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沉默,雖然現在時間已經不允許沉默了,可是大家依舊沉默了許久。
「魯門長,我明白你的意思。」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是鐵匠。「那樣的機點其實相當於一個鎖芯,是需要專用的匙具推搗才能起到作用的。我瞧你剛才開門用的『楔型釘匙』,是用勃海溝子中的珊瑚鐵晶做成,千年不銹。這樣好的東西我想不會只是開扇門那麼簡單,說不定就能開那機點。」
魯一棄的表情依舊平靜,但是心中卻是暗暗佩服,真不愧為關外奇工,也就打眼看來看,就將世上少有的東西判斷個準確。
「哎,你找到機點了,在哪兒呢?」女人的聲音很輕,這讓她說出的話顯得更加親暱,就像是小兩口的悄悄話一樣。
「在那裡!」魯一棄的手堅定地指向一個方向。
大家都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可是誰都沒有看到那個他所說的坎面機點的管子口,滿眼能瞧到的只是快速撲閃的無數斧影。
啊!原來坎面的機點在坎面的另一邊,這中間有四十隻巨型石斧在不斷剁砸,坎面的範圍也是非常寬的,從他們的立身處到那邊石壁的距離總有十八架樑(坎子家的數目代稱,大約在三十五米到四十米之間),而且是個陷在石壁中只能見到點管口的管子,這如何解呀?
大家都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可是誰都沒有看到那個他所說的坎面機點的管子口,滿眼能瞧到的只是快速撲閃的無數斧影。
啊!原來坎面的機點在坎面的另一邊,這中間有四十隻巨型石斧在不斷剁砸,坎面的前後沿間距非常寬的,從他們的立身處到那邊石壁的距離總有十八架樑(坎子家的數目代稱,大約在三十五米到四十米之間),而且那是個陷在石壁中只能隱約見到點管口的管子,這如何解呀?
魯一棄掏出了那枚釘子,對,應該叫「楔型釘匙」,托在手裡掂了掂,感覺了一下它的份量。然後從女人那裡要來駁殼槍,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槍,確認沒有問題。隨即便凝神聚氣,進入了一個忘我的狀態。
他的感覺在那些不斷起落的巨斧中穿梭,在它們起落的順序中尋找間隙,因為他必須從中找到一條路徑,一條可以讓「楔型釘匙」順利到達另一面石壁的路徑。
雖然石斧的起落是非常繁雜的,但魯一棄還是很快在各種交錯間隙中找到一條瞬間出現的直線路徑,一條可以筆直到達管口的路徑。
但是兩秒鐘之後魯一棄否定了這條路徑。他反應過來,這樣的路徑是錯誤的,因為「楔型釘匙」不是子彈,不是由手槍直接射出的。必須先將它拋出後,再通過子彈的撞擊將它推入管口。於是他回想起自己先前用感覺走過的那幾步,在那幾步走法的啟發下,他腳下稍稍一側滑,重新變換了一個角度。
「楔型釘匙」劃了一個弧線拋出。許多的石斧前前後後地落下,彷彿是一輪波浪在追趕著它。釘匙拋出的力道很快到了末梢,一隻正在落下的巨型石斧剛好趕到它上方三寸不到的地方,眼見著就要砸上……
一切度算得就這麼巧妙,在這妙到毫巔瞬間,一枚駁殼槍的子彈搶在石斧之前撞擊到「楔型釘匙」的尾部。隨著聲清亮的脆響,「楔型釘匙」瞬間變做了直線飛行,筆直地從斧群中脫出,箭矢般沒入到另一面的石壁之中去了。
是的,魯一棄重新確定了路徑,那應該是一前一後的兩條路徑,一條是「楔型釘匙」拋物線形的路徑,一條是手槍子彈直線形的路徑,它們都不能被阻擋。然後兩條路徑在一個恰好的位置合而為一,這才能讓「楔型釘匙」撞入機點管口。
魯一棄做到,匪夷所思地做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但他們只是看到魯一棄拋物、開槍。至於其他的,他們想看卻沒有能力看清,這已經超出了視力的捕捉範疇,完全是要憑就超常感覺才能夠瀟灑為之的。
巨斧依舊在喧囂著起落,好像沒有一點變化。魯一棄也依舊抬手持槍站在那裡,身形沒有移動絲毫。
石斧的起落又繼續了四五個回合,柴頭、鐵匠他們開始有些發慌了,表情變得開始僵硬起來。是機點不對?是「楔型釘匙」不起作用?還是根本沒能射入管口?
瞎子的表情變化最大,瘦薄的面皮扭擠出條條溝壑,但他的反應卻是與眾人相反的:「好!好!慢了!又慢了!」
是的,有時候眼睛看不出的微小變化,耳朵卻可以聽到,何況瞎子的聽覺比一般人的視覺都要靈敏許多倍。
巨斧的起落真的慢了,瞎子話剛說完,其他人也看出了變化,而且變化越來越明顯。
魯一棄緩緩收回身形,放下持槍的手臂,隨著魯一棄垂下的手臂,那些巨斧也都落下不再抬起,原本喧囂的石室之中一下子沒了聲響,沉寂得都有點可怕。
瞎子用盲杖往前面的地面探了探。鐵匠也很謹慎地從石壁上砸下一些石塊往那坎面中各個方位投擲了一遍。坎面的確是被解開了,而且其中也沒有坎中套坎的布設,他們這才放心地從巨斧間的空隙中往前走去。
此時的石室中真的很靜,就是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魯一棄他們幾個也都小心翼翼,貓步潛行,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音。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耳中卻並不像石室中實際情況那樣寂靜,他們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剛走出巨斧坎,突然一聲粗重的滑動聲傳來。這一下把幾個人嚇得魂飛魄散。獨眼蹲在地上,單手將雨金剛往前舉著,卻還沒來得及把它撐開。柴頭更是腳下一軟,趴伏在地上了。
那聲音過後依舊是寂靜。沒有危險,只是在暗置機點的石壁上啟開了一扇石門。
魯一棄雖然沒有感覺到寶氣的炫耀流溢,但那石門中有種無形的氣息凝重內斂,一收一發是是如此的綿長強勁。
「這是一種處身在奇異寶氣發出的中心才會有的現象。」魯一棄也不知道自己憑什麼做出這樣的判斷,好像是自己經歷過這樣的情形,在前世,在夢裡……
幾個人小心地進入了石門,裡面是個面積略小卻很方正的石室。這個石室比外邊要稍稍暗些,是因為這裡的石壁上沒有發光的晶體。但是它周圍石壁的材質還是自然地發出一些黯淡柔和的金色光澤,包括地面和頂面。藉著這些微弱的光,可以看到石室所有的面修整得十分的平滑,就像只精工細作的石盒一般。從他們的立腳處還可以看到在石室的另一邊也有一扇已然開啟了的門,打眼看去,那門外是一條長長的黑暗洞道,飄渺著少許的霧氣,顯得深邃而詭異。
在石室的正中間有座黑乎乎的台架子,兩凳半高(過去匠人常用的估算單位,大概一米六左右),長寬和張大八仙桌差不多。這是用許多同樣大小的黑色晶塊疊壘起來的,這些晶塊的大小形狀很像說書人的醒木,表面光滑並帶有晶體特有的光澤。
檯子的疊壘方法是魯家「鋪石」一技中的「五瓣花」壘砌法,雖然結構周圍鏤空,中間虛空,卻能夠環環相扣、互為支撐,是非常的堅固牢靠又節省材料的結構。奇怪的是這裡的台架子可以看出沒有粘砌,那些晶塊只是像積木一樣架搭著。這樣的話只要從中抽出一塊,那麼構造環節一斷,整個檯子都會坍塌掉。
檯子的整個形狀是梯形體。最上面是用「鋪石」一技中「層層荷」的手法,晶塊一角壓一角的,這樣就拼出個旋轉面。
旋轉面的中間放了只玉盒,一隻古銹斑斕的玉盒。
看到這玉盒,魯一棄有種故友重逢般的激動。可不知怎麼,腳下卻有些邁不動步子。也不知道是那凝厚寶氣給他的阻滯力,還是由於近寶心怯的複雜心理。
別人卻沒有他那樣的感覺和心態,都加快步子直往那檯子走去。雖然他們並不知道那玉盒中會放著什麼東西,但藏在如此隱秘的地方,用道道坎面保護的東西,其價值肯定是非同凡想的。
幾個男人雖然加快了腳步,但到底是江湖人,還是帶著些謹慎和忌憚的,這些謹慎和忌憚來自周圍的環境,也來自同行的夥伴。
女人和其他人不一樣,考慮的沒那麼多。她幾乎是一溜小跑往檯子跑去,到檯子邊墊腳伸手就往玉盒抓去。
如此莽撞的行動竟然沒有人出聲制止,不知道幾個男人存著怎樣的心思。
第三十五節:辨魑魅
(蹋莎行)
潤玉籠氣,奇物倚台。
金銹猶帶炫紋淺。
黑晶空疊錯綜固,皓腕舉住聲鬟亂。
夢過群山,陰毒一箭,百狡難蔽暗面手。
隔皮人在陰陽外,慧眼縝思辨魑魅。
奇怪的是就連魯一棄也沒有攔阻,是因為他沒有在周圍環境中感覺出一點危險的氣息。是這凝厚的寶氣掩蓋了危險?還是這裡通靈的奇寶根本就不允許危險在它的範圍中存在?
「啊!」女人沒有抓住玉盒,她在自己一聲短暫的驚呼中停住了伸出的手。
女人的驚呼讓他後面離著不遠的幾個男人立時止住了腳步,卻讓墜在最後的魯一棄加快了腳步。魯一棄在快速移動的過程中始終伸直手臂,平舉著駁殼槍。但他沒有瞄準槍星,因為用不上瞄準,他是憑感覺開槍的,這樣就可以多出一雙眼睛關切地盯住女人的前方,觀察事態的變化。
女人是被一個霍然站起的毛茸身影嚇住的,那身影一開始大概是蹲在黑晶體檯子的另一邊,看著女人要拿玉盒這才現出身來。
女人被嚇住了,而那突然出現的身影動作卻是極其快速的。他的手也是往玉盒那裡探去的,而且後發先至,趕在女人的前面觸摸到那隻玉盒了。
「嗨!停!」魯一棄的聲音雖然不是十分的高亢響亮,在石室空間的作用下還是震得人們的耳膜「嗡嗡」作響。重要的還不是聲音,而是語氣中挾帶的氣勢,如同一陣勁風刮過,在石室不太的空間中捲起一個氣流的漩渦。讓人們心頭滯郁,不由自主地停住一切行動,不敢再移動分毫。
不單是那突然出現的身影像定格的畫面一樣停住,就連同行的幾個男人還有女人也嘎然停住。就連他們自己也搞不清為什麼會這樣,好像順理成章的就該這麼配合。
只有魯一棄還在動,卻也不是快速移動了,而是緩慢地邁著小步,悄沒聲息地往前走,邊走邊從胸腔中噴發出第三個字:「誰!」
的確看不出是誰,那身影臉上蒙著塊黑布呢。但是從這人的眼光和身形衣著上看,卻是非常的眼熟,莫非是哈得……
「誰!」這是魯一棄喝問的第四個字。因為從石室另一面那扇開啟著的門裡竄出個提著斧子的毛茸茸影子。
「哈得興!」毛茸茸的影子喊出的是正確的暗號,聲音也像,而且他手上提著的正是鐵匠給哈得興打製的那把鋒利的斧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哈得興的臉上也蒙著塊黑色布巾。
「呯!」魯一棄這次發出的是一聲槍響,子彈打在那毛茸身影腳尖前半寸的地面上。
「都別動!不管你們是誰都別動!先讓我把事情理理順。」沒人動,誰都不敢動,他們都清楚在這樣短的距離中要逃過一個絕頂高手的攻擊是不大可能的事情,更何況這個絕頂高手的手中還握著支百發百中的手槍。
「讓他們把臉上的蒙巾摘了!」在魯一棄這樣氣勢的威懾下,還能自如說出話的恐怕只有女人。
「不能!」「不能!」兩個毛茸身影幾乎同聲說到。
魯一棄沒有問為什麼,這種時候已經不是他喜不喜歡提問的原因,而是因為他們都說了「不能!」如果其中一個真是哈得興的話,他說出不能肯定是被什麼制約著、要挾著。
能工巧匠一般都是非常謹慎小心的人,魯一棄也一樣,這恐怕是由於生在百匠始祖之家所得到的遺傳吧。雖然他在過來的一路之上,根據各種現象分析推理,基本已經對他們之中的一些人下了定義,但是他卻一直沒採取行動。為什麼呢?因為那些判斷都是推理的結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怕其中有個什麼意外差池就會冤枉了人。
看得出,黑色檯子背後的人是被剛才石門開啟的動靜驚嚇得蹲伏在那裡的,後來又見有人進來,便一直沒敢動。後進來自稱哈得興的,要麼就是墜在前面那人身後伺機而動,要麼就是給前面那人望風的。
看看檯子那裡手依舊伸到玉盒上的身影,又看看他身後剛從門外竄進來的提著斧子的身影,魯一棄開始笑了。一向面若止水的魯一棄這一笑,讓一些人的心肌陣陣抽緊,眼光中有太多畏縮恐懼撲朔難定。檯子邊的那個人更是很不情願地慢慢縮回手,在魯一棄氣勢的逼壓下,就算已經觸到玉盒了,也不得忍痛不捨棄。
「知道我為什麼笑嗎?因為在這樣一個情形下,你們兩個都不肯露出真面目,合理嗎?如果真是哈得興,如果哈得興真是我們一路的,他有什麼理由不肯露出真面目?你們這樣其實是在幫助我證實一些東西。」
可以看出兩個人微微抖動了一下。
然後魯一棄用槍口點了一下後進來的人平靜地說道:「你說謊。」然後槍口一轉,點住那個想要搶奪玉盒的毛茸身影:「你是哈得興。」
那兩個人身形都一震。
「你的反應很快,一見到進來的是我們,馬上就蒙上了臉。這樣就算你在這裡奪不到玉盒,回頭還可以用原來面目回到我們中間,實施第二次搶奪。還有就是是你下意識地想保護另一個人,保護一個可以冒充你的人。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會想到一個叫出自己名字的暗號,這樣看起來可以避免別人偷聽和冒充。其實恰恰是你為了好讓人冒充做的鋪墊。事實上讓你得逞了,在『三峰三回』的路坎中,你們將沒有利用價值和有妨礙的同行夥伴引入歧途,同時在你們自己找尋寶構和跟蹤我們尋找寶構時,就算被我們發現也可以從容避開。」
「難怪,我瞧著這小子的身影隱隱在前面,可是跟著跟著就掉下面甬道迷宮裡了。」柴頭憤憤地說。
「我仔細盤算了一下,對家原先發現找的寶點兒其實和我們這回找的是一處,只不過在寶構的另一面,而且不是正口,要硬破。而正口這條道,他們也是在我們前面進來的,這從他們想阻止我們前行和一路留下的新鮮屍體就可以知道,而且他們只是趕在我們前面一點。為什麼會這樣,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中有對家的釘子。」
其實魯一棄很清楚現在不是個分析說明的好時候,但是他卻仍然開始不停地將自己的推理分析源源道來,這樣做是因為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對付面前的這兩個人。更何況在另一邊石門外深邃通道裡有一個氣相,隱約有些像在小鎮上「五重燈元匯」中感覺到的那件好東西。而在洞道的上方,有一種污穢血腥的氣相也在逐漸接近過來。
「開始我最疑心的就是你們兄弟倆,」魯一棄面對著檯子那裡的身影平靜地說道,「因為其他人的來歷都有說道,多少都和魯家有些淵源。只有你們兩個的來歷最沒譜兒。但在金家寨哈得力為救我而喪命,從而證明了你們兄弟又是可靠的。確實,從諸般條件上仔細想想,你們如果不是對家的釘子,倒是最可以信任的。首先你們不知道此行目的的,與此行利益沒有任何衝突,而且對坎面是外行,這可以佐證你們兄弟兩個和同是坎子家的對家沒有什麼關係。」
「但是在往這裡來的路上,我還是對你產生過多次懷疑。一路上我感覺背後總有尾兒墜著始終不落,這讓我覺得是我們中有人在留跡兒。正好付柴頭對我說起,他在小鎮燃燒的煙霧中是憑聞到木料的氣味來找到路徑的。這提醒了我,因為我發現你一路斷後掃去雪地腳印時,始終用的是同一種樹枝——鱗針松,。這種枝葉的味道很獨特濃重,我們靠近了聞,都可以聞到一股澀苦香。掃雪過程中,多少有些針葉落下。這樣少量的枝葉雖然人聞不出,獸子卻可以聞出。事實上我們背後也一直都有獸子的蹤跡,在夜宿點我還被大獸子襲擊過。」
「但是隨後三哥發現了任老在積雪下落爐灰,夏叔發現若姐靴下暗藏硬點子。這兩種更為明顯的留跡招數讓我忽略了你看起來可能性不大的招法。」
鐵匠和女人都有些羞澀。鐵匠的羞澀是由於自以為巧妙的雪中暗留灰手法竟然一早就被別人發現了;女人羞澀,是因為魯一棄說話間突然改口叫她若姐了。
「還有就是在我們突然改變行進路線以後,我們在平行方向與一些人坎遭遇。這就是說除了墜在我們背後的尾兒,還有一些人扣在和我們並頭前行。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們要去哪裡的?你嘴裡所說祖先留下的秘密別人又是怎麼知道的?而且在我們改變路線以後,前方開始出現多重對家布下的坎面想把我們逼回原路。如此地迫切舉動,是在告訴我們,他們其實差不多已經點准寶構了,這是要逼我們去給他們確認和啟開。有那麼一刻我幾乎想回頭,因為我此行最終是要啟寶的,既然對家找到了,還引著我們去,又何樂而不為呢。但是最終我還是忍住了,因為那樣就將我們置身在別人一早就布好的坎面中,處處被動。還不如自己趟條道,就算趟不出道,也要把對家坎面拉扯開個缺兒,爭取些主動。」
「後來我發現,我們另走的路徑正是寶構的正路,所以你們哈氏兄弟要帶我們去的地方也許只是個稍顯奇特的地界,和對家沒什麼關係。於是我用這樣一個理由再次否定了自己。」
「第三次是在三道坡上,任老用了個魯家專用的名詞『斜插竹籬格』,這名詞的意思只有學過我家《班經》總章的才知道,當然,不排除為了對付我們魯家而研究我家技藝的對家高手也知道。那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表現出不懂或提出疑問。但是當時我們當中其實有兩個人不是魯家傳人,一個是若姐,一個是哈得興。任老也意識到這個現象。但是我依舊不敢確定,保不齊他們兩個是不懂裝懂,或者真在哪裡聽過,比如說跟著柴頭做夥計,柴頭給傳點。」
「現在我知道若姐就算不是魯家傳人,卻也多少得到過魯家前輩的傳授,而從柴頭那樣一幅大智若愚的精明來看,也不會輕易傳給別人這樣的技藝。如果只從這方面推斷,有可能是釘子的只有哈得興了。」
柴頭的臉比平常更加不自然了:「我還精明,我一直裝傻賣呆的不還是被對家瞄上了,雖然沒有很相信他們兄弟,不過也從沒怎麼懷疑過,其實他們比我還會裝樣兒。」
獨眼在一旁一直想插話,終於逮到機會,話語間顯得急切,也變得囉嗦:「在紅杉古道前被前後困住時,他和山頂那些人扣對手,拿著斧子一招沒過就斧柄被削滾爬到背後去了,等若老闆開槍擊中人扣,他個賴小子反而空手撲上,正好擋住了若老闆的槍口。我想那是護他本門呢。」
「還有在黑瞎子溝裡遇襲,他第一個沒影兒,最後一個出現,卻沒受什麼傷。」女人也想到了不正常的現象。
女人說道這裡,魯一棄突然補充了一句:「這紅杉古道、媽媽地的信息原本只有我們知道,也就是在那時候傳到對家的,因為從我們改變路線後,只有一個人曾經單獨離開過,就是他,就是在黑瞎子溝遇襲時。」
「他一直都表現出只有蠻力,功夫卻很差的樣子,可是在三道坡時,我從他嘴裡得知下坡在你們眼裡是上坡,想抓住他問個明白。卻連續失手,到第三把才將他抓住。那時我也在疑心,這小子為什麼要藏料兒。」瞎子說道。
「可另一個是誰?」女人問。
「就是因為這個問題,才導致我總是否定自己對哈得興的懷疑。」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哈得力?」獨眼滿臉的詫異。
「不是說你們親眼看他死了嗎?」柴頭也很是不解。
「是的,我們是看到他中了一支飛矛,飛矛穿透他的身體。但是我們誰都沒有看到他嚥氣,只是聽哈得興大聲號哭,說他哥哥死了。就是獨眼走之前想看哈得力一眼都沒成,被哈得興急急忙忙給拉走了。對了,還有一件事,那哈得力臨死時囑咐我一定要跟著他兄弟走,為什麼?如果他們不是對家的釘子,如果他們只是平常的山林人家,他們臨死有必要留下這樣的囑咐嗎?這是不是顯得多此一舉。」
幾個人聽得都在點頭。
「但是當看到大弩高手被飛矛釘死在大樹上的時候我覺出不對了,大弩高手也是被穿透身體的,而且他背後的大樹也幾乎被穿透。再回想到飛矛射死柴頭拉著當活盾的那個女人時,是穿過幾道木壁、洞穿女人頭顱、再穿過一道木壁。這樣強勁的力道應該可以射穿哈得興的身體的,為什麼沒有?因為就算飛矛從身體主要臟器的間隙中穿過,洞穿的傷口還是會導致他大量失血而死。而矛桿留在身體裡,就可以堵住出傷口,短時間內不至於發生大出血。過後妙手救治,也就和受了個刀箭皮外傷差不多。並不會妨礙他繼續墜在我們身後當尾兒。」
魯一棄本來還想說,這一點在他遇到養鬼婢之後就進一步證實了,因為從養鬼婢的言語表情中可以知道,她是決不會幫助什麼人來攻擊自己的。那天在柵欄外,她不是給那飛矛助力,恰恰相反,她是在阻止那飛矛,幫助和保護自己呢。即使是養鬼婢舒展了阻擋之力,飛矛又狀撞擊了柵欄木桿,還依舊將旋轉雨金剛,踩好腳樁,做足硬抗準備的獨眼射跌出去。這樣的力道豈是哈得興**可以承載的。
但是魯一棄沒說也不能說,他不知道面前這兩個人的底細,更不知道解決他們的辦法。這其中的玄機要讓他們知道了,再不能將他們一舉滅了,對養鬼婢就會十分不利。
鐵匠也開口了,他的聲音恨恨地:「我那老拼鋪(姘頭)從石洞出來解手,撞到個窺視我們的人,卻只看到個背影。當她看見前面開路的哈得興的背影時,『咦』了一聲,當時我沒在意,後來回想起來,大概是因為她發現哈得興的背影和她看到的背影很像。與哈得興很像的背影最有可能的就是哈得力。她畢竟不是江湖中人,想不到江湖中的詭異難測,所以沒有說出來。可這也就導致她很快就被人殺了滅口。」
幾個人邊聽邊繼續點著頭,甚至還包括那兩個蒙面的人。
「你是怎麼知道門口的是哈得力,這邊的是哈得興的。」女人雖然沒有看魯一棄,始終都盯視著那隻玉盒。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她是在問魯一棄。
魯一棄也沒有直接回答女人,反而問了獨眼一句:「三哥,你還記得剛開始往這兒走的時候,我對你說他們兄弟走得很是對稱整齊?」
「記得!」
《魯班的詛咒》