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呼延贊雄州搬兵

  宋王被困幽州,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八王千歲出主意,叫皇上寫血書搬請楊家將。血書寫好了,又愁無人送出出去。因為遼兵圍城,闖營搬兵不是容易事。兩人正念叨該派誰去呢,忽然門外有人高喊:「末將願往!」話音剛落,簾籠一挑,從外邊走進一員老將。見此人身高九尺,項短脖粗,肩寬背厚,粗眉環眼,鼻直口方,花鬍鬚撒滿胸前,頭戴四塊瓦的烏金頭盔,上身穿烏金甲,大紅中衣,牛皮戰靴,脅下佩帶腰刀,顯得威武雄壯。此人是鐵鞭王呼延贊。呼王爺也是河東名將、開國老臣。這個人心直性耿,一個字也不認識,雖然有些粗魯,打仗可非常勇敢,和楊繼業交情過命。
  天子趙光義一看是呼王爺,可樂了。呼延贊問:「叫我往哪去?」「剛才你說末將願往,還不知道上哪去?」「不知道呀?我到門口,正好聽你們叔侄說該派誰去呢?我合計,沒人去,我就去唄,管他什麼事呢。」趙光義一聽,苦笑著搖搖頭:「呼王爺,真有你的。」呼王爺就住在這附近,是保護皇上的。君臣.一天見幾面,隨便了,呼王不等傳報也往裡走。
  八王說:「剛才我與萬歲商量退兵之策,想派人去雄州請楊家將,正愁沒人能闖營送信。你來的正好,辛苦一趟吧。」呼王一聽,把眼珠子瞪起來了:「什麼,請老楊家?」「對。」「我不去。」「怎麼?」「萬歲,咱們老君老臣的,我說話你別挑眼。太平時候,老楊家被你貶出京城;遇難了,你又去請人家賣命。人家怎麼了?給我,我就不幹!」趙光義低下頭,一聲沒吭。八王說:「呼王爺,萬歲已知道對不住楊家,決定讓楊家官復原職。剛才又寫了血書,老令公楊繼業見著血書一定會來。」「我請不來,叫潘仁美去吧!」八王說:「呼王爺,搬請老令公楊繼業非你不可,呼、楊兩家交情重,憑你面子,再有血書,一定能請來。」「能行?」「准行!」「好,那咱試試唄。」「老王爺,闖營要小心,別丟了血書。」「放心吧。」呼王爺把血書放在護心鏡裡。這邊派人給潘仁美送信,告訴他呼王爺搬兵去了。潘仁美滿心不樂意,還沒法說,因為他沒退兵之法。
  高瓊和石延超來了,幫呼王收拾東西。呼王整盔甲,為防中箭,又帶上隔面具,只露兩眼睛和出氣的地方。戰馬也掛上甲葉子,戴上牛皮做的蒙頭具,摘下威武鈴,把馬蹄子包上棉花。二更天,呼王要動身,八王不放心:「你出哪城?」「南城。」「南城可是韓昌的大營呀!」「沒事,看得越緊越好走。」「呼王,一定把楊家將請來!」「差不多。」「路上小心。」「請放心吧!」軍兵偷偷開了城門,呼王爺背著打王鋼鞭,手拿鑌鐵皂纓槍,悄悄出了城。他回頭一看,見城門關上了。心裡話:我不出去也回不來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往前一看,全是敵人連營。往遠看,燈光象螢火蟲那麼大。呼王爺挺槍躍馬,直奔番營。城下空地是戰場,一馬平川,番兵早看見了。離營近了,哨兵高喊:「幹什麼的?」「幹這個的!」「你是誰?」「我。」邊答應邊往前走。「別走了,再走就放箭了!」呼王不聽那套,大聲喊:「別放箭,自己人。」邊答應邊到近前,等番兵看明白也晚了。老王爺伸手了,「啪啦啪」幾槍捅死幾個,緊接著,槍篆一點馬後蝤,戰馬疼了,一聲嘶鳴,奔兵營裡沖。前邊是第二道崗哨,番兵剛一攔,被他一陣亂打,閃開了道路。前邊又到了壕溝,「啪啪」用槍挑開鹿角丫叉,奔大營而去。守營軍兵早看見了,一齊開弓放箭。呼王用大槍撥打雕翎,闖進營中,奔左營道。
  這時,正是番兵睡覺的時候,呼王爺衝進去了。大遼國元帥韓昌韓延壽,正和肖天佐、肖天祐喝慶功酒。因為困住中原皇上,再有幾天糧食斷了,不打自滅。突然番兵報:「宋朝南蠻出城闖營來了。」韓昌說:「準是去搬兵的。真要把兵搬來,咱們前功盡棄,攔住他!」說完,忙披掛整齊,叫人備馬抬叉。等他出來,軍兵說早已殺過去了,後邊追了一陣也沒追上。呼王爺拚命了,在番營橫衝直撞,也不知道殺了多大時辰,衝過番營也不停留,直往前跑。待天放亮,看看四下無人,才下戰馬,把馬帶的隔面具和甲葉子摘下來,解開馬的肚帶,讓馬歇息,自己也打開水葫蘆喝點水,喘口氣。暗想:真不知道我是怎樣殺出來的。歇了一會兒,辨認一下方向,直奔雄州。
  到了雄州,到知州衙門門前,忙問軍卒:「金刀令公楊繼業在這兒住嗎?」軍兵沒等說話,從裡邊出來個黑大個,粗聲'粗氣地問:「誰找我爹?」呼王一看,這個人比自己個子猛半頭,一腦袋頭髮高挽牛心發寨,方面大耳,面似鐵鐵,黑中透亮,兩道濃眉斜插入鬢,一對大眼,黑白分明。呼王爺認出是七郎楊延嗣,便樂了:「七賢侄呀,叔父到了。」
  自從七郎在京城力劈潘豹,被貶出京城,老令公領著七'郎八虎來到雄州。這個滋味不好受,有能耐不用你,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領八子到了雄州,見了副知州夏伯成,他把楊家父子接到府裡。他對待父子九人挺好:「缺什麼少什麼,說一聲,沒事也不用到衙門去,一切由我照料。」令公很感激。他告訴幾個兒子:「你們是罪臣,被貶雄州,辦事須小心。」對七郎,老令公提著耳根子告訴他:「別隨便出去,小心惹禍。又叫六郎跟著,不離左右。七郎也知道,平時哪兒也不去。哥兒幾個在一塊練槍法,真把七郎憋壞了。今天,七郎正想出府門轉悠轉悠,剛到門口,正遇上呼王爺。見他風塵僕撲,渾身是血,開始,沒認出來,老王爺一應聲,七郎樂了:「王叔,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可想死我了。看見我娘沒有?」「沒有。」「你來時怎不看看我娘呀!可把我想壞了。」他這一喊,裡邊聽著了,六郎楊景尾追出來,看見呼王爺,連忙磕頭:「叔父大人,一向可好?」「好,好!我是兩世為人,差點見不著你們。」「怎麼了?」「一言難盡,我累壞了,有話到裡邊再說吧!」僕人牽馬,呼王進院,問:「你父親呢?」「在後邊書房看兵書呢!」六郎說:「叔父慢走,我先給爹爹送信!」「哎!」等呼王爺到了書房門前,老令公在台階上站著呢,他頭戴軟相巾,身穿團花開肇,迎了出來。呼王爺樂了:「老哥哥,我們天天在槍刀林裡過日子,你倒挺好,看你這身穿戴,我都認不出你來了。」「賢弟啊,你真想死我了。朝廷一別,今日在這裡見面,真是難得。」「要沒事還見不著呢!」說完攜手挽腕,進了書房。書僮幫呼王爺脫下甲胃,洗洗臉,下邊準備飯菜。
  這時,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八郎全來了,把呼王爺圍在當中,問長問短。這個問:「我們離京這麼長時間,京城變樣沒有?」那個問:「您從哪來的?」令公說:「這屋太小,坐不萬,到院中喝茶。」院子不大,有兒棵樹,樹下有石桌石凳。這都是令公來了之後安排的,每到晚上爺兒幾個坐在院裡,談古論今。呼王說:「老哥哥,你在這裡挺清閒,前敵打仗知道不?」「知道。潘太師用兵如神,攻無不取,戰無不勝,直搗幽州。」「最近呢?」「沒聽說。」「唉!」呼延贊把皇上幽州被因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現在萬歲愁得吃不進,喝不下,命我來雄州請你。現有血詔在此,請接旨。」說完,把血詔拿出來。令公一聽有聖旨,連忙跪倒接旨。呼王爺不認字,念不了:「給,你自己看吧!」令公打開一看,白絹上是用血寫的字,上寫「金刀老令公父子見詔:朕被困幽州,斷草絕糧,堪堪待斃。望楊愛卿念君臣之惰,見詔速發救兵,救聯脫離險地,以解幽州之困。欽此書詔。太平興國,某年某月某日。」
  令公看完,把詔書供起來,沉思不語。呼王爺說:「萬歲傳口諭,老哥哥官復原職,不知何日起兵?」令公沒言語,可樂壞了七郎楊延嗣:「咱們沒罪了,還叫到前敵打仗,太好了。」楊七郎一提打仗,連眉毛都笑,比吃餃子都高興:上次我劈了潘豹,給爹娘惹了禍,這回我准立頭功,早日班師回朝,看我娘去。韓昌呀!難道你項長三頭、肩生六臂?敢進犯中原!問問黑老七答應不答應?不行,我得先走,殺個痛快,如和哥哥們一塊去,功勞全叫他們立了。想到這兒,他來個冷鍋貼餅子——溜了!趁著上菜,家人一忙活,他退出來了,到自己屋拿出盔甲,穿戴齊整,取下丈八蛇矛,到馬棚牽出戰騎,到府門外,搬鞍認錘上了馬,打聽明白道路,急奔幽州。人急嫌馬慢,「啪啪啪」馬上加鞭,馬要飛起來了。一路上,人不吃,馬不喂,一心早到幽州解圍。離蘆溝橋不遠了,就聽「咚」一聲炮響,出現三百番兵。當中一員大將, 盔明甲亮,胸前狐狸尾,三十多歲,面似冬瓜皮,手持一條金棍,擋住道路:「小南蠻,姓什麼,叫什麼?」「我乃老令公楊繼業的七兒子楊延嗣,爾等什麼人?」「我乃韓元帥手下大都督梁興州。」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