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終始

《大雅》始於《文王》,終於《瞻卬》《召旻》。《瞻卬》是言幽王之亂,《召旻》是言疆土日蹙而思召公開闢南服之盛,這兩篇的時代是顯然的。這一類的詩是不能追記的。至於《文王》《大明》《綿》《思齊》《皇矣》《下武》《文王有聲》《生民》《公劉》若干篇,有些顯然是追記的。有些雖不顯然是追記,然和《周頌》中不用韻的一部之文辭比較一下,便知《大雅》中這些篇章必甚後於《周頌》中那些篇章。如《大武》《清廟》諸篇能上及成康,則《大雅》這些詩至早也要到西周中季。《大雅》中已稱商為大商,且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全不是《周頌》中「遵養時晦」(即「兼弱取昧」義)的話,乃和平地與諸夏共生趣了。又周母來自殷商,殷士裸祭於周,俱引以為榮,則與康之敵意已全不見。至《蕩》之一篇,實在說來鑒戒自己的,末一句已自說明了。

《大雅》不始於西周初年,卻終於西周初亡之世,多數是西周下一半的篇章。《孟子》說:「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這話如把《國風》算進去是不合的;然若但就《大雅》《小雅》論,此正所謂王者之跡者,卻實在不錯。《大雅》結束在平王時,其中有平王的詩,而《春秋》始於魯隱公元年,正平王之四十九年也。

《傅斯年講詩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