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老人家在給我們說整件事的時候,也想起了她那苦命的兒子,不禁悲從中來,用枯燥的雙手擦了好幾把眼淚。
不僅是她哭了,作為旁觀者的我們也哭了,姚依容更是低聲抽泣著,抓著我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一口。
一個孤寡老人,在這競爭激烈的社會裡,拖著年邁而多病的身軀,日復一日的勞動,年復一年的照顧著瘋癲的孫女。我們雖然都不在這個故事之中,但我們所有人都清楚,故事裡頭有著我們打死也想像不到的艱辛。為了孫女,這位頭髮蒼白的老人在人家最後的時間裡,丟棄了所有的尊嚴,在許多人無情而冷漠的眼光下,低下了頭顱。
第二十六章  依容的美
「走,我們抄傢伙去」
這時候,放聲大哭的姚依容突然一咬牙,攥緊了拳頭惡狠狠道
「去哪?」我詫異得問
「老娘我忍不住了,老娘要去教訓那些欺負過老奶奶的人,老娘要去拆了他們的飯館,去打死那些流氓,他們太沒人性了……嗚嗚。」說到最後,姚依容又是放聲大哭,逮著我的肩膀就是一頓狠咬。
「閨女呀,我受得這點苦不算啥,活到我這個歲數,什麼都看清了,放下了。倒是我那苦命的孫女,如果她還是這個樣子,就算我去了,也去的不安心呀!」趙奶奶的語氣裡沒有對任何人的痛恨,有的只是一個奶奶對孫女的牽掛。
「趙奶奶你放心,這茬子事我王偉強包下了,一次治不好,我就治一輩子。這次不行,我就把你們接到廣東,接到我家裡去,一定把你孫女給治好為止。」眼睛紅紅的胖子,毫不猶豫得一拍胸脯,把整件事給答應了下來。
「大仙,你說的是真的,你會把我的孫女治好?」趙奶奶猛地一怔,隨即大喜過望得看著胖子。
「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顆釘,我要說話不算話,那就讓我天打雷劈!」嚴肅的臉龐充分的說明,胖爺這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好……我支持你,偉強哥,只要能把詩詩給治好,要多少錢我都包了。」土豪容財大氣粗,儼然也成了一個散財好人。
甚至乎,就連司麗晶也擦了擦臉上未干的淚滴,哽咽著自言自語道:「這可憐的孩子,肯定連學都沒有上過,要是她去了廣東,我一定每天都抽時間出來,教她讀書寫字。」
「要是她來到了廣東,我……」我下意識的順著大家的話柄接過來,當所有人都把眼睛注視到我這邊來時,我卻「我我我」了半天,都我不出個瞭然,最後只能慫著站到了一旁、
因為……我話順到一半時,才發現我啥也不會?難不成,讓我教詩詩抓鬼?先不說我這想法扯淡,恐怕我現在說出來,立馬就會被大家圍毆。
尼瑪的,人家是因為被鬼纏上了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教人家去碰鬼,這不是活生生的找抽嗎?
有時候,真覺得活到我這種程度,也算是前所未有的憋屈了。
「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這些年輕人……」突然間,老奶奶那佝僂的身子又想朝我們跪下,嚇得我們又是手忙腳亂的將她扶起,連聲安慰了她好久。
「時間都到中午了,依容,你去買些粥給趙奶奶吃吧。」我讓姚依容去買些粥給趙奶奶吃,讓司麗晶陪著她聊會兒天。然後,我將胖子悄悄得拉到了一旁。
「胖子,按照你的經驗,你覺得這會是這會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想打沒把握的仗,所以準備和胖子提前商量一下
胖子沉吟了許久,隨即也是茫然的搖了搖頭:「按照一般的例子,將這些東西送走就送走了,鮮少有第二次被纏上的可能。至於說像詩詩這種反反覆覆的更是聞所未聞。」胖子朝著趙奶奶方向看了一眼,頓了頓,再次說道:「還是去看了再說吧,要是我們都治不好,大不了帶回廣東給我爸和七叔治去。」
「也只有這樣辦了!」我歎了口氣,按照目前的情況,也只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一次,我是真得很希望事情在我們能力的控制範圍之內,不是嘗試去做,而是一定要成功。這對孫女倆都受了太多的苦,我是真的希望以我和胖子的能力,能夠幫助到他們。
那一頭,姚依容也買了碗粥回來,拿著小湯匙,勺起一湯匙粥,小心翼翼得往趙奶奶的嘴巴裡送去。
起初時,趙奶奶有些拘謹,手忙腳亂的推開姚依容的雙手,看樣子是不習慣被別人喂。後來推托了幾次,老人家始終執拗不過姚依容,只好乖乖的被姚依容餵著。
這一幕,卻讓我情不自禁的呆楞了許久。一直以來,姚依容在我心裡的印象都是那種蠻不講理,愛發大小姐脾氣的潑辣女。然而這一次,她卻徹底得顛覆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我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溫柔的一面,輕輕的拿起湯匙,勺著粥,小心翼翼的吹了幾口氣,然後非常溫柔得往趙奶奶的嘴裡送了過去。這碗粥很多,湯匙很小,但姚依容就這樣不厭其煩的重複著餵食的動作。
每一次用湯匙勺起的粥,她都小心翼翼的吹了好幾口氣,確定不燙了才送進趙奶奶的嘴裡。偶爾用紙巾,溫柔的擦著趙奶奶的嘴角。
這一刻,姚依容身上散發著一股莫名的溫暖磁場,讓在遠處觀看的我有一瞬間不由自主的失神。
人家說,一個男人認真工作的樣子最迷人。而一個女人,當她表露出內心的善意時,也是最美麗,最有魅力的。
這時候散發出來的磁場,渾然天成的發自一個女性的內心,沒有經過任何脂粉的雕琢修飾,足以暖透這世上的所有寒冰,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內在美,即使是再華貴的衣飾,再名貴的化妝品,帶來的只是視覺一時的刺激,永遠也無法取代這種心靈上的衝擊,永遠也不能凌駕於這種發自內心的自然美之上。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姚依容也有這麼溫柔善良的一面。
我不忍心去打斷這一幕,只是靜靜的看著,甚至乎就連自己看呆了也不知道。
「唉……唉唉……」胖子連續推了我好幾下,這才讓我從失神的狀態中走了出來。
清醒過來的我「啊」了一聲,茫然得看著胖子,迎接我的卻是胖子那眉頭挑了兩挑,非常猥瑣且淫蕩的笑容。
胖子搓了搓雙手,笑得非常蕩漾:「你該不會是看上人家姚大美女了吧?」
「臥槽,這怎麼可能的事情,你想多了。」胖子話剛一說完,我立馬著急的替自己辯解。
「真的嗎?那你剛才幹嘛猛得盯著別人看,我都叫你十幾句了,你都不應我一聲。「胖子的語氣有幾分笑意,也有幾分審問。
「我……我不是看她,我是覺得趙奶奶可憐,心生感觸,所以多看了幾眼。「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我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
「嘿嘿,你可別忘了,你先是玷污了人家的名聲,然後在別人老家的時候,還親了人家一下」
「丫的,你給我閉嘴」眼看著胖子越說越離譜,嚇得我連忙摀住了他的嘴巴。我們站的位置雖然離姚依容三人坐的地方不近,但也不遠,要是說話大點兒聲,沒準還真得會被她給聽到。
自從上次在安徽回來之後,也不知怎麼著,總之我和姚依容兩個非常默契,且非常識趣得,誰都沒有說起這兩件事,就權當粉筆字一樣,在我們的腦海裡抹了出去。
但是,雖然是粉筆字,人的記憶可不想黑板,抹去了就代表著沒有了,只要一提起,總是會回憶起的。我可不想姚依容想起以前的事,再次無緣無故的發飆。
我抬頭悄悄的往他們三人做的地方看了一眼,發現只是司麗晶朝著這兒看了一下,姚依容依舊在非常溫柔得給趙奶奶餵著粥,並沒有注意這裡的事時,我緊蹦著的心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嘿嘿,怕了吧,你叫大爺,叫大爺我就不提了」胖子這損友,只要抓住了我的痛腳,就會毫不猶豫得擺起了闊架子來佔我的便宜。
「你大爺的,你還好意思說!」一看到胖子這模樣,外加上想起這兩件事時,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是你在教室裡打電話講的這麼大聲,會弄得全校皆知嗎?你大聲也罷了,還歪曲事實誤導群眾,要不是你這坑貨,我會得了個色狼的外號嗎?還有,在安徽的時候,要不是你坑我,畫了幾張普唵佛的祛病符給我去抓鬼,我至於那麼狼狽嗎?」越想,我越是咬牙切齒。本來我和姚依容一直都相安無事,都是因為胖子這坑貨,才給我們惹出了一系列的是是非非。
「額……其實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胖子臉一紅,急忙汕笑著掩飾道。
「結你個狼心狗肺「我雙手把他脖子一掐,叫罵道,隨即胖子也不甘示弱,雙手掐住我的脖子,和我鬧到了一起
「你們在幹嘛,我們是時候去趙奶奶的家裡了。」在我們互掐的時候,姚依容已經喂完了一碗粥,攙扶著趙奶奶朝著我們走了過來。
「遲點再和你算賬。」我狠狠的盯了胖子一下,示意他不要亂說話,然後放開了他
「海生,你幫趙奶奶拿下東西吧,我和晶晶姐扶著她走」姚依容指了指剛才趙奶奶遺棄在地上的麻袋。
「哦,好,」我下意識的回應,然後蹲到地上去收拾趙奶奶的東西。
胖子在後面擠眉弄眼,嘿嘿的怪笑道:「海生,依容……我了個去喲喂。」
我一個眼神瞪過去,他又連忙猥瑣得笑著跑到了司麗晶得身邊,無事獻辛勤得幫司麗晶攙扶著趙奶奶,誰也看得出,他這是在藉機套近乎。
然而,當我將從袋子裡掉出來的空瓶子重新裝進袋子裡時,卻不由自主的一愣,胖子回頭時擠眉弄眼的那句話,開始索繞起了我的心頭。
海生,依容……這是兩個多麼熟悉但又應該是陌生的稱呼,我如今仍清晰的記得,我和姚依容以前是稱呼彼此為孤獨怪和潑辣妞的,但就在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從孤獨怪和潑辣妞變成了海生和依容呢?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只是我心中此刻有個聲音一直在不停的問自己
這對我這個犯了五弊三缺,注定了一生孤獨的鬼童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第二十七章   詩詩
這……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嗎?」姚依容望著眼前這棟瓦房子,情不自禁的驚呼出聲。
在走了一段九曲十八彎的路程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一個不知名小巷的角落。一看到這趙奶奶住的地方,大家的鼻子都湧上一股酸酸的感覺,情不自禁的想落淚
在我們視線的前方,一個巷子後不知名的的角落裡頭,有著一棟破落的得如似狗窩的瓦房,房子的兩側長出了濃密的雜草,而破舊的牆壁上更是湧上好幾條裂痕,給人一種搖搖欲墜,隨時會崩塌的感覺。
這樣的房子,看著就害怕,更別說住人了。
瓦房子兩房一廳,屋頂上被零零散散的破了好幾個大窟窿,當中午來臨時,炙熱的太陽便從屋頂斜照進屋裡。大熱天還好說,如果是下雨天的話,恐怕我們都得變成落湯雞了。
房子左右各有兩間小臥室,左邊的那間擺滿了紙屑廢品,啤酒空瓶,是趙奶奶冒著日曬雨淋從外頭撿回來的,許是趙奶奶怕雨水侵蝕進屋子裡,淋濕了這些廢品,所以才加上了一塊篷布。
對面那間的小臥室上著一個古樸的小鎖,趙奶奶說,她孫女詩詩就住在這個臥室裡。為了防止詩詩亂跑,她每次出門的時候都會用一個小鎖將門給鎖好,這樣她出去才會安心。
「你們不知道呀,有一次我忘了把門給鎖上就出去了,結果回來之後就不見了詩詩,嚇得我滿大街的找,……幸好菩薩保佑,讓我在人家飯館那兒找到了詩詩。」趙奶奶一邊喃喃說著,一邊掏出鑰匙,摸索著鎖頭上的鑰匙孔。
吱呀一聲,房門被被輕輕的推開,趙奶奶一邊走進去,一邊四處探尋
「詩詩,詩詩,奶奶回來了,你在哪呀,不要和奶奶玩躲貓貓啦?」趙奶奶一邊四處得尋找,慈祥的叫喚著詩詩的名字。
與廳子和左邊那臥室相比,這小房間算是比較乾淨的了。只是光線依舊比較昏暗,雜物仍舊非常的多。
「詩詩,詩詩……」趙奶奶連續叫了好幾遍,神情越來越惶恐,語氣越來越著急。
「詩詩該不會又跑出去了吧,不可能呀,我明明把房間鎖好了」找奶奶著急的直捶手
見她如此著急,司麗晶便安慰她道:「奶奶你先別急,我們大家都幫你找找,這屋子雜物那麼多,詩詩又這麼小,說不定她是躲在哪些雜物下面呢。」
於是乎,我們都在這漆黑的小房子裡,一邊喊著詩詩的名字,一邊找起了她。
就在大家手忙腳亂的搬開雜物尋找詩詩時,猛然間姚依容啊的一聲大叫,緊緊的抓住了我的肩膀。
「床底下……床底下」姚依容神色惶恐的指著床底大叫道:「床底下好像有東西,剛才我把手伸進去的時候,它還摸了我。」
「床底下有東西,該不會是詩詩躲在裡面吧。」我半帶疑惑得說道,然後我蹲了下來,朝床底下看了過去。
屋子的光線本來就略顯不足,這床底,更是漆黑一片,饒是我用眼睛在床底下搜尋了許久,依舊沒能看到任何一樣東西。
我將手伸了進去,在床底下四處摸尋著,忽然之間,我感覺手臂被一樣東西抓住,緊接著就是一陣入骨的刺痛感從手臂裡傳了過來。
「胖子,快幫忙,有東西咬住我了。」吃痛的我一邊扶著床沿,一邊使勁得把探進去的右手往外扯。
胖子連忙抱住我的後腰,用力得往外面扯,嘩啦一聲,我被胖子拉得跌倒在地上,隨著兩人身體的後傾,床底下的東西也被我們給拉了出來。
說實話,被咬住的瞬間,我心頭還瀰漫著沖天的怨氣,特別是我看到手臂上那圓圓而滲出了鮮血的牙齒印時,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可是當我看清楚被拉出來的東西,看清楚是誰咬我時。我心裡頭卻沒有了半點怨恨,有的只是憐惜,甚至乎,我們大家看清楚這東西時,都愣在了這兒。
咬我的,是一個稚嫩的小女娃,蓬頭污面,全身的衣服都佈滿了補丁,她正縮在一個角落裡瑟瑟發抖,正一臉驚恐的望著陌生的我們
當這個小女娃被拉出來之後,趙奶奶那滿是皺褶的臉龐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出來,一邊抱著這個小女娃,一邊拍著她的後背,關切的安慰著:「詩詩不怕,奶奶在這兒呢。」
這個稚嫩的小女娃,正是趙奶奶的孫女詩詩。
當趙奶奶拍著詩詩的背安慰著時,詩詩那髒兮兮的小手也拍了拍趙奶奶的後背,還非常懂事得替趙奶奶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淚。
望著這婆孫倆互相安慰的一幕,我和胖子幾個忍不住眼光一紅,差點就忍不住哭出來,似乎有些東西硬硬的堵塞在心裡頭,不哭出來不痛快。
「真可憐的小孩!」司麗晶歎了口氣,走過去,準備在找奶奶的手裡抱過詩詩。
於此同時,詩詩非常警覺的甩開了司麗晶伸過去的雙手,縮到了趙奶奶的背後。
或許是長時間沒有接觸過外人的緣故,詩詩非常怕生,她幼稚的心靈抗拒奶奶之外的任何人,即便這個人對她是沒有惡意的。
這時候,姚依容朝司麗晶說了句:「還是我來吧。」說完,她伸手去抱躲在趙奶奶背後的詩詩。
一邊伸手,她還一邊微笑著哄詩詩:「詩詩,走,姐姐帶你去洗香香去。」
令人奇怪的是,對陌生人非常抗拒的詩詩,居然真的肯給姚依容抱,雖然談不上順從,但也沒有司麗晶伸手去抱她時這麼激烈。
我和胖子手忙腳亂的打來了一盆水,司麗晶又去買了一套新衣服和毛巾。兩個女的開始給小詩詩洗澡。
一開始的時候,詩詩似乎很抗拒洗澡,後來姚依容輕聲輕氣得哄了好幾遍,才把她給拉下了水盆。
當姚依容給她擦乾淨身上的水跡,並且換了一套新衣服時,屋子裡的眾人不由眼前一亮。
換上了一套新衣服的詩詩活生生的就像一個可愛的小公主,臉龐白白淨淨,眉毛清清亮亮。只是這小身體非常瘦弱,手臂細得跟一根火柴似的。
《陰山道士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