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 黃鳳仙劫母入陣

  楊延德領著孟良、焦贊奔後山,來到「翠雲庵」外,上指叩門口片刻,打裡邊出來個小尼姑。她看見五郎,雙手合十「彌陀佛!五禪師,久違了。」「夫人呢?」「在後宅。」「回她一聲,就說我來了。」「哎!」小尼姑轉身進廟,楊五郎也獨自跟了進去。
  孟良在門外想:哎?這夫人怎麼在尼姑廟裡呢?她在這裡幹什麼?五哥怎麼不領我們,他自己進去了?啊呀,真要是那麼回事,我老孟可不佩服。想到這兒,對焦贊說:「走,老焦!」
  二人正要進廟,見楊五郎領出一個中年夫人:年紀在四十五、六歲,舉止穩重,體態端莊。從眉眼五官看,她年輕時,定是個標緻的美女。
  孟良一見?更發愣了,一個勁地打掃嗓子:「五哥哎,快走吧。」「頭前帶路。」「是!」說完,拉焦贊轉身就走。
  來到門外,五郎把夫人安頓在一旁,自己僱車去了。孟良一旁小聲嘀咕:「老焦哎,這不是鬧彆扭嗎?我們來請他,他還帶個夫人幹嗎?世上什麼怪事也有啊,和尚也有夫人。」焦贊說:「別胡說了,五哥不是那種人。」「哼!人不保心,布不保寸。得,咱倆跟著站班吧。」
  五郎把車雇來了。他對這夫人挺尊敬:「請夫人上車。」「多謝五禪師,讓您費心了。」「不要客套。」說完,「啪!」鞭子一甩,趕著車輛,奔往宋營。
  這日,已到營外。楊延德說:「孟良、焦贊!」「哎!」「到裡邊送信,就說我前來探望老娘。另外,把夫人安排妥善,好好照料。」「是!」孟良對焦贊小聲說:「哼!一會瞧熱鬧吧,非打起來不可。」二人邊說邊走,直奔帥帳。
  帥帳裡邊,正議軍情呢。孟良、焦贊大步走來,上前行禮:「穆元帥,我們回來啦。」「二位叔父辛苦了。五禪師可曾請來?來啦,還來了倆呢。」「還有誰?」「還有個夫人。」「啊?!」穆桂英多聰明!她不解其詳,又怕太君生氣,忙沖八姐、九妹說:「二位姑姑,將那夫人先安排到帳篷,好生照料。焦二叔給太君報信,孟大叔將五禪師領到太君悵內。」
  焦贊給太君報信後,太君臉色一下子變了。她恨楊五郎啊:你只顧自己到五台山清閒自在了,我卻領一幫寡婦,在兩軍陣前廝殺。多少年來,都沒回來看我一眼,你心裡還有我這個當娘的嗎?她越合計越生氣,把楊門女將部召至帳內,要怒斥延德。
  時辰不大,孟良把五郎領來了。他剛進門,「撲通」就跪下了。他抬頭一看:兩旁是眾位夫人,正中是生身老娘佘老太君。他看著老娘,熱淚盈眶:「娘啊,想死延德了。」說罷,向前跪爬幾步,淚如雨下。老太君見五郎穿一身僧衣,成了個帶發的頭陀,本想大罵一頓。但話到嘴邊,又捲了回去。為什麼呢?老太君心裡想了:我兒落到這般地步,也是事情所逼呀!要不是潘仁美借金沙灘赴雙龍宴之機,陷害我楊家將,五郎兒怎能出家呢?誰不貪妻戀子呀!事到如今,我這當娘的,還能說什麼呢?想到這裡,她強忍淚水,疼愛地說:「奴才,給我站起來。」五郎站起身形,走到太君面前說:「娘,今日兒看到您,心裡難過啊!我沒在您膝前行孝,您罵也罵得、打也打得。娘,您消消氣吧。」老太君眼淚簌簌地往下掉,但嘴裡什麼也沒說。
  此時,楊五郎聽見旁邊有人抽泣。扭頭一看,唉呀,是結髮之妻羅氏女。他見了夫人,心裡悲痛萬分:人家各位嫂子,是丈夫沒了,才守了寡。我還活著呢,卻把賢妻丟下不管了。想到這,說:「夫人,延德我對不住你呀,彌陀佛!」「彌陀佛「三個字剛一出口,五夫人忽然不哭了:人家念佛了,出家了,沒有我這個老婆了,我還傷什麼心呢?想到這,把臉一繃,說:「五禪師,別客氣啦。」五郎聽了,忙兩手合十,沖五夫人躬身施禮:「夫人,委屈你了。」五夫人見丈夫當著眾人,給自己來個合掌當胸,覺得不好意思,氣也消了。
  就在這時,六郎來了。忙說:「五哥呀,快請坐。娘,別難過了,五嫂你也別傷心了。我五哥這麼多年沒回來,不易呀。今日是咱楊家的大喜日子,快吩咐下去,設擺酒宴,為五哥接風。
  說話間,桂英也來見五大爺。然後,舉家歡聚一堂,也論軍情。楊五郎面授桂英破敵之法,眾人點頭讚揚。
  次日,穆桂英升坐帥帳。點名過卯已畢,對孟良說:「到玉女陣討敵,將黃鳳仙引到東邊的小樹林裡,算您首功一件。」孟良一聽,樂了:「啊?不用我打仗啊!」「用不著。」「那好辦,我走啦。」
  孟良飛身上馬,直奔玉女陣前,衝著遠處高喊:「哎!,快叫黃鳳仙出來!」
  黃鳳仙正求戰心切,聽有人叫陣,策馬就跑出來了。她來到兩軍陣前,抬頭一看:喲!怎麼就來一個人呢?「哎,你是什麼人?」「大將孟良。」「飯桶,你來幹嗎?」「找你。丫頭,敢不敢跟我走?」「上哪兒?」孟良用手一指:瞧見沒有?我在那邊樹林裡埋伏下兵了,抓你哩。你敢去,是英雄,不敢去,是狗熊。」黃鳳仙愣住了,她心裡琢磨:他說的是真是假?要說有計策?一般人可不明說呀,要說沒計策?他不在這兒打,怎麼非要到樹林子裡?又一想:有計策又能把我怎麼地?這些宋將我都領教過了。只要有我膀下馬、掌中刀、背後三皇劍,諒也無妨。」「姓孟的,頭前帶路。」「喲,膽不小。要這麼說,來吧。」說完,孟良撥馬引路,黃鳳仙跟了上來。
  黃鳳仙一走,急壞了兩軍陣前的番兵。他們高喊:「陣主啊,小心上當。」黃鳳仙一聽:對!他叫我去,我就去呀?我怎麼那麼傻呢?一拔馬,她就回來了。孟良一看,急了:「哎!別走。」黃鳳仙說:「姓孟的!要打就到這兒來,我不跟你去了。」「哎呀呀!都說你有兩下子,鬧半天是耗子膽啊?這兒打,你能怎麼著?丫頭,看斧子吧!」他把斧子掄起,撲了過來,黃鳳仙忙擺刀相迎。打了三四個回合,孟良說:「咳,我走了。」撥馬又跑,黃鳳仙氣得催馬就迫。剛追幾步,又一會計:不行!我不能去。剛要回來,孟良又罵上了。黃鳳仙,氣壞了,又追。就這樣,三追兩追,來到了樹林邊。孟良說:「黃鳳仙,看見沒有?樹林裡有人等著你呢,進去你就得死。你敢不敢進吧?」
  人哪,就怕將火。一將火,脾氣上來,腦袋一熱,就什麼都不管了。
  黃鳳仙想:我進去你又能怎麼地?「姓孟的!前邊帶路。」「好,我走拉。」黃鳳仙手提韁繩,往前趕去。她抬頭一看,這片樹林,中間有條道,還挺寬綽,便摧馬走了進去。她剛走幾十步遠,就聽裡面「咚」一聲炮響,「嘩!」伏兵四起,樹林被包圍上了。黃鳳仙定睛一看:一個個手持刀矛,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鳳仙想:他們這是要幹什麼?她正合計,就聽有人高喊:「哎——黃小姐,你看這是誰?」「黃鳳仙順聲一看:有二十多個人,護著一個中年女人,走到樹林中的空曠地。這女人一身粗布藍衣,青水臉陰沉沉的。左邊站著孟良,右邊站著一個僧人。姑娘楞住了:「哎,你們這是幹什麼?」這時,就聽那個女人高聲喝斷:「奴才!為娘在此,你還不下馬參拜?」黃鳳仙一怔:「這位夫人,你說什麼?」「你不認得為娘了?」「我娘在北國呢,你是不是瘋了?」那僧人一聽,氣得把眼睛一瞪:「彌陀佛!黃鳳仙哪,難得你把這話講出口,人都說,『烏鴉反哺、羊羔跪乳』。你是人,連生身老娘都不認得了?」「你是誰?」「俺乃五台山僧人楊延德。黃鳳仙哪,她才是你的親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位夫人姓王,嫁給雁門關的總兵黃川,所生一女,就是黃鳳仙。黃鳳仙兩歲的時候,遼兵侵犯中原。當時,宋朝無力抵抗,雁門關被因,眼看就要失守。總兵黃川貪生怕死,要投降北國。王氏至死不從,說:「將軍哪,咱既吃大宋朝的律祿,就應以死相報。怎麼能投降呢?你若投降,要落下千載罵名。你挨罵不說,我和孩子也跟著受辱。」黃川翻臉了:「賤人!你懂什麼?若不投降,咱就得白白送死。若獻出城池,韓昌定能對得起我。」王氏說:「要投降,你自己去,我母女可不跟你。」黃川說:「你死活我不管,孩子歸我。」說完,從王氏懷中搶走女兒,投了北圖。王氏失掉女兒,痛不欲生。趁慌亂之際,出了雁門關,去樹林中尋短見。偏巧,楊五郎雲遊天下,路過此地,救下了王氏。王氏訴說前情,楊五郎點頭讚賞,勸王氏說:「你別死,早晚有你們母女見面的那天。我給你找個地方,你先呆著去吧。」就這麼,他把王氏送到五台山翠雲庵。她在那裡住下後,可沒落髮,由小尼姑照顧著她。後來,消息傳過來了:黃川被肖太后重用,還給了個大都督的銜。他喜新忘舊,在北國又娶了個老婆。當時,黃鳳仙才兩歲呀,什麼也不明白,就把繼母當成親娘。黃鳳仙愛習武藝,她和韓昌的妹妹韓紅沙,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二人武藝都很高。尤其是黃鳳仙,黃川把自己的寶刃三皇劍給了她,更是如虎添翼,當時在北國頗有名氣。此番天門陣缺人,肖太后派她來到前敵。作夢也沒想到,今天被引進樹林來認娘親。這是五郎楊延德出的主意,她哪知道啊!
  王氏哭得跟淚人一樣,訴說前情:「鳳仙哪,要不是五禪師相救,娘早就沒了。孩子,水流千遭歸大海。你是中原人,應該保大宋啊。不能和你爹一樣,賣城池、落人唾罵。」黃鳳仙聽了這話,半信半疑:要說眼前這個女人不是我娘?自己長得還真有和她一樣的地方;要說是?可我現在有娘啊!親娘還能有兩個?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又一想:也許是他們的計策,想騙我投降。不管怎麼地,我得回去問一問,現在他們把我圍到裡邊了,我要說不認,會惹麻煩。我何不這麼這麼辦!想到這,甩鏗離鞍下了馬,走到夫人跟前,飄飄下拜:「這位夫人,待我回去問問父親。如果有這麼回事,那我聽你的;如果沒有呢?咱再作計議。」王氏一聽這話:也對!人家不知真假,又沒什麼憑證,現在就逼人家認下,也是難為她。眾人一看這事有門兒,都挺高興。
  就在這時,黃鳳仙猛然往前一隙,抱起王氏,幾步跑到馬前,「唰「地一下,把她擁到馬鞍轎上,自己飛身上馬,左手按著夫人,右手抽出三皇劍,衝著楊五郎、孟良等人高聲斷喝:「爾等打不開玉女陣,想用奸計欺騙你家姑奶奶。哼!我把她帶回陣內,要千刀萬劇。有能耐你們進陣去!」說完,雙腳踹錘,「啪!」打馬急馳而去。
  眾人愣住了。萬沒想到她把夫人給搶走呀!孟良高喊:「截住!」周圍伏兵聽了,急忙拿弓搭箭。但,干咋呼、不敢射。馬上還有個人呢,射死怎麼辦?
  再看黃鳳仙,她像旋風一樣,直奔玉女陣而去。楊五郎等人,不敢怠慢,急忙尾追下去!
《楊家將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