一瑋真是點到了我的要害,正因為我看人入木三分,所以才得罪了不少人,關鍵時刻給我使了一個絆子,真讓人寒心吶。」

朱大姐沏了茶接過話說:「有人給中央寫了老馮匿名信,要不然,老馮當不上書記,省長總該能當上。」

馮副書記說:「算了,別說了,一瑋好不容易來一趟,說點高興的才是。」

蘇一瑋說:「沒關係的,馮書記,我又不是外人,讓大姐說說無妨。」

朱大姐說:「一瑋,我們就是沒有把你當外人,才有什麼說什麼。上次朱方來了,說到了你,一口一個蘇哥,把你叫得親熱的,真像親兄弟一樣。這次朱方的事全靠你了,大姐感謝的話也不說了,明天下午你來,大姐親自下廚,給你做頓家常飯,你嘗嘗大姐的手藝如何?」

蘇一瑋聽了心裡熱乎乎的,真的就像姐姐一樣。但是,別人熱情是別人熱情,他可不能依了別人的熱情去麻煩別人,如果那樣,那也太不知趣了,他蘇一瑋就不是蘇一瑋了。於是便說:「我也真想品嚐一下大姐的手藝,但是明天還得到省財政廳要點資金,怕是得應酬他們,後天無論如何也得趕回去,市裡還有會議,不去不行。大姐,就讓我留著一個想頭,等到下次來了再說。」

馮副書記幫著說:「要是一瑋真的有事就忙事,吃飯是小事,以後有的是機會。說真的,我還是非常欣賞一瑋的這種辦事風格,像這樣年輕有為的幹部,將來培養一下當個省級領導,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只遺憾我心有餘而力不足,以後怕是幫不上大忙了。」

朱大姐也說:「老馮一直說,你是他部下能力最強、最出色的幹部。」

蘇一瑋聽了好一陣感動,他絲毫不懷疑馮副書記和朱大姐的真誠,人生難得有這樣的領導賞識自己,也難得有這份情誼。他從馮副書記說話的語氣中感到了他日薄西山的傷感,便寬慰說:「謝謝馮書記的誇獎,說實在的,沒有你的栽培,哪有我蘇一瑋的今天?無論怎樣,書記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馮副書記就握著他的手拍了拍說:「一瑋是個有心人。」

蘇一瑋覺得該到告辭的時候了,就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兩萬美金說:「大姐,這是給馮欣準備的一點學費,先說好,不是給你的。」

馮副書記擺擺手說:「一瑋,聽我的,別這樣,你已經給朱方幫了大忙了,我們心中有數。」

朱大姐也來擋住蘇一瑋說:「一瑋,聽老馮的,你帶上。」

蘇一瑋早就想了,自從他當了代市長後還沒有感謝過馮副書記,無論馮副書記在位也罷,退居二線也罷,這是作為上次的感謝,他是誠心送的。他就把錢往旁邊的茶几上一放說:「大姐,我說過,這不是給你的,也不是送給書記的,是給小欣的。我們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朱大姐還是拿起錢,往蘇一瑋懷中一塞說:「一瑋,你的心意大姐領了。但是,這錢你還得帶上,你再這樣大姐要與你翻臉了,你給朱方幫了那麼大的忙,難道還要大姐到西川去感謝你嗎?」

蘇一瑋一看朱大姐不是假客氣,是真的不想再接受他的禮物了,只好收了說:「大姐呀,你怎麼這麼不信任你的兄弟了?」

朱大姐這才笑了說:「怎麼不信任?不信任我還要為你下廚?」

馮副書記說:「好了好了,你們倆還真像姐弟倆。一瑋,你別見怪,你大姐與朱方說話也是這個腔調。」

蘇一瑋說:「不會的,不會的,哪有兄弟怪姐的?」說著就與趙守禮一起告辭而出。

在回賓館的路上,蘇一瑋一句話都不想說。他只在想,他為什麼要拒絕呢?真的是因為他給朱方幫了大忙,做了人情上的抵消,還是他沒權了,失意了,沒有了底氣再收你的饋贈?還是因為那份匿名信搞得他心有餘悸,不敢再輕易收受別人的錢物了?

回到賓館,趙守禮給他泡了一杯熱茶,正準備要退出,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後便把心裡的話講給了趙守禮。他實在有點壓抑,需要一點溝通,與自己信得過的人。

趙守禮說:「你所分析的這幾種因素都有,最主要的還是你交給了朱方一個大工程。這樣的工程,如果按市場遊戲規則行事,他至少要拿出5%來孝敬你,如果按5%算下來,他不得出200萬?按5%算這都是少的,有的幾頭要出血,承建方要拿到工程要出10%~20%的提成。朱方不費一槍一彈,拿到四五千萬的工程,不都是看了馮副書記的面子?他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他不傻呀,這個賬他比誰都算得清楚。」

蘇一瑋「哦」了一聲說:「不可能吧?要是每一項工程提成10%~20%,哪裡能保證工程質量,不都成了豆腐渣工程了?」

趙守禮說:「如果承建方心不黑,扣除了提成,也不至於成了豆腐渣工程;如果承建者又是一個黑心腸,層層扒皮,就成了豆腐渣工程。這已經成了建築市場的潛規則,幾乎人人心裡明白。」

蘇一瑋又「哦」了一聲說:「守禮,你這麼一說我心裡有點擔心,怕這安居工程交給了朱方,搞砸了怎麼辦?你和李建設可要多留個心,敦促朱方一定要保證工程質量,我們千萬不能在安居工程上留下千古罵名。」

趙守禮點點頭說:「你放心,這個我明白。」

蘇一瑋看了看表,還不到9:00,突然想起了葉瑤。上個月他來參加全省的經濟工作會議,因為來的都是全省各市政府的一把手,他怕約葉瑤讓人看到了影響不好,就沒有約。現在正好想換個心情,便想約她來聊聊。趙守禮是明眼人,一看蘇一瑋看表,就說:「那你忙,我到隔壁去了。」

蘇一瑋說:「急什麼急?你是不是約了相好的了?」

趙守禮就嘿嘿笑著說:「沒有,你首長不約,我哪敢呀?」

蘇一瑋說:「盡說好聽的。說說看,你在省城有幾個相好的?」

趙守禮說:「還幾個哩,有一個就不錯了。」

蘇一瑋就突然笑了一下說:「要不要約一下葉瑤,看她現在忙什麼?」

趙守禮說:「好好好,你給她打個電話,來到省城了,你不聯繫她,讓她知道了不傷心?」

蘇一瑋說:「那我給她打個電話,看看她在不在?」說著查出了葉瑤的電話,撥通了。

電話響了好長時間,那頭才傳出了葉瑤脆生生的聲音:「喂,蘇市長呀,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蘇一瑋說:「我來省城出差,自然就想起你來了,給你打個電話,看看你在做什麼?」

葉瑤說:「我呀?我在西安,來看望一個朋友。真不好意思,不能去看望你了,你大概什麼時候回?」

蘇一瑋拿過手機,看了一下手機IP地址上的位置顯示,情緒一下低落了下來:「我明天就回,你什麼時候回省城?」

葉瑤說:「我還得過幾天,這裡有點事兒處理完了才能回。」

蘇一瑋說:「那好,你忙吧。」說完掛了電話。

趙守禮問:「她在不在省城?」

蘇一瑋苦笑了一下說:「她就在省城,她在對我說謊。」說著,一按刪除鍵,叮噹一聲,葉瑤的名字就從他的手機中消失了。這一刪除,意味著他再也不會聯絡她了,這個曾經給他帶來過激情的女人,從此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蘇一瑋的心裡不覺一陣失落。

趙守禮一看蘇一瑋的情緒有點低落,便安慰說:「也許她有別的什麼事脫不開身,或者是怕男朋友吃醋,故意說她在西安。」

蘇一瑋搖了搖頭說:「不會的,她不是那麼乖巧的女人。很明顯,工程拿到手了,她的目的達到了,還認你是誰呀?」

趙守禮說:「葉瑤好像不是那種勢利眼的人呀。」

蘇一瑋說:「你瞭解她嗎?」

趙守禮說:「我只聽方進財介紹說,她是他們總公司公關部的經理,別的我不怎麼清楚。」

蘇一瑋就笑了笑說:「方進財不會從夜總會找了一個小姐來冒充什麼公關部的經理吧?」

趙守禮也笑著說:「不會的,除非方進財不想活了。再說了,葉瑤畢竟還有些檔次,夜總會的哪能與她比?」

經趙守禮這麼一說,蘇一瑋的心裡這才好受了一點點,就揮了揮手:「不談她了,不值得談她,還是說說明天去財政廳要資金的事吧。」

《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