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四 杜金香教子復仇

  元帥穆桂英破了鬼魂陣,氣壞了老道王子靈。
  這座鬼魂陣裡的惡鬼,全是顏容帶來的老遠裝扮的。王子靈腳駕黑雲,是點著硫磺冒出的一股煙,遠遠看去,像黑雲片片。陣裡的大小二鬼,也是人裝的,身上全穿狡狼軟甲。這種皮甲,刀槍不入,就怕棒打。如今,陣門已破,王子靈裝神弄鬼沒用了,只好親自上陣去戰穆桂英。
  穆元帥見王子靈奔來,假裝撥馬敗走,王子靈隨後就迫。眼看追上,穆桂英放下大刀,從百寶囊裡掏出紅絨套索,往空中一抖,正套在王子靈的脖子上。桂英猛一用力,將他拉到馬下。軍卒見了,忙奔過去,把王子靈生擒活捉。
  龍無頭不是,鳥無頭不飛。遼兵見陣主被擒,「嘩」地往下就敗。孟良、焦贊緊催戰騎,往前追殺。追了一陣,見眼前是片開闊地,遠處是山峰,舉目望去,隱約有人走動。桂英怕來救兵,急忙命令:「收兵!」「倉嘟嘟」一棒鑼鳴,將士停止腳步。岳勝問穆桂英:「元帥,遼兵大敗虧輸,正是殺改良機,為何鳴金收兵?」桂英說:「摸不清陣內虛實,如孤軍深入,怕中埋伏。我們見好就收吧。」岳勝點頭:「有理,「傳令撤出陣門。霎時,後隊變前隊,前隊成隊尾,從原路退出洞口。在此同時,郎千、郎萬、岑林、柴干四員大將已將兩側山坡上的敵人打敗。楊興把陣門頂上的伏兵打散,都起來見穆桂英交令。孟良、焦贊樂得咧開了大嘴:「嘿!還是咱侄媳婦行呀。」
  穆桂英帶領大隊撤出飛虎峪,離九龍山二十里地,紮下營盤。命人騎快馬給楊元帥送信,乘機收復部分失地,兵扎九龍山前。又命軍卒,破土動工,摧毀山洞,給將來逃兵打開通道。
  打了勝仗,全營慶賀,殺豬宰羊,稿賞三軍。
  數日後,要打青龍陣,桂英早有錦囊妙計,派先鋒官楊宗保和七夫人杜金娥前去出征。眾將不解其意,暗想:營中戰將百員,為何單派杜金娥?但,軍令已下,不好插言。
  此時,杜金娥接令在手,轉身要下帥帳,桂英把她叫住:「七嬸娘,這有個字柬,請您帶在身邊。如有難處,再拆開觀看。」杜金娥點頭,裝在百寶囊裡,下帳走了。
  楊宗保心裡生氣,埋怨桂英:我的棒傷還沒好,就派我出戰,況又不派大將,偏叫七嬸娘跟我同行。她雖然刀法不錯,到底多年沒上戰場了,這不是給我添累贅呀,不知她安的什麼?想著想著,來到外邊,點齊人馬,跟著社金娥出了連營;一路上,他邊走邊問:「七嬸娘,打陣你懂不懂。」「喲,我哪懂啊?不是你明白嗎?」宗保說:「我哪知道,全靠你呢!」「怎麼,桂英沒告訴你怎麼破陣呀?」「我就記住過山洞一直走。」說著,隊伍逃了飛虎峪。過了山洞,前邊是一片空地,蒿草半人多高,十分荒涼。這兩人都沒出來打陣門,不知道哪是青龍陣。只見數里外各個山頭上有大旗,離的太遠,看不太清。他們又一直往前走,越走地勢越高。走出七八里地,見眼前兩山夾條溝,溝有二、三里寬,曲曲彎彎,如果站在山頭往下看,活像一條老龍臥在地上。山溝裡,怪石成堆,灌木叢生。兩邊樹林茂密,可藏兵馬。半山坡有兩桿大旗:豆青色的旗面,周圍是金黃色的火焰,繡著黃金色飛龍,上書「青龍陣「。宗保想:哦,穆桂英就叫我打這個陣呀!我哪兒懂得陣裡的奧妙?他站在門前,沒敢進去。扭回頭來,看了杜金娥一眼,意思是說:青龍陣找到了,我們進不進去呢?
  他們正在猶豫,突然,一支響箭從裡邊射了出來,嚇得宗保急忙趴在馬鞍擠上。他剛一伏身,響箭「嗖」地一聲,從頭頂上飛了過去。接著,打裡邊衝出一匹戰馬,馬上一員老將:五十一、二歲,中等個,體格粗壯,青瘤瘤的臉兒,挺得跟老倭瓜一樣,皺皺巴巴的不平整,黃頭髮,黃眉毛,黃鬍鬚,一對母狗眼,頭戴青銅盔,身披青銅甲,外罩豆青色征袍,半披半掛,耳戴金環,左手拿張弓,右手提束纓大砍刀。眨眼之間,把弓掛上了,來到宗保的馬前,高聲斷喝:「什麼人敢偷探俺的青龍陣?」宗保也沒在乎:「你家小爺乃大宋朝前部正印先鋒官楊宗保是也。今奉元帥之命,來打青龍陣。來將是誰?通名受死!」「俺乃大遼國駕前稱臣、官拜平章之職,現在是青龍陣的陣主、俺叫蘇天保。」
  天門陣的各個陣裡,都有小陣主。這些小陣主都是由六國九溝十八寨派來的猛將,哪路也不是好惹的。就拿這蘇天保來說,是剛從北國調來的。他們來了爺兒倆,兒子是遼國的郡馬,叫蘇何慶。他們帶精兵兩千,鎮守青龍陣。楊宗保他們一進天門陣,人家就知道了。總陣主曉喻蘇天保,他忙迎出陣門。
  二人互通姓名,蘇天保說:「嘿,楊少帥呀!你是活膩歪了吧?你摸摸脖子,長幾個腦袋?」宗保說:「少說廢話,看槍!」說著,回馬擰槍便刺。蘇天保一順大砍刀,「當嘟「往外一磕,震得宗保的傷口鑽心地疼。他心裡恨穆桂英:丫頭啊,你這是要我的命啊!我今天要死在陣裡,看你怎麼辦?他這一拚命,七分的能為就夠十分了。另外,老楊家的梅花槍,扎得疾、抽得快,神出鬼沒,「啪啪啪「幾個回合,把個蘇天保忙活得眼花繚亂。宗保大槍上邊「啪「地一晃,蘇天保用刀「當嘟「往外一磕,宗保順勢「啪!」往旁邊一歪,來個猛刺。蘇天保再想躲可躲不開了,就聽「嚓」一下,正紮在蘇天保的左肩頭,大槍進去有一寸深,鎖子骨當時就碎了。疼得蘇天保「啊——」一聲慘叫,右腳一帶怪,圈馬進了青龍陣。他一邊往裡跑,一邊高喊:「軍兵,快把你家副陣主找來。兒啊,快替父報仇啊!」
  話音剛落,從一個土坡後邊象刮旋風一樣,踏出一匹青鬃馬。馬上一員小將:年紀在二十一、二歲,細高條,大高個,頭戴束髮紫金冠,身穿藏青色的征袍,上繡青雲龍,青緞中衣,青緞靴子,手拿雙槍,上邊掛著皂縷,往臉上看,黃白淨面,劍眉入鬢,闊目有神,鼻直口方,兩耳有輪。看去,性高氣傲,精神頭十足。
  他是誰呀?蘇天保之子蘇何慶。娶妻乃是肖天佐之女,叫肖艷秋,所以,蘇何慶乃是當朝的郡馬。
  小伙子有勇有謀,雙槍受過高人傳授。他看見父親身上有血跡,忙問:「爹,你怎麼負傷了?」「兒啊,為父是叫楊宗保給扎的。快上前去,替父報仇!」「好,你等著。來呀,把我爹爹攙到後邊。」說完,把蘇天保攙到陣內,他自己帶領五百軍卒,催馬出陣。
  正巧,楊宗保要進陣,兩個人走了個頂頭。蘇何慶報仇心切,手擎雙槍往裡進招,楊宗保忙用單槍會雙槍。要說蘇何慶這雙槍,可真不含糊,「啪啪啪「,疾如暴雨、密似雨點。楊宗保一看不好,忙用大槍封住門戶,尋機會往裡進招。二人戰在一處,打了十幾個回合。蘇何慶想:我現有青龍陣,別說他一個人,就是幾百個人也沒事啊,何必跟他費這個力氣?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忙晃雙槍帶戰馬:「楊宗保,有能耐你敢進陣?」說完一擺手,五百軍卒退回大陣。此時,宗保也忘記了傷痛。心想:明明是他敵我不過,還說什麼大話?我怎麼不敢去呀?想到這,緊催戰馬,隨後就追,杜金娥也跟了進來。
  再看蘇何慶。他領人進陣,不直接往裡走,而是走弧形、往裡帶。開始,蘇何慶走到哪兒,楊宗保跟到哪兒,怎麼追也追不上。時辰不大,猛然間陣內伏兵四起。「殺呀!活捉楊宗保啊!」「別放這小南蠻跑了!」「咚咚咚」,戰鼓聲驚天動地:「嘟嘟嘟」,號角聲震撼長空,楊宗保這匹戰馬,嚇得一聲暴叫,往旁邊躲閃,不小心腳下發軟,連人帶馬往下就沉。宗保一看不好,忙勒韁繩。但,來不及了,只聽「唏哩嘩啦」一陣響動,連人帶馬掉進陷馬坑。
  這陷馬坑挺深呢!底下是一尺來深的石灰,石灰面子一起「噗!」把宗保的眼睛都瞇了。
  杜金娥看見了,驟然一驚。她想叫軍卒去營救,回頭一看,軍卒早被遼兵殺敗了。心想:宗保被擒,我回去怎麼交差?對不起元帥穆桂英、對不起婆婆老太君呀!急得金娥團團轉,恨不能抹脖子。突然,她想起臨行時,桂英給自己的字柬,她急忙拿出觀瞧,上寫:青龍陣的蘇何慶之母,乃當年道馬關總兵夫人杜金香。您們姐妹見面後,要勸蘇何慶降宋。」杜金娥看罷,不由一怔:原來我姐姐在青龍陣裡呀!她立刻轉憂為喜,有了精神。
  穆桂英能掐會算嗎?不是。原來,她拜帥後,任道安對她講過此事。這時候,蘇何慶又圈馬回來了,要捉杜金娥。金娥說:「來將,我有一事要問。」「什麼事?」「你可是蘇何慶?」「然!」「你母親可叫杜金香?」「啊!」蘇何慶納悶:她怎麼知道我媽的名字?這時,又聽杜金娥問:「你母親可是道馬關的人?」「正是。」杜金娥聽罷,淚如雨下,沖蘇何慶高喊:「孩子啊,可想死你姨娘了!」蘇何慶一聽,怒髮衝冠,破口大罵道:「潑婦!你敢找陣主爺的便宜?你是什麼人?」「孩子,我是你的姨母杜金娥。」蘇何慶大怒:「一派胡言!」說完,舉槍使刺。金娥說:「孩子,我不能跟你交手。我要見你娘,敘離別之情。」說完,撒手扔刀,跳下戰馬。蘇何慶見狀,怒氣不息,命遼兵綁了杜金娥。再看宋兵,腿快的逃出陣外,腿慢的就地被擒。霎時間,青龍陣靜了下來。
  將杜金娥綁上後,蘇何慶帶住馬:「軍兵,用撓鉤將楊宗保給我搭上來!」宗保在坑裡睜不開眼,上邊有東西下來了,落在他身邊。心想:我別在這裡呆著。忙用手抓著撓鉤,就被撐到了上邊。一露頭,被遼兵按住,抹肩頭、攏二臂,隨同杜金娥,被推推揉揉押到龍爪坡。
  龍爪坡是蘇家父子練兵議事的地方,後邊是寢帳。蘇何慶走進大廳,叫人把楊宗保和杜金娥綁在帳外,吩咐手下入,就要將他倆斬首。這時,杜金娥說:「慢!非是我怕死,怕你因一時莽撞,落下千載罵名。先回去問問你娘,然後再殺不遲。」
  蘇何慶半信半疑:這婦人老講此話,是反奸計、還是真情?再看杜金娥,她哭得跟淚人一樣,鬧得蘇何慶心裡沒主意了。他沉思片刻,告訴刀斧手:「等會兒開刀,我到後邊去一趟。」
  論道理,打仗不准帶家眷。這次擺天門陣不同:擺陣三年,打陣一年。四年工夫,日期太長,允許帶女眷。蘇家父子,把全家都帶來了。帳後蓋一片宅子,一宅分兩院。東院是蘇何慶的娘,西院是他媳婦,各走各的門。不過院裡沒蓋房子,是支的帳篷。
  蘇何慶來到母親門前,叫丫環往裡通稟。老夫人傳出話,叫兒子進去。蘇何慶剛進到屋內,見老母面帶愁容,腮邊掛淚,以為是因父親受傷在難過呢,連忙躬身施禮:「孩兒參見娘親!」老夫人叫丫環給看個座:「兒啊,你今天出馬臨敵,和誰交戰呢?」「娘,來的是楊宗保。我父親被他紮了一槍,大敗而歸。孩兒我出去,把楊宗保引進陣內、掉進陷馬坑,被我生擒活拿。我要將他殺死.替我父報仇。另外,還抓住一名女將。我正要將他二人殺死,可那員女將卻口口聲聲說是我的姨娘,她叫杜金娥。孩兒不辨真假,特來請教。娘,我家可有親戚在宋營?」老夫人聽罷,大驚失色:「什麼?兒將楊家七夫人杜金娥抓住了?」「是呀。」「現在哪裡?」「綁在帳外。」「奴才,你真乃大膽!」老夫人抬手,「啪!」給了蘇何慶一個大嘴巴。「娘啊,孩兒怎麼了?難道杜金娥真是我家親戚?可我從沒聽說過,也不能怪我呀!是我替父報仇心切,才要殺那男女二將,老人家息怒。」
  老夫人聞聽此言,淚如雨下:「奴才!你拿親人當仇敵,反認賊做父一十八年。叫我白盼一場,倒不如一死方休。」說罷,老夫人要碰頭一死。蘇何慶是有名的孝子,見此情景慌了手腳,忙上前攔住。他又對丫環說:「快請我爹爹。」老夫人一聽要請蘇天保,止住悲聲,屏退左右,關嚴門戶,說:「奴才,在我眼前,休提那個野獸!」「啊?!我爹怎麼得罪您了?」「奴才呀!可憐你二十一歲的人了,還不知道親爹是誰。拿親人當仇人,拿仇人當恩人。殺父之仇,至今沒報,你還有臉見我嗎?」蘇何慶一聽這話,臉「騰」地就紅了。心裡話:我是當朝郡馬,怎麼到現在還沒個准爹?這要叫朝中人知道,多讓人笑話呀!「娘呀,您小聲點,我爹是誰呀?」「唉,我說了也沒用。你現在是郡馬呀?肖太后是你的姑媽,肖天佐是你岳父,郡主肖艷秋是你的妻子。唉!你己家成業就,說也沒有用啊!今天,是你問起我那苦命的妹妹杜金娥,才提起往事來。不然,爛在肚子裡,我也不能說呀。」「娘啊!您可把我急死了。您倒說明白呀?!」「孩子,你能替你親爹報仇嗎?」「娘,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要你說清楚,我一定找賊人,替父報仇。」「孩子,要是能像你說的那樣,娘就是一死,也含笑九泉了。」
  這老夫人是誰呢?這個老夫人姓杜,叫杜金香,和七郎楊延嗣的妻子杜金娥是叔伯姐妹。她從小父母早亡,在杜金娥家長大。金娥的父親杜國顯對侄女金香,像親女兒一樣。她比金娥年歲太好多,嫁給道馬關的總兵何東博。開始,兩家書來信往,還有消息。後來,杜令公被害,杜金娥和母親離開河東,從此,兩家也不通書信了。杜金香和丈夫何東博相親相愛,生下一子,取名何慶。何慶三歲那年,大遼國進兵,肖天佐和蘇天保領兵攻打道馬關。兩家叫開仗,蘇天保刀傷何東博,何東博敗回城去。後來,城池失守了。就在街前,肖天佐大戰何東博。肖天佐多厲害呀?何東博帶傷迎敵,被肖天佐一刀砍死馬下。然後,肖天佐和蘇天保帶人殺進總兵府,把杜金香母子給抓住了。當時,社金香二十七、八歲,有幾分姿色。蘇天保見了,頓起邪念,把杜金香母子擄到了軍營裡,強迫成親。杜金香知道丈夫已經死了,自己要尋短見,可是三歲的何慶沒人照管。為了撫養何慶,才忍辱求生,和蘇天保成了夫妻。蘇天保性如烈火,對待杜金香張口就罵、伸手就打。不過,對待何慶可挺好,給他改姓蘇。杜金香就給孩子名字前邊加個姓,叫蘇何慶。為這事,蘇天保罵了好幾次,不許他帶何字,還對杜金香說:「何東博的事,不許告訴蘇何慶。如果說一個字,我也你們娘兒倆全殺死。」就這麼,蘇天保在北國雖然說有前妻和子女,因為久在中原打仗不回去,也就淡忘了。杜金香呢?為替夫報仇,一心教子成名,忍辱一十八年。這些年來,何慶學成藝業,不但人才出眾,手中雙槍又很厲害,被肖太后看中了。去年,把自己娘家侄女肖艷秋許給了他。因為肖太后不知道何慶的根基,滿以為是蘇天保的親兒子呢!等肖天在得到信兒,已經晚了,小夫妻已經成了親。肖天佐偷偷和蘇天保商量:「道馬關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蘇何慶知道。」蘇天保說:「放心吧!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哇?他娘跟我十八年了,早不思念前夫了。」「這次守天門陣用人,把蘇何慶從幽州城調到陣內,鎮守青龍陣。小夫妻才成親半年,當然郡主要跟著啦。夫人杜氏見兒子、媳婦都到前敵,放心不下,就跟來了,也想尋機找找妹妹杜金娥。就這麼,一家子都住在青龍陣內。杜氏從打何慶招了郡馬,可愁壞了。心想:沒有這個郡主,我兒子還好回中原,替父報仇。現在,有了這個媳婦,可就不好辦了。正巧,今天何慶抓住楊宗保和杜金娥,蘇天保帶傷又不在寢帳,老夫人才從頭到尾對兒子說了實話。
  何慶聽完,一口氣沒上來,「哎呀」一聲,就昏死過去了。這一下,可把杜氏嚇壞了。她忙到帳外看看,見沒有人來,才把兒子扶起,連喊帶叫,喚醒過來。何慶放聲大哭:「娘啊!鬧了半天,蕭天佐、蘇天保是殺我父的仇人。待我殺死二賊,反出青龍陣。」老夫人說:「孩子,不是件容易事呀!陣中千軍萬馬,又有老賊蘇天保看守,你人單勢孤,怎能出陣?再說,出陣後你該向何處投奔?中原人指你脊樑骨,北國又抓你,你該怎麼辦?」「這——,杜金娥若真是我姨母,她能幫忙就好辦。」杜夫人說:「對!把那兩名宋將帶來,我看看到底是不是你姨媽?要是更好;要不是,我和他們說明真情,叫他們幫忙,替你父報仇。」何慶說:「遵命!」說完,連忙奔往前賬。
  楊宗保、杜金娥二人還在那兒綁著呢,周圍還有十幾名軍卒看守。一見副陣主到,急忙過來施禮:「蘇將軍,剛才老陣主派人傳令,速將宋將殺死,叫你帶著人頭,去見軍師報功。」「我知道了。不過,不能就這麼殺他們,太便宜了。我要審問明白,再一刀一刀把他們剮了。來呀,把敵將押到後帳。」「是!」軍卒誰也不遲疑,急忙把二人解下來,推推揉揉到了後帳。杜金娥一見,心涼了:鬧了半天,桂英的字柬也不好使!宗保小聲問:「七嬸娘,剛才你和那小子攀親,是真是假?」「我也弄不明白!是桂英字柬上寫的,說那小將是我姐姐的孩子。」說著,來到後帳。
  何慶把二人領進去,又把軍兵打發走,轉身對杜夫人說:「娘!那位是楊宗保,這就是杜金娥。您認識她嗎?」杜夫人站起身形,擦乾眼淚,上下打量。十八年沒見面,日月消磨,臉上添了皺紋,不似當初容貌,一下子沒認出來,可細看,還是舊日的模樣。杜金香認出是自己妹妹,抱住金娥,放聲大哭。杜金娥也認出來了,「姐姐,想不到今天咱姐倆見面了。」杜夫人緊緊抱住金娥:「妹妹,難道我這是做夢?見著家裡人,縱死也甘心。何慶,快拜見你的姨母。」何慶「撲通」跪倒:「老人家,恕兒大逆不道,疆場無理。老人家,您打我吧!」杜夫人說:「妹妹!姐姐活不長久,此子交給你了。」杜金娥說:「別說這話。孩子,快起來,這是你兄弟楊宗保。」兩人互相問候,宗保也見過杜夫人。杜金娥這才問起:「姐姐,恕妹妹嘴冷,我姐夫姓何,您怎麼來到蘇家了?」杜金香面紅耳赤了:「賢妹,叫你見笑了。」接著,就把自己家裡的事,從頭細說了一番。杜金娥同情地掉下眼淚:「姐姐,這不怪你,你撫養孩子成人,是何家有功之人。都怪肖太后無故進兵,肖天佐和蘇天保害得你一家骨肉分離。妹妹也是個苦命人,丈夫楊七郎被人害死,如今我兒花女花,一個沒有。見著姐姐,我太高興了。何慶是你的兒子,也算我的孩子。咱們倆守他一個,此為一子兩不絕!」「唉!妹妹,還有為難事呀!他的媳婦是仇人肖天佐之女,叫肖艷秋。有了嬌妻,人家能和我們走嗎?」「哎喲!這可不好辦。何慶呀,事到臨頭,你可自己打主意吧!」「姨媽,我要替父報仇,倒反青龍陣,望您老幫忙。」「可你媳婦怎麼辦?」「這……」何慶為難了。因為郡主肖艷秋和她爹不一樣,心地善良,賢惠聰明,容貌秀美,性情溫柔。她對何慶,百依百順,絲毫沒有以金校玉葉來壓人的地方。對待公婆,也很孝順,夫妻倆舉案齊屑,如膠似漆。老夫人一提郡主,何慶為難了:「這……」杜金娥說:「孩子,你替父報仇己要殺肖天佐,艷秋能讓嗎?」杜金娥話說到這兒,杜夫人又哭了:「可惜呀,我那死去的丈夫!一十八年墳前冷落,連個添土之人都沒有啊!你有兒如無兒,也閉不上眼睛啊!」何慶聽他娘這一番話,像刀子扎心一樣。心想:難道我真的為了妻子,不報殺父之仇?為人在世,父仇不報,有何臉面活在人世?想到這,說:「娘、姨媽,我已有了良策。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