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可能是受了刺痛,姚依容醒了。一開始,她眼神迷離的看著我,還分不清楚東南西北。接著,她似乎看到了什麼怪物似的。「啊」的一聲尖叫。
我看到她醒,本來是鬆了口氣,可是瞬間,我松氣馬上變成了生氣。因為這姚依容尖叫完之後,不分青紅皂白,就朝我臉上來了一拳。
如果是平時,這一拳對我來說是個小意思。可是剛才魂燈被滅,我是忍著神魂上的疲憊,抽脂體力爬進來的。
如今看到她沒事,我的精神早已到了疲憊的臨界點,那口氣還沒鬆下,就看到一個拳頭朝我的臉轟過來。
砰的一聲,拳頭打在了我的眉心上,這拳頭的威力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女人的。打得我眼睛都冒起了金星。
最後,我實在是受不了那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撲通一聲就倒在了地上。
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我看到姚依容那種氣得憤紅的臉,還聽到了一些嘈雜的聲音。相比是我剛才吼的太大聲,驚動了屋子裡的其他人。
第二天,我是在拘留所裡醒來的,警察同志說我半夜爬牆偷進民宅,意圖盜竊和……猥褻婦女。
我:「……」
第十五章 點打
我能怎麼辦?自然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跟他們解釋,可是鬼神之說如何能說服這一大票警察。
最終,警察叔叔念我是初犯,且在姚依容不追究的情況下,把我送去了勞改所服從改造。
一個禮拜後,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胖子把我從勞改所裡領了出來。
路上,胖子一臉無奈的跟我說:「海生,我已經把事情和姚依容說了,可是她情緒很激動,硬是說我是為了救你撒謊的,還說你想對她……」胖子越說越激動,甚至忍不住對姚依容破口大罵。
「得了,胖子,你激動個什麼?你忘了上次在浙江青松叔對我們說的話嗎?」
胖子楞了一下,問我說:「什麼話?」
「人生百態,人性百態,須以平常心對待,道者之心明如鏡,也淡如水……。」我把當時青叔說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給胖子聽。我記得青松叔說過,好心可能辦成一件好事,也可能辦成一件壞事而使自己走到風口浪尖之上。所以,為人處事只需問心無愧即可,無需理會太多的閒言碎語。
「我真服了你,要是我被造謠成一個色狼,還傳遍了整個學校。我就算不活也先找造謠者拚命去。」胖子在一旁小心嘀咕道
「你說啥?我是色狼,還傳遍了整個學校?」我抓著胖子的衣袖,激動道
胖子點了點那豬頭,很確定的說:「是的。」
我:……姚依容,我和你不共戴天。
「唉,你知不知道啊?關於這件事情,學校裡流傳了很多版本。有人說你三更半夜溜進姚依容的房間,準備那啥人家。又有人說你褲子都脫了,被姚依容的七大嬸八大姨用掃帚駕著送到了派出所。還有一個最激情的版本,就是你做事做到一半的時候,姚依容家的大狼狗衝進了房間,咬到了……」
「閉嘴。」胖子越說越扯淡,這尼瑪的到底什麼玩意,什麼那啥人家,還有我的褲子是被鐵欄勾破的,關姚依容屁事,更扯淡的是……有姚依容家那隻大狼狗的事嗎?
胖子撇了撇嘴,斜了我一眼:「小樣,剛才你不說保持平常心,上善若水嗎?咋現在……你等會兒?」
話說到一半,胖子突然把視線轉到了別處,然後臉色就是一陣漲紅,往那地方走了過去。
我朝著胖子走的方向看去,沒啥呀,就一大群老大爺和老太太,其中一個老大爺似乎在教授這些人太極拳。
走近一聽,還真是,而且那老大爺說的頭頭是道:「太極拳的要領,就是借力打力,以己之道還施彼身,這叫以柔克剛……。」
胖子隨手撿起一根鐵棍,甩著走到人家老大爺面前,在手裡掂量著:「大爺你再說一遍看看。」
我:「……」
無奈之下,我只好硬著頭皮把腦抽的胖子拉走了,否則人家的兒子女兒一來,我們兩個免不了再進一遍派出所。
一直到了涼茶鋪坐下時,胖子仍舊嘮嘮叨叨嘀咕,說什麼老子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太極了,像個烏龜一樣慢吞吞之類的話。
「得了,你幹嘛這麼大的火氣,太極和你有仇嗎?」我把鐵棍從胖子手裡搶了過來,
「哎呦……別碰」不小心碰到了胖子的手臂,他像踩到狗屎一樣跳起來。
這時侯我才仔細看他的手臂,發現他手腕的位置居然有些紅腫。我就問他是怎麼一回事,胖子撇了撇嘴:「還不是那個沈源寧。」
沈源寧……?
「就是在巷子裡和我打架的那個?」
我啞然失笑,原來那晚那個眼鏡男姓沈,胖子肯定是在人家的手裡吃了暗虧,這才記恨上了人家。不過想想也是,

沈源寧……?
「就是在巷子裡和我打架的那個?」
我啞然失笑,原來那晚那個眼鏡男姓沈,胖子肯定是在人家的手裡吃了暗虧,這才記恨上了人家。不過想想也是,太極拳講究以柔克剛,借力打力。而胖子的形意拳剛盛無比,眼鏡男的太極,恰好克制著胖子擅長的虎炮拳
「說說,那晚我走之後,你和那眼鏡男打的怎麼樣了?」我開始對那天晚上的打鬥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胖子擺了擺手:「別說了,這沈源寧壓根就不是個爺們,只知道閃,一點力氣都沒有。」
「哦,說說!」瞬間,我心中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胖子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沒啥好說的。」
「你妹……有啥不好說的。」我笑罵道,最後在我的催促下,胖子才不情不願的說起了那晚的經過
那天晚上,我走之後,胖子在小巷裡和沈源寧纏鬥了足足有半個小時。用胖子的話來形容自己的感受,兩個字,憋屈,三個字,非常憋屈。
胖子說,那沈源寧明明像個娘們一樣,沒有半點的力氣,但每一次都能巧妙的運用太極的推手,把胖子擊到他身上的力氣加倍的反彈回來。
不過,胖子這麼多年的形意也不是白練的,即使力氣被反彈回來,可他就是硬槓著上,一個一柔克剛,一個越戰越勇……最後他們誰也奈何不了誰,停下來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
雙方對持之後,沈源寧開始口若懸河的向胖子說起了大道理。直到這時候,胖子才明白他對我們產生了誤會,就不耐煩的道出了實情。
知道我們是在救人不是害人之後,這眼鏡男居然自刮了五巴掌,還給胖子行了個大禮,留下了自己的名字沈源林,說改日定會登門造訪。
聽胖子說完之後,我倒是愣了一下,要是說生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也沒什麼好惦記的,不過這沈源寧還真是有趣,知道真相之後居然能夠坦然認錯,還自刮了幾巴掌。
用過去的話說,這是有古晉賢之遺風,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愚,還愚的有趣。除此之外,我對這沈源寧的師承也感到非常的好奇。雖說儒道不分家。但兩者追求的境界根本就截然不同的,道家的思想講求無為清淨,拋卻七情六慾,白日飛仙。而儒家則講求忠孝禮儀,為國為民,兩者根本就很矛盾。但這沈源寧為何這麼奇怪,身負儒家的浩然正氣,卻還有道家的修為,而且修為還不弱。
「現在呢,你準備咋辦,還回不回學校?」胖子問了我一聲,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我搖了搖頭說:「不回了,現在我的名聲已經臭過學校的廁所了,現在風頭又這麼猛,還是等過一段時間再說吧。現在,我們先回禪易堂吧。」
禪易堂是青松叔的風水館,禪易這個名字的由來是因為青松叔這一生最引以為豪的就是梅花易數,而梅花易數又分三種境界。梅花心易,梅花氣(qi)易和梅花禪易。
心易者,卦由心生,數由心起,氣易者則是邁向同聲相應,同氣相求的無卦之境,禪意者則通向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的卦我兩忘之境。和宋代禪師青原行思提出的參禪三境:「看山是山,看水師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有異曲同工之妙。
參禪是一個漸變的過程,梅花易數也是,漸變到最後也和參禪一樣,只求四字—返璞歸真。
青松叔給風水館起這個名字,一來是因為梅花易數,二來也是為了勉勵胖子,希望胖子能夠在修行的路上剋剋業業,早日達到梅花禪易的境界。
不過,我估計青松叔這理想懸,別說啥,就說胖子用梅花易數來測女人三圍這一件事,我不敢說後無來者,但絕對是前無古人。
「你說,今天我們會不會有生意上門呢?」胖子搓了搓手,一臉的財迷相。
我翻了翻白眼道:「我怎麼知道,可能拍蒼蠅也不一定。」
禪易堂的生意並非是不好,而是因為青松叔太忙了,無暇去照應。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青松叔是往外跑的。所以這禪易堂也是時開時不開。用青松叔的話說,在開門的時候來的,是有緣人。來的時候尋不到人的,則與我們無緣。
所以,通常有事找的人都沒啥耐性,看到沒開門就去找別人。如果僅憑禪易堂的收入,別說溫飽了,就連我們的學費都交不起。
開了禪易堂的大門之後,我和胖子提水打掃了館裡的衛生。沒想到,下午的時候還真的有一筆生意上門了,
大約是兩點多的時候,一個叫李遜的男人躺在擔架上被抬了進來。
李遜雖然躺在擔架上,可他身上並沒有任何的傷痕。只是那臉色忒怪異,明明臉紅得像個燒茄子,可是一摸額頭,完全沒有發燒。
待我像這李遜詢問他哪兒不舒服的時候,他捂著胸口很困難的憋出了幾個字:「我……我全身很痛,胸口……難受,說不出……話。」
他這一開口,馬上讓我嚇了一跳。話說的斷斷續續,胸口好像被千斤巨石壓住。
我一翻開他的衣服,嚇了一跳,發現他的身體和臉一樣,紅得像燒茄子一樣。身上雖然沒有任何的傷痕,但手一摸,他就像被針扎一樣喊痛。
瞬間,我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李遜得的根本不是什麼病,他這分明是中了武法之中的點打。
第十六章  隱姓高人
文武二法的傳承是民間道派的特色,上回已說過,文法指的是驅邪避災,驅鬼點將,開光圓光,畫符用兵等法術。而武法指的則是點打,玄打,寄打,翻秘打,避棍等秘法。
所謂點打,乃是畫一個花字在手中,輕輕拍打在他人身上,即可讓對方失去攻擊和反抗能力。輕者受傷,重者喪命。而玄打,是建立在點打之上,可控制傷勢發作的時間,非功力高深者無法辦到。
寄打,是武法的入門功法,類似於硬氣功之類。由師傅過功之後,勤加修煉,即使被多人拳打腳踢也不會感到痛。曾流過到江湖術士手中,作為街頭表演之一。門派不同,寄打的方式也不同。比如茅山法教的寄打,起眼看青天,師傅在眼前,乃是請門派先師護身,千打不疼,萬打不痛。梅山師公教的寄打,則是把他人擊打的力量全部寄到山石之上。
翻秘打,和太極一個原理,將對手擊到自己身上的力量加倍的反彈回去。最後一個避棍法,並非是指可避棍打,而是畫七星花字於棍子之上,手持棍子與兵器交鋒,兵器皆斷,從而震傷對手。
我相信很多人都曾在祖輩的口裡聽說過這麼一些故事,或許,這個故事就和在神靈廟裡中邪的人一樣,你們也曾經親眼目睹過事情的經過。
故事之中,某個人在走路的時候,被人不經意的拍了一下肩膀,回家之後便臥床不起,沒過多久便吐血身亡,而在他死後,肩膀上會浮現一個紅色,或者青紫色的掌印。
這就是武法中的玄打,可控制傷勢發作的時間。在江西民間,又將類似的手法稱之為「五百錢」說白了,其實和道家的無法有異曲同工之處。
在改革開放的前期,民間仍有隱姓在山野之中,精通武法的高人。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許多武法卻已接近失傳。即使現在各門各派中仍有流傳,但也不復往日之盛況,有些弟子入門只是學文法,連武法都沒接觸過。
一來,是因為文革時期打迷信,破四舊的原因,使得許許多多的道家師傅不得不隱姓埋名隱跡於某個山村角落。隨著他們的逝去,許多高深的武法已經失傳。
二來,是因為武法太過凌厲,一旦傳到心術不正之人的手裡,就會衍生大禍。畢竟道士是有五弊三缺在身的,若是因一時憤怒,動則就取人性命。師傅把武法傳給這些徒弟,豈不是在造孽?所以許多弟子一開始便是學畫符的文法,須考察很長一段時間,看弟子的品行德心是否及格,這才決定是否傳授武法。
三來,民間法教的傳承和道教不一樣。傳授一樣法術,只需師傅開金口過功,徒弟再修煉七七四十九日便可運用。日後徒弟再自己勤加修煉的話,法術就會用的越來越靈活。正因如此,對師傅的功力也有很高的要求。如果師傅功力不算特別高,傳下的法術效果也會變差,當然,徒弟可以用勤奮修煉來彌補,但這也需要時間。
所以武法雖然也在閭山派,梅山師公教,茅山,華光等派中都有流傳,但由於修行武法中的條件太過苛刻,卻不是每個弟子都能接觸。即使有緣接觸,也多是一些似懂非懂的半吊子,並不能發揮武法應有的威力。而且學武法有個師訓,非性命悠關的關頭,不得顯露武法傷人,只可用來護身。也就是說,即使你被十個八個大漢圍毆,只要打不死你,你頂多只能夠用寄打護身,不得以點打傷人。這也是許多外行人不知道家中有武法的原因,即使偶爾看見過武法顯露,也以為是文法之中的法術,根本就分不清楚
在眾多民間道派之中,道家華光派的武法在眾多民間道派中可謂是郝郝有名,冠絕天下極陽。即使是其他門派的道士,也會尋一個華光的學師,求學武法。但武法對弟子的心性特別的考究,所以一般不輕傳。即使有很深的血緣關係,如果兒子是哪種胡作非為的人,那麼父親寧願帶著武法進棺材也不會傳下給兒子去害人。
唯一有點例外的就是師父和我,入門沒多久,師父就傳了我陰山派的陰雷點打。只是因為陰山派幾經動盪,傳下來比較完整的也只是鬼王文法,即使是李楓,純純正正的陰山派傳人,掌握的盤古武法也只有那麼一手。
但是,像我和李楓師父這麼例外的卻是少有。比如青松叔雖然和胖子是父子,但也只是傳了武術,並沒有傳下武法,由此可知,武法對弟子的要求何等苛刻。
如今,開門的第一趟生意,就是有人中了武法中的玄打而受傷,怎能讓我不吃驚。因為玄打動則就傷人性命,能夠控制傷勢發作時間,以及玄打之後只是傷人,卻不打死人的,功力不可謂是不高深。
當下我也不敢遲疑,連忙叫了胖子一起來查看李遜的傷勢。
胖子仔細查看了一番之後,讓我去拿一碗米水(洗米的水)外加兩枚硬幣。
拿來了之後,胖子把硬幣扔下水裡浸泡十分鐘。然後拿著硬幣,使勁的往李遜的胸口上刮。
被胖子這麼一刮,李遜當即痛不欲生的哭喊,最後我倆硬是定住了李遜的手腳,讓胖子繼續刮下去。
沒過多久,李遜的胸口就被胖子刮出了一個碗大的手掌印。這時候,胖子才回轉過身,點頭向我確認道:「的確是中了武法,而且聽他說他是回到家才發作的,無疑就是武法中的玄打。」
只是,這時候胖子和我也不明白了。照道理說,能夠將武法運用得這麼極致的人,年紀應該很大了,心性也比一般的道士要淡然得多,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就以點打傷人?
我問那李遜,你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之前有沒有人用掌拍過你的胸口?
被我這麼一問,李遜愣了一下,隨即支支吾吾的說:「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李遜說,今天早上他被一個老頭子推了一下,回到家沒多久,就感覺胸口悶,接著全身發痛,簡直就是痛進骨頭裡面,抬一下手臂都難。
李遜的話讓我們更加的確定,他是中了武法之中的玄打。只是看他的說話的語氣支支吾吾,神色中似乎隱瞞了一些不可告人的東西。
其中的事情必定另有隱情。這是我聽了李遜的話後下的一番結論。首先,那老頭絕對不是要害李遜。如果這老頭是個見錢眼開,收人錢財來害李遜的邪師,那李遜絕不會活到現在。既然不是邪師,那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這李遜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觸犯了人家,這才被人下了點打施以懲戒。
《陰山道士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